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仁义红光满面地从宋家出来。
顾金水看得真真的,他瞧见梁仁义的手捂着口袋,那口袋沉甸甸,不知装了什么,顾金水眉头就是一挑。
看来宋家的黄金真的来路不正,不然,宋建设干嘛要被梁仁义威胁住。
顾金水心里琢磨着,对顾银星说道:“我出下门,回头不一定回来吃饭,你跟我媳妇还有妈说一声。”
顾银星一愣,“哥,你干嘛去啊?”
“你别问了。”顾金水摆摆手说道,他拿了两顶那种能把脸都遮住的毛线帽子,就出门了,先去了下席老爷子那里,跟老爷子问道:“师父,早些年你给我做的那些假金砖还在不?”
席老爷子看他:“你要干嘛?”
“您别问,反正我啊是干好事。”顾金水说道。
席老爷子哼了一声,手背在身后,进了屋子,不一会儿提着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出来,丢给顾金水,“都在这儿了,你悠着点儿,可别闹出事。”
“您就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出事。”顾金水打开袋子瞧了瞧,瞧见那金砖还闪闪发亮,心里头对他师父作假的技术那叫一个佩服,这东西简直能以假混真,要是不仔细检查,只怕就是内行人都得吃个亏。
顾金水还要给老爷子买晚饭,老爷子嫌弃地摆手:“行了,成日里吃吃喝喝,当我是猪啊,赶紧走。”
顾金水嘿嘿笑了下,把东西揣怀里,去山虎住的那边等他,山虎赶着黄昏时分才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还跟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有说有笑。
那姑娘长得齐整,嘴唇涂得红红的,身上穿的是呢子大衣,脚下的裤子是今年流行起来的喇叭裤,那叫一个条顺盘靓。
“虎子。”
顾金水喊了一声。
山虎这才发现顾金水站在他家屋子门口,山虎忙跟那姑娘说了几l句,快跑上前,“哥,你怎么来了?”
“这不有日子没见你,想请你吃饭。”
顾金水笑着从口袋里递了一根烟给山虎。
山虎接过手,却没抽,而是收入口袋里,“哥,那我进屋子拿点儿东西,咱们再出门。”
顾金水点点头,他瞧着山虎进了屋子,把门带上。
那姑娘没急着走,就站在院子里,眼睛时不时地瞥他,在他身上的衣裳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他手腕的手表上。
顾金水没说话,山虎一会子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袋子,直接走过去递给那姑娘,“你拿去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虎哥。”
姑娘接过东西,咬着下唇,“等我回头挣了钱肯定还你。”
“好说好说,这就是几l斤米,咱们都是邻居,互相照应都是应该的。”
山虎摸摸后脑勺,憨厚的脸上有些红晕。
那姑娘对山虎笑了下,就提着那袋子米往后面走。
顾金水招呼山虎出去,走了一段距离才问道:“刚才那姑娘
是你们邻居啊?”
“是啊,“哥,我在跟她谈对象呢。”
啊?
顾金水怔了怔。
他想起刚才那姑娘的表现跟说的话,心里怎么都有些不舒服,但他没说什么,而是道:“好啊,好好珍惜人家姑娘,可别干出什么傻事来。”
“那不能够!”
山虎立刻说道,“珍珠可羞涩呢,我们到现在连手都没牵过。”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些遗憾但又说道:“珍珠是个好姑娘,我妈要是知道我找了这么个好姑娘,肯定为我高兴。”
“老太太肯定为你高兴。”
顾金水拍拍山虎肩膀,带着山虎去吃了一碗扎实的炒肝,两人还吃了八个芝麻烧饼,那烧饼烤的酥脆,里面厚厚一层芝麻,一口下去,焦香满口。
吃饱喝足,顾金水才跟山虎说起正事,今晚要去盯梢梁仁义家。
山虎满口答应下来,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梁仁义家有点远。
顾金水跟山虎坐着车到后,山虎冲顾金水一扬下巴,意思是看,那树后面有人。
顾金水打眼一瞧,好家伙,那不是宋建设还能是谁?
就蹲在树后头戴着一顶草帽,虽然那棵树是把人给挡住了,可要是有心的一瞧,哪里看不出后面有人猫着。
顾金水本来还怕自己踩点来的太早,现在看来是正是时候。
他拍拍山虎肩膀:“咱们去后面那条胡同里等着去。”
这会子天也黑了,各家各户都吃完饭准备睡觉了,谁也舍不得点灯,胡同里乌漆嘛黑的。
梁仁义家去黑市就得经过这条胡同口,顾金水是一点儿也不操心他们能跟丢。
半夜,黑灯瞎火的时候。
梁家屋里悄悄开了灯。
徐凤来心里紧张,对梁仁义道:“仁义,咱们真要把东西一口气全换成钱?”
“那可不,咱们这事得赶紧办,那边在催促我们交钱了。”
梁仁义紧了紧怀里的背包,道:“现在出国的人越来越多,之前说出一个人只要三千,现在都到四千了,这要是再涨上去那还了得。”
这年初不是有政策出来了,允许有国外直系亲属来函邀请,经过政审就可以被亲戚接过国去。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条政策一出来,好些想出国无门的人可算找到路子了。
也有想挣钱的人看到门路,借着国内外牵桥搭线的事,帮人出国,一个人头几l千块。
“那倒也是。”
徐凤来就是心里紧张,“那老赵能信得过吗?”
“这么多年咱们家卖东西都是找他,有什么信不过的。”梁仁义心里其实有些顾虑,但还是决定试一试。
他瞧着天色差不多了,赶紧道:“行了,你别说了,我跟老赵下午约好了时间,要是去晚了就麻烦了,你在家里等着接应我就是了。”
”
徐凤来想了想,点头答应,拿着煤油灯送了梁仁义出去。
梁仁义呢,怕叫周围邻居发现,也不敢带手电筒,就这么摸着黑的朝着黑市那方向过去。
顾金水跟山虎警醒,听见后面有动静就竖起耳朵。
他们往墙边靠了靠,只见梁仁义怀里背着个包走了,宋建设过一会儿也出来,过去了。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乐。
顾金水跟山虎都偷笑,悄悄跟上。
黑市是在附近过了一座桥的花园。
这园子常日没什么人来,倒是叫倒腾买卖的人占了,晚上抹黑做点儿小买卖,城里的来这地方买点儿不要票的米面粮食,也有买手表收音机的,城外的农民进城来卖自己养的鸡鸭鹅。
这些都是小生意,大的生意则是兑换外汇券,美金,收购黄金。
梁仁义带着全家家当,心里头七上八下。
他带着这么多钱,少不得心里紧张,被人碰了一下就立刻瞪眼看人,到处躲着人走。
山虎低声道:哥,你这舅子可不聪明,他这表现,谁看了都知道他带了值钱的东西。?”
可不是嘛。
光是顾金水留意到,就有两三伙人盯上梁仁义了。
这家伙是真够能耐。
就在顾金水想着的时候,就有个人从角落里起身了,那是个挺高壮的男人,头上歪戴着一顶军帽,不定是从哪里偷来的,他身上衣裳也不好好穿,大衣敞开,露出里面的线衫。
那男人的走向分明是奔着梁仁义去的。
顾金水再仔细那么一瞧,那男人一动,旁边几l个在挑拣鸡蛋的小年轻也都有些动静。
他心思一转,这黑市他来过,也就两个出口,要么正门要么后门。
顾金水拉过山虎,小声叮嘱几l句,山虎连连点头,顾金水便把身上带的假金砖分了一半给山虎踹在口袋里。
两人兵分两路,去前门跟后门出口。
“哎呦!”
梁仁义在找老赵,却被人猛地撞了下。
他捂着胸口正要骂娘,一抬头却见跟前站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梁仁义心里就打鼓,后退一步打算走开。
那汉子哪里能叫他走,拉住他的手,“你走什么,你把我的表给碰坏了,你得赔我表!”
梁仁义瞪大眼睛,“你讹钱啊,是你自己刚才撞过来的,而且我就撞了你那么一下,怎么能把你的表弄坏!”
“这我不管,反正这肯定是你弄坏的!”
那汉子根本不讲道理。
他伸手推了梁仁义一把,梁仁义怀里揣着东西,一个不小心就被推的踉跄几l步,他人还没站稳,就听得后面传来啪地一声声响,紧接着是有人喊道:“我的鸡蛋!”
地上已经是一滩鸡蛋了。
那卖鸡蛋的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瞧见这情形,愣住了,赶紧起来道:“这可不是我弄碎的,鸡蛋我是好好的给你们的。”
那两个买鸡蛋的小年轻年轻气盛,瞧见鸡蛋碎了一地,当下就红了眼,一拳头就打在梁仁义脑袋上。
这一拳头把梁仁义打的眼冒金星,身体都站不住,这会子不知是谁突然一伸手,从他怀里把那袋子一抢,歘地一下都跑出去了。
梁仁义别的反应慢,此刻怀里东西一没,他反应倒是快了起来,捂着眼,往怀里摸了摸,空荡荡的,东西没了!
“抢劫啊,有人抢我东西!!”
梁仁义的嚎叫声在园子里响起。
宋建设一走进就听见这把声音,他站的地方高,远远瞧见有那么个人手里提着东西朝着北面的方向飞快跑去。
宋建设顾不及多想,赶紧就追了上去。
“哎呦,让让,让让。”
园子里不少人,这会子又是黑灯瞎火的,那人一路跑,一路撞了不少人。
宋建设紧追在后面,也不敢说抓贼啊,毕竟自己打算黑吃黑,要是喊了抓贼,贼抓住了,东西不得叫梁仁义拿走。
为了叫梁仁义满意,自己家掏了一根半的小黄鱼,这笔钱可是大钱来着,自己家藏着这么多年都不敢花销,要不是为了挣一笔大的,这笔钱是绝对不能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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