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东西跑的那小子跑得飞快,估计也是这地盘的混混,路况早就摸熟了,哪里的路好走,哪里可以跳,他门清儿。
那小子跑了一会儿,把宋建设等人甩得老远,往回一瞧,已经看不见人了,吹了个口哨,心里美着呢。
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这里面就是赵大哥说的金条跟钱吧?”
那小子眼睛一转,瞧瞧四周,没个人影儿。
他立刻乐了,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了,本来嘛,做混混的有几个是人品好的,现在东西都在他手里,多的他不敢拿,偷偷拿点儿钱他还不敢吗?
走到门口那条凳上,把袋子一放,拉链打开,里面金灿灿的小黄鱼映入眼帘,有这黄鱼在,那些毛票顿时都不入眼了。
“妈的,发财了!”
那小子乐得眼睛不见鼻子,摩擦着手掌就要拿小黄鱼,此时,一块板砖突然猛地拍在他后脑勺上,那小子只觉后脑勺一痛,自己挨了算计,心里就是恐慌,可紧接着却是彻底没了意识。
顾金水吐掉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你可真是够磨蹭的,大爷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了。”
他把那人扒拉开,瞧了瞧袋子,袋子里叮叮当当的有小黄鱼,大黄鱼,还有好些金首饰,像是那种有些年代的镯子、簪子,做工特别精细,就是一般人打眼一看都知道是好东西的。
不必说,这肯定是梁仁义拿走的那笔梁父留给梁颖的遗产。
顾金水赶紧把袋子里的东西跟自己那袋子的东西一掉包,也是时间紧迫,他刚把东西调包好,就瞧见宋建设的声音在不远处:“别……跑。”
顾金水眼睛一转,将地上那人踢到一边去,自己把那装着假金砖的袋子提起来,抓了一把钱进去,把真东西藏起来,等宋建设追近了就做出要跑的模样。
那宋建设眼瞅着人就在跟前,那真是财帛动人心,顿时就腿也不酸了,心跳也不快了,使出吃奶的劲儿跑上前去,他伸手一够,对方不知怎的,竟叫他把袋子抢过去了。
那人背对着他,戴着帽子,一脸见鬼的模样。
宋建设心里顿时那叫一个得意啊。
他赶紧把东西揣在怀里,使出吃奶的劲儿跑出去,顾金水假装追,实际上则是悄悄回去把自己藏起来的东西一提,从容地去找山虎会面。
“大哥,怎么样了?”
山虎在前门蹲了半天,叫蚊子咬了好几口,可这边愣是没什么动静,把他无聊的都要睡着了。
“成了。”顾金水脸上带笑,抓了一把钱大概有小两百给山虎,“这钱给你。”
“不用,我用不着这么多,咱们那买卖挣的钱就不少了。”
山虎瞧见有多少钱,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
顾金水笑道:“你拿着吧,我也不是只给你的,这不是你的好事将近了,你这男方不得置办些彩礼啊,是不是?我听现在都说要四大件了。”
山虎摸摸脑袋,嘿嘿笑道:“哥,珍珠说不
要四大件,只要我给她买身衣服就行。”
那呢子大衣跟喇叭裤果然是山虎给买的。
顾金水心里头那叫一个不惊讶啊。
他十三四岁出来混社会,虽然一直明哲保身,从不跟那些大蜜来往,但这些男女之事他见怪不怪了。
那珍珠家里穷的连米都要借,哪里买得起那一件两百多的呢子大衣,跟那种时髦的喇叭裤,有这钱给家里开销都够好几个月的了,要是摊上节省的,花一年都绰绰有余。
“人姑娘那么说是害羞,你可不能当真。”
顾金水道:“你啊多少是点意思,凑凑钱买个电视机,或者是给人姑娘买手表也行啊。”
山虎对这种事是很懵懂的,他仔细一琢磨,哥说的对啊,人家姑娘客气,自己不能蹬鼻子上脸。
他便不太好意思地拿了钱,道:“哥,那回头我们办喜事请你喝喜酒。”
“好说好说。”
顾金水笑眯眯答应,他叫山虎回家,自己提着东西摸着黑从后院翻墙进去,悄不摸地又从窗户进了自己跟媳妇住的屋子。
梁颖一晚上没睡,就等他回来,见他回来,赶紧四处瞧一眼,把窗带上,一回头,顾金水从怀里提出一个厚实的袋子,那袋子看着有些眼熟,像是早些年家里何春莲学校发的一个袋子。
“媳妇过来。”
顾金水呼出一口白气,这一路过来他热得不行,都是抄着小路跑回来的,怕媳妇等久了担心。
梁颖走上前,“这梁仁义的东西?”
顾金水点头,袋子一拉开,那叫一个金光璀璨。
那么重的一根大黄鱼,这是一斤重的,背面写着民国二十五年中央造币厂铸。
这东西可有些年份了。
梁颖的眼神却落在一根金点翠簪子上,她拿起那簪子,手颤抖:“这是我妈以前的嫁妆。”
顾金水一瞧媳妇眼眶都红了,忙道:“咱不哭,东西不都拿回来吗?”
梁颖没说话,一件件翻看,果然都是她娘的嫁妆,要认也好认,梁颖指着簪子后的印记,掉着眼泪道:“以前的金铺都会在首饰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我娘的嫁妆是从一家恒福金店打的,那时候打了六套头面,都是金的。”
顾金水咋舌不已,“咱岳母娘家还是大户人家啊。”
梁颖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什么大户人家,早没落了,钱是我爷爷偷偷给的,我爷爷那会子图我娘家里以前是大官,还跟几个王爷有些七拐八弯的姻亲关系。”
这么一说,顾金水就懂了。
梁颖感叹一番也就收拾了情绪,毕竟人已经走了好些年,再感伤也有限,她道:“这些钱怎么也拿来了?”
“不拿白不拿,何况这些年梁仁义估计变卖了你们家不少东西,这些钱也算是他弥补的。”
顾金水拍板道,“这些钱你先拿着花销,金子咱们收起来,回头给孩子们。”
梁颖想想,这倒也罢了。
就算不看梁仁义卖他们家的那些东西,只这些年梁仁义一家从顾家就没少借钱,这笔钱算是弥补上吧,回头给家里买些大件,给婆婆、小姑子添些零用钱。
天都要亮了。
徐凤来在家门口坐在凳子上迷瞪着眼,就听得外面传来啪啪的拍门声,徐凤来吓了一跳,这才从梦中惊醒。
徐凤来赶紧过去,门一打开,是白着脸打摆子的梁仁义。
徐凤来心里一跳,觉得只怕是出了大事,还没开口,那梁仁义一进门就瘫在地上了。
徐凤来几乎要叫出声。
梁仁义赶紧摆手:“别叫,我、我……”
他话没说完,人晕过去了。
梁仁义病了是几天后徐凤来上门借钱的时候说的。
顾金水喝着稀粥,纳闷道:“咋就病了?他病了去医院不也能报销医药费吗?”
梁仁义还领着一份工作,说是环卫工人,其实就是扫大街,但就是扫大街,那也是有编制的正经工作。
徐凤来尴尬地搓着衣袖,“那啥,先前不是要出国吗?工作也卖了。”
顾家人跟商定好了似的,齐刷刷抬起头看着徐凤来。
“卖了?那卖了的钱呢?怎么也得小三百吧,这笔钱还不够看病的吗?”何春莲是皮笑肉不笑。
徐凤来心里暗暗叫苦,可不是不够钱,自己家卖了工作,可周围亲戚朋友听说梁仁义病了,出国日期不定,就有不少人上门来要回钱,说是等要出国了再给。
徐凤来又不能不给,要是不给,不定被人看出他们家已经是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了。
为了还这些钱,家里头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徐凤来还去卖了自己的首饰,卖了家里偷偷买的电视机,这才补上了一些。
这不,家里就彻底没钱了。
“婶子,我们家就是应应急,等回头有钱了就还你们,你们家借我一百,不,不五十就够了。”
徐凤来赶紧说道。
何春莲看向顾金水。
顾金水笑呵呵:“嫂子,您真是会为难人,这么些年你们家借钱什么时候还过,我看你们啊就是纯心来找我们家逗乐子的,你们家能没钱?再说,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华侨亲戚吗?叫她汇钱就是了,人家遗产都要给你们了,汇个几百美金你们不就发了。”
顾金水这番话语气很是亲热,可说的话却是很刺耳,徐凤来脸皮都要被拉下来了。
她几时受过这样的憋屈,恼羞成怒站起来:“不给就不给,我算是看明白了,感情你们家对我们就这点儿情谊,梁颖,你可就这么个堂哥,你就这么狠心啊。”
梁颖温声和气:“嫂子,你放心吧,哥要是真病死了,回头我一定给包个大白包。”
“咳咳咳。”
顾银星在低头喝粥,险些没被呛死。
徐凤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看着梁颖半天,气冲冲起身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还险些撞到从外面买了早餐回来的黄喜荣,被黄喜荣骂了一顿。
“嫂子,你真牛。”
顾银星对梁颖竖起大拇指。
梁颖有些无奈,“你别夸我了,我是看我那堂哥估计是死不了才这么说。”
她琢磨着梁仁义的病估计不怎么严重,不然徐凤来不至于还能这么冷静,怎么着也得进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梁颖把徐凤来是看得透透的。
梁仁义没得大病,就是吹了风感冒了,那晚上发烧看着吓人,烧退后就差不多了。
可是,全家的家当都丢了,却叫梁仁义从床上起不来了。
他成日里在家里唉声叹气,徐凤来气冲冲回家,就听得梁仁义在屋里念道:“我的钱啊。”
“钱钱钱,你念了钱是能回来还是怎么样?”
这几年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徐凤来对梁仁义的态度就彻底变了,拉长老脸,进来的时候还踢了地上的凳子一脚。
梁仁义满脸苦涩,他坐起身来,身上还盖着被子,“媳妇,钱拿到没?”
“拿什么拿,你那堂妹真是彻底没人性了,她也不想想,她就一个闺女,将来不得指着咱们亮亮养老,我开口要五十他都不肯给!”徐凤来气得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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