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高亮】本篇爲黑化雀if線,是對正文内容的if衍生,與正文無關,不會影響到正文。
可以當做平行世界的另一種可能來看,是甜的!!是甜的!!!是甜的!!!當play看就行了,這兩個家夥虐不起來的!!.
“江雀,這裏就是沈氏集團了。”
郗景坐在異能調查科的車上,神色複雜地看向身後的少年。
就在昨天,異能調查科收到了來自西北荒漠的監測點的特殊能量波動,且能量波動越來越強。
西北荒漠,那是R-021被神秘勢力收容的地方。
考慮到R-021的危險性,異能調查科派了他和段雅素去探尋到底是什麽情況,郗景本以爲這會是一次在平常不過的日常揍收容物的任務的。
直到他跟随着能量的波動,直入深淵之中——
他看到一個皮膚蒼白的黑發少年正在地上繪制法陣。少年沒有可以當做“筆”的東西,于是直接咬破了手指,面無表情地用血在地上畫。
他就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傷口凝固了就再次咬破,而随着他的繪制,地底的白色法陣越來越微弱。
能量波動就是就從這裏來的。
他故意發出的腳步聲引起了R-021的注意力,對方漫不經心地擡起頭,用那雙不屬于人類的毫無感情的黑眸看向他,就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到來一樣:
“你是異能調查科的人?”
郗景心下一驚,謹慎地點了點頭,同時警惕地将手伸進的口袋中,随時準備給潛伏在後方的段雅素發信号。
然後,他就看到前面漂亮的少年輕笑了一聲,如同自言自語般的站了起來:
“啊……看來時間點早了一點,無所謂,回來了就好。”
他對着郗景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毫無情緒的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要世界末日了哦。”
後來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郗景的認知範圍。
R-021,或者說江雀,将關于祁山天師、預言中的未來、末世與破局之法的所有信息都告訴了他和段雅素。
他們倆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前幾天詭異的接連不斷的自然災害,迅速将這件事彙報給了吳科長,而吳科長也在半天内找到了江雀口中祁山天師唯二的後人,祁邱和祁清,證實了江雀說的話的真實性。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情況:
江雀直接從收容物變成了異能調查科的座上賓,他們不僅要帶着這個古怪的非人類怪物回異能調查科,還要按照科長的意思盡可能地滿足他所有的要求。
而江雀的要求隻有一個。
帶他去見沈踏枝。
“他會記得我的,不記得也沒關系,我會讓他這輩子都不敢忘記的。”
當時的江雀是這麽說的。
他總是說着說着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自言自語,郗景很難和江雀正常溝通,因此也沒聽懂這句沒頭沒尾地話從何而來。
他隻能懷揣着迷茫和不安的心情,先開車把江雀送到了沈氏集團的樓下。
這位年輕有爲的沈家家主現在還在集團内工作,郗景本着“就算江雀和沈踏枝有什麽過節,他至少也要從中勸一勸”的心态暫時陪江雀一起等了下來。
一邊是京城翻手雲雨的存在,一邊是來自深淵需要拉攏的神秘怪物。
郗景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江雀身後萎靡的八根觸手,默默補充,是個有點虛弱的怪物。
總之哪邊都得罪不起,一會他可一定要拉住江雀了,真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江雀将郗景糾結的情緒與動作盡收眼底,他知道郗景在想什麽,但也懶得解釋,隻是冷笑了一聲,側頭靠在了玻璃窗上。
車内開了空調,玻璃窗抵在額頭,冷冰冰的。
江雀垂着眸,低頭看向自己尚未愈合的手指。
上一世末世,沈踏枝掉下深淵奄奄一息,他救了他,後來沈踏枝在他快要死亡的時候将他背了上去。
沈踏枝一上去就看到了來自祁山天師的那堆屍骨,被迫進入了本該屬于他的回憶,得知了他的過往,與這一世必須要用他的命來啓動法陣回溯的宿命。
當時的江雀剛醒過來,就看到沈踏枝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腦袋。
沈踏枝的手是溫熱的,江雀不明白對方爲什麽要突然摸自己,疑惑地歪了歪頭。
他正想要發問,就聽到了沈踏枝輕輕的歎息聲:
“如果這是宿命的話……”
“讓我來也是一樣的吧?雀雀,我不想讓你死。”
什麽宿命?什麽他來?
江雀沒明白。
但緊接着,他就看到沈踏枝開始一步一步地往後退。
江雀終于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他不顧身上的劇痛,幾乎是跪爬了幾步才狼狽地站了起來。
“沈踏枝?你要做什——”
最後一個字終于沒能說出口。
在江雀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沈踏枝當着他的面,重新跳下了深淵。
後來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夢一樣了。
江雀去找梯子,想要重新下深淵,于是也看見了祁山天師的屍骨,慢沈踏枝一步想起了一切。
時間回溯,江雀重新回到了深淵之中,他甚至都不知道此時在什麽時間點,他隻知道沈踏枝用自己的命代替他換來了一次回溯。
他渾渾噩噩的,怎麽都想不明白沈踏枝一定要這麽做的原因,也不懂沈踏枝最後的話是什麽意思,最後隻能把這一切歸爲沈踏枝被天師們的預言吓到了。
長老說他們是命中注定會相遇的,沈踏枝也許不想和他相遇,也不想再來一世,所以才會想打破預言,自己跳下去來啓動回溯法陣。
……呵。
也不知道回溯回來的沈踏枝還記不記得他。
玻璃被他的體溫捂熱了,江雀從窗戶處擡起頭來,無所謂地想,不記得也沒關系。
反正他在沈踏枝眼裏應該也就隻是一個怪物,沈踏枝這樣急不可耐地想要回溯來擺脫他們之間的羁絆,那他偏不要如沈踏枝所願。
他在郗景隐隐擔憂的目光中露出了一個堪稱輕快的笑容。
就在郗景糾結着自己要不要念一點心靈雞湯來勸勸江雀,不管和沈踏枝有什麽恩怨都不要動武的時候,沈氏的玻璃門開了。
是接到吳科長的電話的沈踏枝,他疑惑地走出了門,在看到郗景的車後徑直向這個方向走來。
郗景:!!
他默不作聲地坐直了身體,時刻準備着制服江雀。
江雀也看到了沈踏枝。
與上一世的狼狽不同,此時的沈踏枝穿着工整的西裝,身上幹幹淨淨的,在陽光下向車内走來。
江雀的身上甚至還帶着自己的血迹,衣服是當初祁山天師帶他進去的時候留下的長袖長褲,現在已經有些舊了。
若不是末日,若不是天災,也許他們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
這樣的想法突然出現在江雀的腦海裏。
心底猛地刺痛了一下,江雀抿着唇,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心髒處。
好奇怪,難道是重生回來的時候落下了什麽後遺症嗎?
他也就這麽想了一下,并沒有怎麽在意,轉而看向了已經走到車門處的沈踏枝。
沈踏枝敲了敲車窗,示意車内的人打開車門鎖。
郗景吸了口氣,緩緩開鎖,同時已經準備出手了。
就在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江雀直接伸出觸手,迅速将沈踏枝卷進了車内。
沈踏枝被甩在了車後座上,猙獰的觸手環繞着他,緊緊護住他與江雀,不讓郗景有出手傷害他們的機會。
江雀坐着,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纖細漂亮的手擺正了沈踏枝的下巴。
他仔細打量了一眼沈踏枝,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字一頓道:
“沈踏枝。”
沈踏枝的雙手也被捆住了,他隻能仰視着漂亮的不像是人類的怪物少年,緊張地肌肉都繃緊了:
“……你是?”
“啊,不記得我了啊。”江雀失望地垂眸。
随即,他又笑了:“不過沒關系,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他的手從沈踏枝的下巴轉而到了對方的脖子上,先是意味不明地用指尖點了點對方的喉結。
他的手指上的傷又破了,在沈踏枝的脖子上留下點點嫣紅。
沈踏枝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
喉結滾動,就像是什麽突然的信号一般,江雀猛地發力,用那雙漂亮的手掐住了沈踏枝的脖子。
“呃……”
沈踏枝被掐住咽喉,窒息的感覺傳來。
他下意識地就想反抗,但是周身都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他甚至連擡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無用地搖頭,試圖掙脫開那隻漂亮但緻命的手。
江雀笑吟吟的,湊到他的耳邊問:“哥哥,想起來了嗎?”
沈踏枝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命掙紮着,發出了”嗬嗬”的聲音,痛苦又說不出解釋的話來。
“咔哒。”
就在這時,冰冷的上膛聲響起,郗景舉木倉對準了江雀:“江雀,我之前就和你說過,無論你做出了什麽貢獻,隻要你有傷害人類的意圖,我就會直接将你就地處決。”
江雀瞥了郗景一眼,見對方像是真的想要殺了他,這才不緊不慢地收回了手。
但他的觸手在手離開的時候就又纏上了沈踏枝的脖子。
觸手如同繩套一般緩緩收緊,沒有那麽用力,但也不讓沈踏枝能自由呼吸,卡在一個讓對方痛苦的不上不下的臨界點上。
惡劣至極。
“我爲什麽要傷害他?”江雀驚異地看着郗景。
他又沉入自己的世界裏了,從沈踏枝在他面前死了之後,江雀就很少再能聽進去别人的話。
他低笑了幾聲,輕喃:“我明明是在讓他想起來我啊,上一世我不是經常這樣做嗎……”
他說着又收緊了觸手,這次幾乎是要把沈踏枝勒窒息的力度,江雀急切地抓住沈踏枝的衣領。
明明說好不在意的,但他卻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真的還想不起來我嗎?”
沈踏枝已經開始手腳發涼了,腦袋因爲缺氧而嗡鳴,他根本聽不清江雀在說什麽。
“江雀!”郗景嚴厲的聲音響起,“松開,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死”這個字幾乎是一下子就刺激到了江雀,他猛地松開了自己的觸手,應激道:“他不會死的!我不允許他死!”
郗景愣了。
啊?江雀不是來報仇的嗎?
難道是想先折磨沈踏枝再讓他死?
就在郗景不确定的猜測時候,江雀已經拉起了沈踏枝。
他長期在深淵裏,營養不良又不見陽光,整個人都陰郁蒼白的,又比沈踏枝矮了一截,這樣坐起來的時候就無端地在氣勢上弱了一些。
但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的沈踏枝在對上江雀的眼神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個激靈,往後躲了躲。
這樣毫無感情的、如同高高在上的怪物的審視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在怕我?”江雀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他搖了搖頭,自顧自地道:“不行,你不能怕我。”
觸手蔓延到了沈踏枝的腰腹處。
“你都有我的卵的,你就是我的,按照天師的話,你不能怕我,你得和我在一起。”
江雀說的話亂七八糟的,但卻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沈踏枝僵硬地看向自己的小腹。
他怎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有了面前這個少年的卵?
郗景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沈踏枝。
啊?怎麽突然變成了帶球跑的他逃他追劇情?
“不好意思……但我确實不認識你,可以冒昧問一下,你爲什麽會這麽認爲嗎?”
沈踏枝的表情空白,茫然地問。
“我叫江雀。”江雀不滿地糾正,“你以前都叫我雀雀的。”
“好的,雀雀。”沈總能屈能伸,從善如流。
江雀滿意了,抱着沈踏枝的觸手的力度顯然也柔和了許多,沈踏枝見對方沒有回答的意思,又啞着嗓子問了一遍:
“所以……你爲什麽會這麽認爲,雀雀?”
他不甚熟練地補上稱呼後綴。
“就是這樣啊,是長老說的,我們會相遇,而且上一世你應該挺喜歡我的,你還給我講故事,說要帶我出去。”
江雀說着有點難過了,他又想起了沈踏枝最後跳下深淵的動作,側頭道:
“不過,最後你死了,自殺的。”
他笑眯眯的:“我不會再給你死掉的機會了,哥哥。”
江雀說的亂七八糟的,沈踏枝隻聽懂了個大概,而郗景已經在旁邊目瞪口呆了。
且不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江雀去回答别人的問題,上一世又是什麽?江雀根本沒有和他們提起過啊??
沈踏枝沉默,他覺得目前最會讓自己死掉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年。
但是他沒說出口,而是順着江雀的話安撫道:“我不會死的,我現在活得很好。”
“現在?”江雀疑惑,“是指沒有我的現在嗎?”
不等沈踏枝回答,江雀笑了:“不行,我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活着。”
沈踏枝終于意識到了不對:“等一下……上一世我們是什麽關系?”
江雀無辜地舉起自己最粗的那根觸手,戳了戳他的小腹。
“就是這種關系啊。”
沈踏枝:?
郗景:?
看見沈踏枝不可置信中摻雜着心虛躲閃的目光,江雀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沈踏枝就是那種救了一隻小貓也很會有責任心的人,知道和自己的關系之後肯定不會輕易放下。
就算理智早已搖搖欲墜,江雀也依然很擅長從心理上拿捏沈踏枝。
他垂眸,像是有點難過:“哥哥,你說要帶我回家的……我不會傷害你,剛才我隻是想讓你想起來。”
“你帶我回家好不好,我們的寶寶也需要我。”
沈踏枝的表情已經從震驚到快要破碎了,他顫抖着問:“……寶寶?”
“嗯呐。”江雀輕快地道,“上一世哥哥吃了我很多卵呢,你要對它們負責的。”
小雀可沒有說謊,小雀一直都是實話實說,是沈踏枝自己理解錯的。
所以之後可不能怪小雀。
郗景終于感覺自己理清楚了,他也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沖擊:
“所以……你的意思是,上一世你和沈先生在一起過,沈先生後來死了,但是還懷着你的……所以你要來找他?”
江雀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靠着沈踏枝,很可憐無辜地模樣,繼續問他:
“可以嗎?哥哥。”
一開始重生回來的憤怒已經在掐住沈踏枝的脖子,看見他痛苦的時候徹底消失了,現在江雀隻想先和沈踏枝脫離異能調查科的視線。
沈踏枝才反應過來,他看着江雀米且大的、帶着無數軟刺和吸盤的觸手,恍惚地道:“……如果是真的的話——”
“當然是真的,我知道你有個弟弟叫沈留時,你的父母……”江雀當即把自己上一世知道的事情都說了,最後還小聲地補充了一句,“還知道哥哥忍不住的時候喜歡咬着嘴唇……唔唔唔。”
他的嘴被沈踏枝捂住了。
沈踏枝顫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臉:“我知道了……我先帶你回去,我們先弄清楚是怎麽回事。”
在他來之前,吳科長就大緻把事情告訴他了,當時他也以爲自己是被什麽怪物盯上尋仇了,但怎麽都沒想到居然是尋崽。
那個觸手……他真的能吃下去嗎?
沈踏枝恍惚地想。
不管怎麽樣,總之知道江雀對自己沒有殺意就行,先把江雀帶回家穩住也無所謂。
沈踏枝想起自己提前讓助理在家中準備好的各類應急武器,又看了一眼面前人類模樣的江雀。
不管是怎麽樣的怪物,總之隻要刺進心髒不死也會痛吧?隻要能給他争取到傳呼異能調查科的時間就行。
這麽想着的時候,沈踏枝注意到了自己衣領上的紅褐色血迹。
嗯?他什麽時候流血了?
沈踏枝疑惑地順着點點血迹往下看,最終目光落在了江雀的手上。
那隻精緻漂亮的手,食指的指尖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
那根手指的指甲幾乎掀起來了大半,指腹的肉也爛得差不多了,十指連心,沈踏枝光是看着就覺得自己的手在隐隐作痛。
而江雀偏偏就像是什麽都沒感覺到一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張精緻的臉上滿是執拗。
“你要帶我回家,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許死。”
沈踏枝沒回答,他先是試探着碰了碰江雀的手,見對方沒有什麽特别激烈的反應後,才小心地拉着對方的手腕,仔細地看着他手指的傷口。
近距離看到被掀翻的指甲蓋,沈踏枝忍不住抽了口涼氣:
“怎麽弄成這樣……你不疼嗎?”
江雀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沈踏枝在說自己手上的傷。
其實比起觸手處一直隐隐的斷斷續續的疼痛,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麽,但這并不妨礙江雀很可憐地道:
“很痛的,哥哥。”
他賣慘的很生硬,畢竟是真的不覺得疼,但郗景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沈踏枝的臉上露出了實打實的心疼的神色:
“沒事,回家我幫你消毒處理一下,敷上藥過段時間就能養好了。”
江雀委屈地點頭。
郗景:……
他現在相信這倆人是前世的愛人了。
……
沈踏枝的别墅中。
“咔哒。”
門的落鎖聲響起。
别墅内一片昏暗,沈踏枝下意識地開了燈,但在注意到江雀不适應地眯起了眼睛之後又關上了。
他彎腰去找藥箱:“你先找個地方坐一會,我給你上藥,現在千萬不要再動你的手了。”
江雀沒回話。
他正打量着這間房子。
這棟别墅并不算太大,但也是獨棟,周圍很寂靜,隻要房門落了鎖,即使十天半個月不出門也很難被人發現。
唔……那裏有個門,應該是往地下室的通道。
觸手漸漸四散開來,開始躍躍欲試地堵住各方死角,思索着把沈踏枝鎖在别墅内的可能性。
江雀的想法很簡單。
沈踏枝不喜歡他、不記得他,這些事情都無所謂,他就要沈踏枝陪着他。
他可以把沈踏枝關起來,每天都鎖在床上,讓對方沒有找死的機會和念頭,每天給他喂卵,讓沈踏枝這輩子都離不開他。
摧毀一個人類的意志很簡單的,江雀有信心自己可以在一個月的qiu禁中徹底打碎沈踏枝,再把沈踏枝拼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黑色的觸手在暗中攀爬着,已經有觸手開始忍不住想要去卷走它們未來的獵物與母巢了。
沈踏枝的動作頓了一下,最終手也還是略過藏在藥箱下的木倉。
他歎了口氣,看向即使自己受了傷他沒有什麽反應,依然專注地盯着自己看的漂亮少年,直接伸手拍了拍纏上自己的觸手。
“好了,别鬧。”沈踏枝就像是毫無所覺一般,往前走了幾步。
他坐到了江雀的身邊,輕聲道:“疼不疼?伸手,我先幫你處理了,之後再說别的事。”
觸手一動不動,江雀也沒動,就像是在兩種選擇中僵持搖擺着一樣。
沈踏枝擡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
“雀雀,伸手。”
那隻漂亮的手動了動,最後慢慢地放到了沈踏枝的手上。
沈踏枝彎眸,誇他:
“乖孩子。”
他腰上的觸手也停住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真是,意外的純情啊。!
第 83 章
給江雀處理傷口,一是爲了試探江雀對自己的态度,拖延一些時間,二則是……
江雀手上的傷确實很觸目驚心。
他食指上的指甲基本上已經徹底翻了,隻能拔掉等着新指甲長出來。
沈踏枝猶豫了一下,道:“你的指甲可能要拔掉,你要是怕疼的話和我說,我叫家庭醫生來給你打麻醉。”
江雀歪了歪頭,似乎是在努力思考他話裏的“家庭醫生”和“麻醉”是什麽意思,最後搖了搖頭。
“不要别人來。”
沈踏枝無法,隻能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走了江雀手上已經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肉相連的指甲蓋。
鮮血在指甲蓋徹底脫離的時候一下子湧出,沈踏枝慌了,手抖了一下才繼續給江雀消毒,撒上消炎藥後快速綁上止血帶。
等到一切做完的時候,沈踏枝的背後已經冒出了冷汗——光是看着他就覺得足夠疼的。
但江雀自始至終什麽話都沒有說,就隻是坐在沙發上,用那雙黑眸安靜地看着沈踏枝。
就像是被拔指甲的不是他一眼。
處理好了傷,原本停滞在沈踏枝腰間的觸手再次往上湧動,沈踏枝正在收拾藥箱的身體僵了一下。
他的手再次掠過了木倉,沒有拿,而是轉頭問:
“你手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江雀理所當然地道:“我要從深淵出來找你,所以需要這麽做。”
沈踏枝沒聽懂江雀話裏的邏輯,但經過剛才短暫的相處,他也能隐約感覺到江雀隻是不會和人類交流,而非故意打啞謎讓人猜。
于是他再次放緩了聲音,問道:“爲什麽出來就要這麽做?”
果不其然,江雀很乖地回答他:“因爲深淵裏沒有筆,要畫法陣出來的話隻能用血。”
因爲已經提前被吳科長科普過江雀的來曆,沈踏枝下意識地就開始想象江雀面無表情地用血在地上繪制法陣,修長漂亮的手被礫石劃破、在冷硬的地面上被刮翻指甲的情景,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無意識地蹙起了眉:“你就不覺得疼嗎?”
江雀沒回答,他安靜地看着沈踏枝。
上輩子在他眼前徹底死亡的人,此時無比鮮活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江雀現在稍微有點後悔,他覺得自己最開始也許應該先給沈踏枝一個擁抱,而不是掐着對方的脖子,試圖讓他想起自己。
但是被掐住脖子掙紮着的沈踏枝也很好看。
江雀如此漫無邊際地想着,觸手也随着他的思緒發散而開始亂動,有幾根已經鑽進了沈踏枝的衣服裏。
沈踏枝僵住了,他還想扯開話題,于是又故技重施地問了一遍:“你不覺得疼嗎?”
江雀終于聽見了沈踏枝的問題,他思考了一下,反問道:“我應該覺得疼嗎?”
他擡手,順着自己剛才的心意,直接抱了沈踏枝。
清瘦單薄的少年就這麽
落入了男人的懷中,像是隻稚嫩纖弱的羔羊,或者是精緻漂亮的金絲雀,如此漂亮脆弱。
——如果忽略他纏着沈踏枝的可怖觸手的話。
“哥哥。”江雀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在撒嬌。
“如果我說疼的話,你爲了我留下來嗎?”
什麽留下來?
沈踏枝沒聽懂,他不知所措地接着江雀,也不敢回抱過去,也不敢擺脫,隻能隐隐繃着聲音問道:
“什麽?”
他感受到江雀的呼吸停止了一秒。
随後就是自言自語般輕嘲的笑聲:“也是,哥哥一直很怕我吧?”
幾乎是在江雀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不知從何而來的危機感讓沈踏枝瞬間一個激靈,他直覺自己說錯了話:
“等等——”
下一刻,他就說不出來了。
因爲一根觸手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從唇舌深入到喉管。
沈踏枝毫不懷疑,若是江雀存着殺了他的心思,可以直接這樣将他捅穿。
但江雀隻是遺憾地看着觸手,說了句“現在沒有”這樣沒頭沒尾的話,然後繼續抱着不斷幹嘔掙紮着的沈踏枝,在沈踏枝流露出憤怒的神色之前率先示弱地垂下了眸。
他很可憐地道:“哥哥不喜歡我……但是哥哥肚子裏的卵還需要我,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會死的。”
“嗚……”沈踏枝隻能發出氣音回複。
江雀自顧自地,用指尖在他的腰腹處上下滑動着,笑吟吟地道:
“如果沒有我,這些卵會在你的體内孵化出小觸手,這些小觸手會在你的身體裏到處亂撞尋找出處,從無數可以出來的地方鑽出來。”
“你的食道,從你的口中伸出、你的雙眼、你的耳朵、你的……”
江雀的手逐漸移到了别的地方。
沈踏枝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拼命地搖着頭,但又因爲被觸手堵着嘴,隻能無力地發出輕微的“嗚嗚”聲。
這是來自沈踏枝心底最可怕的猜測,江雀看見了他的情感,所以故意惡劣地撿着沈踏枝最怕的事情來說。
觸手被溫熱的口腔包裹着,又不斷深入,旁邊的觸手也開始急躁起來。
江雀幹脆換了根觸手繼續堵着沈踏枝的嘴,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滿足的喟歎,像是蛇一樣抱着沈踏枝不放。
“哥哥,你不能怕我,你也不能讨厭我,你這輩子都必須和我在一起。”
沈踏枝掙紮着想去摸散落在沙發上的手機去給異能調查科發消息。
在手即将碰到手機的前一刻,一根觸手很靈活地卷走了手機。
江雀在沈踏枝絕望的目光中笑着把手機丢給了他:
“你聯系異能調查科吧,就說我沒有問題,我們就是愛人。”
沈踏枝拿着手機,一時間沒弄清楚江雀這又是想要做什麽。
他聯系異能調查科?江雀就不怕他破罐子破摔一定要發出求救信息嗎?
在沈
踏枝疑惑的目光中,江雀不緊不慢道:
“如果我被異能調查科帶走的話,哥哥肚子裏的卵得不到安撫,你就要死喽。”
“或者說——”
他湊近了沈踏枝,在他的耳邊輕聲道:
“哥哥是想要定期來異能調查科,當着異能調查科所有人的面被我……”
沈踏枝猛地顫了一下,發出了一聲類似求饒的嗚咽,然後迅速按照江雀的話給異能調查科發去了消息。
等到消息發出,江雀滿足地用觸手卷着沈踏枝,道:“哥哥,我們上樓吧。”
……
卧室内。
沈踏枝原本簡潔冷淡風的卧室被弄得亂七八糟,衣服散落了一地,還有被江雀随手丢了的安全tao。
而他本人,則是被江雀用觸手kun在了床上,但凡是可以鑽進觸手的地方都無一幸免,江雀甚至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縮小觸手往……堵住他的出口。
觸手不是人類,當然不知疲憊,沈踏枝被拖入幾乎jue丁頁的塊感整整八個多小時都沒被放過。
從開始的試圖掙紮迂回談判到現在的徹底崩潰,也隻用了八個小時,他幾乎是在讨好地去吻江雀,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解脫。
而江雀隻是摸摸他濕淋淋的眼睛,殘忍而又無辜地道:“可是不這樣的話,哥哥肚子裏的卵不能得到安撫呀。”
沈踏枝其實想問自己肚子裏究竟哪裏有卵,但他除了和江雀接吻時嘴巴根本沒有空閑過,連一句完整的wu口因都發不出來,更遑論來問江雀了。
意識浮沉,在江雀終于松開他的時候,沈踏枝以爲一切結束了。
卻不料聽到了上方傳來的聲音:
“還有我呢,哥哥隻偏愛我的觸手,好過分。”
真的……會死的。
沈踏枝再次被拖入了深淵。
……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沈踏枝睜眼,看見漆黑一片的房間,下意識地以爲還在夜裏準備繼續睡覺,随即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他動不了了。
四肢都被觸手鎖住,凡是還能容na的地方都被觸手堵住了,他就像是一個被獻祭給異神的祭品,四肢大開地以一種最讓人羞恥的姿勢躺在床上。
他被qiu禁了,甚至都不是被qiu禁在家裏,而是被鎖在了這一張并不大的床上。
這樣的認識讓沈踏枝的心中冒出了一股無名的火氣,他幾乎是強硬地拔了自己身上最礙事的那根觸手,翻身就要去找江雀算賬。
然後他就愣住了。
不是因爲找不到江雀,恰恰相反,江雀就在他的旁邊睡着。
漂亮的黑發少年呼吸均勻,蜷縮成一小團睡在他的身邊,他的觸手在屋中肆意地蔓延,自己卻隻占了一個小的可憐的位置。
這是一個想要鑽進沈踏枝的懷抱但又不敢的姿勢,沈踏枝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出,如果自己抱着江雀的話,
對方以這樣的姿勢,應該是将頭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的。
而不是可憐兮兮地靠在自己的觸手上。
似乎是感受到觸手上的獵物在脫離,江雀幾乎是急切地用觸手再次卷住了沈踏枝,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小雀鳥一樣牢牢地抓住他不放。
“哥哥……我疼、我疼的。”
“你别走,我疼,我不是怪物……你别怕我……”
模糊的夢呢從江雀口中傳出,倉皇失措的語氣根本不不似作假。
沈踏枝:……
可他一點都不覺得這會兒的江雀是真的睡着的,他身體裏的觸手可活躍了。
裝可憐。
沈踏枝這樣想着,還是忍不住心軟了,重新躺了回去,輕手輕腳地把縮成一團的江雀挪進了自己的懷裏。
算了,反正他今晚也不舒服,揍也是明天的事,抱着江雀睡一晚也無所謂。
被折騰了一整天的沈踏枝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黑暗中,江雀睜開了眼睛。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睡過去的沈踏枝,看了許久才慢慢地把自己又往沈踏枝懷裏擠了擠,然後伸手抱住沈踏枝。
裝可憐得來的偏愛也是愛,隻要是沈踏枝的情感他都要。
沈踏枝的懷抱很溫暖,江雀不一會就開始犯困了,也慢慢睡了過去。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深夜時,本該處在平靜的夢中的沈踏枝微微皺起了眉,就像是陷入了夢魇一般,無聲地張了張嘴。
那口型是在說:雀雀。
上一世的記憶在夢中回籠。
……
大概是沈踏枝的懷裏太溫暖,或者是因爲疼了許久的觸手昨晚沒有那麽疼了,江雀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等到他再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
沈踏枝居然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江雀剛才還有的一點困意一掃而空,他猛地坐了起來,緊抿着唇,直接用觸手推開門,下床就要去找沈踏枝。
一直到走下床,江雀才發現自己身上有點不對勁。
他的衣服被換成了幹淨的睡衣,地上的一片狼藉顯然也被收拾過了。
江雀懵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就被樓下聞聲從客廳走過來的沈踏枝看到了。
沈踏枝也穿着居家的睡衣,走路的動作有些不自然,但并沒有到走不動的地步,見了他後很自然地招了招手:
“雀雀,要不要吃早飯?”
江雀“蹬蹬蹬”地迅速下樓,跑到沈踏枝的面前的同時用觸手緊緊鎖住了對方,急切地問:“你爲什麽走了?”
“我爲什麽不能走?”沈踏枝疑惑地道,“我要下來做飯吃啊,難道還指望你做飯給我送上去嗎?”
江雀沉默:“……你要吃飯?”
沈踏枝更莫名其妙了:“我不吃飯吃什麽?”
江雀陷入了沉思。
明明上一世沈踏枝在吃了他的卵
之後就不用吃飯了的,爲什麽這一世又要吃飯了?
難道是因爲沈踏枝根本沒有回溯回來?眼前的這個沈踏枝就是那個完全沒有見過他、和他毫不相關的沈踏枝?
這樣的猜測讓江雀如遭雷擊般定在了原地,一直到沈踏枝端出早飯的時候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沈踏枝把餐盤推到了他的面前:
“家裏隻剩下速凍餃子了,餃子皮凍太久了,容易煮破,早上我化凍煎了一下,你要不要嘗嘗?”
他當然是亂說的,不煮餃子純粹是煎餃比起滑溜溜的水餃更好夾一點,他擔心江雀不會用筷子。
江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無比陌生的飯,半晌才學着記憶裏人類的模樣不熟練地拿起筷子。
不出沈踏枝所料,他果然不會用筷子,隻能笨拙地用筷子戳起餃子,很小心地咬了一口。
江雀這一口很小,隻吃到了餃子皮,但就是這一口酥脆帶着油脂和肉香的餃子皮也足以讓他呆住許久了。
這是……食物的味道?
“怎麽了?”沈踏枝問,“是不喜歡嗎?”
“沒有。”江雀搖頭,兩口快速解決了餃子,然後又去戳下一個,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喜歡。
沈踏枝笑了,給他倒了疊醋推過去:“早上我還順帶煮了一點赤豆粥,要不要喝?”
江雀不知道什麽是赤豆粥,但不妨礙他點頭,他在這一刻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要來找沈踏枝做什麽的,腦中隻剩下味蕾上蔓延開的味道。
是熱的,而且很香,吃了不會犯惡心觸手也不會疼,這是上一世沈踏枝告訴他的人類的食物。
其實江雀對“沈踏枝害怕他”這件事本是不怎麽在意的,大不了就是讓沈踏枝再也不敢怕他,但此時,江雀有點想哭。
他想起了上一世摸摸自己的腦袋的沈踏枝,又想起沈踏枝最後跳下去與這一世沈踏枝看向他驚懼的眼神。
那個說帶他出去、要給他吃人類的食物的沈踏枝也許不會回來了,而現在的沈踏枝……肯定更讨厭他了。
就算說着不在意,他其實也很想要沈踏枝的愛的。
可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要怎麽辦,現在的行爲已經是江雀從自己所知道的人類的所有行爲中選出來的最溫和的方式了。
“怎麽哭了?”
耳邊傳來沈踏枝有些慌張的聲音,然後江雀就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一熱。
是沈踏枝用手在給他擦眼淚。
和上一世有些相似的情景讓江雀的眼淚掉的更歡了,他嘴裏叼着一個煎餃,就這麽面無表情的哭,也不發出聲音也沒有動作。
安安靜靜的,但格外讓人心疼。
眼淚最終也沒有被擦幹淨,江雀避開了沈踏枝的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臉,囫囵吃掉了最後幾個餃子,解決了粥。
眼看着江雀就要端起醋一飲而盡,沈踏枝趕忙阻止:“等等,這個不是喝的。”
江雀茫然地擡頭,他
雖然不哭了,但眼圈兒還紅着,看上去完全就是一隻紅着眼睛的單純的愛哭鬼。
任誰都想不到他就這樣惡劣地壓着沈踏枝欺負了整整兩天。
沈踏枝歎氣,解釋道:“雀雀,這個是蘸餃子吃的。”
他簡單地給江雀科普了一下人類的蘸料,然後将對方帶進了衛生間,教他洗臉刷牙。
用洗臉巾擦掉了臉上的淚痕,又不甚熟練地刷了牙,江雀才終于收拾好了自己剛才莫名其妙的情緒。
他的觸手重新攀上了沈踏枝的腰,很無理取鬧地抱着對方:“哥哥,我不想你下樓,我們能不能回樓上?”
沈踏枝沉默了一下,沒拒絕,而是問他:“那吃飯怎麽辦?”
江雀:“……我可以學的。”
沈踏枝忍不住笑了,拉起他的手腕,江雀這才發現自己手指上的繃帶不知在什麽時候被換成了新的。
“雀雀,你還是先養好你的手吧。”沈踏枝調侃地道。
很奇怪,明明之前還能直接蠻不講理地把沈踏枝捆走的,但是現在面對和他好好說話的沈踏枝,江雀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隻能幹巴巴地重複:“要回去。”
沈踏枝出乎意料地好說話:“好。”
他說完就拉着江雀往樓上走了,完全看不出一點不情願的意思。
江雀看不懂沈踏枝的情感,本就對人類不了解的他在無法判斷對方的情感後就像是失去了眼鏡的高度近視患者一樣,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一直到坐到床上,江雀都還沒反應過來。
“要午睡嗎?”沈踏枝問他。
江雀搖搖頭,他剛睡醒,一點都不困。
“不困啊。”沈踏枝含糊着笑了一聲,“那正好,我們聊聊。”
聊什麽?
江雀警惕了起來:“我不會放你走的。”
這是他的底線,他才不會讓沈踏枝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沈踏枝無奈:“我不是在這嗎?我不走,我們說點别的。”
江雀疑惑:“說什麽?”
沈踏枝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因爲江雀的觸手還黏黏糊糊地跟着他的緣故,沈踏枝不得不坐得離江雀遠一點,以給觸手留點位置。
“說……卵的事情吧。”沈踏枝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耳朵有點紅,“你說我肚子裏的卵……這是什麽?”
江雀臉不紅心不跳地睜眼說瞎話:“上一世你懷了我的卵,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會死的。”
“懷?”沈踏枝露出了個古怪的表情,“怎麽懷的?”
“就是……”江雀磕巴了一下,“就是像昨晚那樣懷的。”
他很快反應過來沈踏枝這是懷疑自己了。
本就是口說無憑的事情,沈踏枝會懷疑也正常,江雀停頓了一下,直接用觸手卷着沈踏枝,把對方放倒在了床上。
黑發少年病态蒼白的手指壓上了沈踏枝的小腹,笑得很奇怪:
“哥哥是不喜歡我們的寶寶嗎?”
“那我幫哥拿出來。”他的聲音黏糊糊的,“我也不喜歡它們,上一世是哥非要護着,不想要流産的。”
沈踏枝再次被放倒了,他看着江雀的手,輕聲問道:
“上一世我們是什麽樣的?在你看來。”
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江雀歪了歪腦袋,理所當然道:“上一世我救了你,但你害怕我,一直在我身邊委曲求全……唔。”
他冰涼的手摸上了沈踏枝的脖子,那裏還殘留着前些天的勒痕。
“我差點殺了你,很多次。”江雀笑靥如花,“所以你怕我也是正常的啦。”
“後來你太怕我了,不想和我糾纏了,所以就死了。”
黑色的觸手纏住了沈踏枝的雙手,似乎是在爲笑眯眯的本體表達着怒意。
“哥哥,這次我可不會讓你有死的機會了,不喜歡我也沒用,怕我也不可以,你必須和我在一起。”
沈踏枝沒掙紮也沒反抗,他還是看着江雀,似乎在通過他的表情判斷他所說的話得真實性。
就在觸手輕車駕熟地開始解睡衣的時候,沈踏枝突然用被捆着的雙手撐起了自己,在江雀反應過來之前吻了上去。
前些天一直是江雀吻他,或者說是啃咬,江雀根本就不會接吻,隻會用稀碎的肌膚相貼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而沈踏枝則是在撬開江雀的牙關之後給了他一個深吻。
氣息交纏,江雀直接被親懵了,下意識地跟着沈踏枝的節奏走了。
在分開的片刻,他似乎聽到了沈踏枝輕笑的低語:
“雀雀,誰說的我不喜歡你?”
好像在夢裏才會有的回答,江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他想,自己可能早在睡夢中的時候就已經被沈踏枝殺死了。
否則怎麽會從起床開始,一切都迷幻的像是一場夢。!
第 84 章
江雀這麽想着,把一根觸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在沈踏枝阻止之前狠狠地掐了一下。
——痛。
是真的,不是在夢裏。
“你做什麽?”沈踏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還想掐第二次的動作。
“不是夢啊……”江雀輕聲道。
沈踏枝愣了一下,江雀緊接着追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嗎?爲什麽?”
江雀自言自語地低喃:“我這一次也沒有對你很好,我欺負你了,還讓你哭了很久,你爲什麽要喜歡我?”
“哥哥,你喜歡我的什麽呢?”
江雀很直接地看了過去,對上那雙黑眸,沈踏枝下意識地就接道:
“……你的臉?”
這真的是他下意識的回答,沈踏枝其實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歡江雀什麽,隻是江雀這樣低頭看着他的時候那張漂亮的臉格外豔麗,他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江雀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緩緩疑惑出聲:“我的臉……?”
沈踏枝自知失言,補充道:“不止是臉,還有别的,你的性格……呃,就是……”
他幹巴巴的說不下去了。
他是在昨夜夢中想起前世的記憶的,在那一片混亂之中,他光是接收記憶就混亂了半天,更遑論抽絲剝繭出那複雜的細微的情感。
這本就是很難說清楚的東西,也許是從江雀救了他開始,又或許是江雀面無表情地将惡意遞給他,很平靜地問他外面的食物是什麽樣子的時候。
最開始是恐懼,然後是心疼,危機和暧昧交織,沈踏枝也分不清這算什麽。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隻有一點。
那就是,在最後一刻跳下深淵的時候,他并非出于對江雀的恐懼,而隻是單純的不想讓剛走出深淵的江雀爲了回溯時間在他面前一躍而下。
江雀失落地垂眸不說話了,在對方的觸手再次纏上來之前,沈踏枝及時反問道:
“那你呢?雀雀,你對我這麽執着又是因爲什麽?”
“或者說,你喜歡我什麽呢?”
“我才沒有喜歡你。”
江雀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嗖”把自己的觸手挪得離沈踏枝遠遠的。
江雀本人也坐了起來,蹙着眉遠離沈踏枝:“我不喜歡你,我找你隻是因爲……因爲你上一世對不起我,要不是你還懷着我的卵,我會直接殺了你。”
沈踏枝又不喜歡他,他幹嘛要喜歡沈踏枝。
江雀這麽想着,很是惡意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我倒是很喜歡你的身體。”
黑發少年的眼睛彎彎,笑得很無害:
“哥哥一直哭着說不要,讓我停的,實際上yao還在迎合我的動作呢。”
他湊近道:“我很滿意哦。”
沈踏枝的耳根紅了,他沒想到江雀會突然提起昨晚的事,也沒想到重生回來的江雀的
态度會這麽惡劣。
心髒不受控制地亂跳了幾下,有幾分肌肉記憶的驚懼,但更多的是因爲江雀的話與他突然湊近的臉。
沈踏枝忍不住移開目光,江雀倒是對對方的逃避并不在意。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沈踏枝爲什麽會突然對他變了态度,無非就是像剛才明明說“喜歡”卻說不出所以然來一樣,想要讓他放松警惕。
至于讓他放松警惕之後是想殺他還是想逃跑,那就更無所謂了。
因爲他根本就不會給沈踏枝這個機會。
江雀的觸手又纏了上去,繼續去解自己剛才沒解完的扣子。
江雀輕聲:“既然哥哥還能下床,那再來兩天也可以的吧?”
他故意湊到移開視線的沈踏枝的眼前,幾乎将那張漂亮的臉貼到了沈踏枝的臉上。
“哥哥再親我一下,說不定我能考慮少做幾天呢?”
沈踏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江雀在他的目光中嗤笑:
“難道你以爲對我說幾句軟話就有用了嗎?沈踏枝——哥哥,你這輩子都必須和我在一起。”
“……可是你不是不喜歡我嗎?”沈踏枝問。
江雀頓了一下:“我是想讓你給我懷卵,才不是喜歡你。”
他說着覺得自己有幾分道理,把那根生|殖觸手遞到了沈踏枝的面前。
由于處于興奮狀态,觸手上的軟刺都立起來了,看上去很是恐怖。
而江雀晃了晃觸手,道:“這根觸手到了成熟期就會有很多卵,我需要一個母體……幫我懷卵,幫我孵化。”
“你隻是一個孵化的卵的母巢而已,我怎麽可能喜歡你,自作多情。”
沈踏枝這次沉默的時間格外的長。
就在江雀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說的有點過分吓到對方了的時候,沈踏枝又開口了。
他問:“那你之前說我現在就懷着卵,也是這樣嗎?”
“當然。”江雀眼都不眨一下地道。
下一刻,他就看到沈踏枝忍不住笑了。
在這樣被他的觸手包裹着,随時有可能再被拖去兩天兩夜的情況下沈踏枝居然還笑得出來,甚至笑得挺開心。
江雀莫名其妙地看着對方。
怎麽了?總不能是被吓傻了吧?
“雀雀……”沈踏枝一聲無奈地輕歎,“我明明記得我隻是吃了你的卵,怎麽現在就成懷了?”
“你就是……等等。”
江雀說到一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想起來上一世的事情了?”
沈踏枝笑着看向他:“如果你是說,你非要聽完葉冰璃的故事才肯睡覺的那些事情的話,我确實是想起來了。”
葉冰璃是上一世的沈踏枝給他講的故事,能說出這個名字,足以證明現在的沈踏枝不是在瞎說。
江雀的腦子懵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你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昨晚吧?”沈踏枝不确定地道,“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覺睡醒就想起來了。”
他剛想安慰一下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江雀,問對方驚不驚喜。
結果下一秒,觸手纏上了他的脖子。
江雀剛才還帶着戲谑的表情消失了,他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沈踏枝,觸手緩緩收緊。
“沈踏枝。”
這三個字幾乎是江雀從喉間擠出來的。
他覺得自己該生氣的,或者至少要表現的強勢一點,但是眼眶已經不争氣的紅了。
江雀顫抖的手拽住了沈踏枝的衣領,就像是洩憤一樣,扯崩了好幾顆扣子。
“你爲什麽要跳下去?你不是說要帶我出去的嗎??”
江雀想心平氣和地問,但是他控制不住,越說語調越上揚,最後不得不停下來深呼吸。
鼻尖開始發酸,視線也模糊了。
真丢人,一點都沒有反派的氣質。
江雀這麽想着,狠狠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淚,看着沈踏枝繼續問:
“你要是……你要是不喜歡我就說嘛,你爲什麽一開始要這麽騙我,讓我以爲你是真的想帶我走的。”
江雀說不下去,因爲剛擦掉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煩死了,能不能别哭了,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哭,他隻想惡狠狠地去質問沈踏枝。
江雀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觸手的力度收緊。
模糊間,他看到了掙紮着窒息的沈踏枝,忍不住伸手去摸沈踏枝的左胸。
心髒在跳動。
他猛地抓住了沈踏枝心髒處的衣服,像是在宣洩。
“你要是真的想死就跟我說,我來親手殺了你。”
江雀吸着鼻子,又忍不住笑了,看上去像是某個零件損毀而情緒失調的機器,一邊哭一邊笑出聲來:
“我恨死你了,沈踏枝。”
心髒的跳動漸漸微弱了下來,沈踏枝掙紮的幅度甚至都小了許多。
江雀慢慢地縮回了觸手,又擡手去擦自己的眼淚。
要是沈踏枝第一句話敢和他說“那就殺了我”,江雀毫不懷疑自己現在、立刻就會把對方亻故死在床止。
沈踏枝完全沒想到江雀在得知自己恢複記憶後會直接掐上來,他捂着脖子幹咳了好幾聲,一直到呼吸終于順暢,才想起江雀剛才的話。
他擡頭,隻見江雀正用那雙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還在安靜的掉眼淚。
隻是觸手已經立了起來,看上去是時刻準備着真的殺了他。
先前隻是以爲江雀怕沒有記憶的自己不要他才搞出了牆紙愛的沈踏枝終于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了。
他試探着問:“你覺得我哪裏騙你了?”
他覺得當時的自己應該和江雀說的挺清楚了,回溯法陣需要有人跳下去來開啓,他不希望江雀死,所以選擇自己來。
但想到江雀和正常人完全不同的理解能力,沈踏枝又覺得自己可能完全沒講清楚。
江雀又擦了擦眼淚。
他還是很生氣,又很難過,但沈踏枝問他問題了,江雀慢吞吞地開口道:
“你騙我,你明明說了要帶我出去,但你在我醒來的時候就跳下去了。”
“長老都說了,按照蔔卦應該是由我來開啓回溯法陣,但你偏要打破,你難道不就是想打破本該有的回溯和宿命嗎?”
江雀越說越難過,越說越覺得自己現在就應該把沈踏枝纏住,幹脆讓對方再也無暇說話了比較好。
要是他不執意找過來,沒有記憶的沈踏枝是不是就會當上一世完全沒有存在過,繼續過着他光鮮亮麗的一生?
江雀不知道,但隻要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他就感覺自己的心髒刺痛的就像是快要被紮破了。
觸手向來是順着本體的情緒行動的,眼看着自己又要被觸手堵住嘴,沈踏枝趕忙道:
“等等,你先聽我說完。”
觸手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沈踏枝知道,在現在被江雀堵住嘴的話就隻會再來一遍前幾天經曆的事情。
他有點着急,幹脆趁着手還沒來得及被觸手鎖住,直接伸手把跪坐在床上的江雀給拉了下來。
溫熱的軀體入懷,沈踏枝感受到對方渾身緊繃着又在猶豫躊躇是否離開的糾結動作,索性直接擡起江雀的下巴,又低頭去親他。
是很溫柔的吻,一下一下的,沈踏枝還在安撫地拍着他的後背。
江雀又被他親懵了,沈踏枝幹脆再次撬開對方的唇舌,引導着不懂接吻的家夥和自己接吻。
這次接吻的時間足夠久,一直到感受到身上的觸手慢慢軟了下來,江雀的情緒也有所緩和後,沈踏枝才試探着放開了他。
“現在可以聽我說話了嗎?”他問。
與其說是情緒緩和下來了,倒不如說是直接被親暈了,江雀暈乎乎地點了點頭。
他聽到沈踏枝道:“沒有騙你,當時我沒想到我的舉動可能會引起原本軌迹變化的問題……我隻是不想讓你死,雀雀。”
“之前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你是因爲沒有恢複記憶,如果我想起來了,我一定會直接去找你的,不是騙你的,我是真的想把你帶出來。”
是江雀完全沒想到的回答,他下意識的就覺得沈踏枝還是在騙他。
但是一擡頭,江雀就對上了沈踏枝的眼睛。
那雙淺色的眼眸中隻有坦蕩,他向來可以一眼看清這些簡單的情緒的。
沈踏枝沒有在說謊。
這樣的結論讓江雀更不知所措了,因爲在他試想的數中可能性中,這是唯一一個被他忽略了的可能。
——在這種情況下他該怎麽辦?
江雀不知道,他隻能愣愣地看着沈踏枝。
沈踏枝伸手,拇指擦過他泛紅的眼角,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奈:“所以爲什麽你會這麽堅定地認爲我在騙你?”
他覺得自己看上去也不像是個渣男啊。
江雀小聲地重複之
前的話:“因爲我對你不好……”
他說着又有點想哭了:”因爲我總是威脅你,還差點殺了你,還欺負你,沈踏枝,我、我,我以後都不欺負你了,你不能讨厭我。”
上一世是因爲警惕,而這一世是因爲破罐子破摔,他以爲自己會被沈踏枝狠狠讨厭的……要是早知道這樣他就不欺負沈踏枝了。
江雀抱着沈踏枝的脖子,沈踏枝的衣服早就被他的眼淚打濕了,他覺得自己丢人丢透了,但是控制不住,隻能繼續掉眼淚,
沈踏枝攬着他,掙紮着從床頭櫃抽了幾張紙來給他擦眼淚,溫聲道:“我知道,但是你也救了我,不是嗎?”
“除了一開始你也沒有傷害過我,雀雀一直很乖,安安靜靜地聽我說故事,學着我的樣子睡覺……雖然沒有床,隻有衣服給你墊着。”
沈踏枝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酸的同時有點好笑,他低頭去親江雀的眼睛:
“小可憐。”
“我不可憐。”江雀掙紮着從哽咽中反駁出聲,“我很厲害的,我才不可憐。”
“好,你不可憐。”沈踏枝順着他的話道,“雀雀很乖的,我沒有不喜歡,也沒有讨厭你。”
江雀不确定地問:“真的嗎?”
“真的。”沈踏枝保證,“你不是最擅長看人類的情緒了嗎?你應該你能看出來我沒有說謊。”
他說着,輕歎道:“說起這件事,最開始我不是也騙了你嗎?我想利用你,但是被你識破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你也救了我,我們早就扯平了。”
江雀不說話,他正專注地看着沈踏枝,一直到反複确認了好幾次對方眸中的情緒不似作僞,他才小聲應了一聲。
該說的都說完了,兩人一時無言。
半天,江雀才慢慢地道:“對不起……”
沈踏枝疑惑:“什麽?”
江雀摸上沈踏枝的脖子,感覺到對方瑟縮了一下的動作,又有點想哭了。
“對不起。”江雀埋頭去蹭沈踏枝,“我又傷害你了……昨晚也是,我總是在傷害你,對不起。”
“沒關系。”沈踏枝抱住江雀,“你也沒真的傷害到我。”
他說的是真的,即使江雀看上去氣勢洶洶的樣子,但其實根本就沒有下過死手,甚至在…的時候都不忘要先讓他準備好再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真要說有什麽過分的話……那就是連着兩天實在是太過分了,他沒被江雀殺死,但差點被對方Z死。
沈踏枝揉了揉江雀的腦袋:“就是下次可别再這麽拉着我胡鬧了,雀雀,我都快三十歲了,再折騰會被你折騰散架的。”
“不會的。”江雀一下子擡頭,“你吃過我的卵,你不會散架的。”
沈踏枝:……
他說的散架隻是比喻。
他追問道:“我吃過你的卵,這有什麽影響嗎?”
江雀皺着眉道:“我不知道,隻是一點直覺,感覺你和正常的人類不一樣。”
他一個人在深淵裏呆了這麽久,基本上都在重複地觀看着人類的死亡,爲數不多的記憶也是在五歲之前跟着天師們生活的時候留下的,能知道這些完全是憑着本能。
上一世獲得了記憶的沈踏枝也知道這件事,于是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想着之後也許能找異能調查科仔細研究一下。
想到異能調查科,沈踏枝開口問道:“末世的事情,你已經告訴他們了嗎?”
江雀點頭:”說了,我是全部告訴他們之後才來找你的。”
江雀說着,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沒有生氣嗎?”
他的眼中還有着未散的一點淚水,扒着沈踏枝的手卻是很緊的:“你要是生氣的話,你和我說,我可以讓你掐回來的,我不反抗。”
江雀的詞彙還是很匮乏,隻能用簡短的語句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好乖。
沈踏枝沒忍住,又揉了揉江雀的腦袋。
江雀以爲沈踏枝是想打他的,在手落下的時候忍不住閉起了眼睛,但是巴掌沒有落下,隻有落在頭上溫熱的觸感。
江雀微微睜眼,看到了笑着的沈踏枝
“真的沒有生氣,雀雀,你爲什麽會覺得自己不應該被愛呢?”
江雀張了張嘴。
他想說因爲自己傷害了沈踏枝,但這件事之前已經說過了,于是他深入地想了想,笨拙地道:
“因爲很多人都是這樣的,而且我和你不一樣,我什麽都沒有,但是你有很多錢。”
沈踏枝挑眉:“難道在你眼裏,我和‘很多人’算是一類人?”
“不是的。”江雀連連搖頭,“你不是的,你和其他的人類不一樣的。”
“你對我好,你還給我講故事……”
江雀掰着手指很認真地數了半天沈踏枝帶他做的事情,最後做下結論:“你和别的人類不一樣。”
沈踏枝聽着聽着,總算有點明白過來了。
江雀是從未收到過這樣的善意,他之前總是在冷眼旁觀着充滿着惡意的人類,所以才會在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情感的時候表現出懷疑,而不是驚喜。
他有點想親江雀,于是就這麽做了。
江雀話說到一半就被沈踏枝又抓着親了一頓,這會更懵了,隻能暈乎乎地茫然地看着對方。
沈踏枝抱着他笑:“知道了,哥哥來愛你。”
江雀沒反應過來沈踏枝這是什麽意思,過了好幾秒才發出了一聲“啊”的疑惑音。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愛、我?”
“嗯。”沈踏枝應。
他故作疑惑:“難道你來找我不是爲了和我談戀愛的嗎?總不能真的隻是爲了問清楚上一世我到底有沒有騙你吧?”
“不是……”江雀還在狀況外,茫然地回答道。
“那你騙我懷了你的卵,又拽着我上|||床是爲了什麽?總不能是爲了報複我吧?”
江雀聞言猶豫了一下,他覺得這算是報複的,磨磨蹭蹭地點了點頭。
沈踏枝被他氣笑了:“好,那現在說清楚了,你也不用報複我了,以後我們都不用做了。”
“那不行。”江雀着急了,他坐了起來,“不止是報複的,還有、還有……”
他語塞了,抿着唇拉着沈踏枝不說話,那張陰郁漂亮的臉上終于出現了類似于不知所措的情緒。
或者說從沈踏枝第一個蠻不講理的吻開始,江雀就已經徹底沒了先前的氣勢,隻是靠一張還有攻擊性的漂亮的臉強撐着。
沈踏枝支起身,睡衣滑落,他身上的斑駁就這麽印入江雀的眼簾之中。
本就語塞的江雀更說不出話了,偏成熟的年長者還壞心眼地開始解扣子。
他從床頭櫃撈出一盒安全tao丢到江雀身上:
“好了,現在重新回答之前的問題,喜不喜歡我?”!
第 85 章
江雀手忙腳亂地接住沈踏枝扔過來的東西,漲紅了臉,支吾了半天才小聲道:
“喜歡的……”
怎麽可能不喜歡?
沈踏枝這樣好看,這樣溫柔,他就像是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會一樣,永遠地走在自己的前方。
先前或許還能用依賴來解釋,但當眼睜睜地看着沈踏枝從自己面前徹底消失,那撕心裂肺的感覺蔓延上心頭的時候,即使江雀再不懂感情,也能明白沈踏枝對于他而言是多特殊的存在了。
不想要沈踏枝死,想要時時刻刻和沈踏枝在一起,想和沈踏枝做所有愛人之間該做的事情——如果這算是喜歡的話。
那江雀覺得,自己應該是很喜歡很喜歡沈踏枝的。
沈踏枝忍不住伸手,捏着他的臉,江雀的嘴被捏的嘟了起來,被迫往沈踏枝的方向靠。
沈踏枝故意重複他之前的問題:“那你倒是說說,你喜歡我什麽?”
離得……太近了。
江雀看着沈踏枝那張俊朗的臉,本就很難組織好語言的他更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結結巴巴地道:
“因爲你好……你特别的好,還很厲害,你……”
江雀覺得自己至少能細數出沈踏枝不下十個優點,從外貌到性格再到家室,但是話到了嘴邊就都變成了蒼白無力的“好”字。
不是說不出來,隻是他總覺得這不能算是喜歡的理由,可真要說爲什麽喜歡沈踏枝的話,江雀除了這些又理不出其他頭緒了。
沈踏枝笑了:“怎麽說不出來了?難道你也在說謊?”
“我沒有!”江雀着急了,“我真的喜歡你,我……”
他的後半句話被吻淹沒了。
沈踏枝又親了上來。
一直到感覺自己又被什麽危險的東西丁頁住了,沈踏枝才松開江雀。
他的聲音是低啞的,說話時江雀能感受到耳邊癢癢的熱風:
“雀雀,曾經有人是這麽寫愛情的。”
“他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一寸寸的衡量清楚,沒人能說明白這算什麽。”
“你說不出來是正常的,我也是,懂了嗎?”
江雀懵懵地點頭。
沈踏枝又笑了,他看向被江雀無意識地捏緊,現在已經徹底被捏扁了的盒子,道:
“不拆開嗎?”
江雀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在看到沈踏枝說的東西後震驚在了原地。
這這這這這是什麽意思?
沈踏枝隔着衣服蹭了蹭他的某處,挑眉笑道:“難道你是想自己解決?我倒是沒有什麽意見……”
“我有意見!”
江雀直接打斷了沈踏枝的話,繼續着觸手剛才的動作。
濕哒哒的水聲與粗重的呼吸聲中,沈踏枝強作鎮定的話格外不起眼:
“戴上……不然一會還要再清理一遍。”
……
事實證明,身體還沒緩和利索就去招惹江雀是個很不明智的決定。
沈踏枝在床上很艱難地翻了個身。
江雀到最後當然沒有聽他的話,身下的床單是新換的,睡衣當然也換了新的。
房間的浴室中正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是江雀在洗澡,至于自己……
沈踏枝想到剛才在浴缸清理的時候發生的各種事情,紅了耳根。
江雀的觸手本就會在…的時候分泌出一點粘液,沾了水之後更是濕哒哒滑溜溜的,好幾次都差點擦槍走火。
要不是他及時逃出了浴缸,恐怕要面對的就不是江雀一個人,而是一個江雀和整整八根觸手了。
不過能及時說開,解決掉誤會就算是好的。
沈踏枝這麽想着,強撐着下床,本想去找找原本被他收進外套裏的手機,卻意外地掏了個空。
嗯?難道在前幾天的混亂中不小心被丢到了别的地方?
沈踏枝疑惑地在房間裏找了一圈,但一直到江雀從浴室出來,都還沒找到手機的影子。
“哥哥?”江雀正擦着頭發,見沈踏枝在床下站着,于是問出聲來,“你是在找什麽嗎?”
“在找手機。”沈踏枝是背對着江雀的,他沒特意回頭去看江雀,也沒瞞着他,“我要給異能調查科發消息,公司那邊也應該積累了一大批事情了,你知道在哪嗎?”
江雀垂眸,他拖着自己的八根觸手,安靜地走到了沈踏枝的背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觸手無聲地纏上了沈踏枝。
“哥哥,一定要和他們聯系嗎?”
沈踏枝在被觸手纏住的那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
手機不僅有可能是掉的,還有可能是……特意被丢掉的。
被江雀丢掉的。
冷靜,沈踏枝,江雀和你之間已經沒有誤會了,隻是因爲他不是人類,所以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也是正常的。
不要在這種時候讓江雀感覺到危機感,否則隻會适得其反。
轉瞬之間,無數思緒從沈踏枝的腦海中掠過,但他面上依然是平靜的神色:“是啊,已經很久沒聯系了,再不聯系的話堆積的事情就太多了。”
他說着又問了一遍:“你看到我的手機在哪了嗎?”
江雀一直默不作聲地聽着沈踏枝的話,一直到對方再次問起的時候,才有所動作。
纏着沈踏枝的觸手慢慢地松開了,因爲本體正在打開房間的門往外走,走出的距離已經超過了觸手最長的長度,觸手們不得不戀戀不舍地松開。
去外面做什麽?
沈踏枝疑惑,于是也跟着江雀走出了卧室。
此時江雀已經到樓下了,他站在一樓的欄杆處,可以居高臨下地看清江雀的所有動作。
江雀走到了電視機的旁邊,用自己的觸手從電視機後雜亂的電線中卷出來了一部手機。
正是沈踏枝的手機。
江雀拿到手機,一擡頭就看見了正在一樓看着他的沈踏枝。
他迅速跑上樓,到了沈踏枝的身邊,将手機遞給沈踏枝,很乖的道:
“給你,用完了還給我。”
……江雀到底是怎麽做到用這麽乖的語氣說這麽恐怖的話的?
江雀說的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沈踏枝愣了一下才接過手機。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江雀的話,而是在回到房間,給手機充上電後才耐心地問坐在一旁緊盯着自己的江雀:
“爲什麽要藏我的手機?”
江雀很平靜地道:“因爲當時不想讓你有逃跑的機會。”
人類最常用的通訊設備他還是清楚的,江雀見過很多人qiu禁自己的伴侶都是最先收繳手機,他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爲有多過分。
沈踏枝沉默了。
“……那現在呢?”
現在?
江雀疑惑的反問:“現在我們不是在一起了嗎?你不留下來陪我嗎?”
這也是他這麽爽快地就把原本藏起來的手機還給沈踏枝的原因。
在江雀的認知裏,沈踏枝已經答應和他在一起了,那就是會留下來一直陪着自己的意思,所以即使把手機給對方也無所謂。
沈踏枝感覺有點棘手了,他解釋道;
“雀雀,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家裏的,我總要出門工作,即使不工作了,正常的人類也要經常出門活動,否則會生病的。”
江雀聞言愣住了:“你一定會出門?”
沈踏枝點頭,并不準備在這件事上退讓。
江雀重新沉默下來。
黑發少年還穿着沈踏枝的睡衣,他有點營養不良,骨架上一點肉都沒有,睡衣寬大又輕飄飄的。
這會兒L他被沈踏枝拉着坐在床上,低頭蜷在角落裏的時候就像是個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小黑貓在獨自縮着自閉。
觸手也頓住了,它們互相碰了碰,似乎是在交流些什麽。
但再可憐也掩蓋不了江雀正準備做很恐怖的事這個事實。
沈踏枝難得硬了心,他沒看江雀,轉而拿起了自己正在充電了手機,快速向異能調查科簡單說明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報平安,并浏覽了一遍工作郵箱。
正在沈踏枝準備點進助理的一封郵件回複的時候,後背突然被戳了戳。
是江雀,他擡起自己的觸手,小心地戳了一下沈踏枝的後背。
“你在生氣嗎?”江雀小聲的問。
對于情緒的感知力讓他意識到沈踏枝現在的情緒不對,但是他分析不出來也算什麽情緒,隻能先問沈踏枝。
生氣?
沈踏枝想了想,自己還不至于生氣,于是道:“我沒有生氣,我隻是有點……無奈。”
“是因爲我藏了你的手機?”江雀問。
“不光是因爲這件事,雀雀。”沈踏枝歎氣,“我隻是無奈于不知道該怎麽引導你。”
江雀的性
格顯然有些問題,但單純的說教顯然并不适合江雀,太溫柔了對方會當耳旁風,強硬的态度很有可能隻會适得其反。
沈踏枝什麽都會一點,但也沒學過怎麽教小孩,向來隻會管理下屬的他對江雀現在的狀況也有些頭疼,所以才會在剛才堅持着沒有去理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江雀。
不僅是爲了讓江雀自己思考一會,也是想要給自己留一點思考的空間。
江雀歪頭。
他沒有聽太懂沈踏枝的話,但是不妨礙他繼續往下問道:“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沈踏枝被他這個問題問得好氣又好笑。
他往江雀那邊傾了傾身子,被腰間的酸疼弄得一皺眉,但還是堅持着這個動作,看向江雀:
“雀雀,表白也表過了,誤會也解開了,你甚至都拉着我上床上了這麽多次,現在還來懷疑我到底喜不喜歡你——”
他捏了一下江雀的臉頰:“過分了啊小混蛋。”
江雀擡手,揉了揉被沈踏枝捏過的側臉,忍不住有點臉紅。
他低頭,又不說話了。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江雀先是回憶起了那些qiu禁自己的愛人的人類最後的結局,他們最後不是被原本的愛人拔刀相向,就是在徹底打碎了愛人之後後悔了,當然大部分都被抓進了監獄。
按照江雀原本的計劃,他是想将沈踏枝徹底揉碎再拼成自己喜歡的模樣的。
人類的精神向來很脆弱,隻要抓着他們從感情中流露出來的弱點就可以很輕易地擊破。
但是現在沈踏枝恢複記憶了,其實也不用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這一點很好想通,江雀正在糾結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你出去的話……能很快就回來嗎?”
他這麽想着,忍不住問出了聲來。
對面的沈踏枝因爲他的問題頓住了,江雀将沈踏枝所有的神态盡收眼底。
他以爲對方是在猶豫,抿了抿唇,又退了一步:“不那麽快回來也行,你會回來嗎?”
“你說的喜歡我,是會和我在一起,是走了之後還會回來的那種喜歡吧?”
江雀的觸手沒碰沈踏枝,它們正安靜地縮在本體身邊,就像是江雀一樣,這樣乖乖地看着沈踏枝。
原來在江雀的眼裏,出去了就等于很難再回來了嗎?
沈踏枝努力理解着江雀的腦回路,終于恍然大悟的同時又有點心酸。
從一開始的嚣張惡劣到現在一退再退的試探,其中的區别居然隻是需要一點關于愛的回應。
從小生活在深淵之中不懂感情的怪物,也會爲了喜歡的人而軟下尖刺。
沈踏枝沒再繼續忍着,他直接伸手抱住了忐忑地看着自己的江雀。
“不一定哦,有的時候出門要出很久的。”
感受到對方因爲緊張而繃緊了的身體,沈踏枝擡手摸了摸江雀的眼角,不出意外的又摸到一片濕潤。
“怎麽又哭了……”沈踏枝抽紙給他擦眼淚,“之前不是還很兇嗎,怎麽說哭就哭的。”
江雀抱着自己的觸手,不讓委屈的觸手去卷沈踏枝,小聲地道:“因爲難過。”
“就算你喜歡我,很久不見的話也會難過。”
他不想要一個人呆着,他想要和沈踏枝一直在一起。
沈踏枝歎息:“你啊……”
“雀雀,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們會分開了?”
江雀不可置信地擡頭去看沈踏枝。
沈踏枝笑:“你爲什麽不跟我一起出門呢?總待在家裏做什麽?”
……出門?
江雀在腦中重複了一遍這個有點陌生的詞彙。
他,和沈踏枝一起出門,在人類的社會生活?
江雀覺得這像是天方夜譚,偏偏沈踏枝還理所當然:
“正好,你之前說過沒摸過真的雪,也沒聽過真的雨聲,我可以帶你出門旅遊,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唔,說起來,我應該給你買一部手機了,等你學會用手機之後可以直接和我聯絡。”
沈踏枝輕聲說着,江雀越聽越覺得對方像在說童話故事。
“人類……是這樣談戀愛的嗎?”江雀問出聲來。
這和他見過的完全不一樣。
沈踏枝道:“當然,人類談戀愛可不會沒收伴侶的手機,他們都是一起出門一起回家的,不會留另一個人在原地等着。”
“即使我是怪物也可以嗎?”
“可以。”
沈踏枝又親了下來。
“雀雀不是怪物,雀雀是乖孩子,對吧?”
江雀被親的暈頭轉向,最後腦子裏就隻剩下了那句“乖孩子”。
……他不會真的在做夢吧?
在被沈踏枝塞進被子裏,和對方一起睡回籠覺的時候,江雀不确定地想。
爲什麽所有想象中最壞的結果都沒有發生?爲什麽沈踏枝走出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要是真的是夢,那希望這個夢能做一輩子。
唔……還有,要學會接吻。
江雀這麽想着,抱住了沈踏枝,沉沉的睡了過去。
……
異能調查科内。
“所以,這就是你失聯了整整三天的原因?!?”
杜露露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沈踏枝,與靠着沈踏枝坐着,隻顧着看沈踏枝而對她視而不見的江雀,忍無可忍地拍案而起。
“當時我都準備撬門闖進去救人了,結果你一條短信發出來說自己沒事,我還以爲你——你你你被他脅迫了!!”
沈踏枝無奈地笑:“很抱歉,隻是當時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我才在接到你們再次詢問的郵件之後直接帶着江雀上門了,想着也許這樣可以證明我的話。”
杜露露沒話說了,反而是江雀這會終于轉過頭來看她。
江雀認真地盯了她
幾秒,而後突然開口道:“郗景呢?他怎麽不在。”
杜露露聽到”郗景”兩個字就忍不住挺直了腰闆,聞言道:”組長他去出任務了,短時間内回不來,所以才會讓我來臨時觀察你們倆。”
“什麽任務?”江雀追問。
“不知道。”杜露露撓了撓頭,實話實說道,“這是秘密任務,隻有參與的人才能知道,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江雀淡淡地道,“隻是看你的表情,你對他很在乎,所以有點好奇你們是什麽關系而已。”
“——啊?!?”杜露露一個後仰,差點坐不穩倒地,“我們當然是上下級關系,組長可是我的偶像!!你這是什麽語氣啊?我和組長清清白白!”
“逗你玩的語氣。”江雀很無聊地垂下眸,懶得去看一眼就能看透的杜露露了,“别吼我哥哥了,我本來不讨厭你的,再多說幾句我就要讨厭你了。”
杜露露:……
hetui!我才讨厭你呢!惡劣的家夥!!
這話她是一點都不敢對江雀說的,且不說現在江雀冷淡沉郁的樣子和他背後的八根觸手很吓人光是郗景和她交接的時候對她描述的“在地底滿手是血也沒有任何表情的小怪物”的畫面,就足以讓她毛骨悚然了。
杜露露有氣隻能往肚子裏咽,對江雀皮笑肉不笑道:“好的,我不說了,請您上儀器,我來給您體檢,少爺。”
沈踏枝帶着江雀出現在這裏,不僅是爲了報平安,還是爲了順帶給江雀做個全方位的體檢。
異能調查科的體檢儀器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照理來說不應該這麽輕易地給外人使用。
隻是江雀帶來的關于末世的消息意義重大,再加上他從頭到尾也就隻“襲擊”了沈踏枝一個人,而被“襲擊”的沈踏枝本人顯然并沒有追究的意思,異能調查科隻能先給江雀記上貢獻,體檢更是說安排就安排。
江雀不理會杜露露陰陽怪氣的嘲諷,戀戀不舍地離開沈踏枝,走上儀器。
幾乎是杜露露說“可以了”的下一秒,江雀就蹿回了沈踏枝的身邊,像極了一隻戀家的小貓。
雖然從始至終江雀都沒說過一句話,但杜露露就是莫名氣得夠嗆,看着江雀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踏枝接住江雀,哭笑不得道:“我還以爲你們倆在性格上應該會比較合得來。”
他是提前見過杜露露的,在他失憶江雀找來之前,異能調查科就是派杜露露來給他送的各種對付收容物的武器,還提前告訴他杜露露會埋伏在他家的外面,
當時他對這個周道的女孩印象還不錯,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和江雀的氣場這麽不合。
“誰要和她合得來。”江雀不高興地扭頭,抱住沈踏枝的胳膊不說話,“她兇你,我不喜歡她。”
杜露露的拳頭硬了。
要不是她打不過江雀,她多半現在就要給江雀一拳。
也不想想她爲什麽這麽崩潰,任誰埋伏了三天,結果出來才知道保護的對象隻是被收容物拖進房間裏****了都會和她一樣崩潰好嗎?!?
偏偏這個收容物還對她冷嘲熱諷,還有沒有天理了!
江雀的體檢報告單正在打印,杜露露内心悲憤,但還要勤勤懇懇的打工,同時還不忘按照郗景的吩咐道:“對了,沈先生,組長說讓我也給您體檢一下。”
“給我體檢?”沈踏枝疑惑。
杜露露有些難以啓齒,她紅着臉,結結巴巴的道:“就是……您的肚子……”
沈踏枝:?
杜露露閉着眼睛一口氣說完:“因爲您是第一個懷了觸手系收容物的卵的人,我們比較擔心您的安全,所以想要給您也體檢一下,确認您和您的……孩子的健康。”
沈踏枝:……
哦,他好像還有一個帶球跑的劇本沒解釋清楚。
他看向江雀,江雀顯然也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事,向他投來一個讨饒的目光,觸手扒着沈踏枝不放。
他也不是故意這麽說的嘛。
大不了、大不了他補償給沈踏枝一肚子卵,讓帶球跑劇本成真也行嘛……!
第 86 章
最後還是沈踏枝無奈地把事情大概解釋了一下,把杜露露從羞恥中救了出來。
“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懷孕?”杜露露驚訝地看了一眼沈踏枝平坦的小腹。
沈踏枝無奈:“我是男的,怎麽想也不可能懷孕吧?”
“這可不一定。”杜露露小聲道。
畢竟誰都知道,人外觸手設定一般都會帶個身體改造,誰知道這倆人有沒有做出什麽奇怪的play。
她當然沒把這句話說出口,隻是想了想之後還是讓沈踏枝走上了體檢儀器。
“不管怎麽說,吃了江雀的卵也不是什麽小事,你也還是一并體檢一下吧,就是這台儀器從來沒有體檢過人類,分析結果可能會遲一點出來。”
“沒關系。”沈踏枝微微點頭,“麻煩你了。”
體檢完畢,杜露露去送體檢報告,因爲大概要下午才能出結果,沈踏枝幹脆和江雀先回家,等杜露露的電子郵件就好了。
出去的路上他們恰好碰到了匆匆走過的吳科長——自從江雀帶來末世的消息之後,吳科長就忙得像是陀螺一樣了,哪怕是他們剛才過來也隻見到了對方五分鍾。
“吳科長。”沈踏枝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吳科長也點了點頭,剛要繼續往前走,又突然停下腳步,對着江雀道:“何雲想找個時間見見你,你最近有空嗎?”
何雲是祁山天師唯一一個留下來的成年人,她能留下來也隻是因爲年幼的祁清和祁邱需要照顧,并且她不是祁山天師一脈的人。
江雀在上一世的時候就想起來這些事情了,當然記得何雲,他想了想道:“好,她什麽時候有空?”
“大概要……半個多月之後吧,她在異能調查科暴露身份之後直接向我申請了随行名額,跟着祁邱和祁清他們去深淵了,暫時回不來。”吳科長道。
他還補充了一句:“你在深淵裏的那些枯萎的觸手當時被放在後備箱,郗景順帶帶走了,如果你想要回來的話也要等郗景他們回來。”
“好。”江雀沒怎麽在意。
他并不是特别在意自己已經死掉的觸手,因爲他想起了以前的記憶,隻要走出深淵後不久,他應該就能長出新的觸手了。
但是想到連一面都沒見上的祁邱祁清與何雲,江雀還是有些可惜,他問道:“他們去深淵做的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吳科長道。
他訝異地看了江雀一眼,顯然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主動提出“幫忙”這件事。
“你并不在天師們的推演中,而且本身你就是局外人,沒有必要再摻和進來。”
吳科長說着,忍不住笑着拍了拍江雀的腦袋:“沒想到你還挺有心的。”
江雀捂住自己的腦袋不讓他摸,他認真地道:“因爲何雲他們也很重要。”
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重要的人并不多,祁山天師們已經死了,除了沈踏枝,何雲和他沒有多少記憶的祁邱與
祁清就是他與人類唯一的聯系。
“知道了,等何雲回來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吳科長笑了笑,揮手讓他們倆走了。
一路走到地下停車場,司機已經在車裏等待了,江雀緊挨着沈踏枝坐着,安靜地靠在他旁邊。
雖然他沒說話,但上揚着卷着沈踏枝的觸手已經完全替本體表達了所有的情緒:終于可以回家了,開心。
沈踏枝失笑,覺得可愛的同時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雀雀,你的觸手還會說話嗎?”
他還記得,自己在上一世吃了江雀的卵之後就莫名可以聽見江雀的觸手說話的聲音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麽,重生回來之後就完全聽不見了。
當時他有暗自猜測過,江雀應該是長期獨自處于黑暗中精神分裂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行爲,這一世他先是無暇顧及這件事,現在回過神來也察覺出了點不對:
很顯然,江雀的心理問題隻多不少,但他卻聽不見觸手的聲音了。
江雀聞言,擡起自己的觸手,很平靜地道:“不會了。”
他還維持着抱着沈踏枝的姿勢。
“在你跳下去的那一瞬間就不會了,因爲當時我想救你,但我來不及,我的觸手也來不及,在你掉下去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其實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從來都沒有陪我說話的觸手,一直都是我自言自語……你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人陪我說話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觸手就沒有聲音了,大概是因爲我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假的了吧。”
江雀的語氣很平靜,就像他隻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但世界觀的崩塌怎麽能算平常的事情?
沈踏枝幾l乎能想象出當時誤解了他的意思的江雀剛蘇醒就被再次抛棄在黑暗中的無措與難過。
他沒忍住,環着江雀,輕輕地撫摸着對方的觸手:“……以後都不是一個人了,對不起。”
怪不得江雀那麽随便地送出了自己幹枯的十根觸手……
以前是因爲江雀把它們當做自己唯一的說話對象,但在親手打碎自己爲自己編織的謊言之後,江雀已經不再需要它們了。
“不用道歉的。”江雀的每一根觸手都牢牢地纏着沈踏枝。
他過分黑的眼眸看着對方——從走出深淵開始,他就一直這樣安靜地注視着沈踏枝,生怕現在的一切都是閉眼就會消失的黃粱一夢。
“哥哥要一直陪着我,這樣就好了。”
江雀彎着眼睛,很不熟練地對沈踏枝露出個笑來,這是他剛才和吳科長學會的表情。
“今天出門我很乖的,我沒有攔住哥哥不讓你出門,我也沒有攻擊其他人類,我還和他們好好說話了。”
“哥哥,我在學了,你要陪着我,你不能再離開我。”
……
江雀的體檢報告在下午出來了,除了有些營養不良之外一切都好,反而是沈踏枝的體檢報告因爲情況複雜還要再等幾l天。
身體是沒問題了,但是江雀的心理問題絕對比上一世還要嚴重無數倍。
這是沈踏枝在這幾l日裏得出的最确定的結論。
且不說江雀在床上的種種過分行爲,就算是下了床,對方也恨不得時時刻刻用觸手和他連接在一起,更遑論沈踏枝偶爾要去一趟衛生間或者是出門取個快遞的情況。
被沈踏枝阻止跟去衛生間後,江雀也不鬧,隻是用那雙黑眸很安靜地看着他,一路跟到衛生間的外面,然後一直站到沈踏枝出來爲止。
江雀在不安,他在時刻擔心着沈踏枝會再次消失。
沈踏枝本以爲江雀是還沒有适應過來,隻要過幾l天就好了,但幾l天下來,江雀的不安不僅沒有好轉的迹象,反而更加嚴重了。
當初以爲沈踏枝不愛他的時候,江雀會哭會鬧,甚至會和他發脾氣,但現在知道沈踏枝喜歡自己了,江雀開始有意識的收斂,隻粘着沈踏枝,别說鬧脾氣了,除了表達對沈踏枝的喜歡,江雀幾l乎從未再表露過任何其它的情緒。
就好像是他的世界裏除了沈踏枝就再也沒有别人了一樣。
江雀本人倒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隻是覺得這幾l天都幸福的像是在做夢。
每天都可以吃到很好吃的飯,每天都可以和沈踏枝在一起,睡軟軟的床,還有很香的沐浴乳給他洗澡。
而沈踏枝也允許自己一直粘着他,隻要自己做出委屈泫然欲泣的表情,對方就一定會先敗下陣來,無論什麽樣過分的要求都會答應下來。
比如不拔出來他的觸手去做飯、讓他翻閱手機裏所有的聊天信息……等等。
因此,在第一次被沈踏枝小心地提出去看心理醫生的提議的時候,江雀很驚訝:
“心理醫生?你要看醫生?”
“不是我。”沈踏枝糾正,“是你,雀雀。”
江雀更驚訝了:“我?”
這會他們剛結束一場每晚一定會有的x事,他的觸手還被沈踏枝含着,對方無奈地歎了口氣,又因爲歎氣的動作刺激到而抖了一下,才繼續道:
“雀雀,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這樣不太對嗎?”
“有什麽不對的?”江雀疑惑。
他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呀。
沈踏枝的語氣很溫和,他不願意刺激到江雀,循循善誘地道:“你想想,你平時起床之後都在做什麽?”
“去找你。”江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個時候你不是在做早餐就是在吃早餐了,我要去樓下找你。”
“嗯,和我一起吃早餐,然後呢?吃完早餐之後你在做什麽?”沈踏枝繼續問道。
江雀道:“和你一起收拾桌子,然後要拉着你求一求才能讓你陪我去洗澡……唔,如果洗澡的時候沒發生什麽的話,那就是下樓看你工作,還有和你學做飯。”
“晚上呢?”
“晚上要和你一起吃晚飯,還要把觸手再洗一次
,因爲晚上要……嗚嗚嗚。”
江雀的後半句話沒說完,因爲沈踏枝捂住了他的嘴。
“……也不用說的這麽詳細。”沈踏枝紅着耳根微微偏頭。
很快,他又恢複了正色,看着江雀道:
“這就是我要說的問題,雀雀,你難道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江雀聞言,皺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問:“有什麽不對?”
這不是哪裏都很對嗎?
沈踏枝歎息一聲:“哪裏都不對,你的生活裏除了我就沒有别的事情了,這樣是很不對的,雀雀。”
倒也不是他害怕江雀有點病态的幾l乎無時無刻都粘着他得行爲,隻是沈踏枝覺得這樣對于江雀來說不是很健康。
一個正常的人至少要有自己的愛好和社交活動吧?隻挂在他一個人身上遲早要出問題的。
江雀完全沒想到沈踏枝說的不對是這件事,他剛才甚至都在思考是不是每天都做讓沈踏枝不滿了,聞言愣了愣:
“如果你覺得我煩……我也可以學着出去賺錢的。”
他可以去異能調查科打工,隻是想到離開沈踏枝這一個可能,江雀就開始難過了。
“不是覺得你煩。”沈踏枝解釋,“雀雀,我從來沒有覺得你煩過,也不需要你學着賺錢,我隻是覺得……你應該花一點時間在自己的愛好上。”
“愛好?”
“就是你喜歡的東西。”沈踏枝解釋。
“可是,我喜歡你啊。”江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喜歡你不能算愛好嗎?”
“喜歡我不算的。”沈踏枝費勁地解釋,“愛好是要關于你自己的事情……”
他說着說着,突然明白現在他們的相處模式到底不正常在哪裏了。
此時江雀已經垂着眸,指節泛白地抓着床單,看上去在不安的反思了,沈踏枝湊上去親了親他,溫聲道: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隻喜歡我,雀雀,你也要喜歡自己。”
“喜歡自己?”
江雀慢慢地重複了一遍,似乎是在思考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的意思。
“我……喜歡我自己?”江雀又複述了一遍,眸中閃過困惑,“我爲什麽要喜歡我自己?我喜歡你啊。”
沈踏枝語塞,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江雀說明白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解釋,這個‘喜歡’和你對我的‘喜歡’不是一個意思。”
沈踏枝的解釋蒼白無力。
他隻能試探着道:“我請一個心理醫生來家裏,你和他聊半個小時左右的天,他應該有更好的辦法向你解釋,這樣可以嗎?”
江雀抱着沈踏枝,他向來很喜歡這樣和沈踏枝貼着,就像是缺愛的小貓慰藉着尋找溫暖一樣。
他看沈踏枝的表情,雖然很不想去見别的人類,但還是慢慢地點頭道:“好。”
小雀要聽話,小雀還想和沈踏枝一直在一起。
……
沈踏枝向來很有行動力,第二天早上就找到了一個願意簽署密保協議上門的心理咨詢師。
出于對江雀的隐私的尊重,沈踏枝本是準備把小書房收拾出來,讓江雀和對方單獨談話的。
但是江雀怎麽都不肯同意,最後他隻能無奈地在旁邊旁聽。
心理咨詢師姓張,在業界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士了,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因此在見到江雀和他的八根觸手的時候隻是震驚了一下就恢複了平時的專業素養。
他溫和地笑道:“你好,我是張明遠,你叫我小張就行,你是江雀,對嗎?”
黑發少年端正地坐在那裏,他隻是可有可無地點了一下頭,但在目光掠過旁觀的沈踏枝的時候頓了一下,還是開口回答道:“是的。”
沈踏枝在旁邊,他想表現的好一點兒。
張醫生整理了一下資料,如沐春風般地道:“你把我當朋友就行了,接下來我們就随便聊一聊,可以嗎?”
江雀微微點頭。
……
二十分鍾後。
張醫生的神色有些僵硬。
不是因爲江雀不好溝通,恰恰相反,江雀實在是太好溝通了,幾l乎是他問什麽對方就答什麽。
也是因此,他可以完全明白對方現在的心理狀态是多麽的恐怖。
是恐怖,不是糟糕。
首先忽略江雀口中亂七八糟的前世今生,就光看他比較正常的發言,張醫生都有點毛骨悚然。
“一直看着沈踏枝是因爲怕現在的都是夢,一閉眼沈踏枝就不見了,所以要一直睜眼看着。”
“隻想和沈踏枝在一起,如果被他嫌棄了……我想過把沈踏枝關起來的,但是他嫌棄我的話,我也會難過……可能會很難過地把沈踏枝關起來?”
“沈踏枝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喜歡沈踏枝。”
“原因……原因,不知道,我就隻喜歡他一個人,是他先說要帶我走的,我不接受他任何背着我偷偷死掉的可能性。”
江雀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很平靜的,甚至帶着理所當然,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這麽說有什麽不對。
而他口中的另一個主角就坐在旁邊聽完了全程,沒有露出一絲害怕的神色不說,看向江雀的目光也越來越憐惜、
……你在憐惜個什麽勁啊!!這個非人類怪物是想把你關起來啊喂!
張醫生在心裏無聲的呐喊。
他覺得不光是江雀,沈踏枝可能也很需要心理輔導,但是他沒敢當着沈踏枝的面說,隻是努力維持着自己面上的表情,幹笑着擦了一把冷汗。
對沈踏枝的過分偏執、總是覺得對方會死的被迫害妄想,還有什麽上一世的錯亂,會說話的觸手的精神分裂……如果江雀的精神狀态能具象化,那一定是一大團纏在一起怎麽都分不清楚的亂麻。
哪怕是人類,患上這樣的心理疾病,張醫生能做的也就隻有耐心傾聽和開導,然後給對方開藥,更
何況現在面對的是非人類,沈踏枝還不是很希望江雀去吃那些精神類藥物。
張醫生隻能幹巴巴地道:“我大緻明白了,所以你的訴求是……”
“哥哥說,讓我愛自己一點,不要總是去愛他。”江雀平靜地接道。
因爲沈踏枝的原因,即使眼前的心理醫生一眼就能看透,江雀也還對他保持着基本的尊重,他問道: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呢?”
張醫生緩緩地咽了咽口水:“……你可以先從短暫的分離開始嘗試?比如一個人呆在房間裏,看看書玩玩手機,不是一個人發呆,而是給自己找事情做,并且不去找沈先生,從五分鍾開始,一點點往上累加時間。”
江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淡淡地應下。
先前沈踏枝答應他的,隻讓外人來三十分鍾,沈踏枝很守信,張醫生在三十分鍾後果然起身準備走了。
江雀和沈踏枝一起送他到門外,臨走前,江雀看着正在換鞋的張醫生,突然開口道:
“你還不說嗎?”
“啊?”張醫生懵了一下。
江雀困惑地道:“你不是在心理咨詢所受到排擠,準備離職了嗎?接下這麽一個密保協議嚴格的私人委托不就是爲了來見沈踏枝,希望能長期當他的心理咨詢師,你爲什麽到現在還不提這件事?”
張醫生呆在了原地:“……你怎麽知道?”
江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眼睛。”
他已經看在沈踏枝的面子上和對方說了整整半個小時的話了,很累了,懶得繼續解釋,現在問出口也隻是出于好奇而已。
不是對于張醫生的好奇,是好奇沈踏枝會不會願意留下張醫生。
這種完全被對方看透了的感覺讓張醫生脊背發涼。
他顫抖地看着若有所思的沈踏枝,弱弱地道:“因爲我覺得……我才疏學淺、可能……很難勝任這個職位……”
他說完,連招呼都沒打,像是被什麽洪水猛獸追趕着一樣,轉身就跑。
這個世界上怎麽還有能看透人心的怪物啊,那他剛才在談話的時候想的所有事情不都被看透了。
哪有被患者完全看透的心理咨詢師,這咨詢能有效果的話就有鬼了啊QAQ!
房門被關上,家裏隻剩下了站在門口的江雀和沈踏枝。
江雀安靜地拉着沈踏枝的手,沈踏枝在此時才發現,江雀除了和他說話的時候好像一直都很安靜,唯一一次炸毛還是上次和杜露露生氣的時候。
明明上一世的江雀很活潑的,哪怕看上去是冷着臉不說話的樣子,也會偷偷用小觸手在背後吐槽。
現在倒是完全反過來了,江雀看起來是話多了,但隻說關于他的事情,而且在說完之後就隻安安靜靜地看着他。
就像是勉強披着人類的皮的怪物一樣。
沈踏枝當然知道這是因爲他的那次死亡給江雀帶來了不可磨滅的陰影,隻能盡力給江雀更多的安全感。
他反握回去,溫聲問:“雀雀,午飯想吃什麽?”
江雀不說話也不是什麽大事,他可以慢慢引導江雀說話。
江雀想了想,道:“想吃面。”
沈踏枝道:“好,牛肉面怎麽樣?”
江雀點點頭,他沒有意見,拉着沈踏枝的手,黏糊糊地道:“都可以,哥哥做的都很好吃。”
這是他在網絡上學到的,要多誇伴侶。
沈踏枝經常誇他,他也要誇沈踏枝。
沈踏枝聞言果然笑了,他揉了揉江雀的腦袋,繼續道:
“好,那我去做飯。”
他緩緩地,試探性地說出了後半句話:
“我把客廳的電視打開,你在客廳看電視等我,這次試着不進廚房了,好不好?”
廚房就在客廳的不遠處,屬于是坐在沙發上一擡眼就能看見廚房的門的那種極短的距離。
江雀愣住了,他沒想到沈踏枝會這麽快就開始實施剛才張醫生說的話。
他的目光在沙發和廚房門之間遊移了一下,估算了一下距離,忍不住抿起了唇。
江雀,你要當個正常的人類,剛才你不是都看到醫生的情緒了嗎?
正常的人類都會對你的行爲感到害怕的,不要讓沈踏枝害怕,要慢慢地改變一點。
江雀這樣對自己說着,在沈踏枝擔心的目光中輕輕點了點頭。
“好。”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沈踏枝,他不想讓對方失望。!
第 87 章
電視機被打開,上面正播放着晚間新聞。
沈踏枝看到新聞,想了一下,幫江雀把電視調到了晚八點的電視劇檔,又給他端了一小碟水果,這才轉身進了廚房。
江雀全程都乖極了,他松開了自己的觸手,坐在沙發上吃水果,一直到目送沈踏枝遠去、看見廚房的推拉門被關上之後才慢慢放下手中的叉子。
……不想吃了。
電視的聲音有些嘈雜,但江雀也沒去調低,而是開始百無聊賴地看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繃帶。
這還是當時他爲了走出深淵受的傷,這幾天沈踏枝一直都有給他換藥,原本手指上的指甲也慢慢地長出來了。
但是長出來的也隻有指甲而已,江雀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内心深處還是在不安。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又太突然了,太像是一場他一廂情願的夢。
即使已經驗證過無數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但隻要離開沈踏枝,江雀就會忍不住這麽懷疑。
想抱着沈踏枝,想粘着沈踏枝,一刻都不想和沈踏枝分開。
江雀這麽想着,蜷起了膝蓋。
他覺得自己應該看一會電視,但是連擡頭都不想擡,隻是兀自縮在沙發上,開始回憶先前與沈踏枝發生的一切。
他和沈踏枝再次相遇時對方的茫然,被他圈在床上整整兩天兩夜時的崩潰,還有後來恢複記憶時的無奈……
江雀的目光掃過了電視機下的藥箱。
他知道藥箱中藏着一把木倉,但不管在什麽時候,沈踏枝都未曾拿出來過。
沈踏枝對他的偏愛是這樣的明顯,反倒是顯得他患得患失的很沒有道理。
但是情緒本來就是沒有道理的東西,江雀也控制不了,他隻能一個人默默難過。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要是沈踏枝對他的态度能惡劣一點就好了,這樣他至少還有直接qiu禁對方的理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溫柔到讓他不知所措。
太溫柔了,溫柔到他不知道要怎麽回應沈踏枝。
因爲在江雀試想的結局裏,有過沈踏枝支離破碎的結局,也有過沈踏枝對他永遠怒目而視的結局,總之都差不多是歇斯底裏的,與現在的平淡完全格格不入。
正在江雀獨自思考着的時候,電視裏傳來了女人尖銳的聲音:
“顧景琛,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那我甯願從一開始就沒有見過你!”
江雀聞聲擡頭,隻見一個女人濕淋淋地站在暴雨之中,一把丢下了眼前穿着西裝的男人遞過來的黑色雨傘,在雨中扯着那男人的衣領道:
“我,蘇曼曼,永遠都不會是你的玩物!”
江雀本是想看看電視裏在吼些什麽的,這麽一看直接移不開目光了。
哎,這不就是他想象中的劇情嗎?
沈踏枝應該恨他入骨,無時無刻不想着逃跑,而他會用觸手将沈踏枝牢牢鎖住,親手摁滅沈踏枝所有逃跑
的想法與希冀。
然後呢——?
江雀茫然地想。
他不知道然後是什麽,因爲在他見過的人類之中,一般進行到這一步之後兩方就已經兩敗俱傷,差不多該命不久矣了。
出于對于結局的好奇,他強行忽略了女主臉上“雨好大什麽時候能喊卡”的出戲情緒,拿起遙控器往後快進。
進入選集頁面,江雀才驚訝地發現這部電視劇居然足足有一百多集,而他現在所在的隻是第二十七集。
江雀:……
他好像看不完。
恰在這個時候,沈踏枝已經快速煮好了面,生怕讓江雀久等,打開了廚房門。
他看向正坐在沙發上拿着遙控器的江雀,原本緊張的表情終于微微放松下來:“雀雀,在看電視嗎?”
江雀點點頭,直接丢下了看到一半的電視,湊到沈踏枝身邊抱住他的手臂:“吃飯了嗎?”
“嗯。”沈踏枝道,“你等等,我去廚房端出來。”
牛肉面面湯用的是骨頭湯,牛肉切成薄片整齊地碼在上面,還有翠綠的小青菜點綴其中。
沈踏枝怕江雀吃不了辣,調的是甜辣口的辣椒醬,直接放了一疊在桌上讓江雀自己看着加。
二人在餐桌旁坐下,被江雀丢到一邊的電視還在自動播放。
現在正在放回憶殺,大概就是女主在父母去世之後是怎樣被男主強取豪奪,被關在豪宅裏的劇情,連着好幾段擦邊的隐晦橋段,電視的聲音在空蕩的家中格外明顯。
沈踏枝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
“剛才……我給你放的是這個電視?”
“嗯。”江雀沒覺得有什麽,他吹了吹滾燙的面條,涼着面道,“對啊,是個很長的電視劇,好像是小說改編的。”
沈踏枝:……
現在電視上的節目都這麽超前了嗎?他還以爲是以前那種鄉村愛情故事,所以才敢放心地給江雀看的。
不過不管江雀看的是什麽,他能一個人安靜地呆十五分鍾就已經很厲害了,沈踏枝笑着誇道:
“那剛才雀雀是在看電視嗎?能一個人呆這麽久,很厲害啊。”
“不是在看電視。”江雀認真地糾正,“我是在想關于你的事情。”
“關于我的事情?”沈踏枝問。
他有什麽好想的?他不就在旁邊嗎?
江雀“嗯”了一聲,發自内心地疑問道:“沈踏枝,如果我像電視裏一樣,把你這樣關起來的話,你會……”
“我會揍你的。”沈踏枝笑着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江雀捂着自己的額頭,小聲道:“我在認真地問。”
“我也在認真地回答。”沈踏枝也開始吃面了,“雀雀,我一點都不讨厭你粘着我,恰恰相反,我很喜歡。”
江雀驚訝地擡頭,隻見沈踏枝正笑着看向他:
“你這是什麽眼神?我确實很喜歡和你在一起的。”
他指
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雀:“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這是雙向的,雀雀,如果你真的那樣把我關起來,那就是隻單方面輸出你的喜歡,而不讓我表達我的感情,那我會生氣的。”
江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口地吃着面條,半晌才道:“可是現在你沒有生氣。”
沈踏枝支着下巴看他:“因爲你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啊,雀雀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個好孩子,一直都沒有壞到哪裏去的。”
又是“好孩子”這樣的誇贊,江雀握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不qiu禁沈踏枝、按照沈踏枝的話乖乖地和他分開、學着和人類交流,這在沈踏枝的眼中都算是“乖”的舉動。
但其實他不乖的,隻是裝出了表象給沈踏枝看而已。
江雀可以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本性就如同與沈踏枝初遇時那樣,永遠都是惡劣的。
按照心理醫生、電視劇裏以及他現在接觸到的人類社會的一切來看,他的本性對于人類來說大概是很可怕的存在。
那不乖的他還能被沈踏枝這麽喜歡嗎?
江雀不知道,他對沈踏枝笑了笑。
他向來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外貌,知道什麽樣的表情最能讓沈踏枝心軟:
“嗯嗯,我很乖的。”
……
吃完飯,關了電視去洗漱。
因爲看了電視劇的原因,江雀對後來的劇情産生了點好奇,在上樓的時候頭一次帶上了自己的手機,想要在網絡上搜一搜電視劇的原著小說看。
沈踏枝側頭恰好看見他在搜索的内容:
《噬情入骨:顧少,我們不熟!》
這經典的标題成功讓沈踏枝愣住了,他随即就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笑道:“之前你好像很喜歡聽我說那些故事,今天是對這個故事感興趣了嗎?”
雖然江雀感興趣的東西有點奇怪,但是能有喜歡的東西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了。
江雀搖頭:“不是,隻是想看看結局。”
他說着準備像往常一樣,找衣服和沈踏枝一起進浴室洗澡,還沒走兩步,就被沈踏枝攔住了。
沈踏枝試探着提議道:“那你正好看會小說,我先去洗澡?隻要十分鍾,馬上就好。”
“不……”江雀拒絕的話剛要脫口而出,就蓦地想起了沈踏枝先前誇的那句“乖孩子”。
他生生改了口:“……你去吧。”
要控制一點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現在和沈踏枝的生活就很好很好了,他要維持現狀。
江雀彎着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很甜:“哥哥,我很乖的,所以回來要補償我。”
沈踏枝:……
江雀垂着眼,很無辜地道:“可以的吧,哥哥?”
沈踏枝怎麽可能拒絕:
“好。”
……
沈踏枝覺得江雀最近有點奇怪。
不是指在床上奇怪,對方自從重生回來之後就恨不
得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在這樣高頻率的強行貼貼下,沈踏枝居然奇迹般地覺得自己有點适應了。
是指在生活上的各種奇怪。
主要表現在日常的分離練習中。
沈踏枝本是不看好張醫生所提出的短暫的分離練習的,一是因爲張醫生看上去自己就吓得夠嗆,二則是因爲江雀看上去就一點都不想和自己分開。
但沈踏枝并不想讓江雀把所有的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他想要江雀是獨立自主地活着的。
一時間也找不到别的願意來的心理醫生,沈踏枝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地先試試。
可這樣的練習效果居然意外地好。
從一開始的隻是短暫的十幾分鍾,到後來的一個下午,江雀最近似乎迷上了看小說,大部分時間都可以一個人抱着抱枕窩在沙發上打發時間。
沈踏枝好奇地湊過去看過,大都是潑天狗血的愛情小說,江雀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還能感動落淚。
還有一部分時間,對方似乎是在刷一些搜索引擎,偶爾還會在手機上寫點什麽,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江雀都會刻意避開他,沈踏枝也就識趣地給江雀留足了私人空間。
這樣的轉變本應該是好的,但是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沈踏枝看着伸到自己面前後又被江雀控制着縮了回去的觸手,陷入了沉思。
除了晚上的日常親密行爲,江雀現在甚至在日常中都很少用觸手粘着他了,而這居然是在短短兩天内發生的變化。
江雀還是很會利用自己外貌的優勢向沈踏枝撒嬌賣乖,但這些撒嬌大都停留在“要一個親親”的程度,再更進一步就沒有了。
對方似乎始終在刻意克制着些什麽,沈踏枝一問,江雀就會很理所當然地回答:
“因爲我要學着獨立一點,這是你說的呀,哥哥。”
沈踏枝試着追問過,還沒問幾句就直接被江雀帶去别的話題了,也就隻能作罷。
嘗試分離的第二個晚上,沈踏枝聽着浴室裏江雀洗澡的水聲,終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難道是他在哪裏做錯了嗎?可是他隻是在最開始的時候提了短暫的分離,後來的事情幾乎全部都是江雀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還是說他們之間的交流有了什麽誤會?如果是這樣的話,要不要趁着今晚再和江雀确認一遍,把該說的事情都給說清楚了?
沈踏枝想起了先前江雀奇怪的腦回路,覺得這個猜測最有可能。
正在他思考的時候,江雀丢在床邊的手機亮了一下。
沈踏枝被亮光吸引,往手機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到亮起的手機屏保的時候呆住了。
那是一張他的照片。
其實江雀用他的照片做屏保并不算什麽大事,但那張照片上的他穿着藍色的居家服,正坐在電腦前打字,看背景應該是在書房裏。
這件衣服他隻在昨天下午的時候穿過,而那個時候的江雀應該在書房外看小說。
江雀是怎麽拍到這張照片的?
沈踏枝莫名的頭皮一麻,鬼使神差般地在屏保即将暗下去的時候點了一下屏幕,隻希望這是自己看錯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江雀根本沒有設手機密碼,他這麽一按屏幕,直接就劃進了江雀的手機頁面。
入目的就是江雀沒有來得及關閉的備忘錄上首行加粗的字:
【要乖一點。】
乖一點?什麽乖一點?
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沈踏枝疑惑地往下看。
【和沈踏枝分開了二十分鍾,小說看完了,被qiu禁的人果然都沒有好下場,原來一直盯着對方是很恐怖的事情,之前我做的事情是不是讓他不舒服了……】
【沈踏枝說,把他關起來會生氣,但是好難受,搜索軟件上說難受的話寫下來會好一點,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寫。】
【我不知道那是很恐怖的事情,我控制不住,我其實一點都不乖,這樣的話沈踏枝還會喜歡我嗎?】
【現在的這一切到底是不是夢?】
【他要我改變,果然是讨厭之前我做的事吧?】
【明明知道沈踏枝是愛我的,但是,還是難過,想要更多的愛,想要很多很多的愛。】
【想要愛,想要更直接的表達方式,不止是每晚的相交……哥哥,沈踏枝,哥哥。】
備忘錄裏的片段亂七八糟的,很明顯,寫下這個備忘錄的主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但沈踏枝莫名地看懂了。
這是不安。
他以爲自己是在幫着江雀獨立,但沒想到随口誇贊的那句“乖孩子”與短暫的分離反而給對方帶來了更多的不安。
這一世的江雀顯然比上一世的江雀心思更加敏感細膩。
江雀一直很聰明的,能很快地從旁人的表現中推測出自己先前的行爲或許并不正常,而爲了在他面前表現的“乖一點”,江雀這兩天都在壓抑着自己,主動遠離他。
這樣的遠離帶來的痛苦,就如此具象化在了備忘錄上。
……是他太理所當然了,沒有把江雀過分敏|感的情緒考慮在内。
“哥哥。”
正在沈踏枝看着備忘錄沉默的時候,後方突然傳來了江雀的聲音。
浴室的水聲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聽了,江雀走路悄無聲息的,就這樣安靜地走在了沈踏枝的後背。
他靠了上來,臉上帶着熱騰騰的水汽,笑吟吟的:
“哥在看什麽?”
江雀輕巧地從沈踏枝的手中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拖長了聲音道:“啊——怎麽偷看我的日記本啊。”
觸手從背後緩緩地繞住了沈踏枝,江雀臉上還帶着無辜的表情,就像是現在将沈踏枝威脅性地團團纏住的人不是他一樣。
“被發現了。”江雀低歎了一聲,“我以爲我至少可以在你面前裝得再久一點的。”
沈踏枝想回答,卻先被江雀打斷了。
“裝不下去了,那就算了。”
江雀漂亮的手摸上了沈踏枝的側臉,聲音很輕:
“哥哥,我想把你一直圈在這裏,我想永遠和你做暧,想讓你給我懷卵,想讓你一輩子離不開我……我不想和你分開一分一秒。”
那隻手移到了沈踏枝的唇上:
“我想要你,除了愛我什麽都不說,不說那些要我和你分開,要我獨立的大道理,不誇我是好孩子。”
“……我本來就是壞孩子,哥哥,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你最開始見到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啊。”
也許上一世的江雀還能算是有些善良,但早在見到沈踏枝徹底死掉的那一刻,江雀覺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許也跟着一起死掉了。
所以才會這麽痛苦,即使知道沈踏枝喜歡着自己也這樣痛苦,還找不到痛苦的根源,隻能用乖巧聽話來暫時僞裝自己。
因爲他總是在傷害沈踏枝,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喜歡沈踏枝,但不想再傷害到對方了。
江雀又想起了之前沈踏枝對于“qiu禁”這件事的評價,當時沈踏枝說什麽來着——
他會生氣,真的會揍他的。
江雀看向沈踏枝,很誠懇地道:“哥哥,你要不揍我一下吧。”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把你關起來的,就算知道你會生氣也想把你關起來,但是你對我太好了,我不敢這樣做,如果你對我态度差一點我就敢了。”
……江雀到底是怎麽做到又慫又有點可怕的。
沈踏枝沒忍住,很不合時宜地笑了一聲。
他很快收斂了笑意,在江雀緊張的目光中擡手,抱住了對方。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江雀的動作頓住了,沈踏枝也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
他很無奈:“雀雀,你爲什麽總認爲我會打你?那明明隻是我的一個比方。”
江雀思考了一下:“因爲……大部分被qiu禁的人類,在聽到這種話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打對方?”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感覺到額頭一片溫熱。
沈踏枝沒有動手,他親了親自己的額頭。
“原來是這樣啊。”沈踏枝輕歎,“那對不起,是我一開始沒有察覺到,也沒有說清楚。”
江雀沒想到對方的第一句話就是道歉,他茫然地看着沈踏枝。
沈踏枝随手丢了手機,拍着他的後背安撫:“我一開始隻是覺得你不知道我喜歡你,所以以爲隻要說清楚我對你的感情就沒關系了,完全沒想到你會因爲“我喜歡你”這件事不安。”
“雀雀,我對你好、喜歡你不是因爲你乖,隻是因爲你是江雀,你值得我的喜歡,不用因爲這件事瞻前顧後。”
……沈踏枝在說什麽童話故事?
這是夢嗎?
江雀又忍不住這麽想了。
“不是夢。”沈踏枝就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樣,很笃定地道,“雀雀,沒有夢會這麽真實的,你很聰明的,
應該第一天就察覺到了這不是夢才是。”
“你隻是不相信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或者說……”沈踏枝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你可能自己設想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猜想?比如我不愛你的愛恨情仇之類的?”
江雀愣愣地點頭。
他抱着沈踏枝的脖子,小聲道:“因爲一開始我很過分,即使是現在,我想對你做的各種事情也都很過分。”
“我不敢做,我怕現在所有的事情都隻是泡影……我,我……”
江雀說不下去了,即使這幾天他惡補了一下語言,也很難找出一個能準确表達自己心情的詞語。
他隻能用直白的話表達:“哥哥,我怕你喜歡的隻是裝出來的這個‘我’,而不是最開始的那個‘我’。”
說到這裏,江雀終于豁然開朗。
他終于明白自己越來越難過的原因是什麽了。
因爲他在變得貪心。
一開始,他隻是想着,隻要沈踏枝的身體就可以了,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去直接捆走沈踏枝。
但是沈踏枝恢複記憶了。
江雀發現,隻要自己乖,沈踏枝就會喜歡他,還會親親他,所以他又想要沈踏枝的愛了。
在得到愛之後,他開始想要沈踏枝更多的愛,想要沈踏枝愛着自己所有的性格,而非隻是撒嬌裝乖時表現出來的示弱,所以才會把自己困進如此痛苦又進退兩難的囹圄,甚至開始不斷懷疑自己得到的一切是否是真實的。
他正被沈踏枝養得越來越貪心。
“啪嗒。”
一聲脆響拉回了江雀的思緒。
江雀一擡頭,隻見沈踏枝很平靜地把自己的手機卡拿了出來,當着他的面掰碎了。
沈踏枝晃着已經顯示着“無信号”的手機,笑眯眯的:“好了,我的手機發不了消息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雀雀,要不要來試試你之前想做的事?”
“你可以把你想做的事都做一遍,如果這樣之後我還說愛你的話,會不會讓你感覺安心一點?”
……啊?
江雀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麽,震驚地看着沈踏枝的動作。
沈踏枝輕笑着補充道:“冰箱裏新買了速凍餃子,你看一眼教程應該就能自己做了。”
爲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
沈踏枝看着還在茫然狀态下的江雀,點了一下對方的腦袋:
“我的意思是,哪怕你真的把我關在房間裏,讓我隻能吃你喂來的食物也是可行的哦。”!
第 88 章
江雀在聽完沈踏枝的話後至少愣了有足足三分鍾,而他的觸手則是先本體一步的行動了起來。
房間門的落鎖聲響起,觸手黏糊糊地纏上了沈踏枝的腰,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将年長者整個摁在了床上。
怪物的愛很簡單的,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和他繁衍,把喜歡的人關在旁人不可見的地方,給他世界上所有的東西,私人占有。
一直到觸手被熟悉的溫軟含住的時候,江雀才一下子驚醒。
他坐到了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沈踏枝,抿着唇,小聲地再次确認:
“哥哥,真的都随便我來了哦?”
沈踏枝壓下喉間快要溢出的悶哼聲,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張牙舞爪的觸手伸展開來,就像是會吞噬人類的怪物一般将他纏住,沈踏枝被拖進了一片黑暗。
……
對象太患得患失,總是擔心我不喜歡不完美的他怎麽辦?
這個問題如果發到問答平台上,大概會冒出來很多回答,比如說向對象表明愛意、去看看醫生、讓對方知道自己也有缺點之類的。
但沈踏枝的行動很簡單也很直接,那就是直接讓江雀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惡劣的一面,徹底打消江雀的疑慮就好了。
當然,這也主要是基于他根本不覺得江雀口中那些“過分”的事情有多過分。
愛的本質就是私自與獨占,江雀隻是不太會控制而已,他還不至于因爲這一點小事就和江雀上綱上線。
隻是未免有點太過頭了。
沈踏枝本以爲頂多隻是被江雀關在家裏關上幾個星期,甚至還有些苦中作樂地想偶爾連吃幾周的速凍餃子也不錯。
但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在江雀将他縮在床上的第二天,對方長出了一根稚嫩的小觸手。
小觸手是透明的灰色的,隻有半個手掌大,小小的又怯生生,沈踏枝輕輕摸一下就開始發抖。
小觸手發抖軟成一灘,江雀本人也會像被摸了尾巴的貓一樣,眼睛裏彌漫上朦胧的霧氣。
然後原本的動作變本加厲,甚至還一邊淚眼朦胧的一邊啃咬他。
沈踏枝第一天摸江雀的觸手就被折騰地夠慘了,他當然不會再願意吃第二次虧,但偏偏江雀的小觸手在剛長出來的時候難受得緊,動不動就要軟着聲來求沈踏枝摸摸。
江雀的脊背很漂亮,少年流暢的身形,白皙又長着猙獰的觸手,那一根小小的觸手所在的地方就顯得格外可愛。
這樣漂亮,又可憐地拉着沈踏枝的手求他摸,沈踏枝不出意外地上了第二次當。
然後就會有第三次、第四次……小觸手生長期内隻碰到過沈踏枝的手,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無良本體利用自己來欺負沈踏枝,氣得焉巴了好久。
沈踏枝一開始還以爲小觸手是因爲得不到自己的摸摸才焉哒哒的,甚至在江雀的步步誘導之下強忍着害羞含了小觸手。
結果當然是被别的觸手堵
住嘴說不出話來,沈踏枝本人也被江雀再次拉入沉浮谷欠海之中。
這樣荒唐的日子過了整整一周,沈踏枝睡覺的時候是被江雀的觸手纏着的,下床洗澡的時候是被江雀跟着的,就連吃飯也沒被允許下床,隻能在觸手的纏繞與d撞之中狼狽地接過江雀手中的速凍餃子。
完全被掌握,完全被控制,生活中除了江雀再也沒有别人,這也是江雀一開始最想對沈踏枝做的事情。
隻是和江雀想象中的不一樣的是,無論他做什麽,沈踏枝都沒有對他怒罵或者是厭惡,而是在被他惡劣地欺負地說不上來話的時候也要抱着他斷斷續續地說愛他。
沈踏枝愛他。
這樣的認識是随着沈踏枝一聲又一聲的“喜歡”強硬地闖入江雀的腦海中的。
原本空缺了的胸膛似乎在被什麽慢慢填滿,江雀說不清楚,他隻知道自己在這些天裏已經很少再懷疑眼前的世界究竟是不是夢了。
沈踏枝是如此的鮮活,這不是夢,這是他的現實,是最理想最幸福的現實。
就這樣過了一整周,江雀願意乖乖地放沈踏枝下床了。
家裏的速凍食品基本上全部告罄,沈踏枝也連着昏厥了好幾次,哪怕對方沒有說什麽,江雀也知道這次是真的過分了,在沈踏枝真的到達極限之前及時放走了對方。
在過去的一周内,房間始終是昏暗的,厚重的窗簾從未被拉來過,滿室的靡麗也就在這黑暗中進行。
現在沈踏枝終于下了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開窗簾開窗通風,好散盡屋子裏讓人臉紅心跳的味道。
江雀有每天讓掃地機器人清理,中途也換了不少次床單被套,但是那彌漫空氣中的味道是揮之不散的,隻要有人踏進,恐怕就會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裏究竟發生過什麽。
江雀正在給床上換三件套,在見到沈踏枝拉開窗簾時露出的手腕下的青紫時忍不住臉紅了。
他快速疊好被子,走到沈踏枝旁邊,小心地拉住他的手腕:“對不起……當時我沒有控制住。”
哪怕江雀再三告誡過自己不可以傷害沈踏枝,但是人與非人類的力量差距懸殊,他還是在沒有注意的時候不小心在沈踏枝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沒關系,又不疼。”沈踏枝不是很在意。
終于能下床,他先用江雀的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對方補辦一張電話卡送來,而後開始整理家裏所剩無幾的食物。
青菜之類的放久了就不新鮮的東西他在前些天直接讓江雀丢掉了,現在冰箱裏空蕩蕩的,隻有一盒挂面、一袋幹粉絲,一小袋散裝米和幾個西紅柿與雞蛋。
沈踏枝連着吃了一周的餃子,實在是不想再吃面食了,煮上米飯後把家裏最後的菜用了,随手炒了個番茄炒蛋。
江雀全程就在旁邊跟着他,偶爾遞個鍋鏟或者是幫忙擰個竈台什麽的。
從深淵出來之後,他還沒有來得及系統地學習語言,隻是全身心地撲在了沈踏枝的身上,因此現在的江雀都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在這種荒唐事後和沈踏枝說話。
他說不了,就隻能用行動表達自己的在意。
沈踏枝被他盯了半天,終于忍不住笑了:“不是都看了這麽久嗎?還是沒看夠?”
“不是……”江雀小聲道。
他看着沈踏枝明顯有些僵硬的動作:“你明明知道我是什麽意思的……”
他是想問沈踏枝有沒有事,想要打破過分瘋狂的事情後的那一點尴尬,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而已。
沈踏枝應該知道他爲什麽會這樣的,故意誤解他,壞人。
沈踏枝拍了拍他的腦袋:“想說什麽就說,總不能是一周下來不會說話了吧?”
江雀默默地抱住沈踏枝的胳膊:“會說話的。”
黑發少年是豔麗而又有攻擊性的長相,五官精緻的不像是人類,但此時做出的表情卻是乖順的。
“哥哥,我也好愛你。”
這是江雀思前想後許久才想出來的話。
江雀不蠢,他知道沈踏枝突然同意陪他這麽鬧是因爲什麽。
沈踏枝在擔心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态,他想給他盡可能多的安全感。
沈踏枝都這樣了,如果他再患得患失下去未免有點過于矯情和鑽牛角尖了,江雀覺得自己要稍微多相信一點沈踏枝對自己的愛。
沈踏枝親了親他:
“嗯,我知道。”
“以後不管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都要和我說,不要再像之前那樣一個人糾結了,好不好?”
沈踏枝摸着他柔順的黑發,這樣問道。
“好。”江雀道。
他頓了頓,又道:“那現在可以說嗎?”
“嗯?”沈踏枝有些疑惑。
江雀看着他,很乖很小聲地問:“以後還可以繼續嗎?就是上一周的事。”
沈踏枝:“……小變态。”
他對上江雀詢問的目光,明知道對方是刻意這樣仰視着他示弱賣乖的,但還是忍不住讓步了。
“可以……要是你能早點學會做飯的話。”
其實被關這麽久,他除了太過分的時候短暫昏了一下之外并沒有多難受的感覺,沈踏枝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身體背着他偷偷做了什麽改造。
但是吃一周的速凍餃子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午飯終于吃到了久違的米飯,江雀和沈踏枝掃幹淨了一整盤西紅柿炒蛋,然後去沙發上窩着曬太陽。
江雀是因爲心理和生理上都吃飽了,而沈踏枝在則是因爲渾身都不太舒服。
電視被打開,還停留在一周前的電視劇,江雀看了一眼,現在居然已經放到第六十二集了。
助理的效率很快,在沈踏枝打開電視後不久就送來了補辦好的電話卡,外加按照沈踏枝的交代采購的一些菜。
江雀主動去幫沈踏枝取回來了,剛走進客廳,就看到抱着抱枕靠在沙發上的沈踏枝正捧着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
其實沈踏枝是偏冷硬的長相,但此時他穿着居家睡衣,抱着沙發上的布藝抱枕,喝茶的時候露出的手腕上都是斑斑點點的痕迹。
……看上去很好欺負。
還是那種隻對他展現的柔軟好欺負。
江雀沒忍住,湊過去先親了一下沈踏枝的側臉,而後才将觸手上卷着的東西遞給沈踏枝。
沈踏枝猝不及防被他親了一口,放下茶杯笑了:“怎麽突然親我?”
江雀靠在他身邊,很理直氣壯:”因爲哥剛才看上去很好親。”
如果不是沈踏枝剛才在喝茶,他是想親對方的唇的。
沈踏枝彈了一下他的腦門,是親昵的沒用力的彈,而後給自己的手機重新裝上手機卡。
沈氏有那麽多職業經理人,不至于離開他一周就轉不了,平時他忙隻是喜歡親力親爲,現在偶爾“度假”一周也不用擔心公司真的出什麽大問題。
沈踏枝先是打開了工作郵箱,簡單地看了一眼助理整理發來的工作總結郵件,确認真的沒有什麽大事之後開始浏覽别的郵件。
郵箱裏大部分都是些工作郵件,剛才沈踏枝已經看過總結了,準備下午再開始着手處理,看了眼标題就翻了過去。
再往下,一封郵件闖入眼簾,沈踏枝的手停住了。
是異能調查科發來的郵件。
異能調查科怎麽會發郵件?難道是關于他的體檢結果的事?
沈踏枝疑惑地打開郵件,在看到裏面的内容的時候動作再次頓住了。
原本正在看電視的江雀注意到了沈踏枝奇怪的動作,也湊了過來:
“怎麽了?”
沈踏枝直接把手機往江雀的方向斜了斜給他看。
江雀看過去,也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你……你和我共享生命?”
上面是沈踏枝的體檢報告,長長的一大串,大概的意思就是沈踏枝因爲吃了江雀的卵,身體産生的異變,最主要的變化就是他的生命直接與江雀的生命挂鈎。
他不再受人類的壽命限制,隻要江雀活着,他就可以活着。
下面還有别的一大堆影響,比如沈踏枝的身體會逐漸契合江雀,體能會逐漸得到改善等等,但這些都沒有“共享生命”來的讓江雀震驚。
“之前我還沒有考慮過壽命的事情。”
江雀這麽說着,有些後怕地抱住了沈踏枝:
“幸好你和我一樣能活很久,不然如果你死了,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他完全不敢想象沒有沈踏枝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
重生回來之後太多事情堆積,沈踏枝也沒來得及思考過壽命的事情,聞言也有些後怕。
“是啊。”他感慨道。
他根本一點都不放心留江雀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江雀還不了解人類社會、性格又很敏|感,生活中的日常技能都還沒完全學會,哪怕他能給江雀留下無數遺産,沈踏枝也會擔心江雀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被欺負。
盡管知道江雀不可能被人類騙,要欺負也是他去欺負别人,但隻要一想到“讓江雀獨自永生”這個可能,沈踏枝就覺得怎麽都不放心。
沈踏枝把異能調查科發來的體檢報告的附件給下載了下來,關閉了這封郵件。
但他沒想到的是,下拉後的下一封郵件居然也來自異能調查科。
“他們還有什麽事?”将切疑惑地問。
“不知道,看看吧。”沈踏枝說着,打開了郵件。
這是一封由杜露露發來的郵件,大概就是在問沈踏枝這幾天又失聯了是怎麽回事,需不需要他們的幫助之類的。
沈踏枝回複過去,簡單地說明了一下自己沒事。
郵件剛發出去,他的手機就接到了異能調查科的電話。
來電人是吳科長,沈踏枝直接開了免提,讓江雀也能聽見電話那頭在說什麽。
“沈先生。”吳科長的聲音有些沉重。
“是我。”沈踏枝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不,沒有什麽大事,隻是杜露露說您又失聯了,我們有一些擔心您的情況……畢竟江雀這件事怎麽說也是我們麻煩了您。”
江雀在一旁忍不住出聲了:“我怎麽可能傷害沈踏枝!”
吳科長:……
他可還記得江雀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掐着沈踏枝笑的情景呢。
異能調查科的車子都有裝車載監控的,别以爲他不在現場就什麽都不知道。
沈踏枝笑了,他攔住差點炸毛的江雀,對電話那頭道:“我沒事,隻是和江雀在家裏多呆了幾天,您不用擔心。”
江雀氣呼呼地用自己的觸手纏着沈踏枝的手腕,沈踏枝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繼續道:“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啊……哦。”吳科長的聲音有些猶豫,“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來告訴你們兩個,如果最近有出行計劃的話,最好不要去西北荒漠。”
“嗯?”沈踏枝疑惑。
江雀很一針見血地道:“是郗景他們出問題了?”
“也不算吧。”吳科長含糊地道,“看郗景發來的消息,應該是沒有危險的,但是爲了你們的安全起見最好還是不要去,畢竟這件事情本來就和你們無關。”
“這是我們異能調查科的職責,如果不小心把你們牽扯進來的話,我們會很内疚。”
江雀不說話了,他皺着眉,在分析吳科長話裏的情緒。
他隻擅長通過面部細微的表情一眼看出人類的情緒,根據聲音來判斷還是太勉強了,江雀思考了半天也沒判斷出來吳科長話裏究竟有幾分真假。
還是沈踏枝最先回複:“好的,我知道了。”
吳科長打電話來的主要目的應該就是确認沈踏枝的安危的,在确定沈踏枝沒問題之後,又随意寒暄了幾句,這才挂了電話。
江雀還在皺眉思考:“我總覺得吳科長在騙人。”
沈踏枝挂了電話,看向江雀:“所以呢?你是想管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江雀茫然地搖頭,“長老的推演裏沒有我,我不知道我去了會不會造成影響。”
“那就再等等,如果真的需要你的話他們會找過來的。”沈踏枝沉吟了一下,道。
吳科長的語氣雖然凝重,但還沒有主動開口讓江雀幫忙,那就說明事情應該真的還在可控住的範圍内。
“好。”江雀答應下來,繼續黏糊糊地抱着沈踏枝,“你陪我看電視嗎?”
按照一周前的日程,這個時候江雀應該會被沈踏枝哄着去做分離訓練。
但是現在午後的太陽照的很舒服,江雀不想再做什麽分離訓練了,他隻想和沈踏枝一起窩在沙發裏看電視。
沈踏枝顯然也直接放棄了原本的訓練計劃,答應下來:“好,我讓助理買了點零食,你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現在不想吃。”江雀抱着沈踏枝的腰不放,“哥哥,以後都這樣吧,我不想和你分開了。”
在他有些緊張的目光下,沈踏枝點了點頭。
沈踏枝笑着拍他的腦袋:“知道了,不分開,但是雀雀也要認真學人類的知識,可以嗎?”
“好。”江雀很爽快地應下,随後又反應過來,“等等,是要去學校嗎?”
“不是。”沈踏枝否定。
江雀松了口氣:“在家就好,那學習的時間要少一點,我很聰明的,我不想天天都看見老師。”
沈踏枝發出了一聲疑惑的聲音:“你不想天天都看見老師?”
江雀點頭:“對啊,天天見面很煩。”
沈踏枝不顧他抱着腰的動作,站了起來,笑道:“那我走了哦。”
江雀:?!?!
他直接用觸手把沈踏枝撈了回來,急道:“你幹嘛?”
沈踏枝看着他笑:“不是你說的,你不想總是看見老師嗎?”
“我說的是老師,又不是說……”
江雀一下子頓住了。
他看着沈踏枝,緩緩地道:“你來教我?”
沈踏枝挑眉:“不然呢,我能放心把你交給别人嗎?”
江雀抱住沈踏枝不放,幾乎是挂在他的身上了:“那我收回前言,哥哥,學習時間多一點也無所謂。”
他蹭蹭沈踏枝,很主動地問:“要我學什麽?”
人類的知識雖然有點無聊,但如果是沈踏枝想讓他學的話,他也可以勉強學一學的。
沈踏枝思考了一下:“先學說話?把你時不時冒出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語序給糾正一下。”
江雀本以爲對方會說語數英之類的學科,聞言呆了一下:“學說話?”
“嗯。”沈踏枝忍着笑看他,“順帶學學怎麽煮飯,哪怕偶爾吃一頓白米飯就鹹菜也比吃一周的速凍水餃好。”
“還有……”
“還有?”
沈踏枝湊到他的耳邊:“還有接吻,雀雀,不想學嗎?”
沈踏枝在江雀的耳邊又吐出來幾個詞,一抹紅色從江雀的耳根爬到他的臉頰上。
江雀有點害羞,但更多的是興奮,用觸手抱着沈踏枝,眼睛亮晶晶的:“你要說話算話,哥哥。”
“嗯。”沈踏枝應下來,“說話算話。”
江雀的陰影從他而來,他當然會親自幫江雀走出陰影。
從說話的遣詞造句開始、到日常生活、到接吻與……
病态的,扭曲的愛意是爬滿整個靈魂的密密樹根,無法根治,但對于沈踏枝來說也并不算多危險的事情。
他可以滿足江雀的惡劣,同時也可以慢慢引導對方走上正軌。
時間很長的,他可以手把手地教江雀一輩子。!
第 89 章
【高亮】本篇爲竹馬if線,即如果江雀沒有前往深淵,五歲的小雀與十五歲的小枝相遇的線。
與正文無關,也不影響正文,大家當小情侶的平行世界來看就行了.
第一次見到沈踏枝是在五歲的時候。
長老和門派中的衆人不知在忙活些什麽,祁山上下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的忙碌了好幾天,哪怕是上次有人天師去世的時候,門派内都沒有這麽嚴肅過。
江雀很茫然,但是天師們雖然寵他,像是這種門派内的事物是向來不讓他沾邊的,說是會沾染本不屬于他的因果,因此他也就隻能帶着心中隐隐地擔心看着他們忙碌。
總感覺他們在忙什麽大事。
這樣的猜想在某一天清晨成真了。
祁山上下都空了。
平時愛逗他或者是喜歡抱着他看書的師兄師姐們都不在了,長老的屋子也空了,江雀着急地跑遍了整座山,除了還在酣睡的祁邱和祁清,再也沒看見任何人。
“長老?泠泉師姐?”
江雀一把推開觀星室的門。
空的。
藏書閣也是空的,卧房、練劍場、廚房……到處都沒有人。
他好像被丢下了,
就在莫大的惶恐包圍住江雀的時候,随着“吱呀”一聲響,廚房的門被推開了。
是平時廚房做飯的阿姨,她正端着一盤荷花酥,看見因爲四處跑動而粗喘着站在原地的江雀時很自然地揮了揮手:
“小雀,要不要來吃點心?”
江雀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快速跑過去拉住阿姨的袖子:“阿姨,長老他們都不見了。”
阿姨聞言,沒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
她端着盤子,摸了摸江雀的腦袋:“我知道,長老他們是出遠門有事去了,隻是這次比較危險,所以沒有告訴你,祁邱和祁清不也是被留下來了嗎?”
“出遠門……有事?”江雀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那爲什麽不告訴我。”他有點委屈了。
他委屈的很沒有道理,畢竟這是祁山天師們的事情,不告訴他也是正常的。
但是此時江雀也才五歲,除了在沒有記憶的時候被抛棄過之外,他一直都是被天師們寵着長大的,在他看來,天師們就是溺愛他的長輩,哪怕是現在沒道理的生氣委屈也很理直氣壯。
阿姨笑着道:“這不是擔心告訴你之後你哭鼻子嗎。”
江雀瞪大眼睛:“我才不會哭!!”
他很堅強的,他明明很少哭,阿姨這是污蔑人。
阿姨彎腰,很輕松地抱起了還沒有成年人膝蓋高的他,随手把裝着點心的碟子放在了桌上。
“好,小雀不會哭。”阿姨抱着他道,“是他們壞,他們不告訴你。”
江雀“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很同意。
下一刻,阿姨的話就讓江雀呆住了:“今天我們也要
準備下山了哦。”
下山?
江雀看了一眼雖然空蕩蕩,但依然設備齊全的祁山門派,呆了一下才道:“啊?”
雖然他一直都很想下山玩,但爲什麽要突然在這個時候下山,還是一副不準備回來的樣子?
阿姨伸手點了點他背後的小觸手:“是長老說的,讓我帶着你和祁邱祁清下山,直接去異能調查科,因爲你的身份不好隐藏,隻有異能調查科有辦法給你一個身份。”
江雀下意識地順着阿姨的手去看自己的小觸手。
他的十八根小小的觸手,最大的有半米,最小的隻有成年人的一個巴掌大,呈現出透明的灰色,看上去很嫩,此時正迷迷糊糊地纏繞在一起。
好吵,它們還沒睡醒呢。
“爲什麽要給我一個身份?”他沒理解。
他之前也沒有身份呀,不是依然和天師們生活的很好嗎?
阿姨沉默了一下。
“因爲,他們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在此之前,他們希望你可以繼續接受正規的教育,成爲一個很好的人。”
江雀似懂非懂,阿姨放下了他:
“吃完午飯我們就準備出發,我在人類世界的名字叫何雲,你要記住了哦,要是無聊的話就去找祁邱他們玩吧。”
江雀沒理解,但是既然是長老們交代的事情,那他們總不會害他的。
他點點頭,剛想走開,就突然反應過來:
“祁邱和祁清也早就知道要下山的事情了?”
何雲點頭。
江雀泫然欲泣:“你們都知道了,就隻有我不知道,你們都瞞着我!!”
何雲捏了一把他的臉:“裝哭鬼,這不就是怕你提前知道了鬧脾氣嗎。”
江雀鼓着嘴,認真的道:“我真的要鬧了。”
何雲笑眯眯地看着毫無威懾力的五歲小孩,就像是在看着一隻哈氣的幼貓一樣:
“是嗎?我看看。”
江雀氣得想咬她,伸出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卷走了桌上放着荷花酥的盤子。
“我把點心都吃完,不給你們留了!”
江雀說完,直接抱住盤子跑遠了,看上去是真的準備認真的“鬧”。
何雲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失笑,搖了搖頭,進廚房繼續去準備午餐了。
……
江雀帶着盤子一路跑回了卧室。
祁邱和祁清這會兒剛醒,正在洗漱穿衣服。
江雀其實和他們沒有那麽熟,因爲平日裏祁邱和祁清大都被關在學堂裏上學,去學習天師的那些東西,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藏書閣裏看小說,或者是溜去廚房找何雲要點心吃。
但是都是都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他們也有過不少交流——比如他和祁邱爲了争點心打架,祁邱一急對他出手了,因此被長老罰跪,還有他和祁清一起在藏書閣偷偷藏了好幾本愛情小說之類的事情。
總之見過就是熟人了,
五歲的江雀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了五歲的祁邱住的小院子。
祁邱剛擦完臉,擡頭就看見了江雀。
這會兒江雀的臉上還帶着嬰兒肥,因爲和他們種族不同的原因,他的五官從這個時候就精緻的不像是人類,往好聽了說就是粉雕玉琢漂亮可愛,往不好聽了說就是好看的有點滲人。
作爲一個和江雀打架數次,且從未讨到好處的人,祁邱在這麽猝不及防地看到江雀的時候,第一反應自然是覺得滲人。
他被吓了一大跳,險些打翻洗臉盆:
“你你你——你幹嘛唔唔唔!!!”
江雀眨巴着眼睛,也不管祁邱剛刷完牙,直接把荷花酥塞進了對方的嘴裏:
“來請你吃點心。”
祁邱被點心糊了一嘴,剛想生氣,仔細一嘗居然是阿姨做的甜甜的荷花酥,他氣剛到一半就消了,嚼吧嚼吧把嘴裏的荷花酥咽了下去。
他也才五歲呢,五歲的小孩哪有這麽記仇,祁邱吃完點心看向江雀:“突然找我到底是什麽——唔唔唔!!”
他話沒說完,又被江雀塞了一塊荷花酥進嘴裏。
祁邱差點被噎死,錘着胸口去倒了杯水才順下去,他去瞪江雀:“你到底想幹嘛?!?”
江雀的表情很無辜:“來給你分點心,不好吃嗎?”
祁邱下意識地答道:“好吃,就是有點碎了……不對,我是問你到底要幹嘛!!”
江雀把點心放在他院子旁的石桌上,道:“我來給你分點心呀。”
“無事獻殷勤。”祁邱警惕地看着他。
江雀茫然:“什麽五柿鹹姻親?”
祁邱:……這個小文盲。
不過他也能理解,長老們給江雀制定的教育方式是根據正常人類來的,他們希望江雀能成爲一個合格的人類而非天師。
按照正常人類來看,江雀這個時候才上幼兒園,他沒必要和一個還沒念書的小孩計較。
這麽想着,看着面前和自己同齡的江雀,祁邱居然詭異地生出了一絲看晚輩的慈愛來。
他歎了口氣:“得了,你别想用點心賄賂我,說吧,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麽?”
江雀也不客氣,直接問道:“長老他們去哪裏了?爲什麽我們要突然下山?”
“他們去西……”祁邱說到一半猛地打住,“等等,這件事長老交代過的,不能跟你說。”
江雀抿着唇:“真的不能嗎?”
他看上去有點難過,用那張漂亮還帶着嬰兒肥的臉做出這樣難過的表情的時候,祁邱居然覺得眼前的人有點可憐。
江雀繼續道:“是因爲我對你們來說是外人嗎?”
他問的很平靜,沒有控訴的意思,但祁邱偏偏就從那雙黑眸中看出了無盡的委屈。
祁邱:。
他說,他說還不行嗎。
十分鍾後。
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的江雀高興地從祁邱的院子裏離去,路上還笑容滿面地和驚訝地問他怎麽在這裏的祁清打了個招呼,回自己的房間收拾行李去了。
“嘎吱”。
房間的門關上。
江雀收起了笑容。
他看着自己的房間。
床上放着一個和木床格格不入的大抱枕,是祁秋月師姐擔心他晚上一個人睡覺害怕,在他五歲有了自己的房間的時候送給他的。
衣服是師兄扯布熬夜給他做的,因爲他個子長得不高,穿門派裏的衣服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總是被衣服絆倒。
角落裏堆着好幾把小木劍,是他纏着長老給自己做的玩具,因爲他也想像祁邱那樣子練劍。
整個房間,都是祁山天師們對他的愛。
江雀從未懷疑過自己是不被愛着的,即使他們從未教過自己任何陣法法術,但是他們對自己的照顧從來都沒有少過。
這裏是他的家,他們都是他的家人。
但是現在,他們居然瞞着自己全部跑去西北了!!
聽祁邱說,此去便是九死一生,江雀雖然不理解”九死一生?”,但他也能精準地捕捉到關鍵字。
“死”。
他們很有可能會死。
一群騙子,背着他偷偷去做危險的事。
江雀氣鼓鼓地把自己的抱枕塞進了行李箱。
要不是他完全被瞞住了,他是一定要鬧着跟天師們一起走的。
他和祁邱與祁清也不算太熟,對人類社會也沒有什麽興趣,還不如跟着天師們一起走呢,好歹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而不是現在突然被告知要收拾包裹下山去人類世界,還要去那個什麽異能調查科。
江雀的小觸手們也很自覺地幫着本體收拾東西,隻是現在它們太小了,也不過四五厘米粗,軟綿綿的沒有這麽大的力氣,隻能幫忙搬一點小東西。
一根小觸手伸過來,蹭了蹭江雀:
小雀不難過。
江雀握着拳頭,又狠狠地往行李箱裏丢了一本小說。
他才沒有難過!
與此同時,他背後的另外幾根更小一點的觸手則是委屈的縮在一起,焉耷着。
嗚,它們也沒有難過。
……
總而言之,在山上生活了整整五年後,江雀終于要第一次下山了。
吃完午飯後,他跟着何雲,旁邊是祁邱和祁清,一起提着行李出了門。
在走出寫着“祁山天師”的大門後,祁邱和祁清按照長老的吩咐,啓動了原本繪制在門口的大陣,徹底封鎖了這一方土地。
往後,除了祁山天師的後人再次前往這裏,再也沒有人能進入這塊地方了。
小江雀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拉了拉何雲的袖子:“阿姨,我們怎麽走啊?”
按照何雲的說法,異能調查科在京城,距離這裏很遠很遠。
雖然長老給他們留下了不少錢,但是看着眼前的荒山野嶺,江雀甚至懷疑他們可能都走不出深山。
何雲看了一眼天,這會還是正中午,道:“天還早,先往下走吧,長老說走着自然會有路。”
當然有路,前面怪石嶙峋的也是路,就是不好走而已。
江雀在心裏默默腹诽着,但還是乖乖地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跟着何雲往下走。
何雲帶了很多東西,還要照顧他們,他至少要管好自己的東西,不給何雲添麻煩。
祁邱和祁清也是早熟的性子,也帶着自己的小行李跟着何雲走,期間還不忘拉一把不太會走山路的江雀。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中午的時候,江雀一行人才走到半山腰的地方。
按照這個時間算,等他們到山腳的時候都該天黑了。
江雀有點着急,因爲以前師兄師姐們爲了管住他貪玩想下山的性格,向他詳細地描述過山裏的毒蛇、毒蚊子還有入夜的野狼。
光是剛才,他們就一路探着草叢遇到了兩條無毒的小蛇,要是入了夜就更危險了。
就在江雀想開口問何雲要不要加快速度的時候,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何雲率先停下了腳步。
“有聲音。”
何雲蹙着眉道。
她和江雀一樣是半妖半人,隻是人族的血統占的更多,唯一的優勢是聽力比較強,因此第一時間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何雲皺着眉辨認:“兩道腳步聲,應該是一男一女,男的腳步聲比較沉重,但很均勻,不是受傷,可能是身上背着比較沉重的東西。”
“……還有人來這荒郊野嶺的露營?”祁邱忍不住道。
祁清捶了他一拳:“你傻啊,肯定不可能,這可是唯一一條通往我們門派的路,他們是沖着我們來的。”
江雀聞言,默默地提高了警惕。
雖然他們一行人看起來是一個大人帶着三個五歲的小孩,但是何雲其實并沒有什麽戰鬥力,最能打的有可能還是配着劍的祁邱和祁清,再接下來就是長着觸手身爲怪物的他。
他也要保護好阿姨。
祁邱和祁清顯然也是這麽想的,雖然嘴上在吵架,但都已經扣上了自己腰間的佩劍。
腳步聲越來越近,祁邱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擋在了何雲的身前。
下一刻,兩個神色焦灼的中年男女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兩人都穿着運動裝,看上去是早有準備來爬山的,而男人的背上則是背着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正昏迷不醒的少年。
見到眼前的一大三小,兩人明顯也愣住了。
還是男人最先反應過來,他看向警惕地扣着佩劍的祁邱,不确定地問:“請問……你們是祁山天師的人嗎?”
祁邱準備拔劍的動作頓住了,原本藏在何雲身後準備和祁邱打配合的祁清也愣住了。
作爲唯一的大人,何雲點點頭:“是,請問你們上山是有什麽事嗎?”
女人一聽是祁山天師,也顧不得真假,慌忙在自己背着的包中翻了一通,從裏面掏出一厚沓的紅包:“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問你們能帶我們上山嗎?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江雀聞言,這才看向男人背上的少年。
少年大概一米六七左右,正是抽條的年紀,有點瘦。
他是偏冷硬的長相,這樣的五官安在少年身上就成了冷淡,此時他正緊閉着雙眼,爬在男人的背上,看上去毫無知覺。
很漂亮的哥哥,但好像是生了什麽重病。
那邊的何雲被這一大疊紅包給吓到了,慌忙退回去和他們解釋師門上下出遠門的事情。
女人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落的神情,看上去都有淚水在湧動了:
“這可怎麽辦。小枝已經昏迷了一個月了,我們找遍了名醫,最後還是一個江湖醫生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他說這是被下了咒,他也解不開,讓我們來試試能不能找到祁山天師,他們或許還有點辦法。”
小枝?
江雀眨了眨眼睛。
漂亮哥哥叫小枝?他喜歡這個名字。
祁清在聽到“小枝”的時候頓了一下。
她和江雀是在何雲身後的,借着何雲的身形,祁清湊到他身邊,調侃地問:
“雀雀,你喜歡這個人嗎?”
“喜歡的呀。”江雀很理所當然,“他很好看啊,不過好像要死了,問我這個做什麽?”
祁清哽住了。
她怎麽就想到來和這個沒開竅的缺心眼來說“喜歡”這種事呢。
師傅不是說這是雀雀的命定之人嘛,這時候不應該一見鍾情,眼淚汪汪地求自己去救這人嘛!
祁清很悲傷,她是門派裏最小的人,和江雀差不多同齡,從小被當成小妹妹養大。
但她也想做姐姐的,江雀都不給她一個享受被年幼者求助的機會。
心思百轉千回,祁清也沒耽擱,直接站了出去:
“給我看看吧,我和師傅學過一點巫蠱,隻要不是太複雜的都能解。”
中年女人如獲大赫,迅速讓男人把背上的男孩給放了下來,根本沒有質疑祁清的能力的意思。
看來給他們确實是有備而來,至少對祁山天師的能力從未有過懷疑。
江雀不懂這些,他隻能在旁邊看着。
隻見祁清給沈踏枝把了脈,半晌後蹙眉道:“你們是……招惹了什麽小人嗎?”
“這話怎麽說?”中年男人急切地問道。
祁清一邊快速打開自己的行李箱一邊道:“這不是下咒,是噬心蠱的一種,會緩慢地侵蝕中蠱的人的心智,前期無比兇險,但不至于要人性命,哪怕你們不來求醫,他過段時間也會醒來。”
“隻是醒來後神智全無,從此癡傻一生。”
祁清說着快速給對方施針,同時還不忘搖搖頭:“這也太毒了,先是給你們醒來的希望,然後又告訴你們從此隻能照顧癡傻的兒子,不奪人性命,隻奪人尊嚴,這人是嫉妒你們和你們的兒子吧?”
她才五歲,還紮着小羊角辮,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的,頗有天師風範。
祁清話音剛落,隻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靠坐在樹上的少年嘔出了一片黑色的蠕動着的小蟲。
“小枝!!”女人快速沖上去扶住他。
但少年也隻是微微睜開了一下眼睛,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别急,我這隻是施針逼出了最小的蠱蟲,母蟲還在他的體内。”
祁清道:“他現在的身體有點差,要抓點藥溫養一陣才能逼出母蟲,不然很容易出意外的。”
地上的蟲子蠕動了不過幾分鍾就死了,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很敬重地道:“好。”
他道:“我是趙如信,這是我的妻子沈青雪,昏迷的是我們的兒子沈踏枝,你們正好是要下山去京城,如果可以的話請允許我載你們一程。”
趙如信說着,頓了頓:“當然,我們也會付給你們報酬,隻希望你們能繼續救我的兒子。”
江雀已經被這一系列變化驚呆住了。
他又想起何雲一開始的話:
“長老說走着自然會有路。”
所以這就是路嗎?長老居然連這一步都算到了?
祁清倒是看上去毫不意外,她拉了拉何雲的袖子:“阿姨,我們跟他們走吧,師傅之前跟我說過這件事。”
何雲聞言點頭:“好。”
她答應完後,又看了一眼江雀,問祁清:“就是那件事嗎?”
祁清調侃地看着江雀點了點頭:“對,就是那件事。”
江雀:?
爲什麽都要看他,關他什麽事?!
第 90 章
江雀摸不着頭腦,他正準備開口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原本全身心放在沈踏枝身上的趙如信和沈青雪順着祁清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何雲身後的他。
“啊。”沈青雪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看着江雀身後的小觸手,臉色有些發白。
江雀漆黑的小觸手動了動,慢慢地挪到了本體背後,擋住了自己不讓沈青雪看到。
“沈阿姨,你别怕,我不吃人的。”
五歲的小團子主動走出來,對着沈青雪很乖地笑。
雖然不知道祁清和阿姨說的到底是什麽,但既然是長老說的,而且還要靠他們帶自己走,江雀并不介意在這個時候賣個乖。
雖然他背後有數根纏繞着的小觸手,但歸根結底也還是漂亮小孩的長相,沈青雪懷裏還抱着自己的孩子,看到乖巧的江雀的那一秒就已經開始後悔愧疚剛才自己那麽大的反應了。
“沒關系。”沈青雪搖搖頭,“我沒怕,我隻是……第一次見,不是讨厭你的意思。”
江雀知道這是對方客套的話,也沒有多上心,沒再繼續往前,怕自己吓着對方,重新回到了何雲的身後。
被江雀這一招裝乖坑了無數次的祁邱默默翻了個白眼。
切,就會裝乖。
趙如信倒是始終都很淡定,或者說他在下定決心來找祁山天師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自己會看到各種非人類生物的心理準備,現在隻是看見了一個小江雀尚且在他的心裏承受範圍之内。
他先是背起了仍在昏迷的沈踏枝,然後主動拎起了何雲手中的大行李箱:“我來拿吧,我們開了車來,我帶你們下去。”
沈青雪也幫忙拿起了孩子們的行李。
何雲沒推辭,她左手拉着江雀,右手拉着祁清,旁邊還有個祁邱,帶着三個小孩子一起跟着他們往下走。
有了趙如信和沈青雪的加入,他們下山的速度明顯提高了許多,成功地在太陽下山前到了山腳下。
不遠處就是一輛大型SUV,原本應該是爲了沈踏枝能躺在車上的,現在讓昏迷的沈踏枝靠在何雲身上,恰好能擠下剩下的三個小孩子。
車輛啓動,就這樣向京城駛去。
……
三日後。
“青雪阿姨,我來找祁清。”
清脆的童音從外面響起,不等沈青雪出來開門,江雀就已經通過了人臉識别,蹦蹦跳跳地進了沈家的老宅。
沈青雪端着一杯冰鎮的西瓜汁匆匆迎出來,笑着把一小團的江雀抱了起來:“雀雀,今天放學這麽早?”
江雀的小觸手纏着沈青雪的胳膊,還有一根已經靈活地卷到了西瓜汁,江雀抱着西瓜汁道:
“嗯嗯,因爲今天是周三,他們說幼兒園都是周三下午不上課的。”
“現在的幼兒園已經這樣了?”沈青雪驚訝,“你枝枝哥哥念幼兒園的時候還要每天上到下午三點。”
聽到沈踏枝的名字,正在吸溜着西瓜汁的
江雀擡頭:“枝枝哥哥怎麽樣了?”
“現在好多了,我帶你去看。”沈青雪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開心。
她親自抱着江雀頂着烈日走過花園,家裏的傭人在祁清說有人暗害沈踏枝的時候就已經被全部遣散了,因此江雀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觸手會暴露的問題。
他高興地立起自己的觸手給沈青雪看:“阿姨你看,我的觸手今天長高了兩厘米!”
沈青雪很認真地看,絲毫不敷衍的真誠誇贊:“是嗎,雀雀太厲害了。”
她這樣一路逗着小孩抱着他進了屋子,祁清老遠就聽見了聲音,從屋内出來。
她看着被抱着的江雀,歎氣:“阿姨,你太寵他了,他自己會走路的。”
江雀被放到地上,他很幼稚地抓住了沈青雪的褲腿:“我就要抱。”
他才五歲!抱抱怎麽啦,以前師兄師姐都最喜歡抱他了,連長老都抱過他的!
祁清:……
幼稚鬼。
沈青雪倒是很寵小孩,笑了笑,又把江雀抱了起來。
沈踏枝從小就懂事,祁邱和祁清也是少年老成的性格,隻有江雀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五六歲的年紀,又乖又喜歡撒嬌,混熟之後還格外粘人,算是讓沈青雪久違地體會到了當媽的感覺。
江雀在沈青雪的懷裏對祁清吐了吐舌頭。
祁清都懶得和這種小孩計較,她拉着沈青雪進屋,關上了房門。
房間内,沈踏枝正安靜地在床上躺着。
比起三日前的蒼白虛弱,他的臉色明顯健康了許多,祁清道:
“我幫他施了四次針,他的身體底子也不差,昨晚逼出母蟲,之後大概兩三天就能醒了,之後你們繼續按照我說的方子給他抓藥,喝半個月左右慢慢調養過來就好。”
沈青雪明顯松了口氣:“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沒有你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你們需要什麽報酬?”
“不用。”祁清擺擺手,“師傅他們走之前給我們留夠了錢,而且你們幫我們在這裏找到了房子,這已經是很大的忙了。”
他們的房子是趙如信幫忙找的,就租在沈家别墅旁,至于這種高檔别墅區爲什麽會有人願意低價出租,肯定有這二人在背後幫忙。
這就足夠了,祁清也不需要别的報酬,她下山是遵從師命,等待十三年後的時機的,又不是來賺錢的。
退一萬步說,哪怕沈踏枝不是江雀的“命定之人”,她遇上了也會順手救,不過是施個針抓幾服藥的事罷了。
想起“命定之人”這件事,祁清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沈青雪懷裏專注地喝着西瓜汁的江雀。
這種隻知道吃的小蠢蛋真的會和這種一看就氣度不凡的富家少爺在一起?
祁清表示深深的懷疑。
沈青雪還想說些什麽,祁清卻打斷她道:“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查出是誰給沈踏枝下了這麽歹毒的蠱,你們有查出線索嗎?”
沈青雪有些遲疑:“算是有……”
她看了一眼懷裏的江雀,把小孩放了下來,拍拍他的腦袋:“你在這裏陪一會枝枝哥哥,我和你祁清姐姐出去說一會話哦。”
江雀點點頭,從旁邊搬了個小闆凳坐在沈踏枝的窗前,對着沈青雪揮了揮手:“你走吧,我在這看家哦!”
小觸手也從江雀的背後伸出來,對沈青雪揮了揮。
沈青雪忍不住笑了,和祁清出了門後輕輕關上了房間門。
“咔哒。”
房門被關上,江雀支着床的邊緣,看着睡在床中間的沈踏枝發呆打發時間。
沈踏枝的長相很合他的審美,就是一直昏迷緊閉着眼睛,他沒辦法看到對方的眼睛究竟是什麽模樣的。
不過,江雀想,長相這樣冷淡的哥哥應該有一雙和長老一樣很嚴肅的眼睛,就像是他的爸爸趙如信那樣。
屋内的空調運作着,江雀到底是小孩子,看了一會沈踏枝就閑不住了,抱着喝空了的杯子在房間裏到處轉,嘴裏還在自言自語地碎碎念。
“也不知道祁清在和青雪阿姨說什麽,她這幾天總是神神秘秘的,老是拉各種人背着我說悄悄話。”
“讨厭鬼,和師兄長老他們一樣讨厭,什麽都不告訴我,就隻會送我去上幼兒園。”
江雀說着說着又轉悠到了沈踏枝的床邊。
“哥哥,你醒來之後能陪我玩嗎?祁邱要練劍,祁清天天神神秘秘的,阿姨也要忙,離開師門之後都沒人陪我了。”
他也隻是随口抱怨一句,沒指望沈踏枝回答,這麽說完就又跑去另一邊的床頭擺弄沈踏枝床頭的花了。
花應該是有誰來看望的時候送的,江雀不認識是什麽品種,隻是墊腳仰頭仔細地看着玩,一個個給花編故事:
“你叫小美,他叫小帥,你們是青梅竹馬。”
江雀對兩支挨在一起的花道。
他又吃力地撈了一枝花擠進了小美和小帥之間:
“你們一起上幼兒園,然後有一天,轉校生小紅來到了幼兒園。”
“小紅是個女巫,她最喜歡拆散好朋友,而且會……”
江雀說着,一個沒站穩,磕到了桌子上。
他撇了撇嘴,揉了揉被磕的吃痛的手臂:“不玩了。”
溜了一大圈,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小闆凳上,繼續看着沈踏枝發呆。
“哥哥,你要是醒了的話,青雪阿姨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喜歡我了?”
他隻是愛撒嬌,他不傻的,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沈青雪對他的寵愛有一大部分都來自于對沈踏枝的移情。
如果沈踏枝醒來之後不喜歡他,那麽沈青雪無論多偏愛他,最終也會疏遠他的。
江雀小聲道:“我不跟你搶媽媽,希望你醒來之後不要讨厭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給你分點心。”
他是話痨,向來閑不住,獨處的時候喜歡自言自語已經成爲一種習慣了。
也是因此,江雀完全沒注意到,原
本安靜地躺在床上的沈踏枝的手指頭動了動。
江雀繼續碎碎念:“我還可以分給你小說,但是我也隻帶出來三本,剩下的都留在師門裏了,現在進不去了,等以後能回去的時候,我可以帶你去找我藏的小說。”
“你能陪我去幼兒園嗎?我也可以陪你去上中學,就是露露老師說我的觸手一定要藏好了才能出門,你要幫我藏好觸手。”
“還有,雖然我答應分你點心了,但你也不能吃太多,我……”
“……什麽點心?”
江雀的耳邊傳來這麽一聲沙啞的疑問。
江雀沒反應過來,理所當然道:“就是阿姨做的點心呀。”
下一秒,他猛地彈了起來,震驚地看向床上不止什麽時候睜開眼睛的沈踏枝。
“你你你什麽時候醒的!?!”
漂亮哥哥的眼睛和他想象的一樣,是淩厲的眼型,目光應該是很鋒利的,但此時卻滿是疲憊和無奈:
“大概是……你在說小美和小帥的故事之前?”
江雀:?!?
江雀顫抖着問:“你記得多少?”
沈踏枝笑眯眯的,目光很自然地掠過了江雀不安地扭在一起的小觸手。
“沒多少吧。”
江雀松了口氣。
沈踏枝:“我昏迷的時候還有意識,差不多都記得。”
江雀:?
都、記、得。
也就是說,從第一次遇見開始,他趁着房間裏隻有沈踏枝一個人說的那些話對方全部都記得?
沈踏枝看着愣在原地的小孩,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又補充道:“你昨天不是還在我床邊說,好孤單,想要一個哥哥的嗎?現在怎麽不叫我哥哥了?”
江雀沉默。
江雀後退了兩步。
江雀蓄力中。
他直接一下子沖出了門,抱住正在和沈青雪談話的祁清“哇”地就哭了。
祁清錯愕地看着江雀:“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江雀搖頭,眼淚汪汪地哽咽道:“沈踏枝醒了。”
沈青雪一下子站起身就要去看沈踏枝,期間還不忘想抱起不知道爲什麽在哭的江雀想哄哄。
江雀破天荒地躲過了沈青雪的懷抱,他拉着祁清繼續哭:
“我不要哥哥了,沈踏枝欺負人……嗚嗚,我要你當我哥哥。”
偷偷聽他的秘密,醒來還嘲笑他,他讨厭沈踏枝!!
祁清:……
首先,她是女的。
其次,她比江雀還小半個月。
……
夜晚。
沈宅中燈火通明,何雲和沈青雪一起在廚房忙活着,趙如信也到處打掃家裏的衛生。
他們在準備晚餐,共同慶祝沈踏枝終于從昏迷中醒來。
江雀擠在祁邱和祁清的中間,委屈地告狀:“沈踏枝讨厭,他嘲笑我,他還偷聽我編故事,我不要他當我
哥哥了。”
祁邱和祁清順着他的毛哄:“對對對,都是他的不對,不要他當哥哥了。”
江雀一撇嘴:“那不行,我要哥哥。”
祁邱:……
他絕望地看了一眼祁清。
祁清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點按照原來的計劃說話。
祁邱看着眼前的小魔頭,艱難地一字一頓地道:“沒關系,我來當你的哥哥。”
江雀看了他一會,果斷拒絕:“我不要。”
祁邱:?
江雀:“我要漂亮的哥哥,你不漂亮。”
祁邱的拳頭硬了。
破愛哭鬼找打的吧!!
另一邊。
沈青雪從廚房出來,看着還氣鼓鼓的江雀,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沈踏枝,忍不住“噗嗤”一下樂了。
她忍不住去點沈踏枝的腦袋:“就算雀雀是小孩也是要面子的,你還去逗他,你看看,逗炸毛了吧。”
沈踏枝舉手投降:“我隻是在昏迷中被他的碎碎念圍繞了三天,醒來之後想看看到底是哪個小孩這麽話痨,一看長得還挺可愛的……”
“那也不能欺負人家。”沈青雪嗔他,“你欺負哭的,你得負責哄好。”
沈踏枝無奈地笑:“好,我負責哄好。”
剛才趙如信拉着他去小書房談了一通話。
他本就在昏迷中還有一定的意識,加上父親的談話,沈踏枝對現在是什麽情況也有了大概的把握,因此也沒對佩劍而來的祁邱與江雀的觸手表露出太多驚訝的情緒。
也不至于畏懼,他連傳說中的蠱蟲都中了,還會怕什麽非人類生物嗎?
而且,與其說是非人類……
沈踏枝忍不住看向江雀背後一甩一甩的細長的小觸手。
小觸手上還沒來得及長出白色的吸盤,現在就隻是透明的灰色,仔細看才能在觸手内部看見不明顯的密密麻麻的白色圈圈。
因此,遠看的時候,甩來甩去的觸手其實更像是細長的貓尾巴。
……與其說是非人類,倒不如說像是長了尾巴的小貓。
就是尾巴有點多。
沈踏枝被自己的這個比喻給逗笑了。
江雀本來都快被哄好了,遠遠地聽到笑聲,一擡頭就看見了坐着輪椅在廚房門口的沈踏枝正看着他笑。
江雀:……
江雀一吸鼻子,繼續掉小珍珠了。
沈踏枝的笑直接僵在了臉上。
他這還沒去哄就又把人給惹哭了,還有哄好的可能嗎?.
祁邱和祁清又是一通哄沒能哄好,最後是何雲出手,拎走了幹着急幫不上忙的祁邱和祁清,直接把沈踏枝推到了江雀旁邊,讓這兩個孩子好好獨處。
江雀正一個人掉眼淚呢,就聽見輪椅的聲音,他直接背過身去不看沈踏枝。
讨厭鬼,不喜歡沈踏枝了。
“那個……”身後傳來清朗的少年音色。
沈踏枝喝了水,恢複了一會,嗓音已經不再是剛開始的沙啞了。
江雀頓了一下。
漂亮哥哥的聲音果然和他之前想象的一樣好聽。
但這不妨礙他繼續讨厭沈踏枝。
“吃巧克力嗎?”
沈踏枝的下一句話讓江雀的動作頓住了。
他默默地轉過身,擦掉臉上的眼淚:“什麽巧克力?”
沈踏枝歸沈踏枝,他不能因爲沈踏枝和巧克力過不去。
沈踏枝見江雀肯回頭,松了口氣,把自己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一大盒巧克力塞到了江雀的手上:
“這個,打開看看?”
他還記得之前在自己昏迷的時候聽見過江雀自言自語說好想吃巧克力,恰好冰箱裏還有上次别人送禮送的沒拆封的巧克力禮盒,沈踏枝就試着搬出來送給江雀了。
江雀呆看着快要有他大的巧克力禮盒。
他在師門裏隻吃過那種一整盒裏面有很多包的巧克力,還沒有見過這麽大盒的。
見江雀一副無從下手的樣子,沈踏枝伸手,幫對方揭開了塑封膜,然後打開了對于小孩來說或許有些沉重的蓋子。
“哇。”
打開蓋子的那一刻,江雀徹底忘記要哭了。
盒子裏擺着一排排精緻的巧克力,每一顆都是不同的形狀,有草莓形狀的白巧克力、還有小方黑巧,上面淋着巧克力醬,放着一顆榛子、還有心形的草莓味巧克力……
江雀第一次見這麽多種的巧克力,他不可置信地擡頭:“都是給我的嗎?”
“嗯。”
見他喜歡,沈踏枝松了口氣,他點頭:
“都是給你的,要是你喜歡的話我還有。”
“這次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嘲笑你的,以後我都不提你之前的自言自語了,原諒我,好不好?”
被這麽鄭重地道歉,江雀眨巴着眼睛,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也沒有那麽生氣……”他小聲道。
“我原諒你啦。”
江雀拿起一塊巧克力,先分給了沈踏枝。
“給你吃,我之前答應你的,我有好吃的點心要分給你。”
沈踏枝從他的手中叼走了巧克力,江雀這才給自己挑了一塊。
他在認真地規劃:“這一塊給阿姨,這一塊給祁清,這塊給祁邱,這塊給我,這塊給你,這塊給阿姨……”
沈踏枝無奈地笑:“不用這麽分,我那裏還有很多,你帶回去,你們一人一盒,好不好?”
江雀差點沒坐穩:“我們一人一盒?”
“嗯。”沈踏枝笑,“你明天是不是還要去上幼兒園,我明天應該就能正常行動了,還能送你去幼兒園,好不好?”
江雀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一下子放下了膝蓋上的巧克力,站在沙發上抱住了坐在輪椅上的沈踏枝:
“好!”
沈
踏枝扶着他的腰:“小心點,别摔倒了。”
江雀還是很激動,他完全忘了之前自己是怎麽生氣的,抱着沈踏枝不撒手,觸手也纏着對方的手腕不放。
他湊到了沈踏枝的耳邊,小聲道:“其實我沒有讨厭你,我隻是因爲被你知道了我說的話,有點不好意思。”
小孩用那張漂亮的臉蹭了蹭沈踏枝,就像是小貓撒嬌:“我很喜歡你的,我要你當我哥哥。”
沈踏枝被他毛茸茸的頭拱來拱去,不知所措地抱着他,過了一會,看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江雀笑了:
“嗯,我也很喜歡你的。”
大難不死,還意外收獲了一個很可愛的……小貓弟弟。
沈踏枝抱着江雀,有點感慨,自己的運氣似乎還不算太背。
遠處,正在往桌子上端菜的沈青雪看向抱在一起的兩個小孩,樂個不停:
“還真一下子和好了,我還擔心他們倆打起來,不愧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啊。”
何雲也很感慨:“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雀雀這麽好哄,他确實有點任性,平時師門上下把他寵過頭了,真擔心他以後太任性跌跟頭。”
“沒事沒事。”沈青雪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他任性,我們家小枝沉穩,這不是剛好互補,而且有我們在,他們怎麽也不可能跌跟頭的。”
沈青雪捧着臉笑:“你都不知道,小枝之前收了情書都是直接丢進垃圾桶的,給他介紹同齡好朋友他也不玩,冷着臉能把人家吓哭,我還以爲他要孤單一輩子了。”
何雲還是有些擔憂,沈青雪卻很開心:“太好了,我有兩個兒子了,等他們倆在一起,我一定給雀雀包一個大紅包。”!
第 91 章
小孩子的脾氣向來來得快去的也快。
江雀在收了沈踏枝整整五盒巧克力後,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要讨厭沈踏枝的事,粘着沈踏枝一口一個“哥哥”地叫個不停。
飯桌上,沈青雪笑道:“小雀這麽喜歡枝枝的嗎?”
“嗯嗯!”江雀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喜歡枝枝哥哥!”
沈踏枝很好看,而且還送給他好吃的,他喜歡沈踏枝。
沈踏枝坐在江雀的旁邊,聞言有點不自在地側過頭去,又引得沈青雪一陣笑。
沈踏枝醒來的這個晚上,陰沉了數月的沈家終于明亮了起來,衆人在格外輕松的氣氛中吃了一頓晚飯,一直到了半夜才散。
臨走之前,江雀抱着一盒和他差不多高的巧克力,觸手上還吃力地卷了一盒,念念不舍地拉着沈踏枝的手:
“哥哥,你明天能來送我上幼兒園嗎?”
沈踏枝用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沈青雪,沈青雪笑着點了點頭道:“沒關系,明天你不用去學校,我可以讓司機開車送你們。”
沈踏枝于是拍了拍江雀的腦袋,笑道:“好。”
“好耶。”江雀高興地抱住了沈踏枝的腿。
他被何雲牽着,念念不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沈踏枝目送着他遠去,一直到沈青雪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枝枝,你覺得小雀怎麽樣?”
“啊?”沈踏枝回神,轉身看向自己的母親。
“很可愛。”他想了想道。
江雀還是小朋友呢,臉上都還帶着嬰兒肥,雖然是非人類的模樣,但那張可愛的臉擺在那裏,怎麽都讓人害怕不起來。
而且小觸手這麽可愛,誰會害怕呢。
沈青雪掩住唇邊的笑意:“你不覺得他有點任性嗎?”
沈踏枝道:“任性也很可愛啊,他還小呢。”
沈青雪戳了戳旁邊的趙如信:“瞧瞧,和你當時一樣,我沖你發脾氣,你還覺得我任性都很可愛。”
趙如信很誠懇地道:“确實很可愛,我一直都是這麽覺得的。”
“就你會說話。”沈青雪嗔了他一句。
她轉頭,看向莫名其妙的沈踏枝,笑道:“沒事,我們也回家吧。”
趙如信也點了點頭:“嗯,回家吧,明天你送完小雀再來一趟我的書房,我們繼續談談,你确定是沈留時嗎?”
聽到“沈留時”三個字,沈踏枝漸漸收起臉上的笑容。
他轉身,走回了父母的身邊,臉上是完全不屬于十五歲少年的沉穩:
“嗯,我确定我看到了沈留時的臉,但是不确定他後面的人是不是舅舅。”
夜色沉沉。
正在家中打遊戲的十歲的沈留時打了個噴嚏。
他看着手上因爲這個噴嚏而死亡的遊戲小人,懊惱地把空調調高了幾度:
“真讨厭,肯定是沈踏枝在咒我,這家夥死了都不安分。”
其實才十歲的沈留時根本不知道“死了都不安分”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沈何經常這麽罵,他也就學會了。
沈留時重新開了一把遊戲,繼續打遊戲。
看似安定的夜色之下,無數暗流開始湧動。
……
次日。
沈踏枝看着因爲有觸手背不上書包,隻能抱着書包興高采烈地等着自己的江雀,終于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
江雀非人類的觸手這麽明顯,他怎麽上幼兒園?
但是江雀沒說,這樣的問題問出口顯然也不禮貌,沈踏枝想了想,咽下了即将脫口而出的話,而是接過了江雀的書包,幫他打開車門:
“上車吧,今天趙伯開車帶我們去。”
趙伯是他爸爸那邊投奔來的親戚。
像是他父親這種窮小子攀上富家千金的例子有不少,雜七雜八的親戚來投奔更是常态,好在他的父親分得清是非,最後也就隻留下了一兩個真的踏實信得過能幹活的來幫忙。
開車的趙伯就是其中之一。
趙伯是個中年男人,他昨晚就接到了消息,因此在看到背後十八根小觸手的江雀的時候也沒有表露出多驚訝的神色,而是笑眯眯地打招呼:
“沈少爺,小江少爺,早上好啊。”
江雀還是第一次見私人司機,他在沈踏枝的幫助下上了車,回道:“早上好。”
沈踏枝也點了點頭,然後側身去給江雀系安全帶。
祁清醫術精湛,又在驅蠱的時候始終用中藥溫養着他的身體,因此在休息了一夜過後,沈踏枝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面色也好了許多。
江雀擡頭,看向終于不是蒼白着臉的沈踏枝,很直接地道:“哥哥今天更漂亮了!”
沈踏枝剛縮回給江雀系安全帶的手,聞言失笑:“雀雀,誇男生怎麽能誇漂亮呢?”
而且他本來就不是偏漂亮精緻的那種長相啊,江雀到底是怎麽誇出口的。
江雀蹙眉:“不行嗎?”
“不行哦。”沈踏枝道,“你可以誇帥氣,在幼兒園可别誇别的男生漂亮,他們會不高興的。”
“可是,師兄師姐都誇我漂亮啊。”江雀迷茫,“我沒有覺得生氣啊。”
沈踏枝沉默了。
怎麽說呢,江雀确實很漂亮,是完全超脫于人類的那種漂亮了。
但江雀一不是人,一還是個小孩,誇他漂亮好像确實沒有什麽問題。
“哥哥?”江雀追問,“我不漂亮嗎?”
面對着這樣一張臉,沈踏枝無法違心,他道:
“……漂亮的。”
江雀聞言更迷茫了:“所以爲什麽又能誇我漂亮啊?”
沈踏枝努力解釋:“因爲你是不一樣的,你是……特别漂亮的那種漂亮。”
“我是特别漂亮的?”江雀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
這種複雜的概念對五歲的他來說有點太複雜了,江雀想了一會,還是沒有想通,幹脆不想了。
他努力伸手,拉過沈踏枝懷裏的書包,然後從書包裏掏出了一個嚴嚴實實的油紙包遞給沈踏枝:
“哥哥,給你。”
“這是什麽?”沈踏枝疑惑地接過。
“是阿姨做的荷花酥,特别好吃!”江雀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嘗嘗。”
“是……給我的?”沈踏枝不确定地問道。
“對呀。”江雀連連點頭,“我之前說過的,我可以分你點心。”
江雀掰着手指道:“祁邱要天天練劍,祁清也要去到處醫人,阿姨在異能調查科忙,他們都好忙的。”
“你陪陪我,我可以天天給你帶點心吃。”
對上小孩直截了當的“賄賂”,沈踏枝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無奈:“好。”
他在江雀期待的目光下打開了油紙包,很認真地撚起紙包中的荷花酥嘗了一口,才道:
“謝謝,很好吃。”
江雀很驕傲:“是吧,阿姨做的荷花酥特别好吃!”
沈踏枝在江雀的目光下一點點吃完了整塊糕點,才繼續道:“嗯。”
他想了想,道:“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自己留着吃,就算你不給我帶點心,我也會陪你的。”
江雀愣了一下:“真的嗎?”
“真的。”沈踏枝溫和地笑,“是你們救了我的命,我陪你也是理所應當的,不需要你給我帶東西的。”
江雀臉上的笑容淡了,他放下了書包,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因爲……救了你嗎?”
江雀輕聲道。
沈踏枝這會還十五歲,就算他天性比較沉穩,也還沒練就察言觀色的本領。
他沒注意到江雀微妙的情緒變化,真誠地道:“是啊,我很感謝你們,所以你不用這樣的。”
江雀勉強對他揚起了一個笑容:“好的,哥哥。”
……他還以爲沈踏枝是喜歡陪他呢,原來是爲了報答祁清他們。
要是是他救了沈踏枝就好了,他也想要像祁清那樣厲害。
江雀垂着眸,想起了昨天在幼兒園學的詞。
愛屋及烏。
他不想要沈踏枝的愛屋及烏。
……
趙伯很快就開到了導航的目的地,沈踏枝看着眼前破敗的院落,有些懷疑:
“這是……幼兒園?”
江雀這會兒已經恢複精神了,他解開安全帶,在沈踏枝驚訝的目光中直接跳下了車:
“露露老師!”
沈踏枝也跟着下車,往前看去。
隻見在院落外,一個差不多十歲的小女孩跟着一個大人,遠遠地沖江雀招手:
“江雀,你來上學啦。”
破敗的院落内,房門被打開,一個小腦袋好奇地探了出來。
這也是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男孩,長着一頭銀色的長發,眼睛是純白色的,而在他的額頭正中間,居然有一個珠光白的小角。
就像是獨角獸的角。
——這居然也是個非人類。
沈踏枝看向院落門口站着的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對現狀有了大概的了解:
這應該是一個針對非人類幼童創建的幼兒園。
至于幼兒園爲什麽會這麽破敗,又爲什麽會接收江雀,沈踏枝就無意探究了——昨夜父親就交代過他,在真正決定要去了解江雀他們的世界之前,最好不好對他們的生活産生太多的好奇。
這是爲了保護他自己,也是對于江雀他們的尊重。
“哥哥——下午記得來接我——!”
江雀遠遠地對他招手。
沈踏枝也對他揮了揮手,一直目送他進入小院子之後才轉身上車。
趙伯始終秉持着“少聽少看”的原則,目不斜視地坐在駕駛坐上。
沈踏枝上車後,他一句話都沒多問,直接載着沈踏枝回家了。
沈踏枝看着自己手心的油紙,忍不住笑了。
雖然他從未想過有個弟弟,但是有個江雀這樣可愛粘人的家夥其實也不錯。
他五歲,他十五歲,他大他很多,也會比他先成長許多。
即使已經超出了“報恩”的範圍,但是沈踏枝想,如果有可能,他不介意一直走在江雀的前方,把江雀當做自己真正的弟弟來保護。
他也很喜歡江雀的。
……
江雀當然不會知道沈踏枝的心思。
他還在納悶對方對自己的縱容居然隻是出于“報恩”呢,在幼兒園悶悶不樂了半天,甚至連露露小老師講的驚心動魄的冒險故事都沒什麽興趣聽了。
我隻是想要一個哥哥,沈踏枝這樣也不是不可以。
江雀這樣想。
過了一會,他又想。
可是還是好不甘心,他是想要一個喜歡他的哥哥的,而不是看在别人的份上照顧他的哥哥。
“江雀?”杜露露在前面叫他。
“今天你怎麽不太高興?”
江雀擡頭去看眼前小大人似的女孩。
這家幼兒園是杜露露和她的媽媽一起辦的,裏面都是一些和他一樣的半人半妖的小幼崽。
他們上不了正常的人類的幼兒園,也沒辦法作爲“妖”去生活,就隻能被父母送到這裏來學習人類的知識。
杜露露的媽媽是園長,也是唯一的老師,杜露露平時就幫媽媽的忙,幫他們盛飯或者是檢查他們的作業之類的,還會抱着自己的圖畫書出來給他們講故事。
江雀撇嘴:“别吵,我在思考。”
杜露露聞言更好奇了:“你還能思考什麽?”
江雀急了:“我怎麽就不能思考啦!你這是看不起我,我思考的問題可複雜了。”
杜露露笑眯眯的:“我不信,除非你告訴我有多複雜。”
江雀想都沒想,直接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剛才想的亂七八糟繞來繞去的問題都說了出來,然後得意地看着愣住的杜露露:“你看,我都說了很複雜的,說了你也聽不懂。”
杜露露半天才回神:“……所以,今天來送你的那個沈踏枝,居然是你哥哥?”
江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麽知道他叫沈踏枝?”
杜露露:……
沈氏的小少爺昏迷不醒,他的父母重金求醫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了好嗎,她能不認識沈踏枝嗎?
但她也沒去和江雀強調沈踏枝的身份,人家和沈踏枝朝夕相處,應該不至于連沈踏枝是誰都不知道。
杜露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既然你不想讓他愛屋及烏,那就努力讓他喜歡上你不就好了。”
她說着笑着捏了一把江雀的臉:“我們江雀不是很可愛的嘛,等他和你多相處一段時間吧,我總覺得他不會不喜歡你的。”
江雀也覺得有道理,很認可地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師門上下就沒有不喜歡他的人,沈踏枝不可能不喜歡他的.
有了杜露露的建議,江雀很快就一掃先前的沮喪,重燃鬥志,誓要讓沈踏枝喜歡上他。
下山的日子過得很快,沈踏枝大病初愈後精神有點短,隻能休學養病,每晚上一兩個小時的家教課,因此早上也就有時間來接送江雀。
有沈踏枝幫忙接送,何雲也就徹底投入了異能調查科的工作,祁邱和祁清也各忙各的去了。
江雀家裏沒人,他就理所當然地被寄送到了沈踏枝的家裏,除了上幼兒園的時間,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他新獲得的漂亮哥哥旁邊。
哪怕是沈踏枝晚上上家教課的時候,他都要在旁邊堅持着聽“天書”。
日子就這樣飛逝,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江雀已經和沈踏枝越來越熟了。
周五那天還是沈踏枝來接他,江雀抱着自己的書包,蹦蹦跳跳地跑到沈踏枝身邊,用細軟無害的小觸手牽住了哥哥的手。
“哥哥,老師說周末可以放假,這周末我可以在你家玩嗎?”
終于不用上學了,江雀很開心。
“當然可以。”沈踏枝接過了他的書包。
他帶着江雀上了車,道:“就是明晚我家裏要辦晚宴,有很多人類,你有辦法藏住自己的觸手嗎?”
他從昏迷中醒來的消息并沒有刻意瞞着,很快就在小範圍内傳開了。
沈何與沈留時父子的反應最快,幾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當天就提着慰問品上門了。
沈青雪和趙如信客客氣氣地招待了他們,背過身就冷着臉扔了他們送來的慰問品。
要不是蠱蟲的來源沒有線索,他們沒有證據,又不想要一家人鬧得太僵,恐怕會直接把這對父子也給丢出去。
這次的晚宴,與其說是爲了慶祝他康複,倒不如說就是爲了敲打沈何與沈留時,能抓住他們的馬腳最好,抓不住也會找理由從此疏遠他們。
這樣的内幕,沈踏枝當然不
會對江雀詳細解釋,他隻是道:“會有很多人哦,要是你要來的話要跟緊我。”
江雀聞言,苦惱地皺眉道:“我、我不會藏觸手……”
幼兒園不教這個,他沒學過。
沈踏枝安慰他道:“沒關系,晚宴很無聊的,還吃不飽,你可以等結束之後再來找我玩。”
江雀還是有點蔫:“好……”
他還以爲自己可以有一個假期能和沈踏枝在一起玩了。
晚宴,真讨厭。
藏不起來的觸手也讨厭。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的觸手:?
它們憤怒地戳了戳本體:
關它們什麽事啦!它們長大之後就能學會隐藏了!
明明就應該怪本體不好好吃飯,觸手才不要背這個鍋。
江雀伸手抓住了作亂的觸手,但很快就被另一根觸手繼續憤怒地戳戳了。
他又抓住第一根觸手,但緊接着第三根觸手也開始了。
江雀怒了,打地鼠一樣一個一個地捉觸手。
沈踏枝看着自己和自己打起來的江雀,忍不住失笑。
江雀轉頭,幽幽地看着沈踏枝:
“你笑我,我讨厭你。”
沈踏枝:。
又被讨厭了。
不過沒關系,他一天都至少被江雀讨厭三四次。
被讨厭多了就會發現了,江雀沒生氣的時候半撒嬌的“讨厭”是可以和“喜歡”畫等号的。
讨厭就讨厭吧,就全當是喜歡好了。
因爲第一天沈踏枝家裏要辦晚宴,江雀今晚沒有多留,早早地就回了家。
他回家就竄到了祁邱的卧室門前敲門。
祁邱都準備睡了,聽到敲門聲,無奈地從床上下來開門,問道:
“你又怎麽了?每次從沈踏枝那回來就要敲我的門。”
“先說好,師傅交代過的,我不可能教你劍法,也不可能教你符咒和陣法,你不是天師,你不能學這些。”
“我也不知道怎麽變帥,我也不知道怎麽長高,我更不知道怎麽一步上中學,好了,你還有什麽問題?”
他一口氣說完,看向門前站着的江雀。
江雀眨巴着眼睛道:“我是想問,你知道怎麽讓觸手變透明嗎?”
祁邱:……
祁邱:“我也不知道。”
江雀失望:“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
不等祁邱回應,他就關上了房門:“拜拜,打擾你了,你睡覺吧。”
祁邱:……拳頭又硬了。
江雀到底在失望個什麽勁啊?這是他應該知道的事情嗎?!?
話說這家夥爲什麽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問題?
祁邱向來神經大條,思前想後也沒想出江雀是從哪冒出來的怪問題,最終隻能把這一切歸結于江雀還是個小孩。
“果然小孩子就是幼稚。”
祁邱這麽嘀咕着,上
床去睡覺了。
次日。
江雀照常起床。
何雲已經做好早飯了,他乖乖跑過去:
“阿姨,今天也辛苦你啦。”
何雲笑着把他抱上闆凳:“小雀今天不上學怎麽也早起了?”
江雀吃着早餐:“因爲老師說了,要早睡早起,每天都吃早飯才能長高。”
雖然他是吃情感的怪物,不吃飯也可以。
但是多吃一份人類的早飯,吃雙份的飯的話應該能長得更快的吧?
何雲忍不住笑了,她是想要留下來陪江雀的,但今天還要去異能調查科工作,于是交代道:
“吃完飯之後像以前一樣把碗放進洗碗機就行了,等祁邱和祁清他們吃完會一起洗的。”
“好。”江雀應下,對何雲揮了揮手,“阿姨拜拜,我會乖乖待在家裏的。”
何雲拍了拍他的腦袋:“嗯,今天沈家要辦宴會,你可不要去搗亂哦。”
“我知道的。”江雀鼓着嘴,“我又不是小孩。”
何雲又被他逗笑了,過了一會才匆匆出門。
祁清和祁邱起得稍微晚些,他們晚上還要溫習法術,睡得一直很晚,起得也就比江雀晚。
他們出來的時候江雀已經吃完了,江雀沒有盯着别人吃飯的奇怪癖好,和他們打了招呼之後就去院子裏蕩秋千了。
他們租的别墅就在沈家老宅的旁邊,從未完全爬滿藤蔓的小花園的欄杆處看出去,恰好能看見沈踏枝的家。
江雀坐在秋千上,看着已經有稀疏的車輛駛入的沈家老宅,忍不住想。
這個時候沈踏枝在做什麽呢?
他會不會像何雲給他的照片裏的那樣,穿着一身漂亮的小西裝,冷着臉站在趙如信的身旁呢?、
他還沒有見過冷着臉的沈踏枝呢。
就在江雀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汽車的轟鳴聲打破了沉寂。
誰啊?這麽沒素質。
江雀皺着眉擡頭,隻見一輛嚣張的紅色跑車一路開了進來,一直開到了沈家的老宅門前才停下。
原本遇到車輛都會自動打開的鐵門不知爲何這次沒有打開,紅色跑車等了半天也沒能進去。
最終,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一個中年男人走了下來,按着鐵門的門鈴,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男人很胖,臉上長着肥胖紋,在太陽下一步一喘氣,那雙小眼睛中滿是貪婪。
江雀不舒服地閉起了眼睛。
好難吃的情緒,他看一眼就頭疼。
不僅有貪婪,還有不甘心,還有很多很多恨不得眼前的人可以去死的惡毒。
江雀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麽濃烈惡毒的惡意,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觸手也瑟縮着卷在了一起。
他吸收情緒是被動的,沒辦法控制自己吃進去的是什麽情緒,剛才無意識吃到的難吃的情緒讓他渾身都疼。
不舒服,不喜歡,沈阿姨和趙叔叔怎麽會請這麽惡毒的人來宴會。
等等……他們不會不知道吧。
“吱呀——”
正在蕩的秋千猛地停下。
江雀神色幾次變化。
要是他們不知道,被這個人類害了該怎麽辦?
他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叔叔和阿姨?
江雀站在原地,看着沈家的鐵門緩緩打開,糾結地抱住了自己怎麽都藏不住的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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