第81章 “姜渔,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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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渔回了学校。
时间已经临近六月底,再过几天就是毕业演出。
之前闻峋将他关起来,对学校请假的理由是生病,因此一起排练的同学们也没怀疑什么,见到他还关切地问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只是,因为长达几个月的排练缺席,姜渔没法再按照原计划和其他人一起跳群舞,只能将自己的毕业演出改成了独舞。
但舞蹈已经在经年累月中刻入了他的骨子里,他跳起舞来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即使是临时编舞排练,在融合旧的舞蹈动作的情况下,四五天后也已经达到了能够上台演出的水准。
这几日徐晏书和褚弈两人,就像跟在姜渔身边的全天候保镖,一边对外压着姜渔回校的消息,一边一刻不歇地盯着姜渔,倒不是怕人跑了,而是防着外面虎视眈眈的两条疯狗。
姜渔对此没多大意见,他的确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的毕业演出,徐晏书和褚弈虽然缠得烦人,但至少还听他的话。
很快便到了演出的时候,徐晏书和褚弈坐在观众席前排,看着黑压压一片演职人员和观众,双双如临大敌。
今天来来往往的人最多,鱼龙混杂,如果闻峋或者楚流青要来抢人,今天是最好的时机。
即使暗地里安排的人手比平时多了一倍,两人也还是不太放心。
可姜渔不允许他们进化妆间,嫌他们两个在里面杵着碍事儿,还影响别的演职人员工作,于是二人再怎么心慌,也只能乖乖在外面等着。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姜渔上台。
少年一身水蓝色轻纱,身姿袅袅,赤着足,雪白脚掌随着旋律与鼓点辗转跳跃,如同灵动的白兔。
他时而如同抬起修长白皙的手臂,纤白的脖颈向上舒展,如同枝头的玉兰,时而又弯下不盈一握的细腰,春日杨柳般垂伏。
褚弈目光追随着台上的少年,几乎看得眼睛都忘了眨。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姜渔的舞蹈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
若说其他人的舞蹈是表演,姜渔的舞蹈则是展现,让人感觉他并不是在卖力地去扮演这个角色,而是他就是角色本身,舞台只是他匆匆路过人间,留下的一抹转瞬即逝的倩影。
一曲舞毕,直到台上的少年下台许久,观众才如同突然从舞蹈情境里抽离出来一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褚弈恍神地动了下眼皮,看身侧的徐晏书站起身,才后知后觉般跟着离席,打算一起去后台找姜渔。
然而当他们来到后台,才发现姜渔不见了。
*
狭窄的更衣室内,姜渔被人逼到了墙角。
男人高大的身形撑在上方,将本就狭小的空间挤占得更加逼仄,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短短几个月不见,闻峋一张英俊脸庞瘦削了不少,下颌线变得更加锋利凸出,也显得那张脸比从前更冷洌,更凌厉逼人。
而那双眼眸在高挺的眉骨下方深深凹下去,眼白处血丝密布如蛛网,一双往常总是冷静到漠然的眼睛,此刻烧得血红鼓胀,像是濒临疯狂的野兽。
然而面对这样极具压迫感的处境,姜渔却只是轻轻蹙了蹙眉:“让开,你压到我了。”
闻峋看着他这一张冰冷到漠然的脸,近乎咬牙切齿:“这么久不见,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姜渔:“你还想听我说什么?说我想你,还是说我喜欢你?闻峋,别做梦了。”
闻峋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渔,几乎将人盯出个洞来。
少年的脸庞依旧白净美丽,像是玉兰花一般清丽动人,和他第一次见到时别无二致。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姜渔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少年浑身仿佛散发着一种漠然的疏离感,那双眼睛也是,像没有生命也没有感情的玻璃,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
闻峋心脏忽然爬过一种难言的痛痒。
姜渔消失的几个月,他每天都像是被烈火炙烤着,坐立难安,整夜整夜地失眠,每次听到半点儿风声就急不可耐地去寻找,却又是一次次的希望落空,坠入比之前更黑暗的深渊。
长此以往,闻峋在某一天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发现自己眼底下已经有了抹不去的青黑色,下颌消瘦了一整圈,像是被刀一层层削掉了皮肉,眼眶深凹,眼睛通红充血,嘴唇也干得裂出血口,看谁都控制不住地带上戾气,简直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被姜渔逼疯的疯子。
可姜渔呢?他将他逼到如此地步,自己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仿佛这几个月的分离对他来说就像一粒沙子那样微不足道,他甚至一见面,就对他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语,就好像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闻峋攥紧了拳头,半挽的衬衫袖口露出青筋绷紧的手臂,他的眼底燃烧着愤恨、不甘、却又带着濒死困兽般的渴念,极度炙热地盯着眼前人。
他忽然伸手扣住姜渔的后脑,凶狠地吻了上去。
少年的唇瓣细腻柔软,唇齿间含着香,像是开到极致的花儿,馥郁甜软,还和他从前尝过许多遍的滋味一样诱人。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柔软的唇被别的男人吻过不知多少次,就在无数个他面对姜渔的失踪一筹莫展的深夜,闻峋心头就像是被一把烈火在烤,焦灼得快发疯。
他咬着姜渔的唇舌,粗砺的舌头侵入到少年湿.软的口腔里面,近乎蛮横地横扫过每一寸温软的腹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舔吻和啃咬,像是霸道的兽类,固执地想要用自己的气味覆盖掉上一个人在配偶身上留下的痕迹。
面对男人不顾他意愿的亲吻,姜渔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在男人面前太过渺小,就算抵抗了也没用,可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木偶人,一动不动地承受着男人的亲吻。
直到闻峋气息粗重地将他放开,姜渔才抬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与平日里是扇褚弈和徐晏书那种玩儿似的巴掌不同,这一巴掌打得毫不留情,几乎使出了全力,即使是闻峋也被打得猝不及防偏过脸,脸上浮起狼狈的巴掌印。
姜渔用一种冷淡到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你还真是和从前一样惹人厌烦。”
闻峋红着眼,盯着姜渔的眼神像是一匹濒临疯狂的兽:“我惹你厌烦?那楚流青呢?褚弈呢?徐晏书呢?他们就不惹你厌烦?你不是除了闻淙谁都不喜欢吗?怎么又看得上那几个赝品了?”
姜渔说:“我是不喜欢他们,可他们至少会听我的话,想法设法来哄我开心。”
“而你,只会逼迫我做不愿意的事,连一只听话的狗都比不上。”
闻峋伸手撑在墙面上,用双臂在身形纤细的少年上方筑起牢笼,他牙根紧咬:“这就是你想要的?留一群听你话的狗在身边?姜渔,你是装蠢还是真蠢,他们表面事事顺着你,内心对你抱着什么龌龊想法,你有没有想过?”
“啪——”
姜渔毫不犹豫一巴掌扇过去。
现在男人一张俊脸上一边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对称了。
少年分明低了男人一个头,看着闻峋的目光却犹如睥睨,他冷冷道:“我做什么决定是我的事,由不得你来评判蠢不蠢。闻峋,真要说我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事,就是看上了你这张当赝品都不够格的脸。”
“再说了,他们心思龌龊,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把我带到闻淙的灵堂强.奸,羞辱我,践踏我,到最后还逼迫我和你结婚,真要论卑鄙龌龊,你比他们龌龊一百倍不止。”
“闻峋,你简直是这个世上我最恶心的人,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狭窄的更衣室内,空气如同死了一半寂静。
男人墨色的眉压下,一张脸阴沉可怖,几乎扭曲到变形:“你恶心我是吗?可惜,你已经和我结婚了,姜渔,我会是你一辈子的丈夫,没有我的同意,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我离婚。”
闻峋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跟前的少年:“我劝你趁早收了那些离开我的心思,姜渔,我不想逼你,你也别再逼我,我不想让你一辈子都踏不出闻宅。”
听到最后一句,姜渔的脸色变得微微苍白。
在闻宅的那段充满灰暗和绝望的日子,像是一片无法散去的乌云,尽管他再怎么想忘记,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见他没有再做什么抵抗,闻峋冰寒的脸色稍稍松了些,伸手攥紧他的手腕:“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铁钳般的力量,像是牢笼一般将他困住,姜渔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放开我!我不回去!”
闻峋冷冷道:“姜渔,我给过你选择,要不要像从前一样和我好好过日子,是你自己放弃了。”
“所以现在,你没有选择。”
男人高大身影如山般笼罩而下,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跟我回家。”
姜渔手脚并用,疯狂地对他又踢又打,仿佛闻峋的手不是要带他回家,而是要把他拉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不要!我不要!我讨厌你!滚,滚出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重又急,由远及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急切疯狂的拍门声,和带着慌张与担忧的呼喊:“老婆?老婆!你在里面吗!”
第82章 褚狗英雄救美,闻狗气到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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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平时只觉得烦人的声音,在此刻对姜渔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他立刻冲着门外大喊:“褚弈!救我!”
闻峋的眉头拧得死紧。
倒不是因为怕有人来把姜渔抢走,他这次来,身边自然也带了人,只是姜渔这种急不可耐要挣脱他的怀抱,对别的男人求救的样子,让他心里像是被打了一拳般又酸又痛,仿佛他是什么毒蛇猛兽,让姜渔避之不及。
门外的人似乎很焦急,拼命拧动着门把手,却因为里面上了锁而打不开。
褚弈在门口急声大喊:“老婆!你把门打开!”
姜渔拉扯着男人的手臂,嘶声尖叫:“放开我!”
闻峋却死死攥着他的手,像是死咬住自己猎物不松口的兽类,一字一句道:“不放。”
褚弈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老婆!你让开一点,我踹门了!”
闻峋脸色一变。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更衣室老旧的门板直接被男人一脚踹塌,砸在地上,扬起飞舞的灰尘。
褚弈一看到门内的场景,只气得双眼血红。
少年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攥在手里,他显然一直在挣扎,手腕周围雪白的皮肤都起了红印子,姜渔的皮肤那么娇,他平时抱人都不敢把力气使大了,不用想也知道姜渔肯定被捏疼了。
褚弈火冒三丈,当即大步上前,揪起闻峋的领口,对着那张脸就是砰砰砰数拳砸下去。
闻峋眸光阴狠,松开抓着姜渔的手,一拳打在褚弈的下巴上,骨头咔咔作响地碰撞在一起,听得人心惊肉跳。
他虽然不似褚弈那边常年身在军营,但一身格斗技巧也不是盖的,几个回合下来,也没落半点儿下风。
二人在狭窄的空间内扭打,撞得桌椅倾倒,一些舞台道具哗啦啦乱滚下来,一片狼藉。
姜渔在一旁看着,也不劝架,他揉着自己被捏疼了的手腕,红着眼眶喊:“褚弈,打他!”
褚弈一听这话,便如同得了主人激励的狼犬一般,被彻底激发出骨子里的血性,他迎着闻峋挥下来的拳头,不躲不避,反倒绷紧浑身的肌肉,一拳紧接着一拳地往闻峋脸上、身上砸下去,像是毫不停歇的暴雨。
这简直就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根本不顾及自己受不受伤,不躲闪敌人的攻击,只求在对方身上造成更大的伤害。
姜渔见状,语气中带了些焦急,对褚弈喊道:“你小心一点!”
褚弈一边揍人,一边还能腾出间隙美滋滋地说:“知道了老婆,看我今天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说话间,他手臂鼓起可怖的青筋,挥拳恶狠狠朝闻峋鼻梁骨砸下去。
爆裂的空气中,闻峋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鼻梁处传来钻心的剧痛,温热的血液顺着皮肤流到嘴里,满口腥甜。
他的鼻梁骨被褚弈打断了。
闻峋盯着发了狠的疯狗一般的男人,心头又酸又妒,他听见姜渔对褚弈说的那句话,只觉得心中的痛苦比脸上疼了十倍不止。
姜渔只为褚弈呐喊,只为褚弈担心,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会不会受伤。
闻峋心里几乎生出一个荒谬又可悲的想法,他今天就是死在这里,姜渔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他心中被百般滋味萦绕,分了心,便在这场原本势均力敌的打斗中露出了破绽,没几个回合便落了下风,被褚弈死死摁在地板上,拳头密集又狠辣地砸下来。
不多时,男人英俊的一张脸变得鼻青脸肿,原本整洁得体的衣着沾满了血迹和灰尘,狼狈不堪。
到了这一刻,闻峋满脸血痕,承受着褚弈挥下来的拳头,目光却深深地、心痛又颓然地隔着残影望向姜渔,想要在那眼中看到一丝心疼,或是怜悯。
可他对上的,只有一双堪称冷漠的漂亮眼睛。
仿佛骤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与信念,他不再反抗,原本掐在褚弈身上的双手颓然地落下来,像是成了一个不会动的木偶人,任由暴雨般的拳头砸在自己脸上。
在骨骼与肌肉的撞击声中,闻峋心中突兀地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困惑。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姜渔恨他恨到这种地步?
他在此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的从前,有次姜渔心血来潮要吃剁椒蒜蓉生蚝,他亲自下厨给姜渔做,不慎被生蚝凹凸不平的锋利外壳割伤了手。
那只是很小一个血口子,放在平时,他根本都不会管。
可姜渔却心疼地不行,捧着他冒着小血珠的手指,用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他,说自己以后都不吃生蚝了。
他一颗心软得像是要化掉,越看越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只动不动就红眼睛的小兔子,娇气又可爱。
他亲吻着少年湿漉漉的眼睛,柔声说没关系,不疼的,说姜渔以后想吃,他还可以给他做。
可姜渔却像是比自己被割了手还伤心,小孩子一般哇哇地哭出声来,说我不要吃了,我不要你受伤,你不许受伤。
最后,这么指甲大个小伤口被少年细致地上了药,还用柔软的纱布包起来,在指头上系了一个纯白色的蝴蝶结,像一枚别出心裁的戒指。
那么小一个伤口,没两天就好全了,可闻峋却将那个纱布戒指戴了很久很久,直到实在是有些脏了,才取下来,小心又珍重地放进收藏柜里。
不过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如今看来却似雾里看花,模糊又美好得不真实,以至于闻峋在铺天盖地的耳鸣中,几乎有一瞬的恍惚,怀疑这件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毕竟现在这个看着他被打得头破血流都无动于衷的姜渔,让他怎么都没办法将其与之前那个娇气黏人的小爱人联系起来。
不知落在身上的拳头持续了多久,闻峋的意识模糊,大脑钝痛沉重到几乎昏厥时,他听到少年冷冷的声音:“够了。”
压在身上山石般的重量离开了,褚弈起身后,还恶狠狠踢了他一脚。
褚弈同样是一身血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没比闻峋好到哪里去,但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躺在地上颓废不堪的闻峋可以说天差地别,简直是容光焕发。
他屁颠颠跑到姜渔跟前,像只得胜后讨要奖赏的大狗,嘿嘿笑道:“老婆,我赢了。”
他说着就想要去抓姜渔的手,像往常一样在少年手背上讨要奖励地亲一口,却被少年躲开了。
姜渔嫌弃地看着他,眼睫毛翘翘的,像只爱干净的猫儿,娇娇地抬着下巴哼哼:“你脏死了,不许碰我。”
褚弈低头看一眼自己混着泥灰和血污的手,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讪讪地收回手,只敢眼巴巴地站在离姜渔很近的地方,馋馋地看着少年娇俏漂亮的脸,想碰又不敢碰,像只明明看见肉在自己眼前却吃不到的大狗。
他有点急,又有点不知所措地说:“我这就去洗干净。”
姜渔被他这副模样逗笑,看了眼地上被打趴下的闻峋,只觉得心里好好出了一口气,于是看褚弈也变得顺眼起来。
他翘着腿坐在桌子上,两条雪白修长的腿在水蓝色薄纱下若隐若现,像是裹着一层飘渺的雾,却又勾着人想要上前将他捉住似的。
姜渔用雪白的足尖勾了勾从褚弈的腿,笑盈盈说:“你蹲下来。”
褚弈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听话地屈膝半蹲在少年跟前。
他身量高,即使蹲下来,脑袋也能打到坐在桌上的姜渔的胸口,只需要微微仰起头,就能闻到从少年身上传来的清甜香气。
刚经历一场激烈的血战,褚弈此刻却什么都忘了,他看着跟前唇红齿白的少年,只觉得口干舌燥。
姜渔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一点点把他脸上的脏污擦干净,就像给自己凯旋的狼犬擦拭皮毛上的血污,动作温柔又细致。
少年指尖温软,白白腻腻的,拂过脸颊时,甜软的香气直直钻入鼻尖,一路飘到了人心里。
褚弈整个人飘飘然,目光直愣愣地盯在姜渔身上,连眼睛都忘了眨。
他想起来,上次他把徐晏书揍趴下后,姜渔也是像这样给他擦脸,姜渔只有对他才这样。
这一认知让褚弈心里简直跟灌了蜜似的,甜得发齁。
姜渔见他这副听话模样,笑得眉眼弯弯,还弯腰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口:“褚弈,我最喜欢你啦。”
褚弈现在魂儿都跟被勾走了似的,一双眼睛就没从姜渔脸上离开过,他鬼使神差道:“老婆,嫁给我好不好?”
姜渔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刚想一巴掌甩他脸上,余光瞥见一旁闻峋难看到快要吐血的脸色,眼底光芒一闪,又笑吟吟地软声道:“好啊,看你表现。”
“咳咳——”
闻峋猛然从胸腔中呕出一口血。
他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打碎了一般疼痛,只能半撑起身子,脸色青白,目光阴狠地盯着面前卿卿我我的两个人:“姜渔,你已经和我结婚了,再结婚就是重婚,民政局不会再通过你和任何人的结婚申请。”
姜渔坐在桌上,浅蓝色裙摆下的雪白双腿微微晃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又怎样?我可以和褚弈去国外做婚姻登记,世界上同性婚姻合法的地方可不止国内一个。”
此话一出,闻峋的脸色比棺材里放了十几天的尸体还要难看。
褚弈却高兴得像中了几个亿的大奖,迫不及待地拉着姜渔的手放到嘴边嘬两口,殷切问:“老婆想去哪个国家结婚?兰、加拿大还是挪威?或者瑞典?冰岛也不错,9月份有极光,我们办完婚礼也可以在那里度蜜月,要不环球旅行吧?反正你现在毕业了,想玩儿多久都可以。”
对比男人的兴奋急切,姜渔却显得有些敷衍,含糊地应着:“嗯嗯,到时候再说吧,我还没拿到毕业证呢。”
“咳——”闻峋又是一大口血呕出来,不过这次没人管他。
姜渔把自己的手从褚弈那双狗爪子里抽回来,问:“徐晏书呢?怎么没见着他人?”
褚弈:“你下台后我们没见着你人,就分头找了,他应该是去了另一边。”
姜渔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去吧,不管他了。”
褚弈一听心里更美了:“好嘞老婆。”
姜渔把自己的衣服给褚弈抱着,打算回家再换,反正现在闻峋在这里,他也换不了衣服。
闻峋盯着二人转身欲走的背影,双目恨得几乎燃烧,他咬牙切齿地喊道:“姜渔!你敢和他踏出这里一步,我明天就让人杀了他!”
姜渔的脚步一顿。
没等褚弈说什么,姜渔便掉头回去,跨步骑在闻峋身上,“啪”地甩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姜渔居高临下,冷冷道:“闻峋,你要和他打,就像今天一样光明正大地打,别在阴沟里耍些什么肮脏手段,我现在只是讨厌你,但如果你敢这么做,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你。”
闻峋唇线紧抿,望着坐在他身上,却字里行间都在维护另一个男人的少年,后槽牙都几乎咬碎。
见他半天不说话,姜渔想都没想,“啪”地又扇出去一个巴掌:“听清楚了吗?”
闻峋朝后面的褚弈瞥过去一眼,目光几乎化作刀子,嘴里却只能恨恨地说:“听清楚了。”
“老婆别管他了,我们走。”褚弈看着姜渔和闻峋贴在一起的身体就不爽,伸手过来拉他。
姜渔也没有抗拒,牵着男人的手站起来,甚至出门时也一直被褚弈的大手握着。
望着二人消失的背影,闻峋咳出一大口污血,彻底昏了过去。
第83章 “姜渔,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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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晏书回到别墅时,姜渔正窝在褚弈怀里玩手机。
少年就像只没骨头似的猫儿,软软地靠在男人的胸膛上,他虽然生得高挑,但骨架子小,身形纤瘦苗条,窝在人怀里便完全被男人宽阔的臂弯包裹住,看上去软乎乎的一小团。
从前谈恋爱时,徐晏书曾许多次这样抱过姜渔,知道少年身上有多软,抱起来有多舒服。
而此刻姜渔却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就在他面前,毫不顾忌,好像他本应如此,享受着所有人对他的爱意。
即使徐晏书已经被迫接受了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但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难受得像是在被刀子刮。
褚弈和姜渔早就回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让他像个疯子一样满学校到处找,中途甚至以为姜渔是已经被闻峋拐走了,差点杀到闻宅去。
直到他找了几个小时都没收到褚弈的消息,打电话过去,褚弈才懒声懒气地说人已经找到回家了。
徐晏书看着褚弈那双手在姜渔肩膀上摸来摸去,美其名曰按摩,实际脸上的春光都要溢出来了,而姜渔也不管,只气得胸口生疼,眼睛恨不得把褚弈那双狗爪子盯出个洞来。
他不明白姜渔为什么总是偏心褚弈。
他走过去,压着心头的火气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渔低头玩着手机,眼皮都不抬地说:“中午吧。”
徐晏书拳头捏了捏。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也就是说,姜渔表演结束后不久,就和褚弈一起回来了,在他的房子里,在他买的沙发上你侬我侬,相依相偎,一直到现在。而同一时间,他在偌大的校园里灰头土脸地四处奔波,心急如焚。
徐晏书几乎是绷着声音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渔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要给你汇报吗?”
褚弈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我老婆怎么开心怎么来,你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徐晏书阴沉沉看向褚弈:“闭嘴。”
褚弈这辈子还没遇到过敢对他说闭嘴的人,除了姜渔,当即眉头一横就要动手,但又看了眼还窝在他怀里的少年,又躺了回去。
徐晏书这个小心眼儿的贱人,就是嫉妒他有老婆,他跟一个没老婆的可怜虫计较个什么,掉价。
这么想着,褚弈脸上又浮现出得意之色,他觍着脸去亲姜渔一口:“老婆,咱别管他在这里发癫,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最近又上了几部新片,我陪你去看。”
姜渔把那张快要流涎水的狗脸推开:“不去,别来烦我。”
徐晏书见他俩这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一张脸又红又白,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里找了你多久?我为你担惊受怕,你倒好,和褚弈在这里自在逍遥,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姜渔,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姜渔“啪”地甩给他一巴掌:“我什么时候考虑过你的感受?徐晏书,你搞清楚,是你死乞白赖非要缠着我,没人逼你。”
“况且,我刚才差点被闻峋强行带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不是说派了人手保护我吗?你的人呢?都是废物吗?加起来还不如一个褚弈。”
徐晏书怔然望着姜渔。
他没想到真是闻峋,褚弈在电话里也没有和他说,他只是以为姜渔是自己跑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去,还和褚弈背着他私会
“对不起。”
刚才还气势逼人的男人,此刻低着头,像只对主人俯首帖耳的大型犬。
姜渔连眼神都不再给他一个:“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徐晏书拳头握了握,说:“小渔,你的药有进展了,研究所说让你明天过去做一些检查。”
闻言,原本低着头打算继续玩手机的少年眼睛蹭地亮起来,他像只立起耳朵的小兔子般,整个人都从褚弈怀里坐起来了:“真的?那药还需要多久才能做出来?”
徐晏书垂眸看着眼睛亮亮的少年。
眉眼明亮甜软,像是嗅到鱼腥味儿的猫咪,跟刚才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判若两人。
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徐晏书也逐渐认识到一个残忍的事实。
姜渔只是在利用他们,他对他们表现得再依赖,再怎么允许他们亲近,在心底,依旧把他们当作一件可以随意使用和丢弃的工具。
褚弈刚才从闻峋手里救了他,他就可以乖软地靠在男人怀里,任由褚弈抱他亲他,而他对姜渔说出药物的进展,少年就可以一改冷漠无情的模样,对他露出明亮甜软的笑容。
虽然经历了闻峋一事后,姜渔的性格变了许多,但从始至终,姜渔的本质还是没有改变,除了闻淙,他依旧不会在心里为任何人留出一点位置。
这就是一个没有心的,薄情寡义的,天真无邪的坏小孩。
但即使这样,即使这样他也还是没有办法对姜渔放手。
徐晏书五指紧攥,指甲将掌心掐得刺痛。
他听见自己说:“快的话,大概需要几个月。”
姜渔不太高兴地撅着嘴巴抱怨:“怎么要那么久?你是不是哄我呢?”
徐晏书在他身前蹲下来,温声道:“一种药物从研发到上市需要经历很多流程,短则一两年,长则几十年都有,但这次的药是专门针对你身上的病的,会简化一些流程,几个月已经算很快了。”
他语气柔和而有耐心:“而且,为了你的安全,进度也不能拉得太快。”
褚弈在此刻难得和徐晏书站在一边儿:“老婆,他说的有理,这种事情确实快不得,万一对你身体有什么影响呢。”
姜渔哼哼两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那好吧。”
他倚靠在褚弈怀里,伸出雪白的一只脚,用足尖在徐晏书腿上踢了踢,娇横地指使:“我要吃冰荔枝,你去给我剥。”
徐晏书单手握住那只脚踝,指腹在少年雪色肌肤上轻轻摩挲着,喉结滚动。
但见姜渔脸上有些不耐烦了,他又很快松开手,站起身:“好。”
离开客厅之前,他不约而同和褚弈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掩藏在光亮下的暗影。
他和褚弈势同水火,褚弈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帮他这个情敌说话,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姜渔的身体考虑,另一方面,则是他们虽然没有说到明面上来,但都默契地对某件事情抱有野兽般的直觉。
那就是,姜渔其实是不大愿意和他们呆在一起的。
而姜渔身上的病,就是将他们三个人联系起来的无形绳索,绳索一旦断了,姜渔就会离开。
*
周末,姜渔约了杨昕仪去逛商场。
徐晏书和褚弈两个人原本对此持激烈的反对态度,说现在闻峋和楚流青肯定都盯着他的动向,他一去外面这两条狗就会扑上来,哄着他说就待在家里,想玩儿什么想买什么都可以让人送过来。
姜渔哐哐两巴掌扇他们两个脸上,横眉冷目:“他们一辈子在外面盯着,我就一辈子不出门吗!”
“我出不出去是我的事,保不保护得好我是你们的事,要是真让闻峋把我带走了,说明你们都是废物。”
褚弈和徐晏书双双被训得像只拔了毛的鹌鹑,最终还是让姜渔出了门。
只不过,这两人就跟变态一样一路尾随在姜渔和杨昕仪后面。
杨昕仪被二人的眼神盯得直起鸡皮疙瘩,和姜渔说了后,两人又一人领到一巴掌,被姜渔勒令不许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姜渔把之前杨昕仪为了救他去贷的款都给还清了,还额外往她卡里打了一百万。他拉着闺蜜在各大奢侈品店内到处逛,跟进货似的买衣服买首饰买护肤品,全都送给了杨昕仪。
杨昕仪实在有些受不住,把又要进一家新店的姜渔拉出来:“不用了小渔,这么多已经够了,我都用不完,而且你今天买这些花了快三百万吧,闻淙留给你的钱再多,也经不住你每天这么花啊。”
姜渔浑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我刷的都是褚弈和徐晏书的卡,他们卡里的钱可多了。”
杨昕仪:“可你花这么多钱,他们不会不高兴吗?”
姜渔:“不会,你放心吧,他们巴不得我花得越多越好,而且两张卡花的钱要是相差太大,他们可能还会打起来。”
他撇撇嘴:“反正他们烦死了,昕仪,还是和你在一起最好玩儿。”
少年漂亮的小脸皱着,看似不太高兴地抱怨,眼角眉梢却是久违的轻松,与当时在闻宅里郁郁寡欢又满腹心事的模样好了不知多少倍,仿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简单快乐的小鱼儿。
杨昕仪看到他这样,脸上也忍不住绽开笑容:“小渔,看到你先现在这样,我真为你高兴。”
姜渔也笑起来,拉着杨昕仪进了一间私人高级餐厅。
刚在包间里落座没多久,杨昕仪就接到电话,说剧场有个舞蹈演员受伤了,要她临时去顶替一下,急匆匆离开了。
毕竟是工作上的急事,姜渔也没拦着,不过他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菜,就打算让徐晏书和褚弈进来一起吃。
姜渔摸出手机,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见包间门被拉开,身形高大的男人跨了进来。
闻峋脸上被褚弈打出来的伤还没好全,青一块紫一块,与那张英俊冷冽的面庞显得格格不入,又有些滑稽。
他站在桌前,沉声开口:“姜渔,我们谈谈。”
第84章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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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室内,姜渔隔着一张桌子,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从杨昕仪出去到闻峋进来,短短几分钟,他像是变了一个人,那张漂亮的脸上如同生了一层坚冰,将来者生生阻隔在外。
他说:“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闻峋五指攥了攥,胸膛微微起伏,但他知道姜渔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逼着自己放轻了语气:“小渔,我没想逼你,只是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姜渔:“可我光是看着你就觉得恶心。”
如同被一把刀子扎中心口,男人的脸色骤然苍白了几分。
他年纪轻,身强体壮,前些天被褚弈打出来的那些伤口已经恢复了大半,可此刻,闻峋却觉得那些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比起褚弈的拳脚,这更像是姜渔恨他的证明。
这些伤口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姜渔指使了、默许了这一切,他不在乎他,无论他被人伤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像从前那样为他掉一滴眼泪。
闻峋手臂肌肉紧绷得发抖,好像在全力克制着什么,他垂着头半晌,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二十多年来,这三个字从闻峋嘴里说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身家优渥显贵,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
可在姜渔面前,他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落败者。
闻峋深吸几口气:“我为我曾经对你的伤害,向你道歉。”
姜渔望着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你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你的亲生哥哥。”
“他无缘无故被你挖了坟,死后还要被你揣测侮辱,肆意践踏,连唯一的遗物也被你烧毁。闻峋,你真想道歉,也该到地底下去求他原谅。”
闻峋牙根紧咬,一时间眉眼都染上几分难掩的戾气。
上一次回去,他想了许多,从前他总认为自己没有错,是姜渔先欺骗了他,先伤害了他,那么他怎么报复姜渔,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重逢后,姜渔那样冷漠到厌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甚至成了夜里缠绕不休的噩梦。
在这样日夜的折磨下,他终于开始缓慢地意识到,无论姜渔做了什么,他的所作所为都给姜渔带去了伤害,这些伤害是姜渔至今不肯原谅他的原因。
但如果他道歉,能够换回姜渔的回心转意,那么他并不是不能低头。
可闻峋怎么也没想到,直到现在,直到现在,姜渔嘴里口口声声提的还是闻淙。
“无缘无故?”闻峋咬牙切齿,手背上都绷起青筋。
他大步跨过去,在近距离下盯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逼问道:“姜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闻淙当初为什么总是把你关在后山,不让你出来见人?”
姜渔的脸色微微变了。
“因为他知道我见了你就必定会喜欢你,所以故意在我面前隐瞒你的存在,他在世时,我去香山小筑探望过他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你。”
“至少在遇到你之前,我自问对他赤诚以待,推心置腹,将他视为敬爱有加的兄长,可他又怎样待我?”
闻峋的声音里几乎含着泣血般的痛意:“你只看到我对他的种种不好,只为他说话,又有没有想过我被最信任的兄长欺骗的感受?”
姜渔安静地看着他,比起男人的情绪激动,他像是一株开得幽静清丽的玉兰。
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清楚,闻淙在某些地方和这些男人一样,都喜欢把他关起来,藏起来,甚至,闻淙比他们做得更绝,他拔掉了他向外伸展的枝桠,让他只能成为攀附他的一株藤蔓。
只是这些事,姜渔一直不愿去深想,或者说,在潜意识里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就像是心底明亮皎洁的一捧月,明知它的背面覆着阴影,却仍自欺欺人地只看它的光亮面,只为了维持月亮在心底的清辉。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闻峋在此刻清楚又残忍地在他跟前摊明了这一点,告诉他白璧有瑕,金无足赤,也依旧不会让闻淙在姜渔心里的地位动摇半分。
因为闻淙是唯一将他从深渊中救出的人。
为此,他永远不可能忘掉他。
许久,姜渔轻声开口:“可是闻峋,如果不是闻淙,我根本不会来找你。”
“无论你是走在人潮中,或是光鲜亮丽地站在灯光下,我都不会看你一眼。”
“你口口声声说他骗了你,可结果却是他把我推到你面前。”
姜渔猜想,大概闻淙一开始也没想到,他将他养得娇惯依赖,养得离不开他,最终反倒促使了他对闻淙的死亡难以释怀,转而去闻峋的身上寻找慰藉。
命运兜兜转转,一环扣一环,从来都不可预知。
只是有人身在局中,便如镜里看花,水中望月,始终未能瞧得透彻。
闻峋盯着姜渔,薄而锋利的唇角倏地勾起一丝冷笑:“照你这么说,他骗了我,我反倒要感谢他?”
姜渔“啪”地甩给他一巴掌:“你不光要感谢,还该感恩戴德,跪下来给他磕头。”
望着男人阴狠不甘的,在他说出这一番话后仍然没有半分愧疚的目光,姜渔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闻峋,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故意对你隐瞒,他也没有半分错处。”
“我问你,如果是你先遇到我,你会将我的存在告诉闻淙吗?”
闻峋目光灼灼:“我当然会,我不仅会告诉他,还会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姜渔定定望着他:“如果你恶疾缠身,只有短短几年可活呢?你还会这么做吗?”
闻峋蓦然一怔。
姜渔替他作了回答:“你不会。”
仿佛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倒流,闻峋一颗心陡然向黑暗处沉陷。
是的,他不会。
作为同卵双胞胎,他对哥哥的了解胜过他自己,在自己命不久矣,且明知闻淙一定会喜欢上姜渔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让闻淙知晓一丁点儿和姜渔有关的消息。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爱人分享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闻淙是,他也是。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分享,那么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闻淙。
在同样的情况下,他只会做出和闻淙一样的选择。
甚至,他或许会比闻淙做得更绝,哪怕在自己死后也不让姜渔和任何一个男人结婚,最好让姜渔一辈子都念着他,想着他。
空气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二人相对而立,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中间却似隔了厚厚一层跨不过的风雪。
良久,闻峋声音涩哑地开口:“好,姜渔,从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无论对你还是对闻淙,我我向你们道歉。”
他眼底含着通红的血丝,像是沉沉的钩锁一般缠绕在姜渔身上:“往后,我会尽我所能地补偿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
男人喉头微动,竟似哽咽:“只要你肯跟我回去。”
姜渔杏眼乌黑地看着他:“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愿意跟你回去呢?你又要像之前一样强迫我,把我绑回去吗?”
闻峋怔了两秒。
在他的预想中,既然他已经道了歉,那么姜渔怎么都该原谅他,至于补偿,可以后面慢慢再谈,可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的道歉会有不被人接受的一天。
闻峋唇线紧抿,问:“为什么?”
姜渔几乎觉得可笑:“闻峋,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道歉了,我就应该接受?你在这里说了这些空话,你对我的伤害就可以一笔勾销吗?对闻淙的侮辱就可以消失吗?他被你烧掉的,他最珍惜的遗物就能复原吗?”
他漂亮的眉眼盯着男人,语句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闻峋,如果说我曾经对你还有那么最后一丝感情,也早在你烧掉闻淙遗物的时候就化成了灰,我这辈子,下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滚吧。”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下,男人身形高大宽阔,容貌英俊,这样的人,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该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可此刻,在比他低了一个头的少年面前,他却低落得像一只受了伤的兽,微垂着头,身形微微发抖,覆在阴影里的一双眼烧得通红,满是被刺伤的痛苦。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夹杂着男人的怒骂:“都给老子滚开!”
随着砰砰砰几下重物落地身,包间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两道高大人影闪现在门口,遮住了走廊落进来的光,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褚弈看见闻峋,连一句废话都没讲,当即疾步跨过来,提起闻峋的领子就是一拳。
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挑衅,闻峋自然本能地想要反击,可他往姜渔那边瞥过去一样,一瞬间浑身热血都冷了。
姜渔自始至终都用一种冷漠到令人心寒的眼神看着他,和上次一样无动于衷。
闻峋浑身聚集起来的力气在顷刻间泄下去,他任由对方的拳头疯狗一般砸在脸上,身上,不作一点反击。
他想,姜渔那么恨他,说他的道歉都是空话,那么看见他挨打,姜渔心里会不会就会高兴一点,至少更相信他一点点。
这场单方面的围殴以闻峋再一次口吐鲜血地趴在地上作为终结。
徐晏书走过来,挡住了地面上一身血污的男人,温声道:“太脏了,小渔不要看。”
褚弈大步过来,霸道地握住了姜渔的手:“老婆,我们回家。”
隔着两道山一般的背影,闻峋听见少年轻轻地嗯了声。
于是再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姜渔和别的男人离开,这次是跟褚弈和徐晏书两个人。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第85章 “要死别死我家门口!”
85
“你要搬出去住?”褚弈脸上浮现出惊愕。
姜渔:“嗯。”
褚弈顿时就急了:“不是,为什么啊老婆?你在这里住得不是挺好的吗?”
还不等姜渔回答,他就忽然抓住姜渔的肩膀:“是不是闻峋跟你说了什么?肯定是他挑拨我们的关系,这狗比跟徐晏书一样都不安好心,老婆你别听他瞎说啊。”
就在旁边的徐晏书:“ ”
虽然很想揍褚弈,但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姜渔突然想要离开的原因,徐晏书握住姜渔的手,不动声色地和他坐得近了些:“小渔,是哪里住得不舒服吗?你有什么不喜欢的,我都可以让建筑师改。”
姜渔说:“不是,我只是想回自己家住。”
之前住在这里主要是为了防止闻峋把他绑走,但经过上次的事,姜渔现在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闻峋不会对他来硬的。
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住在这里,这座房子说是保护他的地方,但修建的时候本就是为了防止他逃跑的,因此处处都像个囚笼,姜渔本来就不太喜欢。
此话一出,褚弈和徐晏书对视一眼,脸色同时变了变。
他们其实心里都清楚,姜渔不会一直住在这里,总有一天要离开,但二人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褚弈率先道:“那老婆去我那里住吧,婚房去年就装好了,现在住进去可舒服。老婆先住着,后面婚礼的事情再慢慢准备。”
姜渔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装婚房做什么?有病?”
褚弈脸现急色:“老婆上次不是答应和我结婚的吗?”
姜渔:“我只说考虑一下,没答应你。”
褚弈抓着他的手道:“可你当时还说了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你都忘了?!”
姜渔抽出自己的手,“啪”地给他一巴掌:“那是做给闻峋看的,你脑子是被驴踢过吗?连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只会惹我烦,滚。”
褚弈被扇得闭嘴不敢说活,脸色顶着个巴掌印,滑稽中带着一点可怜。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徐晏书轻轻发出一声嗤笑。
褚弈阴着张脸道:“笑什么?你那张狗嘴不发出声音会死?”
面对他的挑衅,徐晏书连一点儿气都没生,毕竟在他眼里,褚弈不过是个被打脸后无能狂怒的跳梁小丑。
就跟完全没听见似的,他转向姜渔,语气耐心温和地说:“小渔,住在外面的话,闻峋和楚流青随时都会来骚扰你,不太安全。”
姜渔想也不想地说:“住在这里,你和褚弈天天都会来骚扰我。”
徐晏书:“ ”
褚弈:“。”
褚弈觍着脸贴上来:“夫妻间的事情怎么能叫骚扰呢老婆,我和你住一起,才好伺候你不是。”
瞥见男人眼睛里闪烁的诡光,姜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说的是哪种“伺候”,又是一巴掌甩过去:“你再叫,我以后就都让徐晏书伺候我。”
褚弈:“。”
他嗷嗷叫的嘴巴闭上了。
徐晏书还在锲而不舍,语重心长:“小渔,楚流青诡计多端,你一个人住,万一他再趁你不备将你绑回苗寨,对你下什么毒”
姜渔打断他:“那我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人总不能因为吃饭有可能噎死,就一辈子不吃饭,也不能因为外面的世界充满危险,就一辈子将自己封锁在笼中。
曾经他为了躲避外界的风雨,主动剪断自己的羽毛,缩在闻淙为他打造的温暖笼中,而最终,又是闻淙亲自放他自由,告诉他世界上没有什么笼子能将他困住。
他有自己的人生,他做什么都可以。
姜渔铁了心要搬出去,徐晏书和褚弈轮番劝阻都没用,最后还一人领了几个巴掌。
说搬就搬,姜渔将地点选定在自己大学附近的一处公寓,这所公寓是他刚上大学时为了上课方便买的,还没怎么住过,里面东西都一应俱全,而别墅里他的东西也不多,只需要收拾几件衣服就可以了。
但娇惯的少年当然是不会自己收拾的,他坐在沙发上吃着草莓小蛋糕,像个白生生的小地主,娇横地指使徐晏书和褚弈两个帮工给他收拾行李。
两个男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只顾闷着头进进出出地做事,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吵起来。
直到最后东西收拾完了,褚弈在清点行李的时候,才发现箱子里姜渔的内裤少了一条。
但他确定姜渔房间里的衣服都已经收完了。
他阴着张脸对徐晏书道:“交出来。”
徐晏书面不改色:“交什么?”
褚弈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死变态,你拿着我老婆的内裤打算干什么?”
他知道姜渔神经大条,从不注意这些细节,更不会去数自己的内裤数量,要不是他检查,姜渔绝不会发现东西少了一条,徐晏书就是仗着他老婆好欺负,干这些变态事儿干得肆无忌惮。
徐晏书被人提着领子,脸上却八风不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褚弈小麦色的肌肉鼓起,手臂已经提到了半空中,悬在徐晏书脑袋上方:“再装,信不信老子揍你?”
徐晏书脸上浮起一个冷笑:“你尽管揍,看看到时候小渔讨厌的是你还是我。”
褚弈恶狠狠盯着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把人放开。姜渔一直都不喜欢他打架,他和任何人打都会惹得姜渔生气烦他,当然打闻峋除外。
但也不能任由徐晏书这么占他老婆便宜,要不去找姜渔告状可姜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裤有几条,徐晏书这狗比咬死不认账,他也没证据,最后说不定还会被姜渔骂这么点小事就去烦他
褚弈苦思冥想,最终决定也从姜渔的行李里拿一样东西。
不过他没徐晏书那么变态,他拿的是姜渔不常穿的一套睡衣,贴在脸上闻了闻,香的。
徐晏书看他此举,目色复杂:“你做什么?”
褚弈冷笑一声:“只准你拿,我拿就不行了?我拿的东西还没你变态呢。”
徐晏书目光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睡衣短袖和短裤,说:“你拿了两件。”
褚弈:“我这是一套。”
徐晏书唇线紧抿半晌,又从姜渔行李箱里拿了一条短裤出来。
褚弈怒:“你这才是两件!”
徐晏书:“那你放一件回去,我就不拿。”
褚弈又不是傻的,拿一套睡衣姜渔可能发现不了,但单独拿睡衣上半身或者下半身都铁定被发现,他咬牙瞪了徐晏书半晌,最后又挑挑拣拣地选了姜渔的一件练功用的吊带上衣。
徐晏书捏紧拳头,也从姜渔行李箱里跟着拿了一件短袖。
半小时后,原本满满当当的行李箱空了三分之一。
姜渔的小蛋糕吃完了,跑上楼来问:“还没收拾好吗?你们什么磨磨唧唧的速度,慢死了。”
褚弈颠颠儿地提着箱子跑过去:“都收拾好了老婆,我们什么时候走?”
姜渔把自己的箱子从他手里夺过来:“是我,不是我们。”
他提着箱子,有些古怪地问:“怎么这么轻?”
褚弈眼神飘忽地移开目光。
所幸姜渔正低头看箱子,没看见他脸上心虚的表情。
徐晏书温和道:“有些衣服有点旧了,就帮你扔掉了,明天我带你去买新的。”
姜渔的衣服其实挺多,常服练功服舞蹈服一大堆,除了他自己买的还有这些男人送他的,大部分衣服就穿过几次,根本谈不上旧。
不过姜渔也懒得带那么多东西过去,便没在意,拉着箱子出门了。
他特意没让褚弈和徐晏书送他,而是打车去了公寓,免得这两人到时候一进屋就赖着不走。
搬到自己家后,姜渔简单收拾了下东西,请了钟点工阿姨来打扫完房间,再把这间公寓里许久没穿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做完这一切,他有些犯困,抱着毛绒玩偶在床上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姜渔揉揉眼睛坐起来,透过落地窗望见沉在天边的夕阳,耳边是夏天特有的蝉鸣,空气中飘来树叶的清香,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安静平和的时刻。
从前他总是习惯性地去依赖一些人,仿佛缺了这份依赖,他便无法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可后来他才发现,他自己就是完整的,自由的,他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姜渔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收起来,晾在阳台上,打算出门随便找家馆子吃饭。
余光扫过窗外时,他的视线忽然一凝。
黄昏下的光线里,男人身形沉肃挺拔,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到的类型。
可此刻他立在婆娑树影下,微垂着头,高大身躯被四周灰沉沉的暮霭围绕,周身都笼罩着一种失意与颓然,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大型兽类。
明明强大、凶狠、危险,被丛林中的一切生灵所顾忌,却因为失去了配偶,便似连生的勇气都丧失掉了,拖着软塌塌的,许久都没磨过的爪子,执着又可怜地在原地徘徊。
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闻峋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与他对上。
公寓在六楼,二人隔空而对的距离算不上远,因此,姜渔可以清晰地捕捉到看见他后,那双眸子里出现的惊喜、担忧、赧然。
而相比之下,姜渔的目光却似一潭死水,连一丝波动都不曾有。
他看见闻峋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他,却没有发出声音,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不过,姜渔对闻峋想说什么一点都不在意,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就走,离开了阳台。
他没有再出门,叫了外卖,然后窝在沙发上看最近新出的综艺。
等他吃完晚饭,洗过澡,吹干头发,余光随意望下一瞥,发现男人竟然还站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过,一直仰头望着他的窗户,仿佛生怕错过他的身影似的。
也不嫌脖子酸。
姜渔有点弄不懂闻峋想做什么了,一开始他以为闻峋是要上来找他,在等着和路过的住户一起开单元门进来,但过了这么久,闻峋除了在底下眼巴巴地看他,什么也没做,像条守着肉骨头一直流口水,却一口不动的狗。
但他很快想明白,闻峋要做什么,关他什么事,闻峋要是上来,他别说扇他巴掌,连门都不会给他开,他要是不上来烦他更好,他正好乐得清静。
姜渔拉上客厅的窗帘,把自己家遮得严严实实,然后继续追刚才没追完的综艺,被节目里的幽默剧情逗得咯咯笑,没一会儿就将和闻峋有关的信息抛诸脑后。
看了一会儿,他接到褚弈的电话,男人的声音像是有十万火急:“老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特大暴雨,你一个人住那边不安全,我过来陪你吧?”
姜渔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算盘珠子:“我住的是楼房,不是茅草房,褚弈,你真这么闲可以去把闻峋打一顿,少来烦我。”
在离开之前,姜渔特意勒令褚弈和徐晏书两人不许跟过来,说谁敢出现在面前他就十天不和谁说话。
这话比拿刀架在两人脖子上都管用,于是尽管心里再干渴,褚弈和徐晏书也只敢乖乖在自己家里待着,到现在都没敢来找他。
褚弈还不死心:“说起闻峋,老婆,我听说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公司,他不会又去找你了吧?我看他就是对你贼心不死,要不还是我过来保护”
姜渔顿了一秒,鬼使神差地打断他:“没有。”
电话那头的褚弈愣了下:“什么?”
姜渔:“我没看见他。”
褚弈:“哦,这样啊那老婆你吃饭没有?想吃夜宵吗?要不我过来给你——”
姜渔“啪”地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他想了下,要是真告诉褚弈闻峋在他楼下,褚弈肯定又要过来,到时候还能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缠着他,甩都甩不掉。
没一会儿,窗外果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容易让人犯困,姜渔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关掉综艺,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埋,伴着雨声舒舒服服地入睡了。
半夜,姜渔被噼里啪啦砸下的雷声吵醒。
他倒是不怕打雷,就是觉得雷声有点扰眠。不过,从前在香山小筑的时候,每逢夏天打雷,他都会故意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然后钻到闻淙怀里去。
也只有这时候,闻淙才会抱着他,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
平时男人再怎么宠他惯他,都守着一个亲近又疏远的距离,无论他怎么撒娇打滚,闻淙都不会答应和他睡在一起。
现在想来,他那点儿小伎俩哪里骗得过闻淙,男人不过是故意纵着他罢了。
从前每每和闻峋在一起,姜渔看到的都是闻淙的影子,可现在想到闻淙,他脑海中不知怎地闪过闻峋的脸。
又是一道惊雷滚落,闪过的电光将厚厚的窗帘都映得惨白,姜渔眉心一跳,忽然一个激灵蹭起来,踩上拖鞋跑到客厅,拉开窗帘往下看。
瓢泼大雨下,路灯昏黄的光亮都仿佛暗淡了许多,男人立在灯下,身影萧索寥落,高大身形伫立在雨中,僵硬似的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雕。
他整个人早就被雨水浇透了,平日里总是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服都变得紧紧贴在了身上,显得整个人像消瘦了一大圈,又有些狼狈和滑稽。
这次,男人没有再抬头向上面看,仿佛已经知晓除了紧闭的窗门,不会看到任何自己想见的影子,便连希望都破灭了,于是孤零零地站在雨中,近乎自虐地承受着侵袭在身上的风暴。
姜渔看着这一幕,觉得闻峋简直是有病。
他发疯去哪里淋雨不好,非得杵他家门口,还站在树下,就跟生怕不会被雷劈死一样。
这间公寓是姜渔自己拥有的第一套房子,虽然是在人口密集的大学城,比不上其他地方宽敞豪华,但姜渔依旧对它抱有特殊的情感,要是闻峋真被雷劈死在他家门口,他是真的会嫌晦气。
姜渔找到手机想打闻峋的电话,翻了一圈通讯录才发现自己早就把闻峋给删了,微信也删得干干净净,恨得跺脚,只好拿了把伞,披上外套下楼。
拉开单元门,他和闻峋的距离一下缩短到只剩一条街道。
看见拿着伞下楼的姜渔时,闻峋眼底是止不住的惊讶,惊讶过后则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般,磕磕绊绊地朝姜渔走过来,一路连眼神都没有从姜渔身上移开过,像是生怕一眨眼,好不容易盼到的人就消失了。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迎面就飞过来一把硬邦邦的雨伞砸他脸上:“要死别死我家门口!”
第86章 像一条狼狈乞怜的落水狗。
86
少年站在单元门内,头发乌黑柔软,带着微微的蓬乱,脸颊白皙泛粉,像是刚从床上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柔软。
而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门外的男人被暴雨淋得湿透,平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额发凝结成一绺一绺,乱七八糟地搭在脸上。
滂沱的雨水从他头顶浇灌而下,顺着高挺的眉骨涌进他的眼眶,将那双眼睛冲刷得泛红,他嘴唇被雨水浸泡得乌白,削薄的唇峰稀稀拉拉地往下滴着水,牙齿都被冰冷的雨水冻得微微打颤。
男人站在孤寂的雨夜中,双眼通红地望着门内的少年,像一条狼狈乞怜的落水狗。
闻峋手里紧紧握着姜渔扔给他的伞,眼底浮现出一丝受宠若惊,可他抱着伞站在门外,却迟迟不敢把伞打开,也不敢进来躲雨。
他只是局促地站在门外,声音发紧地开口:“小渔,你,你冷不冷?”
外面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落,打在脸上仿佛玻璃弹珠似的,还有些疼,狂风卷着雨滴灌入门内,将少年柔软的衣角吹得扬起,几滴雨水落上去,浸得微润。
见姜渔不说话,闻峋握着雨伞的手掌蜷了蜷,又讷讷道:“外面凉,你先上去吧。”
他这次来,也不是抱着要把姜渔带走的心思,甚至没打算和姜渔说上话,他只是想要来看一看姜渔,哪怕是看着楼上遥远而昏黄的灯光,他也能得到一丝慰藉。
一个人的滋味太难受了,没了姜渔,哪里都是冷冰冰的。
姜渔肯下楼,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闻峋很想要再多看姜渔几眼,可看着少年纤薄的身体被风吹着,又不忍心他再受一点凉。
姜渔望着他,眼中已没有了刚下来时的生气,那双漂亮的杏眼像是没有感情的玻璃珠子,冰冷淡漠:“闻峋,你这样真的挺没意思的。”
闻峋垂着眸,湿透的衣袖下,五指紧攥成拳,冰冷的雨水一滴滴从指缝中落下来。
他竟不敢去看姜渔的眼。
那样冷漠漂亮的一双眼,每看一次都能将他刺痛。
闻峋声线涩哑:“我我没有想打搅你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你。”
姜渔说:“你要是真的不想来打搅我,就该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闻峋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他手里攥着姜渔砸给他的伞,像是攥着荒漠中一点微茫的希望,尽管姜渔对他再怎么冷言冷语,这把伞却像是心软的神明在拂手间留下的一点火星,微不足道,却让他濒死的心脏又砰砰跳动起来。
他想问姜渔心里是不是还有他,却不敢真的问出口,他害怕听到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
在心底将语句咀嚼斟酌了无数次,闻峋才选出一句折衷的话:“我可以改。”
他抬眼看着姜渔:“所有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可以改掉,变得像闻淙也好,像谁都好,只要你想要,我会依照你的意愿做出改变。”
“小渔,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们之间一次机会,好吗?”
男人立在雨中,身形高大而宽阔,话语却低到尘埃里,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姜渔,仿佛是被少年用丝线拴住的木偶人,一举一动都被握在看上去比他弱小数倍的少年手中。
他身形寥落,目光却满含希冀,仿佛站在冰冷黑暗的雨中,等待光亮降临。
可回答他的只有与雨水一样冰冷的三个字:“你做梦。”
姜渔冷冷看着他,眼底倒映着暴雨中雪亮的电光,显得锋利而无情:“闻峋,你根本不配和他相提并论,你要是学他,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仿佛被无形的刀剑刺伤,男人英俊的脸庞又苍白几分,他呼吸粗重而纷乱,在雨中闭了闭眼,妥协一般道:“好,那姜渔,你告诉我,你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我都会去做。”
寂静如潮水般蔓延,大雨滂沱,无数颗细小透明的水珠在二人之间飞溅。
许久,姜渔轻轻笑了一声:“原谅你?可以啊。”
“你亲自到地底下去给闻淙道歉,只要他原谅你,我就原谅你。”
闻峋的瞳孔倏地放大。
冰凉雨水从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他脸色惨白,如同突然之间遭受了不可承受的重创。
姜渔想要他死。
这一认知对闻峋无异于晴天霹雳,将他的灵魂都生生一分为二,生出撕裂般的痛苦来。
无边的沉默几乎凝成了实质,姜渔看着垂头不语的男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只要这样,你就原谅我吗?”电闪雷鸣中,姜渔听到身后男人嘶哑的声音。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没有回头。
半晌,他淡淡道:“或许吧。”
“好。”闻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殷红的鲜血从修长指节中低落:“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姜渔眉头微蹙,微微侧身问:“做什么?”
闻峋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好像这是一生中最后一眼般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会在你面前,亲自给他谢罪。”
*
第二天,姜渔上了闻峋停在楼下的车。
他今天穿得素净,白衬衫牛仔裤,纤瘦的身体拢在宽大衣服里,显得很轻,仿佛一伸手就能握住。
闻峋看着坐在他身侧的姜渔,从上车起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身侧的少年,几乎觉得这场景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少年容色清丽,白净面颊上泛着粉,嘴唇红润,额发乌黑柔软,随意地搭在耳后,让人看到就产生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
闻峋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轻声问:“小渔,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头发吗?”
姜渔望着窗外快速流动的风景,连头也没回地说:“不可以。”
闻峋指节微蜷,收回了想要伸出的手。
姜渔坐得离他很远,上车后也一直望着窗外,没有主动开口和他说一句话。
闻峋便没话找话:“吃饭了吗?”
姜渔停了两三秒,终于肯转过来正眼看他:“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他当然不是来和闻峋说这些废话的,但既然闻峋说要在他面前向闻淙谢罪,他倒是想来看看,这人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招。
闻峋目光有些落寞地收回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不回答,姜渔便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后面无论男人说什么,都不再搭话。
只是,即使背对着男人,他也能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灼热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车辆最后在闻氏的墓园停下。
姜渔看着这里,一瞬间几乎觉得呼吸困难,胸腔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般喘不过气。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他被闻峋强行掳到了闻淙墓前,眼睁睁看着闻淙的坟墓被挖开,看着他已经安息的灵魂被践踏羞辱。
那日的阴雨连绵不绝,他在雨中绝望地哭喊,而身前的男人轮廓漆黑高大,冰冷得像是一块石雕,无论他怎样哭泣,怎样哀求,都不曾有一分心软。
思及过去,姜渔站在原地,不肯前进。
闻峋却对他伸出手:“小渔,过来吧,你不是想要看我亲口对他道歉吗?”
男人的语气很淡,和前些日子咬牙切齿的人截然相反,与昨日低声下气的恳求也不同,带着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平静,可姜渔沉浸在往事中,一时间没有发觉。
他没有去握闻峋的手,只是跟着男人,一步步走向上次去到的地方。
他们在闻淙的墓前停下。
这里看上去和姜渔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没多大差别,草坪干净整洁,石碑光可鉴人,上次被翻凿出的痕迹已经一点不见,一看就是已经经过了好好的修整。
但姜渔并不领情,他冷冷道:“把闻淙的墓碑打扫修整一番,这就是你说的道歉?”
闻峋沉默着没有回答。
可下一刻,他突然面对着灰色的石碑重重跪了下去。
姜渔骤然睁大了眼睛。
膝盖与地面碰撞出的沉闷声响,如同击鼓一般敲打在姜渔心上,让他心跳都有一瞬的空隙。
闻峋是何等骄傲自负的人,他是天之骄子,生来比闻淙更尖锐,更孤高,方方面面甚至更甚于其他三人,他接受不了伴侣的一点儿不忠,所以在发现自己被欺骗时,才会爆发出那样让姜渔不堪承受的怒火。
这样的人,让他下跪,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短暂的惊愕过后,姜渔意识到这不过是男人用来哄骗他,让他心软的手段罢了。
他重新恢复那张冷漠的面容:“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逢场作戏谁不会,闻峋,别在我面前耍这些无聊的把戏。”
闻峋视线与墓碑上闻淙的名字相触,又微微垂下:“小渔,至今发生的一切非我本意,但我依旧伤害了你,伤害了哥哥,我向你们道歉。”
望着跪在身前的男人,姜渔有一瞬的恍惚。
曾经闻峋站在这里,而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如今二人的位置却颠倒了过来。
可奇怪的,姜渔看到这一幕,心里却并无太多的痛快之感。
他从上方睨着闻峋:“就这样吗?我还以为你要以死谢罪呢。”
闻峋摇摇头:“小渔,我曾经伤你辱你,但从未骗过你,既然答应了要听你的话,就绝不会食言。”
下一刻,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光芒凛然。
姜渔瞳孔猛地一缩,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就听站在不远处的阿锋猛地冲上前来,嘶声大喊:“先生!”
同一时间,匕首没入了闻峋的心口。
第87章 “老婆,你为了他打我?”
87
闻峋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吊顶。
空气中弥漫着微辛的消毒水味,刺激得鼻腔微微发麻,这种味道让人联想到疾病,死亡,失去,与爱人的分离。
听着床边的监测仪器传来的微弱滴答声,闻峋有一刻的失神。
与先天体弱多病的闻淙不同,他自小身体健康,体质强健,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什么病,连感冒都很少,而像现在这样虚弱地躺在医院里,头顶打着吊瓶的情况,更是从未有过。
而对闻淙来说,这样的场景却是家常便饭。
闻峋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多年前的回忆忽然涌上心头。
他和闻淙的情谊虽然算不上多深厚,但比起其他许多豪门的兄弟阋墙,二人已经算是兄友弟恭。
不管闻淙在医院还是在香山小筑,闻峋有空时都会常去探望。
但他那时并不能共情闻淙。
他只是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哥哥,照例说一些关怀的话,年复一年地帮着哥哥寻找治疗的法子,请来全球各地最顶尖的医生,这便已算是尽到了身为弟弟的本分。
可直到此刻,他才对当时的闻淙有了几分切身处地的感受,原来当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时,是如此地无力,如此地痛苦,以至于当看到那些在阳光下健全行走的人,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恨意。
哥哥应该是恨他的。
所以才会骗他。
VIP病房的门咔哒一声打开,阿锋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检查报告。
见他醒了,阿锋脸上涌现出惊喜:“先生!”
闻峋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波动,他环视了一圈大而空旷的病房,声音沙哑地问:“他呢?”
阿锋是跟随闻峋多年的心腹,不用问都知道闻峋说的是谁,闻言,他脸上的喜悦褪了些:“夫人已经走了。”
旁人醒来后听到这话,不免会有几分失落,可闻峋却仿佛从黑夜里窥见一丝星光,他艰难地支起身体,紧紧盯着阿锋:“他来过?”
阿锋:“夫人跟来了医院,做完手术,医生说你脱离危险后,他就离开了。”
这句话仿佛一记强心针,闻峋骤然感觉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起来,虚弱的心跳都似变得有力,他就像是在沙漠中苦行数日的人,终于看见了前方的一渠甘泉,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每秒的幸福中。
闻峋手指抓着被角,声音有些紧张:“他有没有进来看过我?”
阿锋沉默一会儿,说:“没有,您昏迷了三天,夫人一次也没来看过。”
闻峋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阿锋见状,抿了抿唇,道:“先生,医生说刀尖距离心脏只差一公分,再偏一点,您现在或许就没命了。您和夫人之间再有矛盾,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闻峋垂着眸,眼神飘忽,连把没把这些话听进去都不知道,声线带着久未开口说话的喑哑:“他恨我,他希望我下去给闻淙陪葬。”
阿锋:“或许夫人只是”
“没有或许。”
闻峋曲起膝盖,手掌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有泪水从他指缝里漫出来,他嘶哑地,近乎痛不欲生地开口:“他从来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那一刀不是故意偏开的,毕竟心脏外还有肋骨包围,不是十分了解人体结构人,很难对准心脏一插到底。
当听到姜渔想要他去死的时候,闻峋万念俱灰,是真的存了死志。
他没有办法面对没有姜渔的生活,没有办法在这样孤独绝望的世界上生活下去,如果姜渔真的不要他,那么死亡不失为一种解脱。”可是”阿锋犹豫着开口,“夫人跟着救护车来了医院,就说明他是在乎您的。”
像是怕闻峋不信,他又加强语气重复道:“他一直等到医生说你没事了,才离开。”
闻峋抬起通红一双眼,像是一只濒临绝望的困兽,怔怔地望着自己的下属。
阿峰说:“或许,您和夫人之间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先生,再试试吧,您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不是吗?”
*
这几日,姜渔常常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发呆。
闻峋受伤住院的事情,自然没瞒过褚弈和徐晏书,这两人似嗅到了什么,每天对他的电话短信没停过,但姜渔一个也没回,把他们全拉黑了。
那日鲜血从闻峋胸口涌出来的场景,始终在姜渔脑海里挥之不去,渐渐的,竟和多年前闻淙在他面前口吐鲜血的场景重合起来。
姜渔没有想过闻峋会真的把刀子捅向自己的心口,在看到那一幕时,他的大脑是空白的。
他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那张跟闻淙一模一样的脸因为疼痛而皱起来,周围涌上来的脚步声和叫喊声都似隔了一层雾,听不清楚。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上了救护车,一路跟到医院去的。
他还记得闻峋倒下去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小渔,对不起。”
姜渔从前总认为爱就是对一个人喜欢到昏天黑地,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就像他对闻淙,赤诚直白,轰轰烈烈。
可后来他发现爱也可以是互相伤害,你伤害我,我伤害你,最终两败俱伤,没有人胜出,也没有人获得圆满,就像他和闻峋。
他曾以为自己恨不得闻峋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但真当看见闻峋在救护车里气息奄奄的样子,他的心脏却几乎停跳。
或许,他到底对闻峋残存有那么一点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欢,比闻淙少得多,但又比剩下几个人稍微多那么一点点,或许是因为脸,或许是因为别的。
晚风从窗棂间飘进来,落在身上轻柔而舒适,姜渔坐在微微晃荡的秋千上,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紫藤萝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金光,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有鸟儿在树丫之间歌唱。
闻淙坐在瀑布一般的紫藤花下,眉眼清煦温和,微笑着对他伸出手:“小渔,过来。”
姜渔便和从前的许多次那般,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在男人的掌心。
闻淙的手掌有些瘦削,泛着病中的苍白,但足够宽大温暖,将他小一号的手包裹住的时候很舒服,也让他很有安全感。
男人和他说了会儿话,问他今天吃了什么,玩儿了什么,还有一些生活中很细碎的小事情,姜渔都一一回答了。
后来,他站得有些累了,便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坐下来,上半身趴在闻淙的膝盖上,像只懒洋洋靠着人睡觉的小猫。
闻淙抚摸着他的头顶,动作温柔和缓,修长指节从他的发丝间穿过,替他将有些乱的头发一丝丝捋顺。
后来,那手指从耳侧移动到他的脸上,男人指腹拭去皮肤上的一点湿意,柔声问:“小渔怎么在哭?”
姜渔愣愣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出了泪水,他望着男人,不知如何作答,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喃喃着:“阿淙哥哥。”
闻淙便像从前许多次面对他的撒娇时那般,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
暖融融的阳光下,面容清俊的男人俯下身,吻住了少年的眼泪,如同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温柔地将其一滴滴舔吻干净。
姜渔睁着一双清澈懵懂的杏眼望着他,像只在森林里迷途的小鹿。
闻淙便笑了,他说:“小渔,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我都会永远陪伴在你左右。你是我的小鱼儿,我希望你永远自由、快乐、幸福。”
*
一周后,闻峋出了院。
当初他捅自己那一刀用尽了全力,整个刀锋都没入了身体,按照医嘱,原本至少要住半个月以上的院,但闻峋不听,硬是刚能下床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用两天时间加班处理完了公司积压的事务,闻峋在第三天傍晚来到了姜渔家门口。
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装低调奢华的礼盒,敲响了姜渔的门。
出乎意料地,门很快打开了。
少年清丽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肤白,五官精致得找不出一丝瑕疵,即使只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短裤,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姜渔的神色很淡,却没有了之前那种刀锋似的冷意,他的视线落在闻峋心脏的位置,停顿一会儿,才微微偏开,问:“做什么?”
闻峋把手里用高档礼盒包装的蛋糕递过去,他手心浸出细密的汗,声音微微发紧:“我买了芒果蛋糕,是你常吃的那家店的新品,你要不要尝尝?”
蛋糕盒悬停在半空,姜渔却迟迟没有接过。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男人的喊声:“老婆,谁啊?”
闻峋的手臂僵硬在原地。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系着围裙的褚弈从厨房里匆匆跑过来,一见到闻峋,脸上的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眉眼间都染上凶狠的戾气。
他大步跨上前,把姜渔护在身后,对闻峋道:“你嫌挨的揍还不够多是吗?”
闻峋抿着嘴不说话,视线越过褚弈,看着他身后少年毛茸茸的发顶。
褚弈注意到他的视线,仿佛一只对配偶充满占有欲的雄狮,宽阔的身体又往侧边挡了一挡,冷冷说:“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闻峋虽然是来上门认错哄人的,但他的低姿态仅限于对姜渔,此刻被褚弈三番五次挑衅,就算是泥人也有了几分脾气:“褚弈,前几次的事情我不追究,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上次的餐厅监控和伤情鉴定书,足够让你在拘留所待上一个月,你想试试吗?”
褚弈冷笑一声:“能把你这张狗脸打烂,蹲一个月拘留所也算值了。”
“闻峋,我老婆早就清清楚楚说了他不要你了,他讨厌你,看见你就烦,你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我要是你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闻峋五指绷紧了,左胸处又开始出现撕裂般的疼痛,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这是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褚弈嗤了一声:“怎么轮不到我了?我老婆都答应跟我去国外结婚了,你以为还有你什么事——”
“啪——”
他的话音被扇在脸上的清脆耳光打断。
褚弈捂着自己的脸,愣愣地看向姜渔:“老婆,你为了他打我?”
姜渔:“打你就打你,还要找理由吗?你再在这儿造谣,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褚弈讪讪闭嘴了。
闻峋看向主动从褚弈身后走出来的姜渔,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姜渔就冷冷甩他一眼:“你也滚。”
“ ”
闻峋喉头滑动,握着手提袋的指节微微收紧,哑声说:“好,那你早些休息。”
没走出几步,却听后面传来少年的声音:“站住。”
闻峋转过身,眼底浮现出希冀。
下一刻,就见姜渔指了下门口的黑色垃圾袋,没什么表情地说:“把垃圾带下去。”
第88章 “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
88
闻峋前脚刚走,褚弈就不太高兴地抱怨道:“老婆,你干嘛让他帮你扔垃圾?他也配。”
“我想让谁扔就让谁扔。”姜渔推他一把,“饭还有多久做好?我饿了。”
“马上就好。”褚弈又趁机抓着姜渔的手亲了一口,然后得偿所愿地挨了一巴掌,美滋滋回厨房做饭去了。
他就说他老婆最喜欢他,要不然怎么只叫他来,不叫徐晏书。
姜渔把洗衣拖地做饭洗碗一堆家务全扔给他,褚弈却没有一点儿怨言,甚至觉得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比到处都是佣人的别墅里更加温馨,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就像他们刚谈恋爱时一样,姜渔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把什么都交给他照顾,整个人都是他的。
这么想着,褚弈心里甜得跟灌了蜜似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开始吭哧吭哧在锅里铲起菜来。
另一头的客厅里,姜渔正拿着手机给徐晏书发短信:【褚弈今晚上走,你明天过来替他】
不到一秒钟那边就回了消息:【好,宝宝吃饭了吗?】
姜渔:【还没呢,褚弈在做】
这次过了十几秒钟,姜渔才收到徐晏书的回复:【有什么想吃的?我明天买菜带过来。】
姜渔回他两个字:【随便】
徐晏书:【嗯】
徐晏书:【宝宝今天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姜渔没回复,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扔向一旁。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把褚弈叫过来,一是他这么多年被人娇养,早已习惯了被人伺候,想找个保姆过来给他洗衣做饭;二是他体内的毒昨晚上又开始发作,自己弄了好久还是难受,不得不找个人来当他的按.摩.棒。
谁知这些人脸上就跟长了个狗鼻子似的,都不用他说,闻着味儿就来了。
昨晚上他打电话给褚弈后,不到十分钟男人就敲响了他的门,据他推算,当时褚弈和他的距离应该不足两公里,跟在这儿蹲点儿似的。
徐晏书就更不用说,甚至在他症状发作之前就发来信息问他,最近身体有没有难受,要不要帮忙,分明是每个月算着日子等肉吃。
结果当然是被姜渔拉黑了。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渔现在简直怀疑,徐晏书到底有没认真在给他研制解毒的药。
“老婆,饭好了。”
褚弈系着条蓝色格子围裙,小号的布料在他身上勒得有些紧,更衬托得他身形高大宽阔,小麦色肌肉隆起,身材媲美杂志上的顶级男模。
他见姜渔坐在沙发上不动,以为他是想要边看电视边吃饭,便把餐桌上摆好的饭菜又端过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老婆,吃吧。”
“啪——”
姜渔一巴掌扇他脸上。
褚弈挨了巴掌,半点儿疑问都没有地把他的手牵过来,放在嘴边亲:“怎么了?”
姜渔说:“烦你。”
褚弈一边亲,一边动作轻柔地给他揉着手:“那老婆换一只手打,这只掌心都打红了。”
说罢低头在他微微发红的掌心舔了一口。
姜渔抽回手,踹他一脚:“你想得美。”
褚弈却又爬上来,用他的掌心贴了贴自己的脸,声线微哑:“老婆,你掌心好烫。”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不知何时变得幽暗深沉,像是黑暗中紧紧盯住自己猎物的雄狮,视线将他牢牢咬紧,一刻也不放松。
姜渔当然看出了那眼中浓烈到快溢出来的情.欲。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掌脚掌都在发烫,那股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痒又爬上了他的脊椎。
姜渔简直觉得许多时候,这几条狗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的身体。
他咬牙恨恨瞪褚弈一眼,只恨自己的毒到现在都还没有解,要是楚流青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他非得把他的脸扇肿,再放褚弈把他打到骨折不可。
褚弈又舔了一口他的掌心,亲吻渐渐从他的手掌移动到细嫩的手腕,眸中对他的欲.望不加掩饰:“老婆。”
姜渔凶巴巴地一脚蹬褚弈脸上:“去洗澡。”
褚弈便跟得了奖赏的大狗一样,嘴边咧开一个笑容:“好嘞老婆。”
下一刻,姜渔的身体忽然悬空,被男人从沙发上一把抱了起来。
姜渔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褚弈眉开眼笑:“一起洗。”
一场澡洗了快两个小时,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姜渔感觉整个人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他被柔软的白色的浴巾裹着,又累又倦地靠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雪白肩膀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吻痕,纤薄得像是蝴蝶翅膀,与男人宽阔结实的小麦色胸膛形成鲜明对比。
被放到床上后,褚弈全程给他穿衣服穿裤子,姜渔则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任人伺候。
褚弈给他背后垫好枕头,让他舒服地靠在床头,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老婆,我去热饭。”
姜渔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就把徐晏书一起叫来。”
褚弈一听立马急了:“叫他做什么?他能有我伺候得你舒服?”
姜渔说:“这样我跟你做的时候,他就可以去做饭,不耽误时间,不像现在,我都要饿死了还吃不上饭。”
褚弈脸皮被打得肿肿的,脸色却黑黑的。
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和姜渔硬碰硬,只会把人惹生气,于是心里再不爽也只能憋着,嘴上还得哄着这位小祖宗:“饭菜都已经做好了,热一热就能吃,老婆再等几分钟,我马上给你端来。”
姜渔懒洋洋地没搭腔,转头玩起手机。
褚弈便颠颠儿地跑去热菜了,脚底生风,生怕晚一秒姜渔就一个电话把徐晏书给叫来。
姜渔玩儿着手机,忽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原本只当是垃圾广告,打算随手删除,却在短信内容里看到了一张照片。
姜渔立刻便挪不开眼睛了。
照片上是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在绿茸茸的草坪上玩耍,一只嘴里叼着青草,一只埋头在舔自己的爪子。
这两只兔子的品种是荷兰侏儒兔,就算成年也长不了多大,但高清像素下,能看出他们被人养得很好,皮毛蓬松柔软,两只兔子都圆滚滚的,比姜渔离开时胖了整整一圈。
分别几月,姜渔看见两只团子就跟看见自己养的娃一样,想得抓心挠肝。
就在这时,陌生号码又发来了一条短信:“小渔,它们被照顾得很好,比从前胖了些。”
姜渔立刻回复:“这是我的兔子!你还给我!”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发来的,气得直红眼睛。
仿佛能从手机那头感受到少年的生气,闻峋回复的语气中带了安抚:“小渔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知道你想它们,先给你看看,明天我就把它们带上来。”
姜渔咬着牙回复:“你最好说话算话 !”
闻峋耐心道:“嗯,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复,闻峋正打算再发点儿没话找话的废话过去,却发现自己又被姜渔拉黑了。
“ ”
*
第二天一清早,徐晏书就提着一大袋新鲜食材敲响了姜渔的门。
褚弈正在做早饭,闻声围着个围裙出来开门,语气很不耐烦:“谁啊?”
门开后,一见到徐晏书,他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野兽守卫自己领地的凶戾:“你来做什么?”
徐晏书不疾不徐:“小渔叫我来替你。”
褚弈:“放屁!我老婆跟我日子过得好好的,没事儿去叫你干嘛?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面对他的怒骂,徐晏书不慌不忙地拿出了聊天记录,甩到褚弈脸上。
褚弈的脸色比锅底还难看。
要是徐晏书死皮赖脸地来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他当然可以揍他,但既然是姜渔发的话,那他打了徐晏书,姜渔肯定会跟他生气。
褚弈恨得咬牙切齿,提着徐晏书的领子,横眉怒目道:“我警告你,不许碰他。”
徐晏书含笑道:“这可不是我说了算,毕竟如果是小渔想要我总不能拒绝,不是吗?”
褚弈冷笑一声:“老子今天就把你踢成阳.痿,看你还能不能拒绝。”
徐晏书脸色骤然一变,正要做出全面防御姿态,就在这时,电梯间叮咚一声响,里面走出衣冠楚楚的一个人。
看清来人的瞬间,褚弈和徐晏书立刻收起了敌对,共同摆出居高临下的嘲讽姿态。
褚弈的声音比平时拔高了八个调:“哦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被赶出门的丧门狗,怎么还有脸来?”
闻峋冷冷看他一眼:“你呢,你不是丧门狗,又为什么站外面?”
他视线淡淡扫过徐晏书手里提着的食材,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不会是姜渔叫了徐晏书来,所以让你滚吧。”
褚弈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三两步上前就要揍人,被徐晏书拦住。
徐晏书瞥了眼闻峋手里的封闭式宠物箱,轻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他现在恨毒了你,任凭你再怎么费尽心思买礼物讨他欢心,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闻峋脸上神色不改,提着箱子的手却微微捏紧了:“他怎么决定是他的事,轮不到你说。”
褚弈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老婆睡着呢,今天我替他收拾你。”
闻峋将手里的宠物箱放在地上,目光冷峻地回敬:“你可以试试,看最终进棺材的是谁。”
褚弈手臂上青筋暴起,正要动手,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站住。”
穿着睡衣的姜渔从屋内走出来,扫了他们三个一眼,没什么表情地道:“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
第89章 三狗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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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处暖黄色的灯光下,少年穿着米白色的小熊睡衣,白皙修长的脖颈从领口延申而上,上面落着青红交错的吻痕,每一个都又深又重,彰显着留痕者不加掩饰的浓烈占有欲。
闻峋盯着那些密布的痕迹,双眸发红,五指紧攥,目光恨不得将在人身上盯出个洞来。
徐晏书的视线也牢牢锁在姜渔身上,面上维持着风度,眸光却阴沉得能滴水。
只有褚弈,轻蔑地抬高了下巴,一脸的春风得意。
而少年本人却仿佛对此毫不在意,或者说他对什么都毫不在意,他柔软纤瘦的身影立在那里,像是一朵轻飘飘的云,风一吹就飘走了。
姜渔脸上带着困倦,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三个男人,此刻全都跟哑了火似的,杵在原地不敢说一句话。
最终是褚弈先开口,他三两步跨到姜渔面前,高大身躯将身后的闻峋遮了个一干二净,嘴里哄着:“是我的错,老婆你先回去睡觉,这里我来处理。”
姜渔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就你嗓门最大最吵。”
“。”
褚弈讪讪闭嘴了。
徐晏书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插.进褚弈和姜渔之间,把少年宽大的领口理了理,遮住上面暧昧的红痕,声音温和:“菜买好了,都是你喜欢吃的,我还买了炼乳,一会儿给你做烤布丁。”
褚弈一把攥住徐晏书的后领,把他扯到后面去:“老婆你叫他来做什么,有我伺候你不就行了。”
姜渔啪地给他一耳光:“你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每次把我弄得都要累死了,还不如徐晏书伺候得舒服。”
其实褚弈的技术并不差,就是硬件条件远超常人,体力又太过旺盛,力气还大,所以姜渔虽然当时爽了,但每次下来都很累,第二天浑身的骨头就跟散架了一样,满身的疲倦。
相比之下,徐晏书就显得温柔许多,就像是温暖平和的白开水,虽然没那么刺激,但是养生。
故而,姜渔一般在最开始情.潮发作最厉害的时候找褚弈,过两天那阵最汹涌的劲儿过去了,就换徐晏书来。
褚弈一张俊脸前所未有地黑,浓墨似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块儿。
没有男人能接受在某方面被说不如另一个男人,何况说这话的还是自家老婆。
但他再怎么憋屈生气,也是不敢对姜渔发脾气的,只能觍着脸贴上去,试图挽回自己的尊严:“我,我以后会收敛一点的,你别生气啊老婆,你要是喜欢温柔的,我也可以做到,你别找徐晏书好不好?”
姜渔:“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徐晏书适时搭腔:“小渔都叫你走了,褚弈,人有时候还是得要点脸。”
褚弈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当然,全场脸最黑的人还是全程都没参与到话题中的闻峋。
名义上,他还是姜渔的合法丈夫,现在他的妻子当着他的面和两个小三谈论这种事,简直就是把他的脸皮摁在地上踩。
而他甚至连参与话题的资格都没有。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发作,姜渔现在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转变的苗头,闻峋不敢冒任何风险让这点儿苗头又缩回去。
那头褚弈还在和徐晏书你来我往地针锋相对,闻峋攥了攥拳头,提着宠物箱走过去,生硬地插口道:“小渔,我把小兔子带过来了。”
正在说话的二人立刻停下,同时用警惕的眼神看向他。
姜渔眼睛却忽地一亮,把挡在前面碍事儿的褚弈和徐晏书推开,对闻峋道:“你快把箱子打开,把它们放出来呀,它们路上肯定憋坏了。”
“好。”
闻峋蹲下来,刚打开箱门,两只白团子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撅着圆圆的屁股,蹬爪子朝姜渔跑过去。
它们围在姜渔腿边,粉红色的小鼻子在姜渔身上嗅来嗅去,爪子扒拉着他的脚踝,很是亲近。
姜渔惊喜地蹲下来,把两只小兔子都抱到自己怀里,爱怜地抚摸着:“它们都还记得我。”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两只毛团子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因为蹲下来的姿势,自己和闻峋挨得有多近。
少年肤白,穿着短袖短裤看得更明显,宽大袖口下露出纤细匀称的两条胳膊,和怀里抱着的小兔子几乎白到了一块儿。
闻峋和他一起蹲在宠物箱旁边,这几乎是他这段时间头一次这样近地接触到姜渔。
近距离下,他可以看得清少年浓密纤长的睫毛,乌黑眼瞳里映着的倒影,姜渔宽松的领口微微垂下来,雪白肌肤下蒸腾起温暖的香气,如同捉不住的烟雾般飘进他的鼻间。
闻峋喉结上下滚动,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不自觉地离姜渔越来越近,仿佛被无形的钩子牵扯着,想要嗅到更多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甜香。
就在这时,头顶冷不丁传来一声:“你眼睛往哪儿瞟呢?”
褚弈充满杀意地盯着他:“眼珠子不想要了是吧。”
闻峋冷冷以目光回敬:“褚弈,你是疯狗吗,见人就咬。”
褚弈目光一狠,拳头捏得咔咔响。
两人剑拔弩张,徐晏书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走到姜渔跟前:“小渔,这不是我们的小兔子吗?”
他温和地笑道:“它们比之前长胖了许多,更可爱了。”
话是对姜渔说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另外两个人,就差把炫耀两个字写脸上了。
姜渔抬头瞪他一眼:“什么我们的,这是我的宝宝,跟你没有关系,你少在这儿套近乎。”
“ ”
徐晏书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姜渔站起来,抱着两只白团子往屋里走,他满心欢喜地抚摸着怀里的兔子,像是完全忘了门口还杵着三个男人。
褚弈立刻跟着进去了,徐晏书紧随其后,闻峋看着这两人都踏进了姜渔的屋,咬了咬牙,也不甘心地跟着进去。
进门后,三个人很默契地没有再吵架,而是不约而同地给自己找事做,徐晏书提着菜去厨房里处理食材,褚弈继续忙活锅里炖了一半的东西,闻峋则动手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客厅。
全都让自己看上去很忙的样子,生怕被赶走了似的。
姜渔有些无语,不过他昨天和褚弈弄到很晚,到现在都还困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抱着两只小兔子继续回被窝里睡觉了。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几个人在这里赖着不走,这幢公寓是他当时图上学方便买的,位置临近大学城,并不算是高档小区,只有一室一厅,根本睡不下三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这三人这么喜欢伺候,那就让他们伺候好了,看到了晚上他们是去睡地板还是睡楼道。
舒舒服服地睡了没多久,姜渔又听见有人在耳边叫他:“老婆,先起来吃早饭,吃完饭再睡。”
少年清丽的眉眼皱起来,像是很烦被打扰,抱着两只同样呼呼大睡的小兔子,把脸蛋往被褥里埋得更深了些。
“老婆,老婆?”
褚弈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还在不厌其烦地叫姜渔起床:“不吃早饭伤胃,你多少吃一点再继续睡,我喂你,嗯?”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到他脸上,与此同时,他手里的粥也被打翻了,狼狈地撒了一身。
一看,床上的少年还闭着眼睛,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褚弈:“ ”
姜渔有起床气这点,他是知道的。每次他叫姜渔起床,少年心情好时就直接不理他,心情不好时就会像现在这样给他一个巴掌,不过在褚弈心里,连这点儿起床气也很可爱,姜渔身上的一切他都觉得可爱。
褚弈熟练地拿来拖把,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了,再换了身干净衣服,正打算另盛一碗粥端进去,却看见徐晏书这厮不知何时端了碗粥进来,正笑眯眯地喂他老婆吃饭。
少年最初的起床气发泄过了,此刻慵懒又柔软地靠在男人怀里,小口小口地吃着男人喂过来的粥,眼睛还闭着,像只娇生惯养的猫儿。
褚弈攥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徐晏书。
这狗比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去承受了姜渔最开始的火气,自己好去抱他发完火后香香软软的老婆。
真是贱人。
徐晏书抬眼,回给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闻峋此刻也打扫完客厅的卫生过来了,两个人堵在卧室门口,死死盯着徐晏书,全都目眦欲裂。
但他们谁也不敢作声,怕又把姜渔惹生气。
徐晏书抱着人,慢条斯理地喂完了,然后给又睡过去的姜渔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出卧室。
等在客厅里的褚弈见他出来,目光恨不得把他皮扒了:“徐晏书,你每次都耍这种手段,有意思吗。”
徐晏书:“兵不厌诈。”
褚弈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看又要一拳头揍上去,却听闻峋冷冷道:“你们是想一起被赶出去吗。”
两人停手看向他。
闻峋当然不会替他们考虑,但他能看出来,姜渔实际上对他们三个都没有多喜欢,要是姜渔生起气来,大概率不会只赶走褚弈和徐晏书两个人,而会把他也一起赶出去。
他几乎是去了半条命才得到重新踏入姜渔生活的机会,自然不会允许这两条蠢狗把他给连累了。
尽管心里很不爽,也只能暂时忍受以这样的方式和他们共同待在姜渔身边。
褚弈和徐晏书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都各自冷着脸分开了。
现在三人勉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各自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闻峋看着另外两人,问出了心中一直存疑的问题:“你们实话告诉我,姜渔到底得了什么病?”
褚弈和徐晏书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他自然也不例外,早在姜渔刚回来没多久,他就得知徐晏书和褚弈召集了大批国内专家,全部聚在徐氏旗下的药物研究所的消息。
没多久又打听到徐晏书带着姜渔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儿,相关人员的口风很严,闻峋一直没能查到。
徐晏书和褚弈沉默一会儿,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
闻峋听了后,双目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他连把楚流青杀了的心都有。
尽力平复呼吸,他问徐晏书:“他大概多久发作一次?”
徐晏书:“每个月三到四天,这是第三天。”
闻峋:“研发出解药还需要多久?”
徐晏书:“粗略估计,最快也需要一年。”
闻峋盯着徐晏书:“你没有故意拖延研究时间?”
徐晏书冷冷道:“别把我跟楚流青放在一块儿,我不会拿小渔的身体开玩笑。”
褚弈眉头拧作一团:“要我说干脆把楚流青抓来,不给解药就让他死,我就不信他不招。”
徐晏书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用严刑逼供,就算他最终给了,你敢用在姜渔身上吗?”
闻峋沉默一会儿:“楚流青是个疯子,他的行为逻辑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除非他自愿,否则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从他哪里拿到真的解药。”
商量了一番也没出结果,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三人便散开,闷着头各做各的事。
短暂地达成同盟后,三人难得一上午都相安无事,午饭一人做了两个菜,除了暗地里都争着把自己做的菜往姜渔面前摆之外,表面上竟和谐圆满得像是一家四口。
连姜渔都有些惊讶了:“你们要是一直这样和谐相处,我也不会看着你们就烦。”
褚弈:“ ”
徐晏书:“ ”
闻峋:“ ”
不过吃了一会儿饭,姜渔又像是才想起来般,问闻峋:“你怎么还不走?”
单独被问到的闻峋喉头发紧,后背都僵硬起来:“小渔,我可以留在这里照顾你吗?”
姜渔想了想,褚弈和徐晏书也有自己的工作,他不能天天让这两人二十四小时待在这里,如果哪天这两人不在,家里的确还缺个刷碗拖地的包身工。
于是姜渔说:“不过,你在这里不许说话,也不许在我面前晃悠,我看着你会觉得烦。”
他指了指后边的小厨房:“那里就是你的房间,除了扔垃圾和上厕所,你不许从里面出来。”
“ ”
闻峋的脸色黑得像块儿煤炭。
半晌,他哑声说:“好。”
褚弈幸灾乐祸道:“老婆,那我的房间呢?是和你一间吗?”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和姜渔一起睡的,褚弈觉得这把稳了。
然而姜渔歪头想了一会儿:“家里好像只剩厕所了,你要是喜欢也可以住里面。“
褚弈:“。”
褚弈义愤填膺:“这不公平,凭什么闻峋睡厨房,我睡厕所?”
姜渔一拍脑袋:“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你可以和他一起睡厨房,省得占地儿。”
褚弈:“ ”
闻峋:“?”
这下餐桌上脸色正常的除了一脸轻松的姜渔,就只剩下面带微笑的徐晏书。
他没有像褚弈一样问自己睡哪儿,只是安静平和地吃着饭,还时不时夹一辆筷子自己做的菜到姜渔碗里。
姜渔叫他来替褚弈,几乎就是默认晚上要他伺候了,他此刻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说也不问,省得节外生枝。
奈何他不问,有人替他问,褚弈大着个嗓门道:“那徐晏书呢?他睡哪里?”
姜渔白皙的手掌撑着下巴:“他今晚上和我睡一起,至于后面唔,再说吧,我看阳台也挺凉快的。”
徐晏书:“ ”
他盯向褚弈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那张嘴撕烂。
徐晏书勉强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小渔,这样住会不会太挤了?”
言下之意,只要他一个人就行了。
但姜渔绞尽脑汁安排了三个人的住宿,到现在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啪”地一扔筷子:“是太挤了,这是我家,你们三个都睡楼道去。”
“ ”
三人彻底闭嘴了。
临近傍晚,姜渔身上的毒果然又开始发作。
只是经过了前两天的纾解,这次的症状没有前两次那么难受,姜渔的神智还很清醒,他对褚弈和闻峋道:“你们两个出去。”
褚弈和闻峋盯着唯一得到允许留在原地的徐晏书,皆是双目猩红。
姜渔才不管他们,他对徐晏书伸出两条雪白似莲藕的手臂,声音都像是被情.潮烧软了:“抱我进去。”
像是忍受不了这残忍的一幕,褚弈率先带着一身杀气夺门而出。
姜渔扫一眼木头般杵着的闻峋:“你还不走?”
闻峋望着他,目光像是烧红了的烙铁,他捏紧了拳头,手臂肌肉上浮起沟壑,却只盯着姜渔一言不发。
姜渔忽地笑了笑:“我忘了,你不能说话。”
少年生得漂亮,不笑时已经足够动人,此刻白皙脸颊被情.欲蒸出薄粉,仿佛初绽的桃花,明媚又多情,天下只此一朵。
可这绝无仅有的一朵,此刻却盈盈落在别人怀中。
闻峋五根指头几乎捏碎,他喉结滚了滚,却哑巴似的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姜渔笑吟吟的:“那好吧,你不走的话,就在这里听着吧。”
柔弱无骨的漂亮少年很快被男人抱进去,留给他的只剩下一个背影。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算好,不多时,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与水声便隔着紧锁的门板传出来,清晰地落到了闻峋的耳朵里。
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高大的男人站在卧室门外,背靠着墙壁一点点滑下来,坐在地上。
他抱着头,近乎自虐地停留在这里,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一夜未眠。
第90章 纯爱战士狗子哥。
90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地板上时,闻峋还保持着靠墙而坐的姿势,像是一晚上都没动过。
他双眼通红,眼白处爬满密密麻麻的血丝,眼眶微微凹陷下去,眼睑下浮着淡淡的青黑色,像是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精神,委顿不堪。
昨晚他看了时间,房间里暧昧的声音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是在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中结束的。
没多久,他看着徐晏书把人从房间里抱出来,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少年睡衣也没扣好,松松垮垮地拢在身上,胸口处露出的雪白皮肤上全是红痕,新鲜的叠着旧的,青红交错。
闻峋站起身时,甚至从没扣好的衣领处瞥见了一点肿起来的地方,可怜又爱娇地泛着微有些深的红色。
他盯着徐晏书,视线从男人脖颈上那些凌乱的抓痕上一一滚过,目光恨不得化成刀子把他刺穿。
徐晏书却云淡风轻地勾起一丝笑,像是完全的胜利者,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欣赏着他的落败与颓然。
看着挡在身前一身杀气的闻峋,徐晏书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不用他说话,自然有人会开口。
姜渔靠在男人怀里,脸颊上弥漫着情.潮未褪的绯红,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眼睫上还挂着刚才生理性漫出来的眼泪,他整个人娇娇的,又懒懒的样子,带着一种蜜桃般熟透了的韵味,漂亮得惊心动魄。
他浅浅朝闻峋扫过来一眼,倦声倦气道:“你挡在这里做什么,让开,我要洗澡。”
闻峋盯着二人的眼睛红得像是得了红眼病,他喉结上下滚动一圈,拳头攥得发痛,停顿了两三秒,才僵硬地朝一旁挪开步子。
徐晏书抱着人和他擦肩而过,他几乎能闻到从姜渔身上传来的,带着热腾腾汗意的香气,以及那香气之中,一丝属于别的男人的,若有似无的腥.膻味。
一直到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过,仿佛一个坏掉的机器人,浑身冰冷到僵直。
浴室里水声淅沥,没多久竟又响起暧昧的亲吻声。
闻峋死死盯着被水雾浸得模糊的玻璃门,双眸血红,牙齿几乎咬碎。
半晌,他突然恶狠狠一拳砸到墙上。
砸了一拳还不够,紧接着,他又像是彻底疯了一般,哐哐哐数拳砸上去,像是完全不知道疼痛,连手上砸得满是鲜血都似看不见似的。
直到墙上被他砸出一个血淋淋的坑来,闻峋才恍然回过神,喘.息着停下了拳头。
他一手扶着墙壁,原本挺拔的肩背微微佝偻着,低着头,额上的汗水一滴滴砸落在地板上。
后来,那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又从通红的眼眶㑲楓中涌出来,让人分不清滴落的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男人身上滴着血,头发糙乱,双目像是被打了一拳般红肿,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败、愤恨、绝望的气息,仿佛一只受了重伤,连引以为傲的锋利爪子都被斩断的困兽。
他生来是天之骄子,在任何地方都是出类拔萃,受人景仰,他总以为自己拥有很多常人所不能拥有的东西,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或许,曾经他是拥有过什么的,可他没有珍惜,反倒亲手将其撕碎了。
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闻峋,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是你咎由自取。
但他心里又难以自抑地回问,如果当初他不那么做,如果当他发现真相的时候没有将怒火全都对准姜渔;如果他理智一点,没有当着姜渔的面掘开闻淙的坟;如果他没有在闻淙的灵堂里那样残忍地对待姜渔,把姜渔逼到绝路
甚至,哪怕他就是这样放弃尊严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自欺欺人地过下去,那么,他和姜渔是不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早该想明白的,至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姜渔,只要姜渔肯在他身边,只要姜渔肯永远像那样甜甜地对他笑,对他软声撒娇,那么其他一切都无足轻重,他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家世、地位、财富、名声、甚至尊严,因为和姜渔相比,这些全都不值一提。
可万事没有如果,也没有早该,人本性如此,愚蠢而自负,总是要等到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一面破碎的镜子,就算后面再怎么费尽心思地拼凑,也不可能再回到最初的模样。
浴室里的暧昧声响还在源源不断地透出来,如同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的魔咒,每一声都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刺穿他的心脏。
无边的漫长夜色中,闻峋痛苦地捂住了脸。
泪水从他指缝中涌出来,接连不断,似没有尽头。
*
褚弈一直到中午才回来,他进屋时姜渔已经起床了,正窝在沙发上抱着小兔子追剧。
男人身上带着一身汗意,脸上和手臂上有些红红紫紫的伤痕,头发也乱乱的,颇有几分灰头土脸。
姜渔随意地朝他投过来一瞥:“回来了?东西买齐了吗?”
他今早上起床时发现褚弈还没回来,就给他发消息,让他在外面顺便买些给小兔子吃的东西,一起带回来。
褚弈把手里提着的一堆东西搁在茶几上,原本每次一回来就要迫不及待地贴姜渔身上的人,这次只是闷闷地回了声“嗯”。
姜渔看着他脸上的伤,问:“你去哪儿了弄成这样?”
褚弈别开视线:“没去哪儿。”
顿了顿,又闷闷道:“你不是不关心我去哪儿吗。”
昨天他离开的时候,姜渔别说问,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下一刻,一个清脆的巴掌“啪”地一声扇在他脸上。
姜渔漂亮的眉眼带了几分少见的凌厉,冷冷道:“你甩脸色给谁看呢。”
厨房里正在准备午饭的闻峋和徐晏书见状,都默契地不发一言,埋头做自己的事。
褚弈要是被姜渔讨厌,受益的自然是他们。
男人身材高大宽阔,比纤瘦的少年高了整整一个头,胳膊比少年大腿都粗,可他站在姜渔跟前,却像一只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来的大型犬,一身结实勃发的肌肉成了摆设,垂着头,话都不敢说一句。
姜渔说:“你要是那么不愿意和我说话,还回来做什么,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褚弈脸上终于带了几分慌张,他声音发紧,急得说话都有些磕巴:“我、我没有不愿意和你说话。”
他盯着姜渔脖颈上新鲜的吻痕,以及珠玉似的耳垂上,被人刻意印下的深刻咬痕,看得双目发红,气息粗乱。
褚弈有些难堪似的别开脸,闷声闷气地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徐晏书亲近,你明明是我老婆。”
男人眉眼浓烈深刻,眉骨高耸,金瞳凌厉,长相天生带着一股凶戾,看上去像只十分不好惹的狮子。可每当面对姜渔,他却成了个单纯憨直的大男孩,心里根本憋不住事儿,一问就全招了。
姜渔心里也知道褚弈这种性格,其实客观来讲,褚弈虽然有时候看着蠢了些,但对他的爱意热烈而直白,从无坏心,不像其他几个,一个比一个奸。
这么想着,他心里也难得有几分心软。
姜渔白葱似的手指抚上男人带着伤痕的侧脸,声音轻软:“可和他比起来,我和你才是最亲近的呀,你自己数数,你是不是在这里住得最久的,嗯?”
少年的手指又细又滑,触感仿佛柔软的丝绸,还含着若有似无的香气,褚弈被他这么捏着下巴,身体都无意识地微弯下去,好被姜渔触碰得更多一点。
他望着姜渔柔嫩的唇瓣,喉结上上下下地滚动,目光直勾勾地从少年身上舔过,也不知道把这些话听进去没有。
姜渔轻轻叹了口气:“褚弈,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
褚弈喉结吞咽一下,半晌,闷闷地说:“好。”
姜渔便盈盈地笑起来,他的手轻轻摸了摸褚弈的脸:“好乖。”
褚弈却在他要收回手时,趁势抓住了他的手腕:“老婆,我受伤了。”
姜渔:“嗯?”
他当然看到了,他又不是瞎。
褚弈:“所以,你要给我擦药。”
“你怎么又去和人打架。”姜渔的声音里含着微微的埋怨。
褚弈着急忙慌地解释:“不是打架,我是去拳击馆打比赛了。”
姜渔:“你不是很厉害吗,以前怎么没见你受这么多伤。”
褚弈含糊着:“状态不太好。”
姜渔狐疑地凝视他:“你不会是故意把自己弄伤,好让我给你擦药吧?”
褚弈咽了咽喉咙,视线飘忽地不说话。
“ ”
姜渔几乎无语了:“褚弈,你幼不幼稚。”
褚弈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慌忙大了些:“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老婆。”
姜渔:“放开。”
褚弈还是牢牢抓住他的手,双眼发红地看着他,仿佛紧紧握住心爱的糖果的小孩,生怕一松手糖果就不见了。
姜渔:“你不放手,我怎么去拿医药箱。”
褚弈一怔,这才将他放开。
拿来了医药箱,姜渔先用湿毛巾把褚弈脸上的灰尘擦干净,再给伤口消了一遍毒,最后才仔细地给他上药。
少年的动作小心翼翼,轻柔地仿佛羽毛拂过脸上,褚弈简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满眼都是暖黄色的灯光下,姜渔被照耀的毛茸茸的纤长眼睫,和那双眼睛里温柔的倒影。
有那么一刻,他完全忘记了厨房里还有两个人,只觉得姜渔就是他的妻子,而他则是姜渔唯一的丈夫。
可厨房里的两个人却并没有忽视这一幕,相反,他们两双眼睛全程直勾勾盯着这边,越看脸色越难看。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闻峋。
他怕姜渔看到墙上被砸出来的坑会生气,早在姜渔醒来之前就赶忙买了一桶乳胶漆,把自己大半夜砸出来的坑给填上了。
而他手上砸出来的伤口却并没有处理,只是简单用清水冲了一下。
手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想忽视都难。
他确信今天早上,姜渔是看见了的。
可姜渔什么都没有说,更别提像对褚弈那样,温柔细致地给他的伤口上药。
拳头撞击在墙面上的时候,闻峋并没有觉得有多疼,早上用清水冲洗淤血的时候,他的痛感也仿佛是麻木的。
可现在,闻峋却觉得指骨间的每一道伤口都痛得难以忍受。
姜渔那样小心又温柔地对待褚弈,接受褚弈捧出来的每一分爱意,却任由他的爱在鲜血里腐烂。
世间最痛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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