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沈家。
沈青雪和趙如信沒有邀請太多人,因此宴會廳中不算太擁擠。
來來往往的男女穿着禮服,沈踏枝端着果汁,輕笑着與人敬酒,遠遠看見自己的父母正在與沈何攀談。
沈何的臉色越來越差,站在他身旁的沈留時倒是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還注意到沈踏枝的視線後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沈踏枝懶得和小孩計較,權當自己沒看見,轉過了身去。
又是一碰杯,旁邊的人在說恭喜他康複之類的話,還不忘歎慨一句他父母對他的愛。
這都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估計下一秒就要順理成章地把話題扯到他父母的某個項目上。
很無聊。
在平時,這個時候他應該在上家教課,旁邊會坐一個專注地吃水果的江雀。
隻是單純地應付人還好,但一想起往日的日常,沈踏枝不知怎麽就生出了幾分煩躁來。
他對着面前的人抱歉一笑:“不好意思,稍微有點悶,我去外面透透氣。”
前面的人忙不叠點頭,連連應聲:“對對,室内人有點多,确實有點悶。”
他說着就端着酒杯跟着沈踏枝往外走,大有一副要纏着他去外面的架勢。
沈踏枝面上沒露出别的情緒,放下杯子後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了,并在那人跟過來之前當着他的面關上了門。
險些被門撞到鼻子的賓客愣住了,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在傳聞中最沒有脾氣的小沈少爺這裏吃了閉門羹。
門被關上,所有的喧嚣終于被關在身後,沈踏枝松了口氣。
他看了一眼亮着光的門縫,毫不留戀地轉身,往後院中走去。
終于出來了。
夏日的夜晚算不上很燥熱,月色如水,還有微微的風吹過,沈踏枝往前走了走,想去轉一圈清醒一下自己有些發懵的頭腦。
“刷啦——”
就在這時,前方的樹叢突然發生了一聲響動。
動靜太大了,這不是風能吹出來的動靜。
難道是有野貓竄進家裏了?
這可不行,花園裏有父親的蘭花,小池塘裏還有魚,要是進了野貓就麻煩了。
沈踏枝皺眉,又往前走了幾步,準備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
撥開樹叢,他愣住了。
隻見在月光下,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正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他背後有十八根稚嫩的小觸手,此時都因爲疼痛而縮了起來,正委屈地縮成一個小球。
是江雀。
“雀雀,你怎麽在這裏?”沈踏枝驚訝道。
江雀也沒想到自己剛進來就撞見了沈踏枝,他強行忍住了都到了眼角的淚花,揉着自己的屁股站起來:“我從後面翻進來的,我來找你。”
沈踏枝往江雀的身後看去,那裏是一個兩米多高的鐵欄杆。
“你怎麽翻進來的?”沈踏枝不可置信。
兩個江雀加起來估計都沒有欄杆高,他怎麽做到的??
江雀伸出一根觸手,乖乖地道:“就是用觸手纏住欄杆,然後往上爬啊。”
“但是欄杆最上面居然有刺,好痛的,我一下子沒抓穩就跌下來了。”
江雀說着,原本被摔的屁股和被刺到的觸手又開始隐隐作痛了,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淚。
嗚嗚……好痛。
本來吃了惡意就很痛了,現在又被摔又被戳的,真的好痛啊。
但是哭鼻子太丢人了,他才不想在沈踏枝面前哭。
正在江雀和自己的眼淚作鬥争的時候,他聽到面前的沈踏枝歎了口氣。
緊接着,他就被對方抱起來了。
沈踏枝環着他的腰抱起他,給他簡單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土,溫聲問:“怎麽回事?爲什麽突然來找我?”
江雀的眼淚“嘩啦”一下就掉下來了:
“因爲……嗚嗚嗚,因爲看見壞人了,來提醒你們……觸手疼,哥哥,疼……”
沈踏枝沒想到江雀會突然哭出來,他手忙腳亂地哄着江雀:“是被劃傷了疼嗎?别哭……别哭,我先帶你回家,哥哥給你看看哪裏受傷了好不好?”
“不要回家。”江雀死死抓着沈踏枝的衣領,“有壞人想害你們,開着紅色車子的那兩個人,特别胖的一個男的。”
沈踏枝愣了一下:“他身邊是不是還帶着一個比你稍微大一點的小孩?”
江雀眼淚汪汪地搖頭:“不知道……我隻看到他一個人下車按門鈴。”
沈踏枝想起自己的父母故意讓沈何吃閉門羹的事,對江雀口中的人有了猜測。
他溫聲安慰江雀:“我知道是誰了,我父母也知道了,他們警惕過了,我先帶你回我的卧室,好不好?”
江雀這才應下。
沈踏枝抱着他,小心地避過了宴會廳,繞後上樓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将卧室的燈打開,小心地把江雀放到了椅子上。
江雀又是爬欄杆又是摔到泥地上的,渾身都灰撲撲髒兮兮的,還沾了點泥。
他的臉上也有灰塵,又流了一通眼淚,灰都被哭花了,那張漂亮的小臉上灰一塊白一塊的,好不狼狽。
沈踏枝先是心疼,然後又忍不住有點好笑,他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江雀,确認對方沒有流血受傷之後才微微放下心來。
“沒事,沒有流血,你是從多高的地方摔下來的,現在尾椎骨那邊疼不疼?”
江雀回憶:“是從……不是很高的地方摔下來的。”
他這話說了跟沒說沒什麽差别,沈踏枝隻能讓他下來走了幾步路,看江雀還能正常走路,這才排除了對方摔斷尾椎骨的可能。
不對……骨裂也有可能,要不還是叫醫生來看看吧?
沈踏枝不太确定,他歸根結底也就隻是個十五歲的孩子而已,生活經驗還沒有那麽豐富。
江雀見沈踏枝隻字不提
他剛才說的事情,有些着急地拉着若有所思的沈踏枝的胳膊:
“那個人真的是壞人,很壞很壞的,你要提醒叔叔阿姨注意。”
沈踏枝回神,他從手機上調出了沈何的照片,遞給江雀看:
“你說的是這個人嗎?”
“嗯嗯!”江雀使勁點頭。
他盡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的詞語比劃:“他是想要殺了你的那種壞人,很壞很壞的,你們要防着他。”
沈踏枝拍了拍他的腦袋:“沒關系的,我父母已經知道了——我先帶你去洗個澡,然後給你拿點小蛋糕墊墊肚子,好不好?”
江雀被沈踏枝中的“小蛋糕”吸引走了注意力,下意識地應道:“好。”
沈踏枝的房間裏就有浴室,沈踏枝确認過他自己能洗澡後替他放好了熱水,收拾好他的髒衣服走了出去,從衣櫃裏找了件自己的睡衣給江雀。
江雀穿他的睡衣肯定大了,但他也隻有這些衣服,穿着幹淨的衣服總比穿着髒衣服好,隻能先這麽湊合着了。
二十分鍾後。
江雀穿着拖地的睡衣,狼狽地拉着不斷往從肩膀上往下滑的衣服,哀怨地看着沈踏枝:
“哥哥,衣服太大了。”
沈踏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這是我最小的睡衣了,你……你先湊合一下,你的衣服洗了之後我幫你烘幹,大概要一個小時左右。”
他說着把自己剛才下樓端的一整盤小蛋糕放到了自己的書桌上,還配了一杯果汁:
“來吃吧,給你拿的蛋糕。”
江雀挽起長長的袖子,拖着睡衣走到了書桌前,沖沈踏枝伸手要抱。
沈踏枝失笑,把江雀抱到椅子上,江雀這才開始吃小蛋糕。
他沒吃晚飯就來了,又是爬牆又是挨摔的折騰了半天,現在是真的有點想吃東西了。
沈踏枝站在旁邊,看着江雀愉悅地亂揮的小觸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貓尾巴似的小觸手被抓住了,頓了一下,然後猛地抽出來,“啪”地一下打在了他的手上。
“不許摸我的小觸手。”江雀道。
沈踏枝松手:“好,不摸。”
他說不摸就是真的不摸了,江雀晃悠着觸手晃了半天,見沈踏枝真的不摸了,又兇巴巴地扭頭把自己的觸手塞回了對方手上。
沈踏枝握着觸手:……
噗,怎麽這麽可愛。
小觸手蹭了蹭他的手心,他忍不住又摸了摸,看着江雀放松惬意地吃蛋糕的模樣,才慢慢引出了話題:
“你是怎麽知道那個人有問題的?”
“我看到的啊。”江雀理所當然道。
他把自己是怎麽無聊地坐在花園裏蕩秋千,又是怎麽看見對方,怎麽感覺到疼的全過程都說了一遍,驕傲地看向沈踏枝:
“我厲害吧,一眼就能看出壞人了!”
沈踏枝若有所思:“吃感情的嗎……”
他摸了摸江雀得意洋洋的小觸手:“那現在還疼嗎?”
“不疼了。”江雀道,“你來了之後就不疼了。”
他完全沒有說甜言蜜語的意思,隻是闡述自己知道的事實,但沈踏枝卻因此莫名紅了耳根。
“哥哥,我厲害嗎?”江雀很堅持地問。
“厲害。”沈踏枝誇他,“雀雀很厲害的。”
江雀于是笑了,他嘴角還沾着點奶油,拉着沈踏枝笑得很開心:
“對吧,我很厲害的,等我長大了也可以保護哥哥。”
他也能和祁清一樣厲害的!!
沈踏枝不明白江雀爲什麽會突然提起“保護”這件事,但還是順着江雀的話哄他:
“嗯,雀雀長大之後會很厲害的。”
等到江雀吃完蛋糕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鍾了。
樓下的人已經開始散場了,沈踏枝看了看開始打呵欠的江雀,又看了看還在烘衣服的烘幹機。
他問:“要不要今晚就在我這裏睡?”
江雀聞言,精神一振:“好,我要和哥哥一起睡!”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沈踏枝這裏留宿了,沈踏枝找出了他的牙刷,帶着他刷了牙,自己也洗漱了一番,就和江雀一起去床上了。
空調很涼快,江雀躺在被子裏也不安分,直接鑽進了沈踏枝的懷裏。
他還沒到沈踏枝的腰,要抱住對方就隻能往被子裏鑽,被悶得臉都紅了。
沈踏枝無奈地把他從被子裏撈出來,抱在懷裏:“好了,睡覺吧。”
江雀還在看着沈踏枝,小觸手像是八爪魚一樣抱着他不放:“哥哥,我真的能保護你的。”
“我已經知道了。”沈踏枝摸摸他,“你今晚說了很多遍,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有什麽事。”
江雀怎麽可能會告訴沈踏枝自己因爲他的一句話糾結了這麽久的事,他隻是哼哼唧唧地抱着自己的哥哥:
“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也很厲害。”
“現在我知道了,雀雀很厲害。”沈踏枝拍拍他的後背,“睡覺吧,明天我送你回家。”
“家裏都沒有人,我才不想回去……”
江雀越說聲音越小,幾乎是話音剛落,他就抓着沈踏枝睡着了。
沈踏枝先是錯愕,然後忍不住輕笑。
江雀這次還真是累了。
他看着懷中小孩安靜的睡顔,想起了自己剛才下樓的時候和父母說的話,臉上的表情漸漸嚴肅了起來。
江雀的能力應該是真的,如果沈何的惡意真的到了江雀說的這種地步,他們也就不應該再顧着情分,這麽手下留情了。
雀雀啊……
感受到懷裏的人均勻的呼吸,沈踏枝忍不住沒頭沒尾地感歎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感歎,隻是在從宴會中逃開,撿到哭得稀裏嘩啦還要拉着他說危險,如此幼稚又如此真心的對待他的小孩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這樣不
知名的情緒中了。
是感動和溫暖,也許還有别的情緒,總而言之都是很好的感情。
雀雀……
一直都是很乖很好的孩子啊。
……
江雀是很乖的孩子,沈踏枝一直都是這麽認爲的。
時光飛逝,沈何和沈留時徹底消失了,隻是他們生活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插曲。
江雀學會了怎麽隐形觸手,去正常的人類社會念小學了。沈踏枝準備出國,沒有再回過校園,而是在家裏跟着家教繼續學習課程,也就有時間接送江雀。
整整三年過去,沈踏枝對江雀的印象都沒有幾分變化,還停留在那個“乖巧的弟弟”的形象上。
江雀驕縱任性,愛撒嬌耍賴,他也隻覺得是可愛,畢竟江雀這會也才是八歲的小朋友,他讓着寵着一點也沒有關系。
而這一天,他對江雀有了新的認識。
“你要出國?什麽時候?”江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踏枝。
這會兒是九月份,小學剛開學不久,沈踏枝算了算:“大概還有半年左右吧?因爲今天學校的offer下來了,已經确定了,所以我來告訴你一聲。”
現在是中午,江雀不喜歡吃學校的午飯,連何雲都忍不住要笑罵他嬌氣了,偏沈踏枝寵着他,每天中午都來接他回家吃飯。
當然回的是沈家,何雲在異能調查科工作,平時中午都是不回家的。
江雀沉默了下來,那張漂亮的小臉在面對沈踏枝的時候第一次出現了這樣沉郁的神色。
“……那要去多久呢?”他輕聲問。
“去三四年左右吧?”沈踏枝道。
他以爲江雀是在難過他的離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沒關系的,平時假期我都會回來,坐飛機來回很快的。”
“哦。”江雀慢吞吞地應了一聲。
他沒有如沈踏枝預料的那樣大吵大鬧——就是因爲害怕江雀鬧,沈踏枝才遲遲沒敢和他說這件事的。
但現在,出乎沈踏枝的意料,江雀隻是應了下來,然後就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麽了。
江雀在算數。
他八歲的時候哥哥十八歲,等到哥哥大學畢業回來,哥哥二十二歲他十二歲。
他和沈踏枝差了好多好多歲,等到沈踏枝工作了他都還在念初中,他一點都追不上沈踏枝的腳步。
……十年,好遠啊。
說生氣其實沒有多生氣,江雀隻是在這一刻想起了自己在這三年之中聽到的很多話。
——沈踏枝寵着他隻是因爲他還小,沈踏枝現在也沒什麽事。
——等沈踏枝成家立業的時候他不可能再這麽嚣張。
——沈踏枝總會越來越忙的。
他不想要這樣,他想永遠和沈踏枝維持現狀。
他上學,沈踏枝陪着他,放學就能看到沈踏枝,對方帶他回家,他能見到青雪阿姨,偶爾會見到忙碌的趙叔叔。
他們一起吃晚飯,一起寫作業,一起睡覺,周末的時候沈踏枝拉着他的手帶他出去玩,在他撒嬌裝哭的時候蹲下身溫着聲哄他。
他也可以不那麽任性的,他一直很乖。
“雀雀?”沈踏枝試探着叫了他一聲。
江雀回神,去看沈踏枝:“哥哥,怎麽啦?”
沈踏枝有些擔憂:“你是不是在生氣?如果生氣的話你跟我說,我想辦法補償你,好不好?”
“……不是在生氣。”江雀拉着沈踏枝的手,透明的小觸手也纏了上去。
“我也說不好,隻是有點失落。”
江雀歎了口氣,抱着沈踏枝的胳膊,沒繼續往下說了,因爲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在這三年裏似乎有些太依賴沈踏枝了。
這樣的依賴不僅讓他失了分寸,更讓沈踏枝開始瞻前顧後,這對他們都不好,他不該這樣的。
沈踏枝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江雀,準備出國留學是早在他剛念書的時候父母就安排好的,他也很支持父母這樣的決定。
現在反悔不僅是對他自己和父母不負責,更是對整個沈氏不負責,沈踏枝做不出來這種事。
他隻是有點遺憾,江雀爲什麽不能和他同齡,這樣不管去哪他都能把江雀帶着,方便随時照顧對方。
這樣的念頭冒出來的一刹那,沈踏枝自己都愣住了。
他不是因爲江雀是年幼的人才會總是照顧江雀的嗎?怎麽現在他自己把“年幼”這個照顧的大前提給劃掉了呢?
沈踏枝在這邊陷入了沉思,江雀倒是已經想通了:
他和沈踏枝差了好多歲,與其無理取鬧要求沈踏枝停下來等他,還不如自己努力快一點成長,早點追上哥哥的腳步。
他還沒懂什麽情啊愛的,對于愛情的理解全部都來自于小說。
江雀就隻是單純的喜歡沈踏枝,想和沈踏枝好,不想沈踏枝分開而已。
車子停進車庫,江雀跳下車,回頭看向坐在車内的沈踏枝:“哥哥,不出來嗎?”
沈踏枝從沉思中驚醒,看向江雀:“來了。”
午餐是家裏的保姆做的,保姆是三年前那次事件之後新招的人,顧青雪去找她的小姐妹逛街去了,家裏隻有沈踏枝和江雀。
江雀照常吃了午飯,踮着腳把碗塞進洗碗機之後就準備去樓上午休了,期間還不忘拉拉沈踏枝的袖子,和他說自己剛才思考出的結果:
“哥哥,那以後我就不回來吃午飯了吧。”
“爲什麽?”沈踏枝愣了,“是生我的氣了嗎?那也不要不吃飯賭氣……”
“我真的沒生氣。”江雀打斷他。
小孩現在到了沈踏枝的腰,但是隻有丁點大,但是那張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盡了,不難看出這張漂亮的臉在張開之後會是多麽傾倒衆生的模樣。
江雀很認真地道:“我總要長大的,哥哥,等你走了就沒有人接我回家吃飯了,我要學會在學校吃飯。”
沈踏枝動了動唇,試圖勸他:“就算我走了你也可以回來吃飯,我媽媽她也不介意的。”
江雀撇嘴:”我才不要一個人吃飯,沒有人陪,好可憐的。”
沈踏枝抿着唇,剛想回答,就聽到江雀繼續道:
“在學校有同學,有很多人陪,所以沒關系。”
沈踏枝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江雀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對感情相當敏感的他唯獨對沈踏枝的感情變化格外鈍感,他拉着沈踏枝往樓上走:
“我們去午睡吧,然後明天我去和老師說以後中午都不回家了。”
沈踏枝在此刻終于無比鮮明地意識到,江雀不僅是他的弟弟,他同時還是一個能藏起自己的觸手融入人類社會的孩子。
哪怕沒有他陪,沒有他來保護,江雀也能成長的很好。
“雀雀……”
沈踏枝啞聲道。
江雀疑惑地回頭看他,沒心沒肺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成年人會有這麽多細膩的心思。
沈踏枝沉默了一下,問:“你以後會一直依靠我嗎?”
“不會呀。”江雀很堅定,“我要長大。”
他要努力追上沈踏枝!
還是和往常一樣很乖的語氣,但沈踏枝偏偏說不出誇對方的話了。
江雀是很乖的小孩,他被很多人愛着長大,何雲一直遵守的長老的命令,從不把天師相關的事情透露給江雀。
除了中途下山的一點點小波折,江雀迄今爲止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活得一帆風順。
這也就意味着,除了那些被江雀一眼識破的壞人,他對所有的人都是那樣的真誠和熱忱。
從江雀每次從學校回來叽叽喳喳的碎碎念中,沈踏枝也大概知道江雀在學校很受歡迎。
是啊,誰會不喜歡江雀?
他真的好乖,但這當意識到江雀對誰都是這麽乖的時候……沈踏枝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原來,他不是特殊的存在嗎?!
第 93 章
“喂?哥哥,我在學校呢。”
“嗯嗯,中午剛放學,我準備去食堂吃午飯啦。”
江雀拿着電話,撥弄了一下自己因爲最近疏于打理有點長了的劉海。
可能是因爲還沒到長個子的時候,四年過去了,他連着跳了好幾級念高中了,還和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差不多高,隻是那張漂亮的臉漸漸張開了,露出的五官精緻又銳利。
年紀小、跳級、矮且漂亮,上下學專車接送且不怎麽和班裏同學交流的小少爺是學校裏最典型的“軟柿子”之一。
江雀笑眯眯地用自己透明的觸手戳了戳面前已經被吓得癱倒在地的人,對方被自己的觸手捆着,路上是散落的棒球棍,
别說是兇神惡煞地威脅他了,那人看上去似乎快要被吓得魂飛魄散了。
電話那頭傳來沈踏枝的聲音:“那就去吃飯吧,你上高中也兩周了,感覺怎麽樣?”
“很好呀。”江雀的聲音輕快,“同學都很好,老師也很好,哥哥,我和你說,昨天我被初中的同學約出去了,她給我塞了封表白信,不過我都按照你教的道謝退回去了哦。”
沈踏枝在電話那頭的呼吸一滞:“表白信……?”
“嗯。”
江雀漫不經心地把吓破了膽的同學丢到一邊,開始往食堂的方向走,防止沈踏枝因爲太久沒聽到食堂嘈雜的聲音而起疑。
“昨天下午五點左右,那時候你那裏應該是淩晨五點,時間太晚了,所以我才沒有和你說的。”
江雀就像是往常一樣和沈踏枝絮絮叨叨地說自己在學校遇到的事情。
雖然他喜歡撒嬌,但是學校的糟心事他是從來都不喜歡向沈踏枝抱怨的,從小時候因爲“沈踏枝認的弟弟的身份”到現在剛上初中遇到的帶着惡意的人都是如此。
他自己可以解決就沒必要了,和沈踏枝說的就是老生常談的話題,比如老師多喜歡他,和同學玩了什麽,晚上要去找青雪阿姨吃什麽之類的。
隻是……
江雀聽着電話那頭沈踏枝略顯敷衍的應聲,垂眸想:
同樣的話題說了太多次了,最近哥哥都開始敷衍他了。
不對,這樣的話題他都和沈踏枝說了好多年,以前明明都沒有敷衍過的。
難道是因爲臨近畢業,哥哥要開始考慮聯姻的事情了,所以總是對他心不在焉的嗎?
江雀猜不出來,他也不想猜,一想起這件事他就不高興。
他已經很努力的在追沈踏枝了,即使覺得人類學校裏的知識簡單無聊也去學了,還在努力的升學,就連祁邱和祁清都對他升學的速度感到驚訝。
但是十年的鴻溝又怎麽是一朝一夕能填補上的,他好不容易念了高中,沈踏枝卻都已經22歲,完全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江雀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快一點鍾了。
他對電話那頭道:“哥哥,我要吃飯了,你也早點睡吧,不要又熬夜啦。”
沈踏枝低聲應了一聲,挂了電話。
江雀卻是直接在食堂門口站住,然後轉身走了。
食堂的米飯不是硬了就是軟了,大鍋菜重油而且鹹,他這麽多年就沒有吃慣過。
但是沈踏枝不在,中午他再來回就顯得太麻煩了,江雀也不喜歡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吃飯。
反正他不吃人類的飯也沒關系,大不了中午不吃了,等晚上回家再吃也行。
江雀去小賣部買了瓶汽水,往宿舍樓走去準備午休,期間還不忘看了一眼日期。
五月七号。
沈踏枝還有半個月就畢業回國了,隻是看哥哥的意思,他好像還想繼續念個研究生。
畢竟趙叔叔和青雪阿姨都還年輕,家裏還輪不上沈踏枝這麽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挑大梁。
這個暑假沈踏枝是肯定回來的,但是暑假之後還留不留在京城就不一定了。
真讨厭啊,爲什麽他不能和沈踏枝一起出去上學。
江雀郁悶地喝了一口汽水,回寝室打開空調去午睡了。
……
此時,美國的一間公寓中。
沈踏枝看着挂斷的電話,陷入了茫然。
現在已經快要淩晨一點了,明天他早上九點鍾有課,從這裏去學校至少要一個小時的通勤時間,但是他卻睡不着。
這不是江雀第一次收到表白信。
在一衆乳臭未幹還熱衷于當某某騎士某某超人拯救世界的潑猴一般的正常人類小男孩中,江雀漂亮、愛幹淨,成績好并且少與人起沖突,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小朋友們過家家搶着要的小丈夫。
當然江雀從來都不參與這種幼稚的遊戲,但這并不妨礙他受歡迎,尤其是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歡迎越來越多。
沈踏枝在學生時代一直都是冷臉吓退所有人的存在,後來在那場大病後更是直接休了學,因此完全沒有見過這麽誇張的追捧。
……真的很受歡迎啊,雀雀。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
他隻是江雀的哥哥,小時候江雀滿心滿眼都是他,但是在看過更大的世界之後,他在江雀心裏顯然就沒有這麽重要了。
沈踏枝摩挲着手機上的通訊人,忍不住想再撥過去。
他想聽江雀叽叽喳喳的小唠叨,想聽對方撒嬌一樣抱怨學校的飯不好吃,胡攪蠻纏讓他回去陪他。
但這樣的話已經越來越少了,江雀甚至很少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每次通訊都是他先打過去,江雀才會接起,而且接了沒多久就會找理由挂斷:
“哥哥,你那裏太晚了,你要早點睡覺。”
“哥哥,快到你那裏的中午了,你先去吃飯吧。”
“我要和同學出去聊天,哥哥,我先挂啦,你不是還要寫論文嗎?”
……
挂斷的理由都很貼心,若是旁人恐怕都會感動于弟弟的成長與體貼。
但沈踏
枝隻覺得,他甯願江雀多麻煩他一點,鬧着說不許他睡覺不讓他挂電話。
“真的長大了啊。”
沈踏枝輕聲感慨。
他最後還是沒撥出電話,而是轉到了微信頁面,給江雀發消息:
【沈踏枝:在我休息的時候找我也沒事的,你要是不想打電話的話,可以給我發消息。】
江雀回的很快:
【江雀:[呆滞貓貓頭.jpg]】
【江雀:不行,發消息也會有提示音的,你要好好休息,我可以等之後再和你說呀。】
【江雀:哥哥快點睡覺,我也要午休啦。】
很客氣,很周到,語氣也和平時一樣帶着撒嬌的感覺,但就是不對着他真的撒嬌了。
這不是從現在才開始的,從出國之後,沈踏枝就隐隐感覺到了這樣的苗頭,隻是随着時間的變化,這樣的行爲越來越明顯了而已。
沈踏枝回了一個”好”過去,又給父母報了平安,然後才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算了,等回國再說,這次他可以完整的陪江雀過一整個暑假,反正江雀就住在隔壁,說不定就能回到以前的那種相處模式了呢?
……
雖然理由各不相同,但是兩人都共同期待着暑假的到來。
五月二十七日,江雀和沈青雪一起前往機場去接沈踏枝。
其實按照原本的計劃,沈青雪是想和趙如信一起飛去美國,提前給沈踏枝一個驚喜的,但是因爲江雀過不了公共交通的安檢,這個計劃也就隻能作罷。
車載廣播正常播放着新聞,江雀抱着他用零花錢給沈踏枝買的花,乖乖坐在車後座,問道:
“趙叔叔今天不來了嗎?”
“不來了。”沈青雪笑道,“既然不飛過去他就不特意來了,他想給枝枝展示一下自己這幾年來精進的廚藝,正在家裏做飯呢。”
話音剛落,車載廣播中傳來了聲音:
“現在插播一條新聞,東方航空MU5735航班在飛往廣州途中,不幸在太平洋墜毀,機上132人全部遇難。事故發生後,海上救援隊伍迅速趕到現場展開搜救,但未能挽救任何生命。目前,事故原因正在……”
MU5735号航班……好像是沈青雪和趙如信原本準備訂的飛機航班号?
江雀不太确定,而前面正在開車的沈青雪則是臉色猛地一變:“這是我們原本要坐的那班飛機。”
“真的是這班飛機?”江雀驚訝。
沈青雪打了雙閃,慢慢減速靠邊停下,掏出手機皺眉搜索新聞。
沒過幾秒鍾,趙如信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沈青雪直接連到了車載藍牙上免提:
“小雪,你看到新聞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趙如信焦急的聲音,沈青雪道:“看見了,這就是我們原來的那班航班。”
她的手還有些後怕地顫抖:“墜機到太平洋……都多少年沒有出過這麽大的航空事故了?要不是因爲小雀……”
她說不下去了,因爲她根本不敢想象沒有江雀将會是怎樣的後果。
她和趙如信不可能在這場空難中生還的,而沈踏枝才剛剛大學畢業,他可能在登機前還在疑惑父母爲什麽不回消息了,一直到走下飛機打開手機的那一刻才會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葬身在了太平洋。
沈氏現在不急着讓沈踏枝接手,那是因爲趙如信還年輕,能力也足夠,但一旦他意外去世,原本就對趙如信入贅不滿意,對沈氏虎視眈眈的那些沈家人可就要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了。
沈家的老爺子早就去了,沈踏枝一朝沒了父母,他的父親那邊除了打秋風的窮親戚就沒有幾個人,母親這邊的親戚也從未把他當成家人……
孤立無援,不過如此。
“幸好……幸好……”
沈青雪拍着胸口,看向江雀:
“雀雀,這次真的是你救了我們一次。”
八年前,沈踏枝被祁清所救,八年後,他們又被江雀救了,要說這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沈青雪是完全不信的。
江雀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聞言下意識地推拒:“不是,這是因爲你們照顧我,不想丢我一個人在這裏才會這樣的。”
不然要是沈青雪和趙如信執意要去接沈踏枝,那他也阻止不了。
沈青雪搖了搖頭,想起了當年何雲對自己說的話,感歎一聲:“是命運啊。”
她終于慢慢平複下了心情,重新開車往機場趕,江雀則是還在看墜毀的航班的新聞。
雖然不知道沈青雪說的命運是什麽意思,但江雀也知道如果沈青雪和趙如信登上這架飛機的話對于沈踏枝而言是多大的災難,因此即使他本來就沒有任何風險,也會感到後怕。
沈踏枝差一點點就要被一場意外拉入深淵了。
這太可怕了,雖然很想要沈踏枝陪着自己,但江雀一點都不想沈踏枝因爲這樣的意外而不得不回國。
他覺得這幾年來自己和沈踏枝的相處模式就蠻好的,沈踏枝在國外努力學習,他也在努力追趕沈踏枝的腳步,同時定期聯系,在各自的領域上一點點靠近。
唯一不好的也就是見面的次數太少而已,他可以忍耐的,反正隻要哥哥暫時沒有給他找嫂子的念頭就一切都好。
“小雀,你……有沒有想過你和枝枝未來會怎麽樣?”
也許是這場意外的緣故,沈青雪本是不準備插手這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讓他們順其自然地發展的,此時卻忍不住問出了聲。
江雀聞言擡頭,疑惑地“啊”了一聲,而後很自然地說出了自己想過無數遍的未來:
“就是哥哥畢業回國,他接手公司的時候我還在繼續上學,不過我可以盡量快一點畢業,去給哥哥幫忙。”
“然後呢?”沈青雪追問。
“然後……”江雀皺眉,慢吞吞地說出自己最不喜歡的部分,“然後哥哥要找對象結婚的,那我就……”
江雀頓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該做什麽了,因爲他至今做的所有事情其實都是爲了離沈踏枝再近一點而已。
他就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再怎麽也想不到那麽遠,江雀思考了一下,道:
“那個時候我應該就不幫哥哥工作了,我去做一點别的事情吧。”
就算再怎麽不在意,看到原本隻溺愛自己的哥哥去溺愛别人,江雀自覺自己沒有這麽大的度量,還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沈青雪沉默了,半天道:“那個時候你可以來找阿姨,阿姨幫你安排工作。”
順帶幫你把沈踏枝那個沒良心的揍一頓。
她算是看出來了,江雀還是小孩,完全沒開竅,還在把沈踏枝當哥哥呢。
沈青雪想起沈踏枝天天熬到半夜就爲了等江雀放學給人家打電話的行爲,忍不住有點牙酸。
這兩個小家夥黏黏糊糊這麽久,她都擔心未來他們因爲太過習慣彼此的陪伴,十年八載都意識不到這種陪伴的親情什麽時候開始變化。
江雀應了一聲,沒察覺出什麽不對。
沈青雪對他一直很好的,在沈踏枝出國的這段時間裏幾乎就是把他當成另一個兒子來照顧,現在說幫他解決工作的事情也不算很出格的話。
不過他才不需要青雪阿姨費心呢,他很厲害的。
江雀這麽想着,看向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下意識地藏起了自己透明的觸手。
他的觸手還是貓尾巴一樣,和他的個子一樣定格在了小學那會,因此隻要不是穿緊身的衣服就能藏起來。
但是以後呢?
要是他的觸手長得很大很粗的話,他可能連融入人類社會都很難了,更别提工作了。
唉……長觸手好麻煩啊。
背後莫名被攻擊了的小觸手:?
它們憤怒地去戳嫌棄它們的本體。
現在嫌棄它們麻煩,有本事等長大了再來說這樣的話啊!!
……
機場内。
沈青雪和江雀本該提前二十分鍾到的,而是因爲中途新聞的插曲,堪堪踩着點才到了機場。
江雀抱着花束,跟着沈青雪一路小跑到下機口,一眼就看見了正跟着人群走出來的沈踏枝。
又是小半年沒見,沈踏枝的樣貌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副冷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一眼看上去很不好相處。
他個子高,又穿着薄風衣,走在人群中很顯眼,就像是某個不知名的高挑模特。
“枝枝!這裏!”沈青雪揮了揮手。
沈踏枝也看見了他們,對着沈青雪點了點頭,往兩人的方向走來。
“媽,我回來了。”
沈踏枝抱了抱開心的沈青雪,又彎腰對着從剛才開始就緊張地抿着唇的江雀笑:
“雀雀,怎麽這麽嚴肅,不歡迎我嗎?”
眼看着沈踏枝就想要像以前一樣把他抱起來,江雀一把将手中的花束塞進了對方的懷
裏,輕巧地阻止了對方的動作:
“歡迎的,哥哥,我好想你。”
江雀拉着沈踏枝空閑的那隻手,對上他錯愕的神情,露出了一個很乖很無辜的笑。
他都已經是高中生了,雖然年齡還是差那麽多,但是再被沈踏枝抱來抱去很丢人的!
他才不要這樣,他要讓沈踏枝意識到他也長大了。
沈踏枝收回目光,一時間心裏各種複雜的情緒湧動,居然有些酸澀。
要是放在以前,江雀肯定會炸毛,一撇頭就說“我才不想你”,然後又伸手要他抱抱。
現在好了,真的長大了,不炸毛也不要他抱抱了。
原來小孩子的那種依賴的時期這麽短的嗎。
沈踏枝這麽想着,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在江雀最小的時候出了國。
沈青雪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笑,一眼就看出了沈踏枝這家夥是真的一點都沒意識到不對勁。
算了,這兩個都還是孩子呢。
沈青雪在心裏無奈地搖搖頭。
江雀并不知道另外兩個人複雜的心緒,他正開心自己終于重新見到哥哥了呢,拉着沈踏枝的手,忍不住就開始碎碎念:
“哥哥,我今天是請假出來接你的哦,學校裏的班主任人特别好,她聽說我是來接你的,一下子就給我批了假條……”
其實他不是很愛說話的性格,否則以前在祁山的時候就不會溜進藏書閣去看小說打發時間了,那麽多師兄師姐,他随便拉一個來唠嗑也能唠一整年不重樣。
他就隻是喜歡在沈踏枝面前念叨些小事情而已。
小孩子的想法很簡單的,沈踏枝不和他說話的話就要和别人說話了,他想占據沈踏枝更多的目光,所以他要稍微多說一點。
沈踏枝輕笑着應,一行人再次回到車上,往家的方向駛去。
晚餐是趙如信一手做的,一桌人坐在一起,沈青雪和趙如信都很有默契的沒在沈踏枝面前提起自己差點登上失事航班的事情,這頓晚飯吃得其樂融融。
江雀吃完晚飯之後拉着自己好久沒見的哥哥說了好久的話才念念不舍地睡着,沈踏枝笑歎着想果然還是小孩子,抱着江雀把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江雀在家裏是從來不藏自己的觸手的,軟軟的灰黑色的小觸手也跟着本體一起睡着了。
沈踏枝許久沒見過江雀的小觸手,忍不住好奇地戳了一下。
小觸手不耐煩地挪了挪,避開了他的手指。
觸手翻了個面繼續睡,沈踏枝也得以看見了觸手的背面。
隻見原本隻是有着一個一個白環的背面如今長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吸盤,已經變得疙疙瘩瘩的了,現在吸盤還正在緩緩地開合着,就像是在呼吸一樣。
江雀的觸手并不粗,吸盤也是小小的怯嫩的,但是沈踏枝偏偏感覺有點頭皮發麻,伸手把觸手給翻了回去。
“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沈踏枝開門,隻見沈青雪正站在門外。
“枝枝,現在困嗎?不困的話要不要來書房一趟,爸爸媽媽有事想和你說。”
沈踏枝看了眼時間,才九點多,于是道:“好的,我這就下來。”
這不是父母第一次找他去書房談話了,從小到大,凡是涉及到他的人生規劃的大事,一家人就都會聚在書房嚴肅的進行讨論,這已經成了他們家的傳統。
這次應該是想問他畢業之後是繼續留在美國讀研還是回國去公司實習的事情吧?
沈踏枝這麽想着,跟着沈青雪在書房落座。
趙如信這個時候已經到了,還帶了壺茶和一碟點心。
就在沈踏枝正襟危坐地等待着父母的發言時,沈青雪率先開口了。
她問:“枝枝,你是怎麽看小雀的?”
“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再讀個研究……嗯?”
這是什麽問題??!
第 94 章
沈踏枝很茫然,但還是回答道:“雀雀是我的弟弟啊,我覺得他很可愛。”
沈青雪沉默了一下,而後問:“就這樣?”
“還能怎麽樣?”沈踏枝莫名其妙。
他不把江雀當弟弟,難道還要把對方當哥嗎?
沈青雪不死心地問:“你現在把他當弟弟,那等他長大了,以後談戀愛準備自己成家立業了,你要怎麽辦?”
沈踏枝一愣。
迄今爲止,他覺得最不安的事情也就隻有江雀因爲上學開始疏遠他了而已,江雀在他的心中還是那個小時候需要被他保護的弟弟,沈踏枝從未想過對方“成家立業”這麽遠的事情。
如果成家立業了啊……
沈踏枝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心情,微微歎息了一聲,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他總會長大的,不管怎麽樣他都是我的弟弟,媽,你放心,我不會因爲這些事情就疏遠江雀的。”
他這是以爲沈青雪在擔心他因爲年齡和距離的因素漸漸和江雀生分了。
“你……”沈青雪哭笑不得。
隻能說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嗎?面對類似的問題的時候連回答都差不多。
趙如信給沈青雪倒了杯茶:“别急,他們倆都還小,你這麽急也沒用。”
沈踏枝沒聽懂,莫名地看着自己今晚格外古怪的父母。
下一刻,趙如信的話就拉回了他的注意:“你是說還準備繼續念嗎?”
“對。”沈踏枝拉回思緒,道,“現在家裏也不急着要我回來,我想念完研究生再回國接手公司。”
意料之内的回答,沈踏枝本就成績優秀,現在家裏都一帆風順的,他也沒有不繼續往下深造的理由,但是沈青雪還是忍不住問:
“你在外面這麽久,就不怕小雀想你嗎?”
沈踏枝眨了一下眼睛,緩緩道:“他……好像沒想過我?”
一直都是他主動保持着他和江雀之間的聯系的,江雀這小沒良心的明顯在學校樂不思蜀,根本沒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漂泊在外的哥哥。
沈青雪忍不住笑了:“他哪裏沒想你啊,你不在的時候你的房間都是他主動打掃的,一接近寒暑假就扒着我問你什麽時候回國。”
沈踏枝聞言有些驚訝:“是這樣嗎?他從來都沒和我說過這些事。”
“因爲小雀也長大了呀,他要面子的,怎麽可能當面和你說。”沈青雪笑眯眯的。
“長大了啊。”沈踏枝又一次這樣感慨。
他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得知江雀還記挂着自己肯定是開心的,但是隐隐的失落感始終揮之不去。
他們之前明明是無話不談的關系,江雀給他講那些自己編的幼稚離譜的故事,拉他說悄悄話,在無數個深夜坐在他卧室的床上夜談。
現在卻要開始互相隐瞞了……這就是長大嗎?
就在沈踏枝再次升起“如果自己當
初留在國内陪着江雀長大就好了”的念頭之前,趙如信開口了:
“想繼續念就去吧,反正都念了四年了,也不差這二年,我們又不是供不起你讀書的家庭。”
沈踏枝驚訝地擡頭,隻見自己的父親似乎看穿了他的思緒,很平靜地道:“人都是要長大的,就算你一直陪着他,也不一定就一直親密無間。”
“你們都還小,以後的日子還很長,現在想不通的事情可以留到之後慢慢想通。”
什麽想不通?
沈踏枝沒懂。
趙如信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雀過幾天考完期末要開家長會,你要不要去幫他開?”
“好。”沈踏枝下意識答應下來。
接下來就是一些稀疏平常的談話了,趙如信和沈青雪問了他接下來的學習規劃,問他在外面錢夠不夠用,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
許久未見的二人聊到了半夜,一直到茶喝光了才散開。
沈踏枝回自己的卧室去了,沈青雪看着自家兒子的背影,去瞪趙如信,壓着嗓子小聲道:
“怎麽不讓我說完。”
趙如信好脾氣地笑:“他們倆現在還小,就算你把命運什麽的事告訴枝枝,也不見得有什麽用,該在一起的總會在一起的,我們不用過度幹涉,别給他們添麻煩就行了。”
“我知道。”沈青雪歎了一口氣,“但是今天這件事……我真的怕了。”
“我擔心我們要是真的出了什麽意外,這兩個孩子該怎麽辦,不看着他們好好在一起我真的不放心。”
“我們這不是還沒出意外嗎?”趙如信道。
他攬住了沈青雪的肩膀,笑道:“好了,我們也别太在意了,現在不是相處的挺好的嗎。”
兩人也回了自己的卧室,關上了門。
……
沈踏枝的卧室内。
江雀完全不知道沈踏枝出去過,卷着被子在床中間睡得正香,十八根觸手睡得四仰八叉的,睡姿極其霸道,直接占據了整張床。
沈踏枝無奈地笑,小心地把江雀的觸手給收起來,又給自己搬出了一床被子,然後去洗漱準備睡覺。
衛生間中,沈踏枝看着鏡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成家立業啊。”他輕歎。
那些天真的、聚在一起的時光原來真的會不自覺地遠去,他和江雀最後都會漸行漸遠。
這樣的未來……好難以接受啊。
要是能一輩子都停留在小時候就好了。
沈踏枝忍不住這樣想。
……
接下來的幾天很平靜。
畢業回家的沈踏枝每天接送江雀上下學,江雀又重新回家吃午飯了,偶爾在周末拉着沈踏枝出去玩。
自從江雀念高中,沈青雪答應下來幫忙照顧他之後,何雲就很少回家了,祁邱和祁清也不知所蹤。
沈踏枝問過江雀,江雀皺着一張小臉答道:
“我也不
知道,阿姨她去異能調查科忙了,祁邱和祁清不知道去幹嘛了,反正都見不到人。”
沈踏枝是知道異能調查科的,但也僅限于知道,因爲他曾在江雀某天觸手突然變透明的時候送對方去過,給他做了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
檢查出來的結果當然沒有任何問題,但沈踏枝也因此終于知道了江雀口中經常提到的“異能調查科”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他們和異能調查科的交集也就僅限于此了,在大部分時間裏,被當做普通人類小孩養大的江雀還是過着普通人該過的生活。
這天,期末考試結束,照例召開家長會,沈踏枝牽着江雀的手,陪他進了高中。
高中生的父母大都是四十歲往上的人了,因此才一十歲出頭,高挑又帥氣的沈踏枝牽着江雀走在學校裏的時候就格外顯眼。
“江雀!”遠處傳來女孩子的聲音。
一個女生跑了過來。
江雀本就比班裏的同學小二歲,又到現在還沒開始長個子,因此比這個女生矮了足足一個頭還多。
女生拿着一疊小紙條,遞給江雀:“今天到你值日了,班主任說讓值日生把成績紙條放在每個人的書桌上,你記得提前去發哦。”
江雀擡手接過紙條,還沒收回手呢,就聽見眼前的人一聲小小的吸氣聲。
“這是……誰呀?”
江雀一擡頭,就看見女生盯着他身邊的沈踏枝,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
江雀:……
光顧着高興哥哥能陪他來家長會了,完全忘記了哥哥對于女高中生的殺傷力。
升上高中之後他就沒收到過班級裏的表白信,主要是因爲他太小了,大部分女生都把他當漂亮弟弟看待,平時看着他的眼神都帶着慈祥的母愛,這樣的表象讓他完全忘記了沈踏枝會被看上的可能性。
江雀直接抱住了沈踏枝的胳膊:“這是我哥哥!”
我的哥哥!不能看!!
要是江雀長得夠高,現在一定會擋在沈踏枝的前面,但現在他隻能抱着沈踏枝的胳膊無能狂怒。
沈踏枝忍不住笑了,他拍了拍江雀的腦袋,對着那個女生打了個招呼,然後才牽着江雀繼續進班。
江雀聽力極好的聽到了身後那個女生小聲地尖叫着拉住同伴。
“剛才江雀哥哥好帥啊!!江雀的表情也好可愛,難得見到這麽奶兇奶兇的小江雀,嘿嘿……”
江雀:。
你才可愛,你全家都可愛!!
他是在生氣!是在兇人!!
真讨厭,他要長大!!!
江雀進班發了成績條,而後和沈踏枝坐在了一起,等着家長會的開始。
家長會隻有前半截隻允許學生在教室裏一起聽的,主要就是在表彰成績。
總分前十、各科前十、進步前二、穩定前二……總之班裏二十個人,至少有一十五個人能上台領獎。
尤其是江雀這樣經常大滿貫的,基本上就忙
着上講台,拿獎狀,鞠躬再下講台了。
沈踏枝在下面看着個子勉強隻有講台高的江雀拿着獎狀的樣子,忍不住笑,拿出手機拍了許多張照片往“相親相愛一家人”裏面發。
趙如信回了一個問号。
【趙如信:爲什麽要拍這麽多張一樣的照片?】
【沈踏枝:不一樣的,獎狀不一樣,你仔細看。】
【沈青雪:噗……要不要給你洗出來裱起來?然後放進你那個獎狀櫃裏。】
【沈踏枝:也不是不可以。】
他是真的覺得驕傲,他的弟弟這麽漂亮又這麽優秀,别說是放進他的獎狀櫃收藏了,貼在家裏也不算過分。
江雀恰好在這個時候領了獎狀下台,期待地看着沈踏枝笑:
“哥哥,我是不是特别厲害?”
“嗯,雀雀一直很厲害。”
沈踏枝溫聲應道。
江雀得了誇獎,更開心了,趁着老師在講台上講話,拉着沈踏枝小聲道:
“我在班裏一直都是第一的,之前都是青雪阿姨來給我開家長會,你都沒看見過。”
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撒嬌的抱怨。
沈踏枝的心就像是被小貓爪子踩了一腳一樣,忍不住就軟了,拍了拍坐在一旁的江雀的腦袋:
“對不起,以後我一定經常來給你開家長會。”
“不是家長會。”江雀搖頭,故作深沉,“是要經常回家,哥哥,你可别在外面樂不思蜀,然後把我給忘了。”
沈踏枝笑,最該擔心被忘記的明明是他,結果小沒良心的還反将一軍。
但他也沒和江雀吵,隻是很溫和地答應下來:“好。”
家長會的後半程就不允許學生參與了,江雀直接回宿舍去等沈踏枝。
剛才還笑眯眯的老師沉下了臉來,開始嚴肅地對家長強調“高一是最關鍵的打基礎時期”等等,沈踏枝聽着聽着就開始出神了。
他在想,自己應該一開始就建議江雀去上國際部的,這樣至少不用這麽辛苦。
不過轉念一想,江雀過不了安檢,光是出國就很麻煩,在國内有爸媽照看着還好,他這麽小一個人去國外無親無故的,連自己做飯都不會,又怎麽好好生活?
再轉念,沈踏枝就在思考江雀爲什麽非要上學不可了。
明明江雀不用這麽努力的,哪怕江雀什麽都不會,他也不介意養江雀一輩子。
如果此時站在講台上的老師知道台下坐着的大帥哥在冷着臉想什麽,恐怕對沈踏枝的濾鏡會直接破碎,并且還要附帶一句“無底線溺愛孩子的家長”的吐槽。
無數的思緒之中,沈踏枝突然聽到講台上的老師叫了江雀的名字。
他回神去聽:
“……在孩子的這個年紀要學會放手,江雀同學的家長就是一個很好的榜樣。即使他是班裏最小的同學,他的家長也從來沒說過來宿舍親自幫他鋪床洗衣服,反觀一些比江雀還要大上二歲的同學,居然到現在還存在着攢一周的衣服鞋子一起帶回去給父母洗的行爲。”
“讓孩子成長,學會放手,并不會影響孩子的成績,反之,這對于孩子來說也是一種鍛煉,江雀就從未因爲自己打理生活瑣事而耽誤了學習……”
沈踏枝驚訝地在“相親相愛一家人”裏面問。
【沈踏枝:你們沒到學校給雀雀收拾過宿舍嗎?】
【沈青雪:沒有啊,我倒是想去,小雀不願意讓我去,我本來想趁着開放日去給他收拾收拾,這麽小的孩子沒有家長照顧怎麽行,結果他給我拍來一張宿舍照片,這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人把宿舍都弄好了。】
【趙如信:小雀很獨立的,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嬌氣,他就是喜歡跟你撒嬌而已,說起來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小雀會做飯了?】
【沈踏枝:?】
【沈青雪:哦對哦,都忘記告訴你了,今年母親節小雀給我炒了蛋炒飯呢!羨慕吧~[圖片.jpg]】
沈踏枝看着沈青雪拍來的有些焦了,賣相一般的蛋炒飯,很真心實意地敲下字:
【沈踏枝:羨慕。】
他真的完全不知道江雀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成長了這麽多,以前那個事事都要依賴他的小粘人精居然早就開始改變了。
羨慕是真的羨慕,他還從未如此直觀地面對過江雀的成長。
也沒吃過江雀做的飯。
沈踏枝很幽怨地看着手機屏幕。
這會兒老師已經說完了,開始給家長們播放孩子們在學校中的視頻剪輯,沈踏枝擡頭去看。
這位班主任明顯很喜歡江雀,視頻的開頭就是小小的江雀踩着凳子,在吃力地擦掉黑闆上的字迹。
沈踏枝忍不住笑,舉起手機開始錄視頻,準備一會發到家庭群裏,不少家長也都紛紛舉起了手機。
高中的短短一學期能經曆很多事情,沈踏枝看到了因爲體格太小,校運會隻能站在一邊給班裏寫計分闆的江雀、班級同學過生日,認真地捧着蛋糕吃,絲毫沒察覺到身後已經開始奶油混戰的江雀、課上偷偷摸摸睡覺的江雀……還有很多很多。
江雀過着很幸福的生活,也在好好的長大。
最後視頻是以高一遠足,班級衆人在夕陽下走遠的背影結束的,還有一行字慢慢浮現: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沈踏枝怔住了。
他看着在衆人之中格外小的江雀的背影,第一次明白了自己這麽長時間來的無力感是什麽。
雖說他不算江雀的父母,但長兄如父,他對江雀的愛并不比自己的父母對江雀的愛少。
所謂的無力,隻不過是他意識到了江雀正在長大,幼小的雀鳥羽翼漸漸豐滿,躍躍欲試地試飛,而後可能就再也不會飛回來了。
他不能像江雀小時候那樣,輕而易舉地就掌握住對方,江雀正在成爲一個獨立的人,一個不受他影響的人。
他這四年在拼命地挽回,試圖重新回到過去的模式,卻忘記了有些變化是永不可逆的。
與其不斷地追回,倒不如去接受這份改變,做好自己“兄長”這個角色該做的事情,然後去尋找新的相處模式。
沈踏枝放下手機,半天才想起來要把視頻發到群裏去給父母看。
他問;
【沈踏枝:父親,你是這個意思嗎?】
【沈青雪:?什麽東西】
【趙如信:差不多吧,枝枝,總是沉溺在過去中是不對的,小雀都知道要努力學習往前走,你這樣@&!(N)#¥*@~】
後面是一大串亂碼,不用猜都知道是趙如信被情況外的沈青雪拎走去拷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沈踏枝看着手機笑,然後又看着開始散場的家長,慢慢沉靜下來。
是啊,他總要學着接受,他得給江雀多一點的自己的空間。
……
此時,宿舍中。
江雀第一次如此坐立難安地等待着家長會的結束。
他上高中之後應該挺乖的,除了一開始教訓了幾個不長眼的人,不怎麽吃午飯,也懶得和班裏的同學多說什麽,剩下的應該都沒有什麽事吧?
江雀把自己整個高中生涯都翻出來理了一通,自覺自己應該沒有什麽會被老師告狀的點。
但就算這樣,不安也還是不安。
這是沈踏枝第一次來開他的家長會,他一點都不想讓哥哥失望的。
就在江雀從椅子上到床上,又從床上坐回椅子上,準備再坐回床上的時候,宿舍的門終于被敲響了。
“哥哥!”
江雀打開門,一下子撲了過去。
對面的人慌張地接住他:“我在,怎麽了?”
“沒事。”江雀搖頭,拉着沈踏枝進屋吹空調。
“老師有說我的壞話嗎?”
“沒有。”沈踏枝笑道,“老師一直在誇雀雀,雀雀一個人收拾房間,學習還好,而且總是很乖,老師很喜歡你。”
他說着打量了一下江雀的房間,确實整潔幹淨,完全想象不到這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自己整理的房間。
不過聯想到江雀那一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小潔癖,沈踏枝也大概理解了,江雀就是這種喜歡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性格。
“那就好。”江雀嘀咕着,把座位讓給了沈踏枝,“哥哥你吹會空調,我們一會回家吧。”
學校可以選走讀和寄宿,正常的高中生爲了節約時間大都會寄宿,但江雀是半走讀的,每晚都要回家吃飯。
“好。”沈踏枝應下來。
他看着江雀,想了想,還是開口道:“雀雀,我有事想和你說。”
“嗯?”正在給沈踏枝倒水的江雀聞言回頭,“什麽事?”
沈踏枝看着他,輕聲道:“對不起啊,之前我沒有意識到你長大了,總是頻繁地給你打電話,是不是對你的生活造成困擾了?”
他還記得,每次電話江雀都會用各種理由匆忙地挂斷。
雖然當時沒覺得有什麽,但現在越是細想,沈踏枝越是覺得也許是因爲自己打擾到了江雀,而江雀又不好拒接,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江雀:?
他急道:“不是的,沒有困擾。”
他就隻是不想占用沈踏枝太多的時間,讓對方意識到自己不是粘人撒嬌的小孩了而已。
沈踏枝卻繼續道:“沒關系,你和我說也沒事,以後我會盡量少打擾你一點的。”
沈踏枝的笑有些勉強:“雀雀長大了,我總是這樣确實不好。”
江雀:???
他确實想向沈踏枝證明自己長大了沒錯,但是他沒想到證明的結果是這樣啊?
“不給我打電話也算是……我長大了?”江雀困惑地問。
沈踏枝點了點頭。
江雀:QAQ
那長大也太痛苦了,他也不是那麽想長大了。!
第 95 章
“江雀,你是在等誰的消息嗎?”
在江雀第三次掏出手機的時候,杜露露忍不住問道。
高中畢業,江雀也十六歲了,終于迎來了男孩子的生長期,個子一陣猛蹿不說,就連觸手也開始猛長。
隻是長個子還好,但觸手的快速生長已經給江雀的日常生活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出門的時候稍微一不注意就會露餡。
無奈之下,江雀隻好再次來到許久沒有拜訪的異能調查科再做一次身體檢查。
杜露露因爲小時候和江雀相識,就被安排來給江雀做檢查了。
此時,正在給江雀抽血的杜露露看着時不時就看一眼手機的江雀,忍不住問出聲來。
“啊……”江雀收起手機,抱歉地對杜露露笑了笑,“是在等消息,平時這個點哥哥應該打電話給我了,不知道爲什麽今天還沒有來電話。”
少年長高了許多,如同修竹一般,在褪去了稚氣之後,他眼角眉梢少了些可愛,更多的是少年銳氣,那張漂亮的臉笑起來的時候更是勾魂攝魄。
很标準的漂亮美少年,至少杜露露活到現在還沒有看到第二個能比江雀好看的人類。
聽到江雀的話,杜露露忍不住牙酸:“你怎麽還這麽粘着你哥?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是滿腦子隻有哥哥的。”
江雀理所當然地道:“因爲我哥哥很帥氣,很厲害,而且對我最好,我最喜歡我哥哥有什麽問題嗎?”
杜露露:……
不是很懂你們男孩子之間的兄弟情。
她快速下針,給江雀抽完血,然後拿着血樣道:“我出去幫你送血樣,你要不要去樓上的休息室吃一點甜品?”
她可還記得,江雀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幼兒園下午茶是小蛋糕。
“不用了。”江雀搖頭,晃了晃手機,“我留在這裏就行了,順帶等等哥哥的電話。”
他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去食堂見過何雲了,現在也不用急着探親,留在原地等待就行了。
杜露露再次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牙酸的表情,勉強點了點頭開門:
“好的,那你就在這裏等我哦。”
她關上房門,在關門的前一秒正好看見江雀低頭去看手機。
……真的不是很懂你們男孩子之間的兄弟情。
也許是因爲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奇怪了,在去送血樣的路上,杜露露在和正好路過的段雅素打招呼的時候被對方叫住了。
“露露,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段雅素對于這個新加入行動組的小女孩一直很上心,忍不住擡手摸了摸杜露露的額頭。
“沒有。”杜露露連連搖頭,她歎口氣,無奈地道,“是江雀的事情。”
“江雀?”段雅素聞言更驚訝了,“科長不是說他一直都是被當做普通孩子養大的,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嗎?”
“也不是危險的事情,是我搞不懂,他們男孩子之間的感情怎麽這麽膩歪。”杜露露道。
她把江雀小時候對沈踏枝的粘和執着,以及剛才數十年如一日的對哥哥黏糊糊的行爲對段雅素複述了一遍,一邊說一邊歎了口氣:
“不是,我也不是沒見過兄弟啊,哪有他們這樣的,我都莫名有點不敢聽江雀說的話。”
段雅素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事情嗎?”
“當然是真的。”杜露露道,“我小時候就認識江雀了,那個時候我還以爲他是孩子氣,喜歡粘着大人,沒想到都這麽久了他還是這樣。”
段雅素輕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正常的兄弟确實不是這樣的。”
杜露露驚訝地看向她:“啊?可是你們不是都說江雀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别嗎?”
“我不是說他不是正常人。”段雅素無奈,“你就這麽木頭嗎,我是說江雀對沈踏枝的感情不正常。”
“啊??”
杜露露更震驚了。
段雅素單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我覺得他應該喜歡沈踏枝?不過隻是猜測,你要是真的好奇可以問問他,問出結果來告訴我。”
她是異能調查科裏少有的能和杜露露八卦到一起去的女性,雖然是杜露露的前輩,但其實相處起來更像是姐妹。
杜露露一臉深受震撼的表情,恍惚地點點頭:“好,不過段組長,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猜的。”段雅素道,“之前看過的小說裏面有。”
杜露露聞言來了興趣:“小說?好看嗎?我也想看。”
段雅素笑眯眯的:“還挺好看的,假期的時候打發時間用,你不是要送血樣嗎?先送過去吧,稍後我把我用的閱讀軟件在微信上發給你。”
“好噢,謝謝段組長!”杜露露開心地應下,繼續去送血樣了。
……
體檢室内,江雀還在看自己的手機。
自從高一那個時候沈踏枝莫名其妙對他說了那一大通話之後,之前至少每天一次的電話就一下子減少了。
現在大概是兩三天一次,大都是在周三或者是周五的下午,沈踏枝似乎刻意避開了他最忙和最空閑的時候,盡可能地不占用他的私人時間。
可問題是,他的私人時間裏本來就有屬于沈踏枝的規劃啊。
江雀暗示了好幾次,但沈踏枝都像是沒聽懂一樣,隻是輕笑着帶過。
壞哥哥,明明就是自己在國外過得開心了,不想聽他說那些無聊的話了而已,還非要找理由來搪塞他。
江雀鼓了鼓腮幫子,繼續看手機。
已經快要一點鍾了,今天是周三,往常沈踏枝十二點就會打電話過來的。
明明他都高考完了,沈踏枝的畢業季也過去了,早就不用趕論文了,到底還有什麽事情等攔住沈踏枝給自己打電話?
江雀一陣氣悶,又看了一眼微信,還是沒有消息。
他幹脆關了社交軟件,打開手機裏的小說軟件消磨時間。
還沒看兩三章,杜露露就去而複返了。
江雀擡頭看向發出聲音的門口,問道:“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杜露露把體檢和血檢的報告單都遞給江雀,“你沒有什麽問題,就是正常的生長期而已,體檢報告說你可能在兩年後迎來成熟期。”
“按照我們之前收容的觸手系收容物的經驗來看,如果你在成熟期之前還沒有找到伴侶的話,最好在成熟期的時候來一趟異能調查科,因爲沒有伴侶的成熟期觸手系收容物的破壞性很強,你很有可能會對周圍的人類造成傷害。”
成熟期?
江雀頓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但是卻有些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是他本該知道這些一樣。
大概是刻在基因裏的本能,江雀試探着問:“如果有了伴侶,我的成熟期是不是要和伴侶在一起過整整七天?”
“是的。”杜露露訝異,“你怎麽會知道?”
“……應該是本能?”江雀不确定地道。
他又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一點半了,于是站起身來:“今天就謝謝你了,如果沒有别的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江雀說着往門口走去。
“等等。”
就在他即将開門的時候,杜露露還是忍不住好奇,叫住了江雀。
“嗯?還有什麽事嗎?”江雀回頭問道。
杜露露猶豫了好幾秒,才小聲地問道:“你和沈踏枝……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江雀被問得莫名其妙的:“就是兄弟啊,他是我的哥哥,我們還能有什麽關系?”
杜露露道:“可是你不覺得你們之間的關系不像是普通的兄弟嗎?”
“那當然。”江雀本來已經把手放在門把手上了,聽到杜露露的話,有點得意地轉過身來,語氣中隐隐帶着點炫耀。
“我們是特别好特别好的兄弟。”
杜露露:……
這算什麽?就算我心裏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就算我從小到大都喜歡他,那我們也算是兄弟?
她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吐槽,繼續問道:“難道就沒有兄弟以外的關系嗎?”
“有啊。”江雀道。
他對上杜露露期待的目光,雖然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還是道:“沈踏枝還是我的家人,我和他都是一起長大的。”
杜露露:……
她徹底無語了。
眼看着迂回的詢問根本無效,杜露露直接一記直球:“隻是家人嗎?難道你不喜歡他?”
“我當然喜歡……”
“我不是說那種對哥哥的喜歡,我是說那種對伴侶的喜歡。”
這次,在江雀說話之前,杜露露就直接打斷了對方。
江雀下意識地想繼續說完,但還沒開口,就突然反應過來剛才杜露露在說些什麽,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什什什什什麽喜歡?
什麽伴
侶?什麽沈踏枝?
隻是把“伴侶”和“沈踏枝”這兩個詞結合在一起,江雀就忍不住臉紅了,他顫抖着道:
“沈踏枝……是我哥……”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臉蛋通紅地原地蹲下了。
救命啊,爲什麽現在一提起“沈踏枝”這個名字,他就有點頭皮發麻了?
杜露露還在旁邊補刀:“真的是哥哥嗎?你從小到大應該見過不少兄弟啊,他們有像你和沈踏枝一樣嗎?”
江雀捂住了臉:“你不要說了。”
杜露露看江雀的反應就已經明白了大半,她站在江雀前面,悠悠地補充道:“難道你就沒有覺得你太粘着你哥了嗎?”
江雀把臉埋進膝蓋裏了。
他怎麽會察覺到啊!!他從小到大明明一直都是這樣的!
他和沈踏枝實在是太熟悉了,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們就是這麽親密的了,即使後來沈踏枝出國留學這份親密也沒有怎麽改變,頂多就是聯系漸漸變少了,但心理上的那份距離從來都沒有疏遠過。
……好吧,不是他和沈踏枝,他一點都不知道哥哥是怎麽想的,反正他一直都是這樣。
他一直都是這麽依賴和儒慕沈踏枝,哪怕是長大之後也是這樣。
經年累月,細水長流,誰都不會注意到這份感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要不是杜露露今天一個直球直接撕破了表象,江雀估計自己在短時間内都還不會意識到他對沈踏枝的感情有點不正常。
哥哥……伴侶……
江雀的臉更紅了。
他曾試想過沈踏枝結婚之後他該怎麽辦,無非就是遠離和再也不見,但現在如果将沈踏枝的結婚對象換成自己……
他想不出來,他的腦子要過載了。
幸好今天哥哥沒有給他打電話,希望今天也不要再打來了,他現在根本不知道怎麽面對沈踏枝。
杜露露看着江雀,難得良心發現沒有再補刀,而是歎了口氣道:“你是不是蠢啊,現在的小孩不都很早熟,動不動就早戀嗎?爲什麽你可以遲鈍到到現在才發現啊?”
江雀:……QAQ
不要說了,他真的理不清楚,他要掉小珍珠了。
最後江雀幾乎是迷茫地走出異能調查科,又迷茫地坐上回家的車子的。
不是對這份感情難以接受,隻是他把沈踏枝當成哥哥這麽多年,現在一下子說他是喜歡沈踏枝,江雀下意識地覺得不可思議。
他真的喜歡沈踏枝嗎?他對沈踏枝的喜歡真的是對伴侶的那種喜歡嗎?他真的沒有把儒慕和喜歡弄混淆嗎?
懷揣着一肚子問題,江雀打開了搜索軟件。
他發了好一會的呆,才開始在搜索框裏輸入字符:
【喜歡一個人的具體表現是什麽?】
熱門回答:
【喜歡一個人,就是想到他就開心,想要時時刻刻見到他,想和他永遠相伴,想親吻他,想和他做愛,想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他……就是那種發自内心的酸澀感啦!】
想到他就開心,想要時時刻刻見到他。
他好像确實是這麽對沈踏枝的來着。
可是這不是對家人的正常感情嗎?
江雀有些懷疑,他紅着耳根略過了“想和他做|愛”這個少兒不宜的話題,看着那句“想親吻他”發呆。
這是家人之間絕對不會做的事情,至少在國内很少做。
那……他想親沈踏枝嗎?
江雀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了沈踏枝的模樣。
沈踏枝長得很英氣,眉眼間自帶着上位者天生的冷淡,他是薄唇,不笑的時候會顯得很嚴肅。
他是薄唇……
江雀一個激靈,随後臉頰通紅的做賊心虛般關掉了手機。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親沈踏枝,因爲光是想到這一步他就徹底大腦宕機了。
江雀隻能慶幸今天沈踏枝忘記給他打電話了,不然他還真的沒有自信現在的自己能在沈踏枝的面前不露出任何馬腳。
畢竟沈踏枝一直都是把他當成弟弟的吧……
江雀想起了沈踏枝這些年來對待他的态度,忍不住垂下了眸。
因爲是依靠感情爲食的原因,他可以輕易地看出很多人類的感情,就比如青雪阿姨和趙叔叔之間的真愛,他們眼中的愛意是很難掩飾的。
也是因此,江雀可以很确定,沈踏枝看向他的時候絕對沒有類似的感情,隻有兄長對于幼弟的那種寵愛。
他遲遲沒有發覺出自己對沈踏枝的感情有什麽不對也有一部分原因來自這裏。
因爲沈踏枝回饋給他的是正常的兄弟之間的寵愛,他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爲他的感情也是如此了,而從來沒有考慮過另一種可能。
要是被沈踏枝發現了自己的感情會怎麽樣?
江雀忍不住這樣想。
他思考了好幾分鍾,也沒想出結果。
沈踏枝向來很縱容他的,但這份縱容是建立在他們是兄弟的基礎上。
現在,将這份感情地基全部砸碎,江雀并不确定沈踏枝會用什麽樣的态度來對待自己。
是會害怕嗎?還是覺得惡心?
或者是……能像往日一樣縱容自己?
等等等等,最後一種猜測怎麽可能嘛,沈踏枝再縱着自己也是有原則的。
江雀使勁搖了搖腦袋,把這個不靠譜的猜測給甩了出去。
腦子亂糟糟的,江雀從小到大都沒有處理過這麽複雜的情感。
他向來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有什麽都直接說的性格,第一次經曆“喜歡但又害怕又不敢說,還擔心對方因此讨厭自己,并且怎麽猜都猜不透對方的态度”這種複雜的情感,江雀覺得自己的腦子始終在過載的邊緣徘徊,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機了。
可是車輛不等人,還沒等他想通,前面就傳來了異能調查科的司機的聲音:
“到了。”
江雀回神。
他拍了拍自己通紅的臉,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努力平複下心情,這才打開車門下車。
不管怎麽樣,反正沈踏枝不在家,他還是要保持平常的心态回家,不要讓青雪阿姨和趙叔叔擔心。
……哦,對了,還有青雪阿姨和趙叔叔。
要是他們知道自己居然喜歡他們的兒子的話,會不會也生氣啊?
江雀原本稍微放松下來一點的心情再次緊張了起來,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進了家門。
解開密碼鎖,江雀按捺下砰砰亂響的心髒,一邊換鞋一邊如同往常一般道:“叔叔阿姨,我回來啦。”
“雀雀回來了?”
耳邊響起了清朗的聲音。
咦?趙叔叔的聲音怎麽變年輕了?
江雀換好鞋,這麽疑惑着擡頭,下一秒就看到了沈踏枝那張放大的臉。
沈踏枝半蹲着看他換鞋,臉上是溫柔的笑:“雀雀,驚不驚喜?我回來了。”
“對不起啊,今天沒給你打電話,因爲中午的時候在飛機……”
“砰——!”
一聲巨響打斷了沈踏枝的話。
是本就心虛的江雀本吓得沒站穩,直接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沈踏枝驚訝,趕忙走過來想拉起來江雀:“是我吓到你了嗎?有沒有摔疼?”
江雀看着沈踏枝伸過來的指節分明的手,腦子裏又開始回蕩剛才自己在車上想的各種事情。
他一個激靈,幾乎是狼狽地躲開了沈踏枝伸過來想要扶他的手,倉皇從地上爬起來,快速道:
“不疼的,哥哥……我先上樓去洗個澡換衣服,外面太熱了!”
他幾乎是直接逃走的,隻留下沈踏枝一個人站在原地。
沈踏枝低頭,看着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收回的手,半晌緩緩收回來,蜷起了手指。
他好像……被江雀刻意避開了,是錯覺嗎?
爲什麽?明明前幾天打電話的時候還好好的。
“枝枝,是小雀回來了嗎?”
沈青雪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來問。
“嗯。”沈踏枝道。
他轉身,看向沈青雪:“雀雀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嗎?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怪怪的?”沈青雪疑惑,“哪裏奇怪了?一直很正常啊,昨天他還在問我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呢,是不是一下子見到你被驚喜傻了?”
“……也許吧,剛才雀雀摔着了,我上樓去看看他現在怎麽樣。”
沈踏枝應了一聲,然後轉身上樓。
他的表情漸漸冷了下來。
剛才江雀的反應……與其說是驚喜,倒不如說是錯愕,似乎是對方根本不期待自己會回來一樣。
爲什麽會這樣?是……因爲他離開的太久,所以江雀徹底和他變陌生了嗎?
可是明明不管多久,他都把江雀當做自己最疼愛
的弟弟的。
……
卧室内。
江雀當時隻想着趕緊躲開沈踏枝,徑直沖進了卧室之後才反應過來大事不妙。
這是沈踏枝的卧室。
沈青雪雖然給他準備了卧室,但是他小時候天天粘着沈踏枝一起睡覺,根本就沒有用過幾次。
後來長大了,但沈踏枝出國了,他也就一直住在沈踏枝的卧室裏沒有挪窩。
原本不覺得有什麽的,現在江雀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出來不對了。
他一直都在睡沈踏枝的床,用沈踏枝的洗漱用品,甚至和沈踏枝共享一個衣櫃啊!!
沈踏枝很少回來不怎麽在意就算了,難道沈青雪他們就沒察覺出什麽不對勁嗎??他居然一直霸占着人家親兒子的卧室啊?!?
這怎麽看都是鸠占鵲巢,怎麽看都不對勁吧,爲什麽之前全家人就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就連最穩重的趙叔叔都不覺得哪裏不對啊??
現在他長大了,沈踏枝回來了,再和對方擠一個卧室明顯不合理。
哪裏有讓多年未歸的親兒子回家後還要把自己的房間分給寄住的孩子的道理,他應該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麻溜地滾到旁邊多年未用的卧室洗澡才對。
江雀這麽想着,也顧不上洗澡了,從床底拖出自己的行李箱,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物品全部塞了進去,就想逃到隔壁卧室去。
“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來了。”
江雀以爲是沈青雪,走過去直接打開房門。
當他看到站在門口的沈踏枝的時候,直接愣住了。
不是,他都逃上樓了,沈踏枝怎麽還來?
哦,不對,這裏本來就是沈踏枝的卧室,沈踏枝會來好像也正常?
想到這裏,江雀連招呼都來不及打,直接回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
“對不起,哥哥,我不知道你要回來,東西我收拾好了,我先搬去隔壁房間,一會我來幫你換床具。”
沈踏枝一伸手,拉住了江雀的行李箱。
其實他是想要拉住江雀的手的,但是江雀在他伸手的時候就像是觸電一樣,猛地就把自己放在行李箱上的手給縮了回去。
沈踏枝正低頭看着江雀的行李箱,也是因此,江雀看不見對方的表情。
半晌,他聽到沈踏枝開口,聲音有點悶悶的:
“你這樣……是什麽意思?”!
第 96 章
“我……”江雀語塞。
他想拿回自己的行李箱,但是看着沈踏枝搭在行李箱把手上的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伸手,隻能這麽和沈踏枝僵持在原地。
“我就是,給你讓房間呀。”江雀小聲地道。
“我長大了,總不能還繼續和你擠一張床。”
正在他絞盡腦汁思考着如果沈踏枝不松手的話自己該怎麽辦的時候,隻聽見前方一聲微微的歎息聲。
而後,沈踏枝松開了行李箱。
“好。”沈踏枝道。
他往旁邊讓了讓,給江雀讓了一條路出來:“你不用幫我換被子了,我自己能換……要幫忙嗎?”
“不用不用。”
江雀如獲大赦,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就溜。
沈踏枝抱臂站在自己門口,一直目送着江雀逃跑一樣蹿進隔壁房間關上房門,才緩緩收回目光。
母親不可能騙他,江雀前一天應該還好好的,爲什麽今天回家就突然變成這樣了?
難道是他在異能調查科體檢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嗎?
沈踏枝這麽想着,拿出了手機,沉吟片刻,還是給杜露露發去了詢問短信。
……
房間内。
“呼——”
終于逃離了沈踏枝的視線,江雀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還沒鋪床單的床墊上。
這間房間被漆成了淡藍色的,還擺着嶄新的白色木質書桌與木床——是何雲決定讓他寄住在沈家的時候,阿姨和叔叔特意添置的新家具。
隻是後來他一定要和沈踏枝住,到現在爲止這些家具都是嶄新的。
江雀起身,手指輕拂過書桌,忍不住想,以後這些家具大概就要啓用了。
且不說他對沈踏枝到底有沒有那種心思,既然現在沈踏枝回國了,他也意識到不對勁了,那還非要霸占着人家的卧室未免有一點太恃寵而驕。
……所以,他對沈踏枝到底是什麽感情啊。
又想起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江雀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撲倒在床上。
觸手因爲本體的心虛始終縮成一團,似乎也在跟着江雀逃避自己看不清的内心。
江雀在床上來回翻滾抓狂了一通,好半天才冷靜下來,然後十八根觸手和兩隻手并用,迅速整理房間。
他從小就能把房間自己收拾地整整齊齊也主要歸功于此——他比同齡人多整整十八隻手來收拾。
等到房間收拾完的時候,天也徹底暗下來了,江雀獨自在床上發呆了半天才想起來要開燈。
燈光亮起,照亮整個房間。
江雀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八點了,估計過一會就要吃晚飯了。
一想到吃晚飯的時候還要和沈踏枝坐在同一張桌子上,江雀就渾身不自在。
要不就說自己不舒服,今晚先不吃了?
不對啊,他本來就不是靠吃人類的食物而生的,怎麽可
能會因爲不舒服而吃不下晚飯?
或者裝睡?裝作很忙?要不幹脆裝何雲他們突然回來了,自己要回隔壁吃飯吧?
就在江雀絞盡腦汁地找借口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江雀一個激靈竄出老遠,警惕地看着房門,生怕自己一開門就又是沈踏枝。
“小雀?”外面是沈青雪的聲音。
原來是青雪阿姨。
江雀松了一口氣,走過去打開房門:“阿姨,怎麽啦?”
沈青雪站在門外,笑道:“沒什麽,就是來叫你吃飯了,剛才給你發消息你沒回,我想着你可能沒看見。”
江雀聞言拿出手機一看,這才發現屏幕上好幾條未讀消息。
剛才他懵懵的,隻想着看時間了,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收到了消息。
“啊,好,我剛才沒看手機,現在就下去吃飯。”江雀道。
他跟着沈青雪走出房門,期間還不忘不動神色地看一眼沈踏枝的房間,見他的房間黑漆漆的沒有亮燈才安下心來。
随即,他又想起,既然沈踏枝不在房間裏,那就肯定在樓下等着他,剛放下一半的心就又這麽吊了起來。
走在前面的沈青雪狀似不經意道:“你怎麽搬到隔壁去住了,以前你不是最喜歡粘着枝枝了嗎?”
“阿姨……”江雀尴尬地恨不得當場遁地,“那是那個時候我還小,而且現在哥哥都回來了,我總不能一直占着他的房間……”
沈青雪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你是覺得床太小了,睡兩個人太擠,正想着要不要換一張床呢。”
江雀趕忙拒絕:“不用不用,我住在隔壁就好。”
且不說沈踏枝的床本來就很大,這根本就不是換一張床能解決的問題。
青雪阿姨照顧了他這麽多年,結果現在他喜歡上了人家的兒子……
江雀這麽想着,看着沈青雪的目光也心虛了起來。
果然他還是趕緊找個理由逃到隔壁吧,等他徹底弄清楚自己是怎麽回事再回來。
不然事情暴露,不光他和沈踏枝以後都可能老死不相往來,就連叔叔阿姨應該也會一起讨厭他的。
所以他到底喜不喜歡沈踏枝啊,能不能現在來個明白人給他說清楚,他真的分不清了。
各種各樣的心思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江雀一路僵硬地跟着沈青雪下樓,安靜地盛好飯坐在沈踏枝旁邊,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沈踏枝一家人都不是很多話的性格,往常飯桌上最活躍的就是江雀了,現在江雀不在狀态,這頓飯吃的就格外沉默。
大都是沈青雪在說,讓沈踏枝嘗嘗這個,又讓江雀嘗嘗那個,偶爾吐槽一下趙如信做的某道菜加多了鹽或者刀工太差。
沈踏枝倒是神色如常地應着,隻是在注意到江雀在刻意避開與自己身體接觸後自覺地挪遠了一點,盡量不讓自己在夾菜的時候碰到江雀。
兩人的異常當然很快就引起了沈青雪和趙如信的
注意。
“奇怪……”沈青雪看着恨不得隔着八百米的兩人道,“你們怎麽不說話了?以前枝枝一回來你們倆不就粘一起了,根本就沒給過我插話的機會。”
趙如信也點點頭,深以爲然:“你們吵架了?”
“沒有。”江雀和沈踏枝異口同聲道。
意識到自己和對方同步了的江雀不知道爲什麽,臉“噌”地一下就紅了。
對上叔叔阿姨更疑惑地目光,他吭哧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救、救命……他想逃跑。
短暫的沉默後,是沈踏枝率先開口了。
“沒有,你們多慮了,我和雀雀什麽時候吵過架?”沈踏枝的語氣輕飄飄的,帶着點調侃。
“雀雀隻是太久沒見我了,有點不好意思,對吧?”
他說着側頭去看江雀,江雀接收到沈踏枝暗示的眼神,連連點頭、瘋狂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
“這樣嗎?”沈青雪半信半疑。
但是沈踏枝也沒必要騙他,她最終也沒有追問下去,隻是繼續給兩個孩子盛飯盛菜。
江雀完全食不知味,滿腦子都是沈踏枝剛才側眸的那一個眼神。
沈踏枝長得真的很好看,這樣側眸也好好看……不對,他在想什麽。
沈踏枝剛才那究竟是什麽意思?爲什麽突然要給他打掩護?
因爲沈踏枝的這一個眼神,本來都平靜下來的江雀心裏再次掀起了波瀾。
他這頓飯吃得無比煎熬,幾乎是在趙如信和沈青雪放下筷子的後一秒,就迅速道:
“我吃飽了。”
随後快速起身,把碗放進洗碗機就準備往樓上跑。
“哎,小雀,過來一下。”
但事不如願,他還沒邁出廚房,就被沈青雪給叫住了。
“怎麽了,青雪阿姨?”
江雀湊過去問道。
沈青雪給他遞了一個蘋果:“你把這個蘋果洗了切一切。”
“好。”江雀隻以爲是對方要吃,一頭霧水地照做。
他洗好蘋果一轉頭,就看到沈青雪正在從冰箱裏往外拿各種各樣的水果。
草莓、藍莓、梨子、橙子……一看就是今天新買的,全部都水靈靈的。
這是要做什麽?
江雀疑惑。
沈青雪也開始洗水果,拿出一個大盤子擺盤。
“本來是準備今天飯後大家一起吃水果一起聊天的,看你和枝枝的氛圍怪怪的,我就沒準備,我現在給你拼個果盤,你一會端上去和哥哥好好聊聊。”
江雀:……等等。
沈青雪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下的蘋果:“放心,我會和枝枝說這是你做的。”
這不是誰做的問題吧??
江雀呆在原地,半天才弱弱反駁出聲:“我和哥哥真的沒有吵架……”
“我知道你們沒吵架。”沈青雪動作麻利地擺盤子,“不就是
太久沒見面了不知道說什麽嗎?沒事,聽阿姨的,你們聊一個果盤的也就該熟回來了。”
“前幾天打電話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怎麽一見面就害羞了呢。”
江雀無言以對,隻能幫着沈青雪切了蘋果又切芒果,全當自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水果殺手,強迫自己不去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這件事。
期間沈踏枝進來送了個碗,把洗碗機打開了,見到他在切水果也沒多問,很自覺地避開他的目光上樓了。
江雀其實一直在偷摸着去看沈踏枝,見沈踏枝真的一眼都沒看自己,心裏摸不着底了。
完蛋了,哥哥不會真的以爲自己是在讨厭他吧。
雖然是他主動避開沈踏枝,做出惹人誤會的舉動沒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還要要求沈踏枝來貼着他很任性,但是當看到沈踏枝真的轉身就走的時候,江雀還是忍不住感到失落。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網上看到的話——
不要和哥哥談戀愛,否則就算分手了,過年兩個人也還要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廣大網友的誠不欺人,哪怕現在他根本沒和哥哥談戀愛,隻是多了點不确定的心理,就已經被迫經曆了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煎熬了。
馬上還要去經曆共處一室的煎熬。
江雀倒是想放慢動作,但那邊沈青雪都已經擺盤擺的差不多了,就等他的切塊了,他也不好做得太過分。
最終,在沈踏枝上樓三十分鍾後,江雀還是不得不端着果盤往上走了。
沈青雪還在樓下對他揮手:“要和哥哥好好說說哦。”
江雀:“……好。”
背後沈青雪的目光有如實質,江雀突然明白了,網上流傳的“分手了還要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梗重點根本不是吃飯。
這個梗的重點明明是:就算分手了,兩個人的情侶關系斷開了,也還有親情關系作爲系帶,哪怕鬧得再僵也必須要看在父母的份上忍氣吞聲地坐下來共處。
他如今不是分手,但勝似分手,第一次如此感同身受。
江雀慢吞吞地上樓,站在熟悉的房門前。
他看着四周黑漆漆的門縫,想着沈踏枝可能睡了,很小聲很小聲地敲了敲房門。
要是沈踏枝沒聽見就好了,那他就把果盤放到地上,發消息讓沈踏枝自己出來拿。
懷着這樣的心思,江雀又小聲地敲了一下房門。
不要聽見,千萬不要聽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誠心祈禱起效了,屋内半天也沒有聲音。
懷着有點雀躍的心情,江雀小聲地道:“哥?你睡了嗎?”
還是一片沉默。
很好,那就當沈踏枝睡了吧,如果一會發消息對方不回,他就自己把容易壞的水果給吃了,剩下的放進冰箱。
原本沉重的腳步一下子輕快了起來,江雀彎腰,剛準備放下果盤,但一個激動一頭闖到了門上。
“咔哒——”
他根本沒有撞疼,因爲門居然是虛掩着的,被他這麽一撞直接打開了。
沒想到房間裏并不是一片黑暗,書桌上正亮着昏黃的小台燈,隻是光線不亮,站在門外的江雀沒能察覺到而已。
“我我我不是故——”
江雀解釋的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爲沈踏枝趴在書桌上睡着了。
他旁邊的電腦屏幕還亮着,床上的床具剛剛換新過,行李箱開着,裏面是收拾了一半的衣服,看起來好像是收拾到一半突然要處理事情,但是處理着處理着就睡着了。
大學這麽辛苦的嗎?畢業了還有這麽多事。
江雀這麽想着,忍不住端起果盤,往屋子裏走了幾步。
他就看一眼,屋子裏的冷氣有點低,他就給哥哥披個毯子就走。
江雀走進門,他的觸手很自覺地幫他輕輕帶上了房門。
門落鎖的聲音讓江雀一頓,一轉頭才發現觸手居然把門給反鎖了。
……所以他現在就是和沈踏枝共處一室了嗎?
雖然害怕面對醒着的沈踏枝,但現在沈踏枝睡着了,江雀的心就開始控住不住地亂跳了。
是緊張和一點隐隐的興奮。
他輕輕地把果盤放到沈踏枝的書桌旁邊,非常熟路地用觸手從衣櫃裏卷來一張毯子,蓋在對方身上。
蓋好了,按照江雀原本的想法,他應該走了,但是現在看着沈踏枝的側臉,江雀的腳就像是生了根一樣挪不動。
昏黃的燈光下,沈踏枝閉着眼睛安靜地睡着,他本是銳利的五官的,睡着的時候卻很溫和,讓江雀忍不住想起了小時候他第一次見到沈踏枝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沈踏枝中蠱昏迷了,看上去很蒼白,幸好祁清把他給救了回來,後來那兩個陷害沈踏枝的人再也沒了音訊,應該是叔叔阿姨出手整治了。
當時他還隻有一點點大,記憶并不是很清晰,隻記得一開始沈踏枝把自己惹哭了,但是後來對他很好,他就沒有記仇。
對比起從小吐槽他到大的祁邱和總是把他當小孩看的祁清,沈踏枝作爲更年長的哥哥,反而更願意和他玩,哪怕小時候的他被寵的有點過份驕縱,沈踏枝也都是讓着他的,就好像是把自己當成了親弟弟一樣。
平心而論,作爲哥哥,沈踏枝絕對是最稱職最稱職的哥哥。
但是他就不怎麽稱職了,他好像喜歡上自己的哥哥了。
江雀苦笑着,又看了一眼沈踏枝,腦子裏突然再次浮現出了那句話:
“喜歡一個人是想和他親吻。”
親吻……
江雀的目光下移,這次是切實的看到了沈踏枝的薄唇,是紅色的。
江雀的耳根漸漸地紅了。
難得撞上沈踏枝睡着的時候,如果不趁着現在的話,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親沈踏枝驗證一下自己對沈踏枝到底是什麽感情了。
但是他這樣自顧自地去親沈踏枝真的好嗎?要是沈踏枝不喜歡他的話豈不是會覺得很惡心?
心裏糾結着,江雀又小聲地開口叫了一聲:
“哥……”
聲音細若蚊喃。
“哥,你真的睡着了吧?”江雀提高了一點音量。
沈踏枝還是安靜地睡着,并沒有任何反應。
江雀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伸手摸了摸沈踏枝的側臉。
是溫熱的,軟的。
這是他的哥哥,照顧了他十餘年的哥哥,即使遠在海外也總是記挂着他的哥哥。
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緩緩彎腰。
他将手輕輕蓋在了沈踏枝的唇上,手還在微不可查地發抖,但江雀已經閉着眼,彎腰親上了自己的手背。
他的紊亂的氣息和沈踏枝均勻的呼吸在這一刻交纏。
距離太近了,就好像是他們真的相擁接吻了一般。
江雀觸電般地松開手,捂着自己的嘴,滿臉通紅地連着後退了好幾步。
明明是他偷親沈踏枝的,結果現在弄得就好像是他被沈踏枝親了一樣。
心髒亂跳,好像下一秒就要突破胸膛直接跳出來。
江雀站在原地呆了幾秒鍾,待機已久的電腦恰好在此時熄滅了屏幕。
江雀一下子驚醒,轉身就跑,期間還忘記自己一開始落的鎖,第一次沒擰開門把手,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
他本就心虛極了,現在被這一聲吓得更是心虛,也來不及管會不會吵醒沈踏枝,隻想着快點逃走,迅速開鎖頭也不回地跑了。
“砰!”
隔壁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一直到關門聲結束後兩三秒,原本應該趴在桌上睡覺的沈踏枝才緩緩擡起頭來。
黑色的碎發被撥開,露出了他通紅的耳廓。
沈踏枝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唇,那裏似乎還殘存着少年的手心的溫度。
這……真是……
怎麽就發展成這樣了?
和江雀猜的差不多,他在收拾東西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收到了學校的郵件,隻是在回郵件的時候眼睛有點難受,索性先趴着假寐一會。
剛趴下,他就聽見了門外江雀小小聲的聲音,又聯想到了之前江雀正在廚房幫沈青雪處理水果,沈踏枝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江雀這是被要求給他送水果又不想見他。
不想見就不見吧,他裝作聽不見好了,一會江雀應該會直接把水果放在地上。
雖然不知道江雀到底怎麽了,但是沈踏枝也不想爲難江雀,如果江雀真的不願意見到他,他也會尊重遠離。
然而,後來的一切發展都出乎他的預料。
江雀意外進門了,江雀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麽,江雀給他蓋了個毯子。
江雀……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然後隔着手掌,偷親他了一下。
偷親他了一下。
原來江雀始終不願意見他是這個原因?
沈踏枝有些恍然地想。
恰在這個時候,手機震動了兩聲。
沈踏枝拿起,隻見是杜露露遲到的回信:
【杜露露:
不好意思,白天在日常訓練,我沒有注意私人郵件,我今天就是給江雀做了個例行檢查,然後……哦,然後我問他,他對你是什麽感情,因爲你們倆的相處模式實在是太膩歪了,我很好奇,他當時的反應很大,是我給你們造成麻煩了嗎?
ps:我覺得江雀應該就是喜歡你的,你要是不好處理的話……emmm,我幫你去問問段組長?我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這些感情問題,我當時就是好奇,所以就問了,真的沒有想過給你們添麻煩,你們現在怎麽樣了?】
沈踏枝:……
但凡杜露露回的早一點呢。
他胡思亂想了一個下午,甚至都生出了一點“兒大不中留”的滄桑感,結果到了晚上被江雀偷親了一口,并被人告知江雀喜歡他。
江雀,喜歡,他?
這連起來怎麽就這麽奇怪?他的弟弟喜歡他??
沈踏枝的表情開始空白,他看着杜露露的消息,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的感情問題。
他……對江雀算什麽?
沈踏枝低頭,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耳廓。!
第 97 章
無論是對江雀還是沈踏枝而言,今夜都注定是一個無眠夜。
沈踏枝也沒心思繼續收拾東西了,匆匆處理了學校發來的郵件,去浴室洗了個澡後躺在床上輾轉半天也沒閉上眼睛。
他幹脆拿起手機,才發現杜露露居然在他洗澡的時候又發了一封郵件來。
沈踏枝點進郵件,幾分鍾後,耳朵更紅了,
成熟期……這種東西居然真的存在嗎?
想到自己回家後看到的江雀長大了許多的觸手,沈踏枝的表情有些空白,一直到手機屏幕自動熄滅了也沒反應過來。
雖然江雀确實不是人類,但是他平時和人類實在是太像了,隻是有幾根可愛的觸手而已,除了一開始,沈踏枝完全沒有把江雀當做非人類來看。
現在突然得知江雀會有成熟期,甚至是以非人類的方式發生的,沈踏枝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一定要伴侶才能度過成熟期……
沈踏枝陷入了沉默。
就算兩年之後才是成熟期,那個時候的江雀也才十八歲,這也太小了,兩年的時間怎麽才能找到值得私定終身的伴侶?
江雀開學就要去上大學了,也許在大學會認識更多的人?
但是那些人真的會對江雀好嗎?真的不會畏懼他非人類的身份嗎?真的會一輩子都對江雀不離不棄嗎?
沈踏枝的腦中浮現出了無數種結果和可能性,怎麽都不放心。
半晌,他歎了一口氣,擡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還在這對别人不放心呢,明明最該考慮的是自己。
江雀那個吻……應該就是喜歡他的意思吧?他至少要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和江雀的感情。
要是真的是喜歡那可就糟糕了。
現在他本人才是最有可能成爲那個辜負江雀的“負心漢”的人。
……
與此同時。
江雀回到自己的卧室後就撲到了床上,連着打了好幾個滾才冷靜下來。
他親沈踏枝了,他真的親沈踏枝了。
心髒跳個不停,江雀那隻剛才蓋在沈踏枝的唇上的手忍不住團成了拳。
剛才他的動靜這麽大,沈踏枝肯定已經醒了。
一想到沈踏枝極有可能在隔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這邊的牆壁,江雀就忍不住想再打幾個滾。
怎麽辦……他好像真的喜歡沈踏枝。
沈踏枝會喜歡他嗎?
江雀不知道,他又不是沈踏枝,他怎麽可能猜得透沈踏枝的心思。
如果沈踏枝不是他的哥哥,和他沒有這麽多年的羁絆,江雀可能現在就會直接沖進沈踏枝的卧室,氣勢洶洶地問他“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可問題在于,沈踏枝就是他的哥哥。
因爲這層關系,他可以理直氣壯地享受沈踏枝的偏愛十餘年,也是因爲這層關系,他反而開始瞻前顧後不敢主動出擊了。
如果沈踏
枝真的不喜歡他,那他連當沈踏枝的弟弟的機會都沒有了。
江雀又在床上打了個滾,因爲太過心煩意亂而壓到了自己的觸手,直接被觸手卷起來丢到了床的角落。
江雀:……
“連你們也欺負我。”江雀對觸手幽幽地道。
他幹脆下了床,拉開窗簾想要看看外面小花園裏的景色。
窗簾一拉開,江雀就發現隔壁的别墅居然久違的亮起了燈光。
江雀驚訝:“有人回我家了?還是有人闖空門?”
要知道何雲他們已經至少有一個月沒回家了。
江雀想了想,幹脆穿上了衣服,打開房門下樓。
沈青雪正和趙如信在客廳裏一起看電視,聽到腳步聲一回頭,就看見穿着外套似乎準備出門的江雀。
沈青雪疑惑:“小雀,這麽晚出去做什麽?”
“我家裏的燈突然亮了,我回去看看。”江雀快速說完,一陣風似的掠過沈青雪,跑去門口換鞋出門。
如果是何雲他們回來了正好,他的這些絕對不能和沈青雪等人說的心思終于能說給别人聽了。
如果是闖空門的……也行,把對方綁了咨詢一下感情問題總不過分吧?
兩家隔的并不遠,江雀兩分鍾就一路小跑去了隔壁。
他小心地打開了房門,謹慎的往裏面看了一眼:
隻見客廳中正亮着燈,許久未歸的祁邱正坐在餐桌前大口吃飯,而祁清也剛盛了一碗飯從廚房走出來。
江雀開門的動作當然沒有躲過兩人的耳目,祁清淩厲的目光掃向門口,在看到江雀的時候又軟了下來。
“江雀,你怎麽這個時候突然回來了?”
見是二人,江雀也放下了心來,他在門口邊換鞋邊道:“我在卧室裏看到家裏的燈亮了,所以回來看看,你們前段時間都去哪了?”
樓上傳來腳步聲,江雀擡頭一看,隻見何雲也穿着睡衣走了下來,見到他後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小雀?”
“還能去哪啊,跑了一趟西北呗,那個大陣……咳咳咳!”
祁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祁清狠狠一拍後背,險些把嘴裏的飯都給吐出來,咳得昏天黑地。
祁清笑眯眯的:“沒什麽,就是和異能調查科的人一起出了一次外勤,之後我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今晚是回來收拾行李的。”
江雀皺眉,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們别騙我,小時候的事情我也記得一點的,當時長老他們明明就是去西北做什麽了,這件事是不是還和祁山天師有關?你們是不是也要去?”
何雲走過來,坐到他的旁邊,拍了拍他的腦袋:“是這樣的,但是小雀,這和你沒有關系,深究對你而言沒有任何好處。”
江雀才不管有沒有好處,他嚴肅地盯着祁清和祁邱:“所以,你們去那裏會有危險嗎?去了之後還會回來嗎?”
祁邱目光飄忽:“當然沒有危險……你吃飯了嗎?要
不要也來吃口?”
祁清也開始扯開話題:“你今晚突然回來是有什麽事嗎?”
江雀:……
這就是有危險的意思了。
他強忍着把兩個顧左右而言他的家夥揍一頓的沖動,看着兩人,認真地追問:
“你們還會回來嗎?”
會像長老那樣徹底消失嗎?
祁清沉默了一下,半晌歎氣道:“怎麽和你說呢……唉。”
祁邱反而是最直接的:“回不來了。”
祁清去瞪祁邱,但對方卻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别說話。
祁邱正色道:“江雀,雖然我們同齡,但是師傅一直都交代我們,你不是祁山天師,我們應該把你當成正常的小孩對待,所以我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但是,現在你也長大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告訴你了……”
祁清也沉默了下來,安靜地等着祁邱往下說。
祁邱緩緩道:“其實長老他們在你五歲的那年就已經都死了,他們蔔卦出了天災……”
他将所有的事情娓娓道來,到最後,坦然地看向江雀:
“很抱歉一直瞞着你,現在大陣出了一點問題,惡意太多,馬上就要溢出,比當初的蔔卦提前了整整兩年,所以才要我們去處理的。”
江雀沒說話,他看了看祁邱和祁清,又看了看何雲,半晌才道:
“……所以你們就一直瞞着我?爲什麽不讓我幫忙?”
一雙溫暖的手蓋上了江雀的腦袋,是何雲,她安撫性地笑了笑:
“不是故意瞞着你的,因爲長老他們都想讓你開心地長大,不想把原本該屬于祁山天師的義務強加給你。”
“你看,現在你長大了,我們不是就告訴你了嗎?”
江雀吸了吸鼻子:“你們分明是要走了,所以才和我說的,要是今晚我不回來呢?你們就不說嗎?”
祁清道:“如果今晚你沒有回來,那等我們出發之後,何雲阿姨也會找合适的時機告訴你的。”
何雲告訴他?江雀疑惑。
何雲點了點頭:“是的,因爲我也不能去,所以真的不是我們故意瞞着你,哪怕是我也沒有幹涉祁山天師的權利哦。”
江雀這才緩緩平靜下來。
他看着已經出落成少年少女的祁邱和祁清,當年在山上打打鬧鬧的事情似乎就在往昔。
怎麽一轉眼就全部都長大了呢?
“好啦。”祁清開口,打斷了江雀的感傷,“我們都交代完了,該你了。”
“我?”江雀疑惑。
祁清道:“對啊,你回來做什麽?總不能隻是單純地看看吧,來說說,你是不是有什麽小秘密?”
江雀這才想起自己一開始想問的問題,抿着唇,半晌紅了臉。
“喲。”祁邱樂了,“你還臉紅了,到底是什麽事啊?”
“就是……”江雀吞吞吐吐的。
“就是?”
“就是……”江雀快縮起來了,“就是說,如果我喜歡上沈踏枝了……你們會怎麽辦……”
一片沉默。
江雀不自在地低下頭,不敢去面對衆人的目光。
不用猜也知道,現在在場的三個人肯定都是用震驚的眼神看着他,說不定一會還會開始苦口婆心地教育他這樣不行。
但是他也沒辦法,他就是喜歡沈踏枝,再不找個人說說他就要憋壞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終于有人開口。
是祁清。
“你……不會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喜歡他吧?!?”
“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不對,但是……”
欸??
江雀猛地擡頭,看向祁清:“你這是什麽意思?”
祁清也是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現在的小孩子不應該都很早熟嗎?你爲什麽到現在才覺得自己是喜歡沈踏枝的啊?”
江雀茫然:“我難道應該喜歡沈踏枝嗎?”
這難道不應該是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嗎?祁清這是什麽反應??
祁邱也很恍惚:“啊?原來你之前一直都把沈踏枝當哥哥嗎?”
他還以爲這個骨子裏惡劣的家夥早就喜歡上沈踏枝,在那故意撒嬌賣乖吸引沈踏枝的視線呢。
這混世魔王爲什麽會在這種問題上這麽純情啊!!
何雲也在旁邊笑:“哎呀,小雀還小,你們别用這種眼神看着他,我來解釋吧。”
何雲壓着笑意,把當年長老的蔔卦對江雀說了一遍,最後看着江雀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道:
“不要懷疑,你和沈踏枝就是命中注定會相互吸引哦,你們不在一起的幾率約等于零。”
因爲過于驚訝,江雀已經徹底把剛才自己惦記着的“西北大陣”的事情抛到九霄雲外了。
他張嘴,半天才發出一聲疑問:
“啊?”
“所以你們這麽放心地把我丢去青雪阿姨和趙叔叔那裏是因爲……”
“當然是因爲他們也知道蔔卦的事情,而且很歡迎你加入他們家了。”祁邱毫不客氣地道,“你蠢啊,不然我們怎麽可能放心随便就把你交給普通人類照顧?”
祁清也點頭:“就是,雖然他們一家人不壞,但是也沒有好到讓我們一見如故,一定要交心的地步啊。”
江雀:“所以這麽多年來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祁清笑道:“不,還有沈踏枝哦。”
江雀:……
被騙的好慘啊,他們倆。
“不過……”祁清摸了摸下巴,“既然你是現在才發現自己的感情的,還這麽糾結的話,那就是沈踏枝至今都對你還沒有意思喽?”
江雀:“……你罵的真髒。”
祁邱笑了:“你要不把這件事告訴他?”
江雀在祁邱提出這個建議的那一秒其實是心動的,但是下一秒,他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才不要。”江雀小聲地道。
“我都是自己意識到的,我才不要拿這種命運之類的事情去綁架沈踏枝,他要是敢不喜歡我,我就……”
知道了當年的蔔卦,江雀顯然有底氣多了,他思考了一下道:
“那我就不理他了!”
何雲也忍不住笑出聲了,她拍了拍江雀的肩膀,道:“好了,吃晚飯嗎?今晚要不要留在家裏睡一晚?”
“不用了,我先去找一趟沈踏枝。”
江雀很有行動力地起身就準備走。
一直走到門口,他才想起來剛才被扯開了的話題,猛地轉身道:
“等等,你們明早就走?”
祁清沒想到江雀到現在都還記得這件事,無奈地扶額點頭:“對,你不用來送我們,這涉及到異能調查科的一些機密,知道了對你也沒好處。”
江雀抿了抿唇,再次看向那兩個人。
祁邱和祁清,一個大大咧咧,一個心思細膩,從小時候開始就和他一起住在山上,後來下山也一直照顧着他。
雖然後來已經很少見面了,但在他的心中,他們都是自己的家人。
他其實想問那兩個人能不能不走,但江雀也知道,這除了給祁邱和祁清平添煩惱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江雀抿唇:“……真的不回來了嗎?”
祁邱吃完了飯,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回了,勿念。”
祁清還是笑眯眯的:“可别一個人偷偷哭鼻子哦。”
“……我才不會哭。”江雀小聲道。
“好啦,趕緊走吧,沒必要留下來陪我們的,反正我們也不熟。”祁邱口無遮攔,下一秒就被祁清狠狠敲了頭。
祁邱捂着腦袋去旁邊嗷嗷叫了,祁清對着江雀揮了揮手:
“别聽他瞎說,不過你也确實沒必要留下來陪我們。”
她歪了歪頭:“相逢别離都是緣,沒必要刻意來送别,我們不興這套,除了多添幾分哀愁也沒别的用處。”
“你本來就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你去好好生活,那就是最好的了。”
江雀吸了吸鼻子,這次才是真的有點想哭了。
他在此時在意識到,離别好像就是這樣。
平淡的,以後的每天早晨他依然會睜眼去吃早餐,在花園裏看向這棟别墅。
隻是以前他還會想,等祁邱和祁清回來他要去找他們,現在他知道,即使他看再多次,這兩個人也都不會回來了。
“我走了。”他的聲音發悶,匆匆離開。
大門被關上,祁邱看向祁清:“你看你,非要這麽煽情,又把他惹哭了吧。”
回答他的是另一個拍在腦袋上的巴掌。
“祁邱你不會說話就給我當啞巴!”
祁邱:……QAQ
……
江雀一路跑回了沈家,在進門之前匆匆擦掉了自己的眼淚,平複了半天,确認自己沒有任何問題
之後才推門。
沈青雪和趙如信也上樓休息了,樓下隻亮着過道裏的小燈,看起來是專門爲了他留的。
江雀輕手輕腳地關上門,關掉燈之後上樓。
在路過沈踏枝的卧室的時候,江雀忍不住定住了腳步。
沈踏枝房間裏的燈是亮着的。
要現在進去去和對方說清楚嗎?
還沒等江雀思考出結果,卧室的門就突然打開了。
是沈踏枝。
他應該是聽到了自己上樓的動靜,這才打開房門來看個究竟。
此時的江雀還紅着眼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沈踏枝打開門的時候吓了一跳,忙問道:
“雀雀,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江雀張了張嘴,本想直接問的問題在即将脫口而出的時候轉了一個彎:
“哥哥……祁邱和祁清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是什麽意思?”沈踏枝沒聽懂。
他趕忙把江雀拉進卧室,抽紙給剛才說完一句話後就開始掉眼淚的江雀擦眼淚。
江雀抱着他的脖子,就像是小時候那樣,抽抽噎噎的哭,斷斷續續了好幾次才向沈踏枝解釋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沈踏枝也是第一次聽說祁山天師當年消失的隐情,半天也沒有合攏嘴。
他耐心地給江雀擦眼淚:“沒關系,他們不是都說了嗎,讓你不要這麽難過,我們不哭了,好不好?”
江雀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淚水順勢跑到了他的長睫上,又滴在沈踏枝的手上。
他是想問沈踏枝喜不喜歡自己的,但事實證明,他也許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難過一點,否則怎麽會一開口就忍不住哭。
江雀不敢當着祁邱和祁清的面哭,隻有在沈踏枝的身邊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無論怎麽鬧也會被縱容。
江雀半天才平靜下來,他的眼眶更紅了,被沈踏枝哄着去洗了個澡出來才好了一些。
沈踏枝沒敢上床,坐在椅子上坐立難安地守着他,生怕他一出來就哭。
江雀對上沈踏枝緊張的目光,終于想起了自己一開始想問的話。
他向來是很有行動力的,洗幹淨的小觸手黏黏糊糊地繞上沈踏枝的腰,江雀在對方莫名的目光中走近。
“哥哥。”
他輕聲道。
沈踏枝莫名覺得有點危險,觸手圈的有點緊,他想往後躲,但沒有躲掉。
江雀直截了當道:“哥哥,剛才我偷偷親你了。”
沈踏枝沒想到江雀居然會提起這件事,耳朵“騰”地一下紅了。
“其實剛才我……”
江雀打斷了對方的話:“我想了想,我得和你說清楚。”
他湊近沈踏枝,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除了坦蕩再沒有别的情緒:
“沈踏枝……哥哥,我喜歡你,不是那種對兄弟的喜歡。”
兄長被他圈住了,隻要他想,他現在就可以去真
的親親沈踏枝的唇。
但江雀沒有,他很快的在沈踏枝的側臉上親了一下,紅着臉含糊道:
“就是、就是這種喜歡,你得給我一個回應。”
他仗着沈踏枝的偏愛,哪怕是告白都告白的理直氣壯。
但事實證明,江雀确實吃準了沈踏枝的性子,即使是面對這樣突然且蠻不講理的要求,沈踏枝也隻是露出了驚訝而非氣惱的神色。
他是想歎息的,但是又怕讓江雀誤會,最後隻能道:
“雀雀……你爲什麽喜歡我?”
“是因爲即将到來的成熟期,還是因爲杜露露的話?或者是因爲我們之間的相處過于親密,所以才給了你這種錯覺呢?”
江雀結結巴巴:“因爲……”
他也說不出來爲什麽喜歡啊。
沈踏枝對上江雀震驚疑惑摻雜的目光,突然沉聲道:“先松開我。”
江雀下意識地就松了觸手。
下一秒,他就被掙脫束縛的沈踏枝摁在床上了。
成熟的兄長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笑歎着道:“雀雀,你居然把那個叫做吻嗎?”
江雀呆住了。
沈踏枝居然知道他剛才做了什麽?他他他他沒睡?
沈踏枝捧着江雀的側臉,一點點地往下,灼熱的氣息一直撲到江雀的臉頰上。
似乎下一秒就要唇齒相交。
江雀漲紅了臉,緊緊閉上了眼睛。
但那個吻遲遲沒有落下,江雀等了半天,隻聽見了耳邊傳來沈踏枝悶悶的笑聲。
“你真的能分清對我的感情是什麽嗎,雀雀寶寶?”!
第 98 章
江雀驟然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踏枝:“你不信我說的話嗎?”
這明明他是一個人糾結确認了好久才說的。
沈踏枝的動作一頓,原本遊刃有餘的氣勢因爲江雀的質問一掃而空:
“我不是不信,隻是你太小了……”
“哦,我太小了。”江雀臉上的紅暈漸漸消散了。
他看向沈踏枝,對方的耳廓微微紅了。
江雀一針見血地問:“所以這是拒絕我的意思,對嗎?”
沈踏枝大概是怕他難過,輕聲道:“不是,隻是我希望你再多考慮一段時間,畢竟我們倆的年齡差距擺在這裏,我又……”
江雀懶得聽他的那些話了,直接反問:“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沈踏枝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滿打滿算他不過剛得知江雀對自己的情感不過三個小時,他當然還沒有理清楚自己對這件事的态度。
“……我不知道。”沈踏枝選擇實話實說,“剛才我就在思考這件事,但是我還沒有想清楚……對于我來說有點太突然了。”
江雀的觸手重新恢複理智了,拽着沈踏枝的手将對方拉開。
“那你就慢慢想吧,我都主動告白了你還懷疑我,讨厭你,未來一周都不想理你了。”
江雀下床,推門而出,隻留下沈踏枝一個人呆愣在原地。
他确實是從剛才一直思考到現在,唯一得出的結論就是江雀可能是沖動了。
江雀可以沖動,但他不可以,他要對江雀負責,總不能讓小孩随随便便就浪費了那麽多年來和他談戀愛,更何況江雀根本就沒到能談戀愛的年紀。
好吧,也許到了,這個年紀确實有很多小孩談戀愛……但沈踏枝還是認爲江雀現在有點小了。
所以沈踏枝的第一反應是引導,至少要讓江雀自己回去再思考一遍這份感情。
但江雀生氣了。
他……做錯了?
……
江雀回到卧室後,對着自己的枕頭就是一陣猛錘。
沈踏枝,大混蛋,明明知道自己說的是真的,非要用這種看似溫柔實則委婉拒絕的話來拖延時間。
他就要現在立刻的回複怎麽了!還“雀雀寶寶”,就覺得他年齡小所以不把他的話當真是吧!!
江雀氣呼呼地抱着自己的枕頭入睡。
真要說憤怒倒也沒有,但就是心裏不痛快。
沈踏枝明明就是喜歡他的還不承認,雖然知道這也有事情太突然的原因在内,但是生氣就是生氣。
告白都被拒絕了還不允許他生氣一下麽!!他也是要面子的!!
在沈踏枝主動告白回來補償他之前,他再也不想理沈踏枝了。
……
沈青雪完全沒想到,自己隻是想要兩個孩子聊聊,結果聊完之後反而關系更差了。
這種關系差體
現在方方面面。
比如,明明應該是一家人一起吃早飯的早晨,江雀甜甜地拉着她的胳膊撒嬌,誇她做飯好吃,下一秒回頭看見下樓的沈踏枝,冷哼一聲直接扭頭不理對方了。
要是放在之前,江雀非得直接撲到沈踏枝身上,就差要粘着沈踏枝來喂自己。
再比如,沈踏枝剛回家,趙如信就開始安排他去公司實習。
要是放在之前,江雀肯定第一個跳起來反對,因爲他還想和哥哥多呆一會。
現在别說反對了,江雀吃早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擡,根本就沒往沈踏枝的方向看。
還比如……
江雀不理沈踏枝也就算了,沈踏枝面對江雀的冷臉也是一副心虛的模樣,不敢和江雀搭話,活像是他做了什麽對不起江雀的事情一樣。
沈青雪百思不得其解,幹脆在飯後拉過沈踏枝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沈踏枝吞吞吐吐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說這是他和江雀之間的私事,讓沈青雪先别插手。
他當然說不出口,不管是“江雀喜歡他”還是“他喜歡江雀”,沈踏枝都不覺得自己的父母能在第一時間接受。
更何況現在他和江雀都還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呢,說出來除了添亂不會有任何好處。
沈青雪不懂沈踏枝的彎彎繞繞,隻是瞪了他一眼:“你可别欺負小雀,知道了嗎?”
“我哪敢……”沈踏枝弱弱地回應。
江雀一早上對他又是甩臉色又是給眼刀的,他哄都來不及,怎麽敢欺負他。
隻是以往哄江雀需要的是精緻的點心,或者是漂亮的小禮物,這次哄江雀要的是……他自己。
江雀可以把愛情當兒L戲,但是他不能,他必須要确定自己能對兩個人負責,否則無論是對江雀還是對他都不公平。
趙如信倒是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沒關系,孩子的小矛盾而已,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偶爾分開一段時間也好,枝枝,你明天來公司上班吧。”
沈踏枝應聲,又擔心地看了一眼樓上。
江雀吃完早餐就走了,嘴上說的是回去補覺,其實就是不想和他共處一室而已。
……被讨厭了啊。
沈踏枝垂眸,這樣想着.
樓上,江雀正窩在被窩裏玩手機。
他當然不困,隻是懶得看沈踏枝偷偷摸摸看他又什麽都不說的樣子,幹脆撂筷子走人了。
反正現在糾結的不是他,他就是喜歡沈踏枝,剩下的就讓沈踏枝自己慢慢煎熬糾結去好了。
江雀在被窩裏打了個滾。
睡了一夜之後,他的腦子清醒多了。
沈踏枝不可能不喜歡他的。
阿姨和祁清他們都說了,沈踏枝會喜歡他的,而且昨晚沈踏枝耳朵都紅了。
他這麽漂亮這麽乖,沈踏枝當然喜歡他。
江雀這麽想着,很愉快地在手機上網購開學準備帶去大學的用品。
“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江雀打開房門,毫不意外的,是沈踏枝。
沈踏枝和昨晚的他一樣,端着個果盤,有些局促地道:“雀雀,我們……聊聊?”
江雀靠在門口,沒讓他進來:“聊什麽?除了和我告白,我不想聽你說别的。”
沈踏枝頓住了。
江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想清楚,隻是被沈青雪給推上來了而已,于是輕笑了一聲。
少年的神色漫不經心的:“哦,不是告白啊,那你走吧,不想見你。”
他說完就在沈踏枝訝異的目光中直接關上了門。
門内外都是一片安靜,江雀知道沈踏枝沒走,忍不住低頭,摩挲了一下手指。
……之前怎麽沒有發現,沈踏枝居然會露出這麽可憐的表情。
嘶,除了粘着沈踏枝,原來還能這樣欺負沈踏枝的嗎。
他想起昨晚祁邱對他的評價,是“惡劣的家夥”。
江雀往床上一撲,繼續玩手機。
他才不惡劣,他可乖了,明明是沈踏枝主動給他欺負他的機會的。
門外。
沈踏枝低頭,默默捏緊了果盤。
……
人不可能一生都不吵架的,因此沈青雪一開始隻以爲這是一場簡單的争執。
但事實證明,這場争執遠比她想的要持久許多。
暑假過了大半,沈踏枝在江雀那裏吃了無數次閉門羹,一次都沒有進過江雀的房間。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肯定是沈踏枝惹江雀生氣了,因爲沈踏枝每次下班回來都變着花樣給江雀帶各種新奇的小蛋糕小零食,希望能換得和江雀談談的機會。
然後每次都被江雀關在門外,蛋糕還是沈青雪幫忙解決的。
眼看着江雀都要開學了,沈青雪急了,拉着沈踏枝問了好幾次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踏枝又要被趙如信拎去打工,還要想辦法去哄江雀開心,神色有些憔悴,但還是堅持說沒有什麽事,不要沈青雪插手。
不讓就不讓,連着被拒絕了幾次,沈青雪幹脆也甩手不管了。
反正不過是吵架,大不了最後在家裏打一架,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去吧。
沈踏枝很焦灼,江雀也有一點小後悔。
沈踏枝帶回來的蛋糕他一次都沒有嘗過呢,他也想吃的QAQ
但是他的觸手最近長得太快了,他都不敢出門,不能自己去排隊買,他的小蛋糕……
好吧,其實也有一點點對沈踏枝的後悔,因爲自己最近好像沒聽他說話就關門了,沈踏枝都憔悴了好多。
但也就隻有一點點。
就在這樣的焦灼中,江雀過了十七歲生日,也準備入學了。
他一個暑假都宅在家裏,買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一輛車都沒能裝下行李。
就在趙如信準備自己再開一輛車出來送他的時候,沈踏枝開口了:“我開車來送吧。”
截止今日,他已經整整十天沒有和江雀說上一句話了。
江雀從一開始的還問他幾句話到後來的見到他就關門,讓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沈踏枝更加心亂如麻。
他恨不得重新回到江雀和他表白的那一個晚上,捂住自己的嘴讓當時的自己别說話,哪怕是保持沉默也比惹江雀生氣來得好。
江雀瞥了他一眼,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是坐上了司機趙伯的車。
意思很明顯,幫他搬行李可以,但絕對不和沈踏枝坐一輛車。
沈踏枝苦笑一聲,認命地開始往車上搬江雀的行李。
路過的沈青雪忍不住搖頭:“你說你倆到底吵什麽呢?你到底惹到江雀什麽了,趕緊道歉不好嗎?”
……他倒是想要道歉,問題是現在的江雀直接把他當空氣了啊。
沈踏枝内心苦楚,歎氣道:“媽,你不懂。”
從來都是被人追,根本沒有追過人的沈大小姐怎麽可能理解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态。
趙如信倒像是看透了什麽一樣,拍了拍沈踏枝的肩膀:
“你自己惹了小雀,你得自己負責哄好。”
沈踏枝:……
若是放在以前,沈踏枝肯定會說自己能哄好的。
但是現在,江雀長大了,往日的那些行爲再也難讨對方的歡心,他甚至都有些看不透江雀到底在想什麽了。
——或者說,從小到大都是江雀粘着他,他隻負責縱容就好了,現在江雀不粘他了,他連縱容的機會都沒有。
沈踏枝越想越絕望。
他真的還有哄好江雀的可能嗎。
車内。
江雀坐在後座,透過後視鏡看到後方跟來的車輛,見開車的人是沈踏枝之後才冷哼了一聲。
要是沈踏枝真的不來送他,他就要更生氣了。
因爲觸手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沈青雪和趙如信幫江雀申請了單人間,也免了軍訓,因此江雀是晚了同學一周才入學的。
他學的是出版學,不是什麽好專業,純粹是江雀不缺錢也不缺時間,本人的狀态又比較特殊,學了金融學法學之類的也不會有機會展示,幹脆就選了個自己感興趣的專業随便學學。
車輛提前報備過,一路開進學校,停在宿舍樓下。
此時正是中午,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吃完飯往寝室走準備午休,這兩輛停在宿舍旁的豪車理所當然地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在一衆學生的圍觀下,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中年男人走出來,繞道車後座給裏面的人開門。
先入目的是漂亮的黑發,少年穿着寬大的深色風衣,身材高挑,五官豔麗。
那雙眼睛懶洋洋的,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什麽興趣,看上去有些不好接近。
江雀不在沈踏枝或者是沈家父母身邊的時候一直都是這幅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趙伯對江雀的變臉早已習以爲
常,勤勤懇懇地幫江雀搬行李。
隻是排外而已,江雀喜歡他家老爺夫人和少爺,對他們沒有壞心思就行了,剩下的就不是他這個司機該插嘴的事情了。
但在這樣的外貌加持下,江雀的冷淡顯然沒有攔住想要熱情靠近的人。
“學弟,你是哪個專業的,認識宿舍嗎?”
“學弟你是不是我們出版學的?我們班上一直少了個人沒來。”
“要幫忙帶路嗎?校園卡領了嗎?”
“學弟有沒有加我們樓棟群?沒加的話你加我一下呗,我拉你進群。”
說話的人有男有女,吵得江雀微微皺起了眉。
他的餘光瞥見了後方下車的沈踏枝,對方見他被圍,往前走了幾步,又後退了幾步,看上去很猶豫要不要走上來。
那沈踏枝就自己猶豫去吧。
江雀随便找了個人,破天荒地對沈踏枝以外的人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
“不知道呀,哥哥,我是出版學的,你知道宿舍在哪裏嗎?”
對面的人臉都漲紅了,結結巴巴的:“我我我我知道,我現在帶你去,我來幫你拿行李吧!!”
不是他喜歡男的,主要是江雀真的很好看。
這種漂亮是超脫了性别的,是個人被江雀這麽笑也該臉紅。
江雀的行李雖然多,但都是行李箱裝的,幫他提行李的人左右手各推一個行李箱,倒也沒有多累,帶着江雀健步如飛地往前走,還不忘介紹:
“我們出版學今年隻有二十個學生,男生隻有四個,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才想起來問你是不是出版學的。”
“你放心,班裏的人都很好的,大家聽說你是生病了才沒來上學也都很關心你,一會我把你拉進班級群吧,班長之前怎麽找都沒找到你的聯系方式。”
江雀笑着應:“好。”
他可以看透人類的情緒,雖然這好像有點雞肋,但隻要江雀想,他可以迅速地讓任何人喜歡上他,哪怕他隻是敷衍地回答幾聲。
沈踏枝除外,他看不懂沈踏枝在想什麽。
想到沈踏枝,江雀一回頭,就看見沈踏枝也正和趙伯一起幫他推行李箱。
“怎麽了?還沒到我們的寝室。”旁邊的人見江雀突然停住腳步,道。
江雀笑:“沒事,哥哥,我們走吧。”
他清楚地看見,沈踏枝在後面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這都不上來找他,沈踏枝……你倒是真坐得住。
出版學的宿舍在三樓,中間要乘一次電梯。
電梯空間有限,江雀見沈踏枝準備就這麽呆在後面到底,幹脆不理他了,拉着同系的學生上了電梯後當着沈踏枝的面關了電梯門。
“趙伯,電梯坐不下了,你們坐下一班吧。”江雀笑吟吟的。
電梯門關閉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沈踏枝。
江雀摁電梯的手一頓。
嘶……怎麽感覺沈踏枝剛才的表情有點兇?
錯覺吧,錯覺,沈踏枝怎麽可能兇他。
電梯門徹底關上,和他同行的同學看過來,小聲地紅着臉道:
“我這一路是不是有點唐突了?我沒有别的意思,就隻是覺得你好看而已。”
真的,他發誓,他是直的,他純粹是覺得江雀好看外加猜他和自己是一個專業的,所以想要幫一把。
沈踏枝不在這,江雀懶得笑了,他禮貌地道:“謝謝。”
同學松了口氣:“沒關系……主要是我感覺剛才你的家人看我的眼神很兇,我得解釋一下,我真的沒有别的心思。”
江雀這種一看就是被寵着長大的小少爺,當弟弟還行,當别的什麽還是算了,光是這搬行李的架勢就吓死人,平時還不得被他作天作地的作死。
……不對,他根本沒考慮過别的事情啊!!
“哦……這樣啊。”江雀若有所思,“你放心,我會幫你和他解釋的。”
原來剛才沈踏枝的眼神真的很兇?隻是不是對着他的而已。
同學這才放下心來。
江雀的行李搬了整整兩趟才搬完,最後江雀給盡心盡力幫他搬行李的同學轉了一大筆錢過去,禮貌地道别完之後才走回自己的寝室。
秋天穿風衣搬來搬去熱死了,要快點開空調把觸手放出來涼涼,一會再收拾行李。
江雀這麽想着,打開寝室的門。
“咦。”他小小地驚訝了一聲。
沈踏枝怎麽還在這裏沒走?平時他不是生怕和自己碰面的嗎?
沈踏枝站在原地,見他推門,剛張口又卡了殼。
江雀關上房門,落鎖。
他走進,歪頭問道:“你來做什麽?”
沈踏枝伸手,拉住了江雀的手:“我……對不起,雀雀,讓我和你說兩句話,好不好?”
沈踏枝的神色很可憐,江雀毫不懷疑,自己要是拒絕了,對方會很失魂落魄地離開。
雖然一開始是懷着報複的心态,但他也沒準備欺負地這麽過,于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江雀又補充道:“就兩句。”
沈踏枝低着頭,聲音有些悶:“對不起,我……”
江雀打斷了他:“沈踏枝。”
他的觸手從風衣底下鑽了出來,直接纏住了對方,讓沈踏枝跌坐在了床上。
江雀掐住了沈踏枝的臉,将近三個月了,他和沈踏枝都沒有一次有效交流,不光是沈踏枝難受,他也有些煩躁。
江雀道:“哥哥,你知道我想聽什麽,再說廢話的話你就别說了。”
“我也可以有别的哥哥的。”
最後一句話大概是刺激到了沈踏枝,沈踏枝的手掙脫了他的觸手的束縛,第一次這麽大膽地抱住了他。
兩個人都跌在了隻有木闆的床上,沈踏枝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雀雀……别這麽說。”
“别再這樣了,雀雀,别不理我,我喜歡你……喜歡你的,是我的錯,我瞻前顧後還懷疑你。”
“你想和我談戀愛就談,父母那邊我去說……我錯了,我懷疑你,也懷疑自己對你的喜歡究竟是不是足夠配得上,到現在才發現我根本接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沈踏枝的眼眶紅了,好像要哭了。
江雀看着他,半天才慢慢地小聲道:“真讨厭,說好的兩句話,你耍賴。”
見江雀願意回應,沈踏枝擡頭。
但江雀笑眯眯地落下下一句話:“謝謝哥哥喜歡我,但是哥哥,你也是第一次喜歡人,你怎麽知道你對我的喜歡是不是真心的呢?”
“就這麽輕飄飄的告白也算是喜歡嗎?”
他是在用當時沈踏枝的話來反問回去。
其實江雀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他隻是想讓沈踏枝知道自己當時有多委屈。
沈踏枝愣了一下,然後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還沒等江雀反應過來,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沈踏枝把他抱進了懷裏,低頭吻了下來。
與當初隔着手心的吻不同,年長者顯然比根本不會親吻的江雀多一點紙上談兵的經驗,這是一個深吻。
氣息相交,江雀被對方引導着換氣,隐約間似乎聞到了沈踏枝身上洗衣液幹淨的味道。
江雀努力掙紮出來。
“你……變态!你怎麽這麽親唔唔唔!”
他又被沈踏枝親了。
最後這個吻是以江雀怒咬沈踏枝的舌頭而告終的。
“壞人。”江雀小聲地道。
他抱着沈踏枝的腰,被親得有點發暈,原本的那點怒火也沒了。
沈踏枝也沒好到哪裏去,他低頭輕聲問:“這樣可以證明了嗎?”
“不可以。”江雀被親紅了唇也要堅守原則,“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饞我的觸手,等着我十八歲的成熟期和我**才說喜歡我的?”
身邊就是猙獰的觸手,沈踏枝其實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被江雀這麽一說,整張臉通紅,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江雀還是在用他上次的話來反駁他。
沈踏枝低頭認錯:“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懷疑你的喜歡了。”
他都認清自己的心意了,怎麽可能還敢膽大包天地去拒絕江雀。
沈踏枝的認錯态度良好,雖然時間隔得有點久,但也有一部分自己故意拖着欺負對方的原因,江雀想了想,還是放過了沈踏枝。
“……好吧,可以考慮原諒你一下。”
久違的沈踏枝的懷抱,江雀窩在他的懷裏很乖地道:
“其實我也有錯啦,我故意不讓你說話,要是早點談談就能早點說通了。”
沈踏枝認錯:“對不起,是我一開始沒抓住機會,所以才惹你生氣了。”
“沒生氣哦。”江雀笑眯眯的。
他摸了摸沈踏枝的眼角:“哥哥這樣很可愛呀,
一副被欺負的很慘的表情,明明就隻是被我摔了門而已。”
沈踏枝愣住了。
江雀慢悠悠地補充:”我這麽壞,哥哥不會就不喜歡我了吧?”
“沒有,沒有不喜歡。”沈踏枝慌忙道。
“哦,我不信。”江雀用觸手攔住了想要掙紮起身的沈踏枝,把話說完,“我現在還小,我怎麽能和哥哥談戀愛呢?”
沈踏枝被他折騰的徹底沒脾氣了,就差舉雙手投降:“都是我的錯,真的,雀雀……别這麽折騰我了,你想我怎麽補償你都可以。”
江雀故作驚訝:“哇,真的嗎。”
江雀是在笑的,但沈踏枝總覺得對方好像藏着點壞心思。
果不其然,江雀道:
“那就,等我十八歲的時候,哥哥主動爬上我的床再告白一次吧,那個時候我可以考慮和哥談戀愛。”
“要主動哦。”
沈踏枝終于晚了三個月反應過來:“之前你都是在……”
“是在故意欺負哥哥。”江雀從善如流。
“對不起嘛,誰讓哥哥怎麽都不說,我有點生氣,而你每次都露出那麽可憐的表情,這不就正好……”
江雀蹭了蹭沈踏枝。
“哥哥會原諒我的,而且會同意的,對吧?”
沈踏枝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漂亮的臉:“……對。”
此時,沈踏枝終于意識到。
他養了這麽多年的弟弟好像是個很惡劣的白切黑。!
第 99 章
江雀和沈踏枝和好了,但又好像沒有完全和好。
這是沈青雪在這些天裏最直接的感受。
江雀不再動不動就給沈踏枝甩臉色了,也開始重新粘着沈踏枝,看上去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别。
但也隻是看起來。
沈青雪看着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但看着看着就不知道爲什麽一下子分開了的兩隻,陷入了沉思:
——他們倆怎麽一會黏糊一會相敬如賓的?
間歇性和好?
與此同時,在沙發上一下子竄得老遠的江雀在狠狠地瞪沈踏枝。
“你怎麽随便親人!變态!!”
他用氣音這樣道。
沈踏枝的神色很無辜。
是江雀先趁着客廳的燈不亮伸觸手作亂的,他也是沒辦法了才想起來江雀一接吻就害羞,所以才想試試的。
但江雀可不管他有沒有理由,他抱着抱枕滾到了一邊,擡頭就對上了沈青雪疑惑的目光,再次臉色通紅。
沈踏枝是壞人,明明知道阿姨就在旁邊的,還要親他。
江雀絲毫不覺得自己之前用觸手去折騰沈踏枝的行爲和沈踏枝的舉動也就是半斤八兩的區别,他又紅着臉瞪了沈踏枝一眼。
“我上樓去洗澡了,明天還要上課,才不繼續陪你。”
江雀氣呼呼地上樓,沈踏枝在沙發上看着他炸毛的背影失笑。
從那段時間的惶恐中回過神來後,沈踏枝也總算發現了,江雀就隻是口是心非而已,看上去兇巴巴地說再也不喜歡他了,實際上要不就是故意在逗他,要不就是害羞了。
……好可愛。
沈踏枝的笑意直達眼底,旁邊的沈青雪見他被江雀甩了臉色還樂呵呵的,更不解了。
“枝枝。”
沈青雪終于忍不住問出聲來:“你和小雀真的和好了嗎……?”
沈踏枝回頭,心情顯然很愉悅:“和好了。”
沈青雪:……這個叫和好?
她很擔心地問:“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嗎?”
沈踏枝眼底的笑意幾乎快要溢出來了:“真的,沒騙你,雀雀沒生氣,他這是……在撒嬌。”
沈青雪:。
不知道爲什麽,她總覺得有點牙酸。
不過這些小孩子的事她也沒必要過多插手,看沈踏枝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沈青雪想了想,幹脆不管了,回自己的卧室去敷面膜。
就說了沒有一個果盤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就兩個。
看看,這兩個孩子現在不是就和好了嗎。
沈踏枝也從沙發上起身離開了,在上樓的時候,他腳步一頓。
對了,他們的事情還沒有和父母說過。
……要不今晚先問問江雀的意思吧,明天由他來對父母坦白也行。
畢竟他是年長者,在面對長輩的壓力的時候,他也應該先站出來才是。
……
樓上。
江雀剛洗完澡出來,房間的門就被敲響了。
他打開門,見是沈踏枝,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不許親我。”
沈踏枝就喜歡突然親他偷襲他,親一次就要好久好久,雖然他喜歡和沈踏枝接吻,但也不代表他喜歡總是被對方摁着親。
沈踏枝無奈:“我不是……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嗎?”
江雀點點頭。
沈踏枝舉手投降:“真的不是來捉弄你的,是來和你商量事情。”
江雀将信将疑:“什麽事?”
沈踏枝趁着江雀猶豫的時候閃身進屋,關上了房門,對着重新警惕起來的江雀道:
“我是來問,你想不想和爸媽出櫃?”
江雀一愣,沈踏枝誤會了他的愣神,解釋道:
“也不是必須要現在就去說,我都可以,我是來詢問你的意見,如果你不想說的話,那我們也可以……”
“要的!”江雀快速打斷了沈踏枝的話。
他撲上來,連帶着他的十八根觸手,就差用觸手舉起沈踏枝轉圈:“現在就要說!我要和哥哥公開!”
他一直都沒有對沈踏枝說關于當年長老的蔔卦的事情,想的就是如果沈踏枝真的要在出櫃方面猶猶豫豫瞻前顧後的話,他就要真的生氣了。
現在沈踏枝主動提起,江雀當然開心,“吧唧”一口親上沈踏枝的側臉:“走,我們去找他們!”
沈踏枝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就得知了這件事,愣道:“現在?”
不是不願意這麽快,主要是現在已經晚上了,他擔心爸媽連着教育他們倆一整夜。
這種一定會被說教的事情還是放在白天比較好吧?畢竟白天不困。
“就是現在。”
江雀沒有絲毫猶豫,用觸手卷住沈踏枝就把人往外拖。
“你信我,叔叔阿姨絕對不會怪你的。”
怎麽可能不怪他,總不能去怪江雀吧?
沈踏枝無奈地想。
他并沒有相信江雀的話,隻是無法掙脫,隻能被對方拖着往前走。
見已成定局,沈踏枝幹脆思考起如果一會父母真的動手的話自己該怎麽辦來了。
在沈踏枝的胡思亂想之中,江雀開始敲沈家父母的房門:
“叔叔阿姨,我和哥哥有事找你們。”
門很快被打開,是趙如信,後面是正對着鏡子在推臉的沈青雪。
見江雀直接把沈踏枝捆了過來,趙如信吓了一跳:“有什麽事?”
沈青雪聞言回頭,看到無奈地被江雀捆在後面的沈踏枝,先是忍不住笑了,随後才反應過來江雀是要來說事情的,于是也問道:
“什麽事?”
“我和……”
“雀雀,放我下來,我來說吧。”
江雀剛要開口,就被沈踏枝打斷了。
“哦,好。”
江雀很聽話地放下沈踏枝。
沈踏枝被江雀放下後,先是往前走了幾步,确定自己站在江雀前方能護住他後,才深吸了一口氣道:
“爸、媽,我和雀雀在一起了,我知道這事我做得不對,會讓你們蒙羞,但是我不能接受以後的生活中沒有雀雀。”
“是我先追他的,你們要怎麽怪就怪我好了,對不起,可是我不會放棄和他在一起。”
一片沉默。
趙如信和沈青雪面面相觑,江雀也被沈踏枝的這番話驚呆了,隐隐地有些良心不安。
是他故意不告訴沈踏枝的,沒想到會讓沈踏枝想這麽多,承受這麽多壓力。
……之後還是好好和哥哥道歉吧。
半天,沈青雪才茫然地道:“你們才在一起?”
沈踏枝:?
這是什麽話?難道他們應該很早在一起嗎?
趙如信這次倒是和沈踏枝想到一塊去了:“他們才幾歲?尤其是雀雀,這個時候在一起都算是早戀了。”
“哦……”沈青雪還是很茫然,“所以,我們爲什麽要怪你?難道是我平時表現出來的态度不夠明顯嗎?”
沈踏枝愣:“什麽态度?”
父母對他和江雀的态度難道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趙如信歎氣,将當年遇到祁清後他們得知的天師蔔卦對沈踏枝說了一遍,而後道:
“其實一開始我确實有點接受不了這件事,但是你媽媽一直都挺支持的,後來看着你們倆一起長大,我想着這樣也許也不錯,早就沒有這麽介意了。”
“所以你也不要這麽緊張——小雀應該也知道這件事了吧?”
沈踏枝将疑問的目光轉向江雀,江雀很心虛地對他讨饒地笑了笑,而後小聲道:“知道,就在前些天,祁清他們走之前告訴我的。”
沈青雪笑:“你呀,怎麽這麽壞心眼。”
趙如信倒是很理解:“小雀不放心枝枝,擔心他和自己在一起不那麽堅定,不說也是正常的。”
沈踏枝遲疑地道:“所以……?”
“所以,這不是什麽大事,你就别這麽緊張了。”沈青雪重新坐到了鏡子前面,對他們揮了揮手,“沒事了就回去睡覺吧,明天起來吃頓好的慶祝一下你們在一起就行了。”
趙如信也點頭,同時還不忘交代:“小雀現在還小,你可别做太出格的事。”
沈踏枝:“……好。”
他還是有點恍惚,一直到走出門,江雀拉着他小聲地說“對不起”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
“對不起嘛哥哥,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
江雀黏糊糊地纏着他。
“你别生氣。”
“我沒有生氣。”沈踏枝搖搖頭,“隻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這一切未免都太不真實了,他以爲至少會有一點波折的。
“我們在一起的好順利,總感覺本應該不這麽順利的。”
“啊”江雀聞言沉吟。
“可是,哥哥,我們沒有在一起啊。”
沈踏枝:?
他回頭去看江雀。
隻見江雀笑吟吟的:“當時在學校不是說了嘛,要等我十八歲的時候,哥哥主動爬上我的床,我才會考慮和哥哥談戀愛的。”
“哥哥怎麽能直接跳過這一步。”
沈踏枝這兩天幾乎都和江雀膩在一起,本以爲江雀當時隻是玩笑,沒想到是真的。
他急問:“那剛才說去找父母……”
“我是想看看哥哥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坦白公開的,本來是想詐你。”
“我當時是想說,我和你和好了,沒想到你一下去全說了,”
江雀說着湊過來,又親了一下沈踏枝的臉頰。
“哥哥……好乖啊,好喜歡。”
什麽乖不乖的……
沈踏枝被他說得紅了耳根。
他側過頭,不自在地問:“那我們現在算什麽關系?”
江雀“唔”了一聲。
“兄弟關系?”
沈踏枝被這小沒良心的氣笑了,在看到江雀又可憐兮兮地拉着自己的手的樣子又生不出氣,最後隻能歎息:
“算了,都依你的。”
……
江雀向來很有原則,說是十八歲就是十八歲,期間除了親親抱抱怎麽都不肯再進一步。
大部分時間裏還都是他主動去撩撥,撩完就跑,隻留沈踏枝一個人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着他。
江雀頂多就隻是再親一下。
“哥哥,這都忍不了嗎?”
沈踏枝還在血氣方剛的年紀,被江雀逼得差點成了冷水澡常駐客。
他還要上班,江雀倒是因爲日益藏不住的觸手不得不請了病假,呆在家裏上網課的同時整天研究着怎麽去折騰沈踏枝。
這麽一年下來,哪怕是再清心寡欲的人估計也要一身火氣。
江雀的十八歲生日很快就到了。
他的生日禮物是一套裝修精緻的小别墅,是沈踏枝買的,沈家父母還是一如既往地往他的卡裏打錢。
生日宴就開在新房子中,江雀下廚去燒了一桌子的菜——這都是他跟沈青雪學的,許久沒有出現的何雲也來參加了。
看見十指相扣的江雀和沈踏枝,何雲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和沈青雪去說小話了。
被女人們抛下的趙如信隻能來找沈踏枝和江雀喝茶,一邊喝還一邊交代他們以後要好好相處。
“你們倆鬧矛盾的時候,可把小雪急得夠嗆,以後可别再這麽鬧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有話就好好說開,别吵架。”趙如信道。
江雀想起了當時倆人的冷戰,小聲道:“是因爲我太任性了,以後我一定不那麽任性。”
沈踏枝也點頭:“好,我會多讓着雀雀的。”
沈踏枝說的真心實意,江雀說着就更心虛了。
他是可以不任性,但是欺負沈踏枝這種事,他也控制不住啊。
他、他以後少欺負一點就是了。
趙如信看着江雀笑了:”你還小,其實真要說的話,和枝枝在一起也是你在年齡上吃虧,你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我們都知道你不壞,隻是性格驕縱,總之不是真的故意找茬吵架就都好。”
沈青雪年輕的時候可比江雀還驕縱,趙如信深知,這種性格在喜歡的人看來也就是可愛,他沒必要拿江雀的性格做文章。
歸根結底也是兩個小情侶的事,他們倆覺得沒問題就好,他也沒必要多嘴。
江雀不自在地道:“好……”
幾個家長并沒有留太久,他們之間還有話要說,吃完飯後就一起出門,把空間留給江雀和沈踏枝兩個人了。
江雀看向滿桌子的碗盤,歎氣:“我來收吧,哥哥你上樓休息一會?”
沈踏枝上一周都在莫名其妙地加班,就連今天也都是工作完才來的,江雀不想讓沈踏枝這麽累。
沈踏枝難得沒有和江雀搶活,他看了江雀一眼,耳根有點紅:
“……好。”
江雀一時間摸不着頭腦,一直到把碗筷全部送進洗碗機,把掃地機器人打開的時候,他才突然反應過來。
今天不僅是他搬進新家的日子,還是他的十八歲生日來着!!
當時他和沈踏枝說好的!
原本因爲做飯而有些疲憊的觸手們一下子就立起來了。
江雀也不管掃地機器人第一次用有沒有設置好路線了,當即就放下手中的東西上樓。
越往樓上走,江雀的腳步就越快。
他的十八歲禮物會是什麽樣的呢……
走到門前的時候,江雀反而放輕了腳步。
“咚咚。”
他敲了敲。
“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門内傳來了隐約的聲音,江雀沒有聽得很真切。
他笑:“那我就進來了哦。”
門被打開。
室内很整潔,是沈踏枝提前布置過的,與他們在沈家的卧室布局很相似。
浴室的門上還有未散的水汽,很明顯,沈踏枝上樓之後先洗了個澡。
江雀看向床上,他的哥哥此時正半跪着,身上捆着黑色的粗繩,在脖子處打上了一個蝴蝶結。
像是一個被包好的禮物,正在等着他的到來。
江雀走進,伸手勾起了繩子,引得沈踏枝一陣含糊的嗚咽。
江雀這個時候才發現對方的嘴裏還咬着東西。
真是……
“好狡猾啊,哥哥。”
江雀的觸手伸進去,摳出了沈踏枝嘴裏阻礙他說話的東西。
“明明說好要你主動的,結果現在你把自己捆起來了,還堵住自己的嘴,那不就變成我主動了嘛。”
沈踏枝說不出話,雖然kou求已經被拿出了,但觸手滿滿當當地堵住了他的喉管,他隻能生理性地幹嘔。
江雀的心情愉悅,觸手沿着黑色麻繩的走向捆住沈踏枝,就好像是年長者手把手地在教他怎麽捆住對方一樣。
他注意到幾個惡劣的繩節,忍不住笑了:
“哥哥,好色哦。”
沈踏枝因爲他的觸手,眼睛已經彌漫上了霧氣,“唔唔”着說不出來話。
“我還沒洗澡呢。”江雀故作苦惱。
他看着已經開始迷離的沈踏枝,湊到對方的耳邊,撒嬌道:“哥哥陪我去洗澡,好不好?”
沈踏枝迷迷糊糊地點頭。
“唔……我想在浴缸裏洗,好嘛哥哥?”
沈踏枝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隻顧着點頭。
“哥哥很厲害的,如果是哥哥的話,就算被捆着,也能在浴缸裏主動的吧?”
沈踏枝點頭。
這次他終于反應過來了,點頭點到一半錯愕地看着江雀。
江雀笑得很甜:“要哥哥自己來哦,從頭到尾都是。”
……
再後來的事就是一片混亂了。
沈踏枝在浴室裏主動了一次,結果把江雀的成熟期引出來了,好不容易快結束的時候就直接被對方的生|殖觸手……,摁在浴缸的水裏被柏接受了一肚子的卵。
江雀似乎很喜歡看他被逼到崩潰的樣子,也不放出卵,在他的哭求下把他帶回了床上。
代價是他要懷着卵再主動一次。
其實沈踏枝有想過這一次的成年禮江雀不會讓他好過的,因此才會提前一周加班,盡可能地空出時間來,但怎麽都沒想到江雀的成熟期會這麽長。
也沒想到江雀會這麽惡劣。
再從混沌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七天後了。
沈踏枝隻記得自己被江雀上下都灌了一肚子的卵,在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自己的小腹。
還是平坦的一片,就像是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往身側看去,隻見江雀還環着他在酣睡。
少年拔高了許多,早就到了和他比肩的身高,隻是那張臉還帶着一點涉世未深的稚氣。
他的所有觸手也都扒在沈踏枝的身上,就像是扒着獵物的八爪魚一樣。
沈踏枝看到觸手,抿了抿唇,記憶回籠。
這幾天江雀的觸手突然可以變透明了,還可以變大變小,對方故意讓他舉着鏡子自己來,還不允許他閉眼……
到底都是誰教他的?
沈踏枝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肌肉,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一入目就是父母發來的詢問。
大意就是他和江雀是不是出去旅遊了,怎麽半天沒個消息。
沒旅遊,但比旅遊還累。
沈踏枝扯了扯嘴角,剛想要回消息,就感覺到原本抱着他的江雀松開了手。
他低頭,果不其然,江雀醒了,正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身上斑駁的痕迹。
江雀親
了上來,很軟地道:“喜歡哥哥。”
“這個時候賣乖可晚了。”沈踏枝戳了戳他的腦袋。
他被江雀折騰了整整七天,這個時候再信江雀的賣乖……
江雀無辜地看着他:“我不可以喜歡哥哥嗎?”
“……可以。”
這個時候他還信江雀的賣乖。
誰讓這是他寵大的小孩,還偏生這麽一張得天獨厚的就适合賣乖的臉。
江雀開心地抱着他蹭了蹭,念叨道:“哥哥辛苦啦,以後還可以再來嘛?我好喜歡哥哥主動騎在……”
沈踏枝面紅耳赤地捂住了江雀的嘴。
江雀神色無辜,被捂着嘴也要繼續說:“如果是懷着我的卵的話,不主動也行的。”
沈踏枝:……
他忍無可忍地去吻住了江雀。
一吻畢,兩個人都有點喘,尤其是江雀的觸手又危險地纏上了沈踏枝的腰。
沈踏枝動作一僵,但江雀沒進一步,隻是抱着他道:“那就不說了嘛……你又突然親我,變态。”
“……”
他和江雀到底誰變态。
江雀被親紅了臉,抱着他小聲道:“我的觸手能控制了,之後可以繼續去上學了,也不用擔心見不了人,我們可以結婚……唔,我可以努力去想辦法賺錢,給你買戒指……”
“雀雀。”沈踏枝打斷了他的碎碎念。
“那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江雀擡眸,看沈踏枝。
他笑:“不是兄弟關系嘛?”
“可……”
沈踏枝剛要開口,江雀就笑着摸上了他的耳垂:
“幹嘛,我就是開玩笑,哥哥好沒有幽默細胞。”
他低頭啄了啄沈踏枝的唇:“是要結婚的情侶關系。”
江雀擡頭,對上沈踏枝的目光,笑道:“我們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對吧?”
沈踏枝的耳垂在江雀的指尖下通紅:
“……嗯。”
一生順遂,經年相伴。
他們本就應該在一起的。!
第 100 章
第一個沒有沈踏枝第一時間陪伴的求偶期,是在結婚後第三個月。
江雀和沈踏枝結婚後出去玩了一個月,又回來在家窩了一個月,沈踏枝這個月終于開始斷斷續續地回公司上班了。
隻是上班也沒了以往最早到最遲走的工作狂的架勢,到點就下班,頗有一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勢。
這天,沈踏枝照常出門上班,江雀迷迷糊糊地從被子裏鑽出來陪對方吃了早餐,黏糊糊地親了親沈踏枝又爬回去睡覺。
他昨晚審核新劇本審核到半夜,現在正困着呢。
再一覺睡醒的時候就已經是中午了。
江雀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才十二點。
他慢吞吞地起床,再次洗漱,下樓熱了熱昨晚的剩飯,準備湊合一頓。
微波爐慢悠悠地轉,江雀看着微波爐橙黃色的光,思維有些遲緩。
他想起了最初沈踏枝答應帶他去看火山噴發——事實上,他們本準備結完婚就出發的。
但好巧不巧,擁有活火山景點的小國在那個時候破産了,國内陷入了短暫的混亂,就算等混亂平息,也隻能做airtaxi去了。
江雀和沈踏枝隻能暫時放棄了火山計劃,轉而去周邊的各種小海島玩了一圈。
所以他到現在都沒有看成火山。
“叮——”
微波爐的聲音響起,橙色的燈光熄滅,但江雀并沒有伸手去拿盤子。
他低着頭,有點委屈。
沈踏枝沒有帶他去看火山,沈踏枝現在還不在家裏陪他。
他想沈踏枝了,他不想自己吃剩飯。
明明都隻是一些小事,但這些微不足道的情緒卻在此時都被無限放大。
好孤單,好委屈,好想沈踏枝。
江雀的意識開始迷離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滾燙一片。
僅剩的一絲清明讓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進入求偶期了,這是第一次求偶期時真的看不見沈踏枝,江雀快速拿出手機給沈踏枝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喂?雀雀,怎麽了?”
沈踏枝溫和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最後一絲理智随着沈踏枝的聲音而徹底消失,江雀還沒張嘴,眼淚就先掉下來了。
他慢慢地蹲到了地上,用觸手把自己團團裹住,發出了一聲泣音。
“雀雀?”沈踏枝在那頭慌了。
沈踏枝的聲音,想見沈踏枝、想要沈踏枝,沈踏枝沈踏枝沈踏枝……
撕心裂肺的痛苦幾乎讓江雀喘不上氣來,他哭着道:“哥哥……求偶期……”
沈踏枝迅速會意,那邊傳來了椅子滾輪滑地的聲音和匆匆的腳步聲,對方溫聲安撫他:
“我現在就回家,最慢二十分鍾就到了,雀雀……别哭,别哭,我沒有不要你,我愛你,我馬上回來陪你,好不好?”
沈踏枝生怕江雀又陷入安全感缺失的狀态,在電話那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愛他。
但江雀已經聽得模模糊糊的了。
他的視線一片模糊,哭得手腳發軟,幾乎拿不住手機。
可是手機掉了就沒有沈踏枝的聲音,江雀又放上來一根觸手,層層包裹住手機,一直到手機傳來稀碎的”咔嚓”聲,他才如夢初醒般松開觸手。
沈踏枝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觸手裏靜靜地躺着一部碎成兩半的手機。
“哥哥……?”
江雀呆呆地看着手機。
但是沒有任何回應。
“哥哥、哥哥,你理理我,你陪我說話……你别不喜歡我,我……我不那麽用力了……”
莫大的惶恐湧上心頭,江雀這個時候完全沒有理智,他哭得快要背過氣去了,才在迷茫之間想起樓上還有他的平闆。
江雀站起身,踉跄着往樓上走,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撲到床上,重新給沈踏枝打電話。
都怪他,他沒有沈踏枝那麽厲害,還總是不小心做錯事,他把沈踏枝給他的手機弄壞了,這是他收到的第一部手機……
沈踏枝肯定會嫌他麻煩,沈踏枝不喜歡他了怎麽辦。
很荒謬的結論,但在此時沒有安全感邏輯混亂的江雀的意識中,這就是最合理的猜測。
他抱着床上的抱枕,上面有沈踏枝殘留的氣息,大滴大滴的眼淚都落在了枕頭上。
電話再次被接通了,平闆默認開的免提,因此江雀即使不舉着平闆也能聽到沈踏枝焦急的聲音了。
“雀雀,剛才電話突然挂了,你有沒有事?”
江雀抽抽噎噎的:“手機沒了……哥哥,哥哥你愛我,不要讨厭我……哥哥你在哪,你快點回來……”
他說的亂七八糟,沈踏枝大概聽懂了,安撫他道:“我在車上了,手機我再送你新的,我馬上回家。”
說是這麽說,可誰知道沈踏枝是不是真的回家了?
萬一他早就嫌自己煩,故意留在公司不回來怎麽辦?
江雀越想越惶恐,越想越委屈,懷裏可憐的抱枕已經被焦躁的觸手們擰成麻花了,他的眼淚也還沒停下:
“我要你現在就親親我……你都不帶我去看火山,我一個人吃剩飯……你不愛我,我……嗝嗚嗚嗚嗚嗚。”
江雀說到沈踏枝不愛他這句話的時候徹底淚崩。
他再也聽不進去沈踏枝的話,蜷縮在床上,一會覺得熱一會覺得冷,最後幹脆一下子站起來,打開衣櫃鑽了進去。
衣櫃塞下他的觸手有點擠,但是裏面一半都是沈踏枝的衣服,把自己全部塞進去就有一種被沈踏枝包圍的感覺。
江雀進衣櫃的時候都不忘把平闆給卷進去。
他以一個很委屈的姿勢縮在衣服裏,胡亂抓了一大把衣服抱在懷裏。
“我要沈踏枝……我要哥哥……我不要一個人……”
“雀雀、雀雀”
沈踏枝在那頭快急瘋了,恨不得自己現在就能直接飛回家。
“雀雀,剛才那裏好大的動靜,你做什麽了?不要傷害自己,我愛你,我沒有不愛你。”
江雀隻聽見了“不愛你”這三個字,哭得更兇了。
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喝水,江雀有些口幹舌燥。
也許他應該先出去喝水的,但是江雀不想離開衣櫃,很固執地抱着沈踏枝的衣服不動。
沈踏枝、沈踏枝……爲什麽沈踏枝還沒有出現,他現在隻要沈踏枝。
“江雀。”
電話那頭傳來了沈踏枝的聲音。
鮮少被叫全名,江雀一個激靈,清醒了片刻,随即就是天大的委屈湧上心頭。
沈踏枝果然不愛他了,他都不叫自己雀雀了。
江雀一吸鼻子又要哭了,沈踏枝在他再次陷入混沌之前及時道:“衣櫃裏有…。”
江雀還沒來得及哭,就徹底呆住了。
沈踏枝的聲音很低:“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你不是最喜歡不讓我把卵排出來了嗎?”
“雀雀,深呼吸,平靜下來,我愛你,等我回家,你可以用它堵着我一整個求偶期……想怎麽玩我的肚子都可以。”
“求偶期過去我就帶你去看火山,以後不吃剩飯了,我讓人給你送午餐……不哭了,别哭。”
沈踏枝的聲音通過電流有些失真,但此時就好像是在江雀的耳朵旁一樣。
江雀眨巴掉了最後一滴眼淚,他顫着手去拉衣櫃的抽屜,果不其然在裏面看到了沈踏枝說的東西。
沒有帶拖尾,沈踏枝知道他不喜歡任何類似他的觸手的東西,隻是單純用來堵住的而已。
有點過于刺激了,反而讓江雀的腦袋清醒了片刻。
沈踏枝愛他的,沈踏枝正在回來。
他不能哭了,再哭沈踏枝會着急,着急了就不喜歡他了,他要和沈踏枝過求偶期,沈踏枝要給他生小觸手……
江雀的邏輯又開始混亂了,但這次他沒繼續哭,他對着平闆小聲道:“我不哭,你快點回來……要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
得到沈踏枝肯定的答複,江雀勉強滿意。
他看向空蕩蕩的床,又不怎麽滿意了。
要生很多的小觸手,這個床上隻有一點點他和沈踏枝的味道,不夠像巢。
江雀看向衣櫃。
他很有行動力地用觸手卷起一摞又一摞的衣服放到床上,就像是在精心準備着住所一樣,把衣服繞着床堆了一圈,隻留下中間的空缺。
這樣就像了。
江雀滿意地爬上床,在裏面蜷縮着,不斷地問平闆那頭的沈踏枝:
“你回來了嗎?”
“還有兩個紅綠燈,雀雀,你去把…找出來,等我回家,好不好?”
江雀看了眼早就被自己拿到床邊的東西,繼續問:
“你回來了嗎?”
“已經過了一個紅綠燈了,前面那個應該是綠燈,很快到家。”
“你回來了嗎?”
想哥哥,哥哥回來了嗎?
江雀隻在剛才清醒了一會,雖然現在不哭了,但腦子裏也就隻剩下最簡單最渴望的念頭了。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詢問後,一直不厭其煩地回答他的沈踏枝道:
“回來了。”
伴随着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原本蜷縮在一起的所有觸手都在那一瞬間撲了上去。
江雀根本沒有給沈踏枝說話的機會,直接把人卷進了自己搭建好的“巢穴”。
終于抱到了沈踏枝。
手下是溫熱的體溫,沈踏枝因爲他的動作渾身顫抖着,還在安撫地拍着他的後腦勺:“回來了……雀雀,對不起,以後我都不會在這個時間段出門了。”
江雀鼻子一酸,眼淚就又下來了。
“哥哥……哥哥。”
他焦急地去親沈踏枝。
觸手卷來了他放在床邊的東西,江雀邊親邊哭好不可憐:“哥哥,不出門,哥哥以後都給我生小觸手……”
沈踏枝看着江雀鼓鼓囊囊的觸手,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他真的感覺如果這次自己生不出來會被折騰的很慘。
……問題是他真的生不出來啊,别說堵七天了,就算江雀讓他以後都大着肚子他也生不出來。
但現在顯然不是和已經失去理智的江雀講道理的時候。
沈踏枝歎了口氣,親親江雀哭腫了的眼角。
“好,以後都給你生。”
“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
七日後。
沈踏枝冷着臉把自己定做的東西扔進了垃圾桶。
江雀安靜乖巧地坐在一邊,絲毫不敢反駁,一直到看着沈踏枝沒怎麽生氣的樣子,才小心地伸出根觸手搭上對方的腰。
“唔……”
連着被惡劣地搓揉肚子,哪怕現在小腹已經平坦下來了,沈踏枝還是沒忍住躲了躲。
江雀靠上來抱住他,親他的側臉,聲音很甜:“哥哥,對不起,我以後不這麽過分了……我給你揉揉,不生氣。”
沈踏枝抿唇:“沒生氣,但以後……”
“以後堅決不用。”江雀黏糊糊地抱着他。
“要用也是用我自己的…,還是要哥哥主動纏着我要堵住才可愛。”
沈踏枝:。
沈踏枝彈了江雀一個腦瓜,看着對方捂着額頭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模樣,又沒忍住軟了心。
“……算了,别再這麽過分就行。”
江雀開心地又抱着他左親右親的,彎着眼睛笑:“好愛哥哥,哥哥對我最好了。”!
第 101 章
也許是因爲被喂了太多的卵的原因,沈踏枝當天就能下床了。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肌肉,看着正在用觸手把一簍一簍的衣服分往洗衣機和幹洗機裏面塞的江雀,忍不住笑:
“你這一次成熟期,整個衣櫃的衣服都要重新洗一遍。”
江雀紅着臉瞪他:“……誰讓你不在家。”
他自知理虧,這話說的很沒有氣勢。
沈踏枝笑着舉起雙手:“對不起,我的錯。”
他也幫忙開始收拾家裏的一片狼藉,畢竟這種事情還要叫保潔來收拾的話未免過于社死。
等到收拾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沈踏枝這些天來就沒吃上幾口正常食物,他看了看天色,轉頭問江雀:
“今天出去吃?”
家裏已經沒菜了,現在重新買菜做菜的話也要不少時間,直接開車出去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好。”江雀也是這麽覺得的。
他想了想道:“那我來開車。”
就算沈踏枝看上去沒有什麽事,但這個時候還要沈踏枝來當司機未免也太過分了。
他在前幾天已經拿到駕照了,現在開車完全不是問題。
沈踏枝沒拒絕,隻是開始在衣櫃裏找衣服,順帶問道:
“今晚吃什麽?”
“沒想好。”江雀也湊過來選出門的衣服。
大部分衣服都還在外面曬着呢,他們衣櫃裏的衣服寥寥無幾。
沈踏枝雖然低調,但畢竟是少爺出身,讓他再去衣帽間找過季的衣服湊合簡直是在爲難他。
江雀挑挑揀揀,遞給沈踏枝一件灰色高領毛衣,自己選了個白色的,拿着兩件相似的加絨風衣驕傲地道:“情侶款!”
沈踏枝看了看窗外一片蕭瑟的景象,忍不住提醒道:“雀雀,現在已經入冬了。”
他們結婚的時候就已經快要秋天了,現在更是已經入冬,穿着這身出去多少要挨凍。
江雀愣:“咦?冬天不能穿這身嗎?”
這還是他在人類世界裏遇到的第一個冬天,平時出門又是直接從地下車庫坐車到室内,根本沒有一點冬季已至的感受。
沈踏枝點頭:“會冷。”
他也想起了江雀似乎還沒真的出過門,看了看天色,提議道:“要不要這次出門走走?我想想……去吃燒烤?”
他之前答應了帶江雀去吃的,隻是因爲各種原因拖到了現在。
江雀爽快的答應了,然後就被沈踏枝左一圈右一圈的裹成了一個小圓球。
江雀看着鏡子裏穿着白色羽絨服的自己,好奇地摸了摸帽子上毛茸茸的毛,然後癟嘴:
“這樣不好看。”
他就隻露了一張臉出來,原本筆挺的少年身形被羽絨服遮得嚴嚴實實,一點都不好看了。
這身衣服唯一的好處就是好藏觸手,畢竟誰會懷疑鼓鼓囊囊的羽絨服下面不
是衣服而是别的奇怪的東西呢?
剛出深淵的時候還沒有什麽感覺,但是在人類社會生活久了,江雀還是更喜歡自己漂漂亮亮的樣子。
他漂亮,沈踏枝看他的眼神就會格外可愛,他喜歡。
沈踏枝也在穿衣服,聞言笑:“冬天哪裏有好看的衣服?”
也就是江雀不怎麽出門,這才天天各種款式的漂亮風衣換着穿。
沈踏枝也穿成了球,江雀看着他笑,新奇地來回捏着沈踏枝的衣袖:
“哥哥好看。”
沈踏枝拍他的腦袋:“就你會撒嬌。”
江雀蹦蹦跳跳地拉着沈踏枝出門。
剛踏出大門,一陣寒風吹來,江雀就被凍的縮起了脖子。
“衣服竄風。”
他嘀咕着偷偷伸了一根觸手卷到脖子上當圍巾。
再看沈踏枝,對方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還默默地站到了上風口,回頭問他:
“冷嗎?要不還是開車。”
江雀:……
被小看了。
“不要。”他果斷拒絕,拉着沈踏枝小步快走了起來,“我隻是沒吹過這樣的冷風,有點不适應,我馬上就好了。”
沈踏枝笑,依着他往前走。
因爲江雀和沈踏枝偶爾都要去上班,他們沒住在沈家老宅了,而是在居中的位置買了小别墅,沈踏枝說的燒烤攤就在别墅區附近的小購物中心。
冬日下午,連公路都有一些寂寥,江雀拉着沈踏枝一路穿過馬路、走進購物中心,一直到了燒烤攤門口才停下。
說是燒烤攤,其實是有在室外設置座位的正規燒烤店,這個時候不是飯點,燒烤店裏沒什麽人,也就沒開暖氣。
江雀冒着寒風進去,他和沈踏枝的手都已經冰涼了。
他拉着沈踏枝的手不放,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對方,意思再明顯不過:
接下來要怎麽做?
他沒進過這種小店。
沈踏枝帶着他走到前台,招呼正在後廚忙碌的老闆娘點單,帶着江雀店内找地方坐下。
“用手機掃桌上的碼,想吃什麽點什麽就行了。”沈踏枝給他指桌子上的二維碼。
江雀依言掃了,然後開始往購物車裏加:
烤茄子?沒吃過,來兩個。
烤生蚝、烤香菜、烤羊肉串、烤五花肉……
烤章魚須。
江雀停住了。
他看着和自己的觸手有個五六分相似的章魚觸手的圖片,猶豫了一下,還是加了兩份想嘗嘗。
同一張桌子的點單是可以在小程序裏互相看見的,江雀在小程序跳出“您已添加過該菜品,是否重複添加?”的選擇框時,才發現沈踏枝已經點了。
還點了整整十串。
江雀:?
他擡頭去看沈踏枝,沈踏枝像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擡頭,眼裏滿是笑意:“怎麽了?”
江雀輕哼一
聲:“你捉弄人。”
當初拿烤章魚吓他,現在又故意點這麽多烤章魚。
沈踏枝很無辜:“我冤枉,我看你都是兩串兩串的點,燒烤很少的,吃不飽,我才幫你加量。”
江雀:“……騙子,我還沒點烤章魚你就加了。”
沈踏枝這才知道江雀剛才在哼什麽,“噗嗤”一聲笑了:“這不是想着你一定想吃,所以直接點了。”
江雀鼓了鼓腮幫子,不說話了。
他确實想吃,沈踏枝說的有道理,他反駁不回去。
兩個人點了兩百多的燒烤,考慮到沈踏枝隻要了微辣。
老闆娘的動作很利索,拿到單子後就去烤起來了,江雀和沈踏枝從保溫櫃裏拿了熱豆奶,一口沒一口的喝着,漫無邊際地說話。
大概也就是說第一次見到冬天,居然這麽冷這樣的話題。
豆奶還沒下去五分之一,第一盤燒烤就端了上來。
彎彎曲曲醬紅色卷在一起的觸腕,上面還有一點點凸起的小顆粒,赫然就是江雀要的烤章魚須。
江雀拿起一串烤章魚須,眼睛都瞪大了:“隻有這麽一點點大?它們還沒成年就要被吃掉?”
他的觸手最小的時候都沒有這麽一點點小。
沈踏枝悶聲笑:“章魚是長不大的,你不是也沒成年多久,小章魚寶寶?”
“我不是章魚,我是雀雀。”江雀認真地反駁。
他說着“好可憐”,動作倒是毫不含糊,拿着烤章魚須就是一口。
“……好吃!”
江雀驚歎。
章魚須韌而有嚼勁,吃起來Q|Q彈彈的,炭火的味道和孜然辣椒面的味道結合,沒有一點海鮮的腥味,更多的是調味料對味蕾的沖擊。
江雀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脖子上透明的觸手:
所以他的觸手烤熟的話……
江雀被沈踏枝彈了個腦瓜崩。
“你别打自己觸手的主意。”沈踏枝道。
江雀收回目光:“我才沒有,我隻是在想,早知道烤了好吃的話,上一世我應該就會烤了給你吃了。”
沈踏枝沉默了一下,才歎息道:“那我也不會要的,雀雀。”
他不希望江雀因爲他受傷,就像是江雀不希望他受傷那樣。
這個道理江雀早在剛出深淵沒多久的時候就被沈踏枝以很慘烈的方式教會了,因此他現在很乖地道:
“我知道啦,我就是想想……反正也回不去,想想總沒有錯吧?”
說話間,又一盤燒烤端了上來,這次是四個蒜蓉茄子。
江雀其實不喜歡吃蒜的,但是撒了調料的蒜蓉茄子實在是太香了,他忍不住用勺子挖了一勺。
然後——
“這個也好吃!沈踏枝,這個好吃!”
蒜蓉茄子的口感甚至比烤章魚須還要驚豔,茄子軟糯,帶着清香,蒜沒有辣味,而是一種和燒烤料混合之後的香,茄子肉甚至有
真的肉的感覺。
沈踏枝也拿起勺子開始吃,入口後點了點頭道:“确實好吃。”
他們不着急,點的又多,冬季的傍晚總是很短的,吃完的時候早已夜幕降臨。
燒烤攤的人也多了起來,室内人坐不下,很多人去了室外坐着,在橙黃色的大燈下,燒烤升騰起熱氣,啤酒瓶碰撞玻璃杯,熱熱鬧鬧的。
這一頓飯下來也不冷了,江雀和沈踏枝四處走了走,一人買了杯果茶,一邊喝一邊消食。
就在這時,一滴水落到了江雀的鼻尖。
江雀擡手一摸,見是水,擡手對沈踏枝道:“沈踏枝,下雨了,我們先往回走吧。”
沈踏枝也被淋了,他擡頭看,笑道:“不是雨。”
“不是雨?”江雀疑惑。
他順着沈踏枝的目光,看到了一處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亮起的招牌。
在燈光下,一團一團白色的東西正在慢悠悠地往下掉,确實不像雨,雨都是落得很急的。
“是雪,雀雀。”
沈踏枝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看天氣預報,今晚有大雪,明早起來你就能看見滿院子的雪了。”
江雀愣了一下,伸手去接落下的雪。
雖然融化的很快,但是他看見了,手上的是有形狀的雪。
“下雪了啊。”他感歎。
“沈踏枝,我看見雪啦。”
上一世他答應沈踏枝的,要和對方出去看漫天大雪,雖然最後食言了,但兜兜轉轉還是見到了。
身邊人的手心是熱的,江雀開心地抱住他:“真好呀,哥哥。”
沈踏枝慢慢回抱住他:“嗯……真好。”
京城初雪落下,江雀還在他的身邊。
夜色茫茫,寒風漸起,在逐漸大了的風雪中,高挑漂亮的少年低頭,親了親男人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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