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倒v开始】

    白琅跟随仆从, 很快便到了庄行良那边的小书房。

    小书房应是单独为庄行良准备,就位于庄行良房间旁侧,面积不大, 但书卷不少,入门便见四五个书架子上都摆了满满当当的书卷。

    “白小公子,你来啦?”

    庄行良见到白琅抵达,忙起身迎上前。

    白琅颔首致意, 算作简单回应。

    比起昨日,庄行良表现得似乎更熟稔热络了些, 挥手让仆从下去,自己欢欢喜喜地带着白琅去书架前:“这里便是我专门放话本的书架。我收藏了许多临原镇独有的话本,定然是你此前不曾看过的。”

    白琅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书, 微微瞪大眼睛,灰眸间多出些惊诧的情绪起伏。

    他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多书卷。在他的认知中, 唯有家中天赋最优异的嫡子能够拥有这样的藏书量, 他轻声道:“好厉害。”

    白琅与庄行良同龄, 但不知是否幼时发育不好, 比之庄行良还要矮上两三指的高度, 眸色清澈, 稍仰头看着书卷,像极了求知若渴,又苦于无书的寻常少年。

    庄行良侧眸看向他,顿了顿, 莞尔:“还好啦。你若有喜欢的可拿去看, 这些我都看过了, 你拿哪些都可以。”

    白琅便伸手, 随意地抽出了一卷距他最近的话本。

    庄行良并未在意他抽了哪卷, 在他选定后带他到书桌旁,随他坐下翻阅。

    白琅是很容易专注的性子,坐下翻开书卷后,注意力便只集中于书卷之中,看着卷中字字句句。

    起初都是些简单易懂的叙述,但越往后,便越多各种晦涩的描写。

    诸如什么“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什么“解带声已颤,触手心愈忙”的。*

    白琅看不懂一点,愈是觉着茫然,不知不觉间打了个哈欠。

    好难懂。

    困了。

    浅浅熏香萦绕在白琅鼻翼间,他又打一个哈欠,更觉困意袭来。

    在连天哈欠中,白琅放弃挣扎,趴着桌子陷入浅眠。

    须臾,在他对面假意看书的庄行良才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白小公子?”

    白琅未给予任何回应。

    看来是睡着了。

    庄行良捏捏手心。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所用迷药分量不重,亦不知对修士是否有用,本还不确定是否能让白琅昏迷。

    这时候与他做交易的“鬼”暂且不在,他鼓足了勇气才小心翼翼站起身,走到白琅身侧去,想找他身上的那枚“玉珠”。

    然而他刚走近,便不经意间瞥见了白琅手侧摊开书卷上的内容。

    只一眼庄行良便红了脸颊。

    怎、怎么会是这种书……

    他依稀记起这是学堂中旁支同窗塞给他的,他不好拒绝,便随意放置于书架之中,不曾想竟正好被白琅拿到……

    庄行良回想着方才他频频观察白琅时,白琅面容中的茫然不解。当时他还以为白琅是正好拿到了用语比较艰涩的正经话本。

    他居然……看不懂这种东西吗?

    是受失忆影响,还是……

    庄行良又想起不久前白琅那声轻轻的赞叹。

    他的思绪就要发散,须臾又反应过来,忙抽回心神。

    不行,现下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庄行良深吸一口气,在白琅身边站了一会儿……又一会儿。

    白琅的玉珠直接佩戴在胸前怀里,这样趴着的姿势确实不好找寻。

    庄行良在话本中时常看到各种修士感知敏锐的内容,又怕贸然上手会将他惊醒,打草惊蛇。

    他兀自纠结着,最后心一横,伸手——拿走了白琅手侧的书卷。

    先、先把这不入流的书收好,再顺便想想办法罢。

    庄行良拿着书走向书架,脚步缓慢,放回去后又随意抽了本旁的书出来。

    但这次他尚未来得及走回白琅身侧,继续思考对策,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良,你可在书房?”

    门外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正是庄夫人。

    白琅被突然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陌生的景象还有点懵。

    他环顾一圈,见到了书架前僵硬站着的庄行良,还没反应过来,书房门口又被人轻轻推开。

    庄夫人身旁还跟随着搀扶她的侍女,见到白琅时怔了一下。

    白琅神情仍带着初醒时的懵懂,发丝稍有些乱,姿势亦为挪动,一看便知是才被吵醒。

    他看到庄夫人,剩余的瞌睡顷刻消散,往书桌一侧缩了缩,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没有那个丑丑的鬼。

    白琅稍稍松口气,端正了坐姿,微垂眸,似是面对陌生人有些胆怯。

    庄夫人反应过来,反倒是慌乱了些:“抱、抱歉……可是妾身吵醒小公子了?还是、还是这附近还有不干净之物……?”

    昨日白琅受到惊吓的模样她还历历在目,生怕自己又吓到这小孩。

    白琅摇摇头:“没关系,现在附近没有。”

    庄行良亦在此时回过神来,忙上前扶住庄夫人:“娘,你怎么过来了?你现下身子虚,还是不要太多走动才是。”

    “娘就是想来看看你……”庄夫人屏退了侍女,跟随庄行良走入屋内,“你每来书房便容易累着眼睛,娘担心你,便来看看。”

    说完,她又看向白琅方向,稍显局促:“只是不知你还邀了这位小公子,打扰你们了……”

    庄行良地位不及白琅,此时便没说话,白琅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同他致歉,再次摇头:“没关系。”

    他语气是惯来的轻,听着温顺乖软,像是个腼腆懂事的小孩。

    庄夫人斟酌着问:“你那位师尊……未随你一道过来么?”

    “没有。”白琅回答,听她语气,问,“你想见他吗?”

    庄夫人忙说:“没有没有,就是问问。”

    白琅歪了下头,不太明白她为何忽然这么大反应。

    庄夫人歉意地笑笑:“小公子的那位师尊……看着实在不好相与,我不太擅长同这样的大人物交际,只怕会冲撞了你的师尊……他便不愿再帮忙驱鬼了。”

    白琅想着墨宴以前同他说过的话,摇头说:“他不会不帮的。他说过,抓鬼是我们的职责。职责,不可以推卸。”

    他说得一本正经,灰眸间盈着些认真,似是真的将这件事情当作不容推卸的使命。

    庄行良眸色动了动,问:“那、那我娘是不是……还有得救?”

    闻言,白琅看向庄夫人身侧的怨气。

    怨气很浓郁,昨日甚至都能凝聚出转瞬即逝的实体,基本便代表着已深入体内,病入膏肓。

    表面看着或许尚不严重,但实则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暴毙而亡。

    半晌,白琅在庄夫人与庄行良紧张的视线中摇摇头,非常诚实地回答:“不一定。太久了,怨气已积聚体内,难以再真正祛净。”

    庄夫人面色更为灰败,又怕庄行良担忧,很快便收敛情绪,尽可能乐观地想:“至少只是不一定……那便还算有机会吧?”

    白琅依旧诚实:“有机会,只是概率很小。”

    昨日见过庄夫人后,他便听墨宴给他科普过,像庄夫人境况,能够存活的概率大抵便很小了。

    恶鬼缠身的影响是很迅速的,一旦身体垮掉,过不了几日就有可能毫无征兆地直接暴毙。

    白琅并未将期限也说出来——主要是庄夫人也没问他,仅仅是这个“概率很小”,就足够面前两人变了脸色。

    庄夫人深吸了口气,在庄行良面前仍是乐观的态度:“至少、至少亦是有概率的。”

    “……嗯。”

    庄行良轻轻应一声,眸间细微的光亮彻底黯淡,落于身侧的手藏于袖间,紧攥成拳。

    既如此,那便只能……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情绪,对庄夫人说:“时辰亦差不多了,我送娘回去吧,莫要再病重了。”

    庄夫人点点头,再次向白琅致歉:“今日打搅小公子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白琅仍只是摇头,坐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这时该留下还是离开。

    庄行良朝他浅浅地笑一下:“白小公子今日应当是累了吧?那我们下次再约。只是我还要送娘亲,不能送你回去了。我让仆从带你回去可以吗?”

    白琅想了想,回答:“我可以自己走。”

    他认路能力很强,走过两遭后已记得来回线路。

    庄行良没勉强:“好,那我们下次再约。”

    白琅“嗯”一声,在庄行良之后起身,准备回他们那边的院子去。

    不过才走出书房不久,他又注意到不远处一道小小的身影偷偷看着他。

    他看过去,对上庄媛媛怯懦的视线。

    庄媛媛似乎被吓了一跳,颤着声开口:“哥、哥哥好……”

    白琅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并未看见其他人,转回头又再次对上庄媛媛目光:“你在……叫我吗?”

    庄媛媛似乎害怕着什么,听到他的问题,咬着唇没有回答,片刻后逃似的离开了。

    白琅愈发疑惑。好奇怪一小孩。

    他未理会这个小插曲,走出庄致季这边的院子,还没走两步,倏地又看到不远处吊儿郎当倚靠在树杈上的墨宴。

    墨宴穿着黑底祥云织金缎锦衣与一双黑金长靴,一脚曲起搭在枝干上,一脚落于半空中微微晃荡,双手垫于脑后,一头白发只束起一半,余下只随意披着,就这么靠在粗壮树干上。

    他嘴里还叼了根草,活像哪家潇洒恣意的花花公子出来晃荡。

    他注意到院子那边的动静,偏头,正对上白琅仰头望来的迷惑视线。

    “……咳。”墨宴轻咳一声把草丢了,从树上一跃而下,“和那小屁孩的见面结束了?”

    白琅点点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墨宴面不改色:“路过,看看风景。”

    【作者有话说】

    *前句:苏轼《戏赠张先》,后句耶律乙辛《十香词》

    路过看风景:指在树上完完整整蹲了一个时辰并且把真正路过的庄媛媛吓得不轻。

    ——

    感谢【夏夜凉心】x50的营养液mua!

    第28章

    白琅对墨宴的说辞存疑, 但见他一副坦荡荡的模样,未再细想,同他一道回了庄陶庄瑜他们的院子。

    他们回去时, 正巧庄陶庄瑜就在院子内。

    庄瑜见到白琅,神情欢喜不少:“白琅哥哥你回来啦?”

    白琅“嗯”一声:“你找我吗?”

    庄瑜瞥一眼墨宴方向,声音放小了些:“我们现下准备去见顾叔叔,一起去吧?”

    白琅抬头看向墨宴。

    墨宴对于才蹲回来的小孩又要被拐走这件事感到不悦, 但这本就属于白琅今日行程中的一项,亦是他之前让白琅这么做的, 不好再让白琅拒绝。

    他姑且同意:“你去吧,尽量午膳前回来便好。”

    白琅乖乖点头,走向庄陶庄瑜的方向。

    庄瑜小小地松了口气, 向墨宴行礼致意:“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墨公子再见。”

    墨宴随意摆摆手, 没再管他们, 庄陶庄瑜便同白琅一道离开院子。

    顾舒术每次与他们相约的地点都位于庄府附近的树林间, 不易被人察觉, 亦合适隐匿。

    庄陶庄瑜对于过去的路已格外熟悉, 路上庄瑜还很开心地同白琅说了不少顾舒术的好话。

    白琅基本没细听, 过耳便忘。

    半晌,他们终于行至树林中的一处小空地。

    小空地内有一套石桌石椅,石桌上已摆着温好的茶水,一名蓝衣男子独坐于石桌前。

    男子气质沉稳, 头戴白玉流苏发冠, 衣着不凡, 样貌亦是俊逸, 虽被喊作“顾叔叔”, 但模样更似及冠之龄,一点都不显大,看着还是沉静从容之人。

    唯一令白琅感到诧异的是,这名男子眼睛前蒙着一层白纱,似是眼盲,但偏生端壶倒茶的动作格外精确流畅。

    “顾叔叔。”庄陶庄瑜主动喊人。

    顾舒术手间动作停滞,亦是微讶:“今日还有旁人?”

    白琅好奇地看着他:“你看得到我吗?”

    他声音轻,少年般的清润嗓音听起来很干净,语气亦是纯粹的疑惑,听不出分毫恶意。

    顾舒术敛了神情,莞尔:“我亦是修仙者,虽目盲……但可以神识大致感知四周。”

    他用了“亦是”,显然是看出白琅修仙者的身份,便将白琅最需要探听的消息直接告诉了他。

    白琅不太懂修炼事宜,目前只从墨宴那儿学会了神识传音,不知这神识竟还能探查四周。

    他惊叹:“好厉害。”

    乖乖软软的声音很轻易便能得他人喜爱。

    顾舒术对他态度温和,轻摇头:“算不得厉害。这是修士的基本功,小公子应当亦是懂的。”

    白琅茫然:“可是我不会啊。”

    “……嗯?”顾舒术语气间同样带上疑惑。

    庄瑜在旁侧解释:“白琅哥哥记忆残缺,很多事宜不记得了。”

    “如此……”顾舒术声音放轻,“抱歉。”

    白琅最近听道歉都听习惯了,摇头:“没关系。”

    顾舒术招呼他们:“都先坐下罢,莫要站着了,尤其是小瑜,你昨日才昏倒过,注意身体。”

    “知道了。”庄瑜乖乖应声,拉上白琅一同去桌边坐下。

    顾舒术先替庄瑜把脉,关心一番庄瑜的身体。

    白琅安静坐在旁侧,目光仍放在顾舒术身上。

    他记得庄瑜说过,顾舒术此前想过带庄陶走,但这样的话并不能同时带上庄瑜,原来是因为他本人亦算是个“病患”么?

    这人倒是比他预料中的要文弱些。

    白琅又忆起庄府中他见到过两次的女鬼面容,那女鬼生前应当亦是眼睛受损,被人挖走了眼球。

    这人眼睛同样有问题,会有何关联么?

    白琅不太擅长思考这些事情,便坐在一旁听庄陶同他聊了会儿。

    待顾舒术检查完庄瑜身体,确认他暂无大碍,他才重新问及白琅事宜:“这位嗯……白琅小公子?是小瑜小陶你们新交的好友么?”

    顾舒术只听到庄瑜提过“白琅”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些不确定。

    庄瑜应了下来:“嗯,白琅哥哥是同他师尊一道来庄府驱鬼的。”

    顾舒术疑惑:“师尊?”

    庄瑜拿捏不住关于墨宴的具体事宜能不能说,便没替白琅继续回答。

    白琅自己接了话题,强调:“嗯。一个自称我师尊的人。”

    顾舒术并非庄家人,庄陶庄瑜亦知此事,白琅就不考虑什么给墨宴留面子的事情了。

    顾舒术大致明白:“是你失忆后认识的人么?”

    白琅点头,见顾舒术没反应,意识到他看不见,补充一个“嗯”。

    顾舒术又问:“那关于庄家的事宜,你们如今调查得如何了?”

    白琅想了想,回答:“墨宴说,庄陶庄瑜娘亲的死,和庄致季应该也有点关系。”

    旁侧的庄陶皱眉:“和他也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害我们娘亲?”

    白琅摇摇头:“不知道。墨宴只说应该有关系,但不确定是生前有关,还是死后有关。”

    庄陶与庄瑜听不懂这些专业事项,迷茫地看着白琅。

    白琅并没有理解他们的眼神,回答过后就沉默下来。

    顾舒术在这时温好一杯新的茶水,递向他的方向:“来,喝杯茶罢。此茶是自修仙界带来的,长于浓郁灵气间,比之人界茶水,应当更适宜你。”

    白琅还记得庄陶第一次给他沏的茶,问:“是苦茶吗?”

    顾舒术浅笑:“放心,不是苦茶。听你语气声音,我大抵能猜出你应是喜甜厌苦的小孩。”

    白琅不明觉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吗?”

    “嗯。”顾达居应一声,“你的语气声线单纯,听着便不似爱吃苦的小孩。你那位……自称是你师尊之人,待你应当也很好。”

    白琅不太懂如何算“待他好”,便没回答,端起茶杯抿一口,与那日庄陶给他的甜茶口感相似,应当差不多就是这种茶。

    他喝了小半,还挺喜欢这种茶的口感与味道。

    顾舒术轻笑着问:“如何?此茶长于灵气间,对修仙者而言会更有益处,亦更适宜修仙者的口味。”

    白琅回答:“嗯,好喝。”

    他说得朴实无华,听着好似还有些敷衍,只是因他偏轻的语气稍显真诚。

    着实是名不通世故的单纯小孩。

    顾舒术亦抿口茶水,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同三名小孩闲聊起来。

    期间大部分时候是庄瑜与顾舒术在聊,庄陶性子会沉闷些,时不时给庄瑜添点茶水,偶尔在庄瑜提及他时回答几句。

    白琅不擅交谈,对他们聊的话题亦不感兴趣,基本在放空自己的思绪或是喝茶。

    每当他茶杯见底时,庄陶也会给他倒满,白琅就继续喝。

    顾舒术和庄瑜那边话题换了几轮下来,白琅喝茶都快喝饱了。

    庄瑜又把话题聊回庄府事宜,提及此前他们院子中有恶鬼,墨宴为驱赶恶鬼,他们娘亲生前留下的屏风被损毁了。

    顾舒术微滞,片刻后轻蹙眉,担忧地问:“那你与小陶可有受到何影响?继续在那院中住,可会太过危险?”

    庄瑜回答:“您放心,白琅哥哥说了,我们没有受影响。那院子亦被墨公子加了结界,恶鬼进不来。”

    “未受影响便好。”顾舒术稍松口气,关注起话中里一个重点,“白小公子还知晓你们是否收到影响了么?”

    此前的聊天中,庄瑜偶尔有提及白琅,说过他与墨宴应当是很专业很厉害的捉鬼师。

    白琅只听到顾舒术喊他,灰眸重新聚焦,抬眸看向顾舒术与庄瑜的方向,过会儿才反应过来顾舒术在问什么。

    他坦诚回答:“嗯。我能看到怨气。一个人的周围若有怨气,那便是被恶鬼缠上了。”

    白琅说完,庄瑜又补充:“白琅哥哥可厉害了,那日他还看到过我们院中那恶鬼的样貌。”

    他话间带了些小小的崇敬,眼睛亮亮地看着白琅。

    白琅神情未变,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厉害技能。

    那恶鬼长得真的好丑,他宁可看不见。

    顾舒术听着庄瑜的话,轻轻摩挲瓷杯,状似不经意地问:“白小公子还能看到那恶鬼容貌么?我可否问问你看到的那恶鬼是何模样?”

    白琅回答:“是名女鬼,但是没有眼睛,应该生前被挖掉了,眼眶下有血痕,是死后无法出现的痕迹。”

    顾舒术停滞片刻。

    白琅歪头问他:“怎么了吗?”

    顾舒术这才回神,歉然道:“无事。那白小公子可知,什么样的人,死后才会变为恶鬼?”

    这题白琅会,他听墨宴科普过:“首先必然是死于非命,临死之际怨气足够重,便会在死后成为恶鬼。

    “大部分恶鬼都因生前为人所害,心存强烈怨恨而化。作祟范围亦停留于生前害死他的那些人及其周围。”

    “原来如此。”顾舒术将手中瓷杯放下,轻声应答一句,便不再停留于这种话题当中,转回些寻常家常,仿佛真的只是随意问问。

    白琅心性单纯,并未多想,话题移开后便继续放空自己。

    良久,茶尽水凉,顾舒术及时收了话题:“今日时辰不早了,小瑜你身子虚,莫要在外边待太长时间,差不多便回去吧。”

    庄瑜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点头:“好,那我们就先走了。顾叔叔您记得回去路上小心些。”

    顾舒术轻笑:“嗯,我知道的。”

    他又将一个包裹交给庄陶:“这是我近日为小瑜新配的药方,旧的便停了罢,时辰仍同之前一样。”

    庄陶认真点头:“好,我记住了。”

    俩小孩一道起身同顾舒术道过别,白琅便跟着他们一道回庄府。

    等他们的脚步声渐远,顾舒术才收拾此处的茶具,起身亦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顾公子且留步。”

    墨宴不知何时自一棵粗壮大树后绕出,双手抱胸,单肩倚靠着树干,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男子。

    “套了我家小白琅这么多讯息,就这么佯装无事地离开,顾公子是否有些太欺负小孩了呢?”

    第29章

    顾舒术脚步微滞, 轻笑:“墨公子说笑了,顾某不过同白小公子随意聊聊。若墨公子无事,顾某便告辞了。”

    语毕, 他抬脚便要径直离开。

    墨宴慢悠悠地开口:“想必顾公子尚且还不愿让庄陶庄瑜那俩小孩知晓,你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罢?”

    顾舒术止住了动作。

    墨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着急走了?”

    顾舒术肩膀动了下,似是呼了口气,转身面向墨宴声音方向:“墨公子有何事, 不妨直说?”

    墨宴站直,打量起面前目盲的顾舒术。

    顾舒术神情与此前同小孩们聊天时无异, 仿佛并未因墨宴言语触动,从容镇定,气度不凡。

    他修为才至元婴, 尚不及墨宴,但就算是在修仙界, 亦称得上一句修为挺高。

    只是墨宴还看出他体内灵气凝滞, 应是受了后天损伤, 修为尚在, 却与普通凡人无异。

    墨宴收回视线, 仍是双手抱胸的姿势, 开口:“我呢并无为难目盲者的爱好,既然顾公子自我家小白琅身上了解了一些你不该知道的内容,作为等价交换,是否也该说说你的故事呢?”

    顾舒术莞尔:“那倒是要叫墨公子失望了。顾某不过一介散修, 并无什么故事值得墨公子品鉴。”

    墨宴笑吟吟:“我倒觉得修仙者爱上凡人的故事, 还挺新鲜有趣的呢。”

    元婴期修士寿命已臻千岁, 千岁修士与百岁凡人, 这可不是一段值得称颂的感情。

    顾舒术轻笑一声, 只发出一个气音,听不出情绪几何,似有几分自嘲含义。

    他并未言语,墨宴还赶时间回去给白琅做午膳,不再同他打太极:“我就同顾公子直说了罢,要解决恶鬼事宜需了解恶鬼作祟始末,既然顾公子亦知恶鬼之一是庄陶庄瑜他们的娘亲,还往顾公子能够配合。”

    顾舒术仍旧只是轻笑:“墨公子可真是会说笑,您不觉得以顾某的处境,更宁愿那庄家人能遭到他们应得的报应么?”

    墨宴:“即便这将彻底断送那位夫人转生轮回的机会,你也不在乎?作祟恶鬼若是能及时被收归,仍是有转世机会的。但若不及时,便只能魂飞魄散了。”

    这番话有一半是墨宴瞎诌的。

    恶鬼在成为恶鬼的那一瞬,便基本注定失去轮回再世的机会。除非那恶鬼作祟意愿并不强烈,以及有白无常的净化之术将其怨气祛除。

    现下那女鬼早已作祟,且白无常缺位,白琅无法再用他独有的净化之术,那女鬼注定是要魂飞魄散的。

    顾舒术自嘲似的笑一下:“她既选择了自去报复,我又何苦去阻止她?”

    他并非一名合格的伴侣,在爱人遭受折磨苦难之际,在爱人含恨而死之时,他却无能为力。

    他已失去报复庄家人的能力,那不若放任这一切的发展。

    墨宴只觉这人还真不好骗,继续:“那即便她怨气愈积愈重,彻底失去理智成为厉鬼,祸害完庄家后去祸害庄陶庄瑜,你亦不管?”

    顾舒术指尖蜷了蜷。

    墨宴继续添油加醋:“厉鬼可不似恶鬼,基本只将作祟范围固定在生前怨恨之人身边。厉鬼会纠缠于它遇见的所有人。以庄瑜那小孩的身体,只怕是被厉鬼缠上的第二日,便有暴毙而亡的可能罢。

    “若他知晓他是死于自己娘亲的鬼魂之下,真不知会是什么想法呢。”

    他感慨似的说着,语气漫不经心,但字句直戳顾舒术真正的软肋。

    顾舒术沉默不语。

    墨宴也不着急了,看看天色:“我差不多是时候回去给我家小白琅做午膳了,今日便不叨扰顾公子了。顾公子不妨再好好想想,何时想好了,何时再来找我。”

    他伸了个腰,不再看顾舒术,悠悠闲闲地往庄府方向去,思考起等会儿要做些什么吃食给白琅。

    顾舒术始终站在原处,面向墨宴离开的方向,许久许久。

    直至墨宴彻底离开他能感知到的范围,他才转身,走入茂盛树林之间。

    —

    另一头,白琅跟随庄陶庄瑜他们回到院子后,便回了自己房间,意外地没有见到墨宴。

    他猜测墨宴应当是又出去瞎晃悠了,便不再管,坐在房间内随意拿了卷庄陶庄瑜他们给的话本看。

    虽然仍看不太懂一些奇奇怪怪的描述,但不妨碍他用来“打发时间”,在房间内等到了墨宴回来。

    “小白琅你回来了?”墨宴装出意外的模样,“正好,我方才去做午膳了,来用膳吧。”

    白琅闻声抬头,放下手中书卷,乖乖走过去。

    墨宴将膳食放出来,都是些分量不大的家常菜,还是白琅偏好的甜口,看着很有食欲,闻起来也很香。

    白琅对墨宴的厨艺很满意,这几日里墨宴菜色从不重复,而白琅亦基本都很喜欢。

    每日也只有在用膳时,他觉得墨宴还是非常靠谱的。

    白琅习惯性先把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之后才扒拉几口米饭,神情明显是满意的。

    墨宴得意洋洋:“如何?今日这些是不是也合你口味?”

    白琅点头:“嗯,好吃。”

    墨宴笑得更开心了:“你喜欢就好,也算我的厨艺没白学。你可是唯一吃过我做的饭的小孩。”

    白琅好奇地抬头望向墨宴:“你没有做过给别人吃吗?”

    他觉得墨宴的厨艺算是墨宴少有地能够炫耀的技艺,以他的性格,竟然之前并未给别人展示过么?

    白琅问得无心,墨宴的笑意却淡了些:“嗯。毕竟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领情的。”

    曾经的墨宴一直都是藏不住事的类型,在及冠离开墨家前,便自己学会了下厨。

    他也曾兴致勃勃地为关系很好的兄弟姐妹们做吃食,但在后来知晓他们将他所做的所有吃食都嫌弃地倒掉之后,墨宴便再没为任何人进过膳房。

    想到这,墨宴看向会把他做的膳食吃干净,还会夸他做得好吃的白琅,心底怜爱更甚:“果然还是你更可爱一点。”

    白琅没太听懂墨宴的意思,但并非第一次被墨宴评价为“可爱”,便没再管,低头继续乖乖吃饭。

    待到吃饱喝足,白琅才想起要汇报今日的“任务”。

    他坐在桌子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在收拾饭桌的墨宴。

    墨宴过了会儿才在不经意间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怔一下:“怎么了?忽然这么盯着我,是有何事要说?”

    白琅认真道:“我今日见到顾舒术了。”

    然后又没了下文。

    墨宴耐心回他:“嗯,我知道。毕竟你当我面出的门。”

    他还尾随过去听了单纯的白琅被套走一些信息的全过程。

    白琅还是一本正经:“他眼睛看不见,也说了自己是修仙者。会沏茶,经常和庄瑜聊天,身上有药的味道……”

    他事无巨细地把自己听到、看到的内容说了一遍,墨宴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白琅这是在同他汇报此前要他打听顾舒术的结果呢。

    墨宴哭笑不得地听完,应下:“好,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

    白琅却还是看着他,灰眸干干净净地映照出墨宴的身影,似乎是还在等着什么。

    墨宴接着问:“还有什么吗?”

    白琅强调一遍:“我打听到顾舒术的事情了。”

    “嗯,听出来了。”墨宴一时没跟上白琅与寻常人不太一致的思路,“所以?”

    白琅视线中浸入些疑惑:“我完成任务了,你不给我酬劳吗?”

    墨宴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本想回一句“这不是一定要你完成的任务”,免得他后续还是太较真勉强自己。

    但转念一想,白琅多半是受过往影响,这个时候同白琅说这个,倒有些像耍赖不认账了。

    他便问:“那你想要什么酬劳?”

    白琅还是不解:“这不是你来决定的吗?”

    在白琅的认知中,完成“任务”是可以获得报酬的,但报酬是什么,只有在交代他事情的人给他时他才知晓,大多时候是一些日常生活所必须的东西。

    这亦是他为数不多能拥有一些生存所需物资的机会,因而他对待“任务”一般都会很认真,即便有时不太懂不太理解,亦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任务指示去做。

    墨宴意识到白琅的常识与寻常人的常识相差实在太大了,但他尚不了解白琅的过去,暂时不好让他改变认知。

    他先顺着白琅的话说:“这次是我疏忽遗忘了,那这样吧,你这次的任务酬劳我要再想想。或者你若有何想要的东西,随时可以找我要。”

    白琅姑且接受了这个安排,终于不再盯着墨宴看。

    墨宴蒙混过关,松了口气。带小孩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他继续将桌子收拾干净,食盒暂时放到一边,又去给白琅泡了杯茶,免得他等会儿口渴。

    白琅有顺手将放到面前的茶水直接端起来喝的习惯,墨宴便将温度把控好,才把茶杯放到白琅面前。

    白琅抿了一口,轻轻蹙眉,很快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墨宴注意到他一瞬细微的神情变化:“怎么了?茶水温度还是太烫了么?”

    白琅摇头:“没有,刚好。就是好像没那么好喝了。”

    方才喝了太多顾舒术的茶,白琅习惯了那种口感与甘甜,再喝庄府的茶叶,感觉一下便差了许多。

    墨宴不知他心思,也倒了一杯来尝试,呢喃着说:“好像和昨日的没什么区别啊。我也没换茶叶。”

    不过他一切均以白琅的心情优先,问:“小白琅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茶叶?既然你不喜欢这个了,晚些我再去给你买新的吧。”

    白琅并无太多偏好,想了想,说:“我觉得顾舒术的茶很好喝。他说是修仙界的灵茶。”

    墨宴明白了:“行,那我知道了。”

    等下次见到顾舒术,从他那里讹一点过来好了。

    【作者有话说】

    顾舒术:?

    第30章

    在与顾舒术见面后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时间墨宴外出频率比之前高许多,白琅亦会于白日时应庄行良那边的邀,前往他的院子看话本, 再于午膳前回到房间内等墨宴投喂。

    这日,白琅同往日般来到庄行良小书房,估计时辰差不多了,放下话本。

    庄行良注意到他的动作:“小白可是要回去了?”

    经过两日相处, 庄行良对待白琅态度比之前要亲近许多。

    白琅不在意称呼与态度之事,点头:“嗯。墨宴应该快做完午膳了。”

    庄行良:“墨公子还会做午膳么?我以为墨公子那样的仙人都是远庖厨的呢。”

    白琅回答了他的前半句:“嗯。他做饭很好吃。”

    庄行良笑笑:“小白与墨公子感情真好呢。”

    白琅不懂什么叫感情好, 没回他。

    庄行良这两日已习惯他的时不时沉默,又试探着问:“对了小白,你明日下午可有空闲?”

    “下午?”白琅蹙眉, “有什么事么?我下午不离开房间。”

    这几日庄家上空怨气更为浓郁,打雷动静比平日响许多, 而墨宴这段时日又忙, 白琅几乎都是独自待在隔绝声音的房间内。

    庄行良听出白琅应是不愿下午出门的意思, 问道:“下午时你是与墨公子待在一起么?”

    白琅摇头:“墨宴很忙, 我是自己待在房间。”

    庄行良又试探着继续:“那我明日下午可以去找你玩吗?”

    白琅想了想, 看在不需他离开房间的份上点了点头:“可以。”

    打雷期间只要不让他听到雷声, 万事好说。

    庄行良稍稍松了口气,莞尔:“那就说好啦,明日下午我去找你玩。我们明日见!”

    “嗯。”白琅应一声,起身离开庄行良的小书房。

    然后预料之中的, 又在院子门口见到了庄媛媛。

    每次他离开庄行良的小书房时, 都能见到庄媛媛在院子门口一处待着。

    第一日时庄媛媛不知是被什么吓到了, 只喊了白琅一声便逃跑, 之后这两日倒好些, 都会安安静静坐在院子里自己玩,见到人时软软喊一声。

    庄媛媛这会儿正坐在院子内的一块石头上玩草,见到有人自小书房内出来时紧张一瞬,发觉是白琅才放松下来:“白哥哥好。”

    白琅听到她的声音,看向她,颔首算作回应,看到她手上被编成一圈的草环。

    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白琅第一次主动同庄媛媛说话,庄媛媛过了会儿才小声回答:“是、是媛媛自己编的花环。虽然、虽然这里没有花……”

    庄媛媛攥着手中的草环,有些紧张:“白、白哥哥要吗?”

    她神色中带着胆怯的期盼,清澈黑眸小心翼翼放在白琅身上。

    白琅对她手中物什比较好奇,在他的认知中并未见过这种东西。

    他走到庄媛媛面前,接过了庄媛媛递来的草环。

    庄媛媛才五岁多,草环编得并没有特别细致,歪歪扭扭,时不时有几条突兀岔出去的草条。

    很简陋潦草,但对于缺乏常识白琅来说仍然值得惊叹:“好厉害。”

    能把长在地上普普通通的草编成个环,好像很不容易的样子。

    庄媛媛被夸得脸颊微红:“媛媛、媛媛做得还不是很好看,白哥哥能喜欢就好。”

    说到这,她又小声补充:“如果、如果有花,花环插上花,会更好看。”

    说到这,庄媛媛神情又变得难过些:“只是院中的花都被爹爹命人拔掉了。”

    白琅因庄媛媛的话,往四周看一圈,才注意到这院子内似乎确有些不规则的痕迹,还有一些光秃秃的茎,看着应是不久前才大肆将花都拔出。

    他想了想,说:“我们的院子有花,你要去看看吗?”

    “可、可以吗?”庄媛媛仰头看着白琅,眼底闪起些小小的期待。

    白琅点头:“嗯,可以。”

    “谢、谢谢哥哥!”

    庄媛媛奶声奶气地道了谢,面对白琅似乎并无之前那般胆怯了,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的草屑,乖乖跟在白琅身边。

    白琅便带着她回了庄陶庄瑜的院子。

    最近忙得不见踪影的墨宴意外地出现在了院子里,看起来正和庄陶交流着什么。

    墨宴背对着白琅,但仍然最先注意到他回来,回头看向他:“小白琅,你回来了?”

    白琅正要点头,就感知到庄媛媛往他身后躲,看模样似是有些害怕。

    墨宴这才注意到庄媛媛,挑眉:“怎么还带回来一小孩?”

    庄媛媛听到墨宴提到她,又攥住白琅的衣角,应是在害怕。

    白琅对这种情绪很熟悉,对墨宴说:“你吓到她了。”

    “我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吓到了她?”墨宴无奈,“明明是她自己怕生。”

    白琅歪了下头,思考一下,又对庄媛媛说:“那你别怕,他不生。”

    庄媛媛没理解白琅的形容词:“……?”

    墨宴被白琅的说辞逗笑,“算了,果然你还是招小孩喜欢。你们玩吧,我去给你做午膳。”

    他走到白琅身边,拍了拍白琅的肩膀:“午膳我会只做你那份,时候差不多了记得送客。”

    白琅乖乖点头:“好。”

    墨宴这才离开,庄陶则是过来同白琅打个招呼后,就与墨宴一道去了膳房,准备做庄瑜和他自己的午膳。

    俩“生人”都离开,庄媛媛才从白琅身后走出来。

    她年龄小,性子敏感,有些畏惧地拉了拉白琅衣角:“白哥哥,要、要不媛媛还是回去吧……”

    白琅不解:“为什么?你不是想要花吗?”

    庄媛媛胆怯地低下头:“大家好像都不喜欢媛媛……媛媛可以不要花的……”

    白琅不太懂喜欢不喜欢的事,只记得墨宴说过他不喜小孩,回答:“墨宴不喜欢小孩,你是小孩,所以他确实不喜欢你。”

    庄媛媛神情更难过了。

    白琅却仍然不解:“但是他不喜欢你,和你想要采花,有什么冲突吗?”

    庄媛媛五岁的小脑瓜还思考不出这么深奥的问题,愣愣地说:“媛媛、媛媛怕他不想看到媛媛……”

    白琅:“他又不在,怕他干嘛?”

    庄媛媛被问得茫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好似很有道理。

    最后庄媛媛还是稀里糊涂跟随白琅去了院子里长有小花的地方。

    院中植株庄瑜都会很精心照顾,他们过去时庄瑜正好坐在院子里看着花花草草晒太阳。

    见到白琅过来,庄瑜欢喜地打了招呼:“白琅哥哥,你回来了?”

    接着他又注意到一旁的庄媛媛:“媛媛怎么也来了?”

    庄媛媛与庄瑜似乎关系还算不错,至少并未太怕他,小声地说:“小瑜哥哥好。”

    白琅替庄媛媛做了回答:“她说做花环要有花,但是他们的院子没有花了。”

    庄瑜明白了庄媛媛的来意,弯眼笑笑:“那媛媛摘我们这边的吧。我们这边花可多了,应该够媛媛用的。”

    “谢、谢谢小瑜哥哥。”庄媛媛奶声奶气地回应一声,接着便开开心心到小草坪里去找花了。

    白琅不懂这些,便只是坐在一旁,听庄瑜找他聊天。

    半晌,庄媛媛编好了两个新的花环,拿到庄瑜与白琅面前:“这个给、给白哥哥和小瑜哥哥。”

    庄媛媛的花环同之前的草环是差不多的歪歪扭扭,但看得出已是用心至极。

    庄瑜笑着夸赞她:“媛媛好厉害,花环编得越来越漂亮啦。”

    庄媛媛腼腆地笑笑,又看向白琅,像是也在期待着白琅的评价。

    白琅看着花环,插上花以后确实比方才的草环要好看许多,便直接说:“很漂亮。”

    庄媛媛显然更开心了,眼底亮起些小小的光亮,比之前怯生生的模样要明亮活泼许多。

    她本身样貌很好,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与庄夫人更为肖像,未来若能顺利长大,想必也会出落得亭亭玉立。

    只是往日实在太过内敛卑微,总是怯懦不安,遮掩了大部分光彩。

    庄瑜有些心疼地揉揉庄媛媛脑袋,叹息着对白琅说:“三叔不喜女孩,偏爱堂兄,媛媛平日总会挨训,三婶亦不管她,她性子便软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庄媛媛的处境与他和庄陶的处境是差不多的,因而庄瑜对庄媛媛会好一些。

    白琅不懂这些,便只是听着,并未回答。

    恰好这时去做午膳的墨宴提着食盒回来了。

    “小白琅,午膳做好了,准备回去用膳了。”墨宴喊他一声,又见到庄媛媛,“这小孩还在呢?”

    庄媛媛触及墨宴视线,才露出来的些许光彩尽数收敛,往白琅的方向缩,轻轻拽住白琅衣角。

    以墨宴的角度看去,简直就像是在亲昵地抱着白琅的手臂。

    啧。

    墨宴微眯眼。

    他记得这小孩不是怕生得很么?才这么两日时间,和他家小白琅关系都好到可以直接上手抱了?

    墨宴又开始不爽了。他家小白琅跟他都没那么亲近,不是碰上害怕的事情都不一定理他,这些讨人厌的小孩怎么一个两个都和小白琅关系好得这么快?

    庄媛媛被墨宴冷淡的视线吓得更害怕了,又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这位大人不开心。

    庄瑜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朝庄媛媛招手:“媛媛,到小瑜哥哥这里来。”

    庄媛媛不明就里,只听话地到庄瑜身边,被庄瑜轻轻揽住肩膀安抚。

    墨宴这才收敛些情绪。

    【作者有话说】

    庄瑜: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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