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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第 51 章

    Chapter 51

    等到沈时晔去而复返,已经比原定出发时间晚了一小时。Calvin人已经等木了,垂首揿开车门,告诉他埃克森的CEO已经被临时搬来应付沈振膺。

    在深石埃克森金字塔型的架构里,沈振膺是帝王,沈时晔是储君,各位集团CEO就是诸侯王。诸侯王在封土上各司其职,无事绝不会到沈振膺面前现眼。埃克森的CEO平日b他出身港澳富豪家庭,很传统,所以早婚早育,但他妻子留恋香港,夫妻常年两地分居,这件事,我后来才知道。第一次见到他是在IMO的 after party,我年纪太小不能喝酒,他走过来用高脚杯帮我盛酸奶,问我想不想去耶鲁念书。那时候他年轻英俊风度翩翩,我才知道原来科学家也可以长成这样子,立刻说好的。”

    沈时晔面无表情去掐她的脸,“你见过的男人太少了。”

    “……最开始的几年他实在对我太好太好。我寄宿在他家里,耶鲁周围是黑人区,治安不好,他每天送我到学校,在背包里放做好的三明治。我初潮,吓得哭,他请邻居太太来教我……”

    沈时晔下意识要摸烟,想到她还在发烧,指骨隐忍抵在额前,忍了又忍,一句话里还是冒出酸气,“他是别有用心骗你。”

    顾影脱力地闭了闭眼,“我不知道,我真的看不清他。18岁生日那天,我第一次做独立报告,得到很多夸奖,太高兴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合法进酒吧,庄文琦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于是我完全地放肆,喝到大醉,第二天醒来,已经在他的房间里。他跪在床尾说对不起……”

    其实是告白。他说对不起,虽然不该,但是我真的爱你。

    顾影弯一弯唇角,笑意勉强又艰涩。环着她的手臂骤然一紧,是要将她骨头拧断的力道。沈时晔在听证会记录上看到过庄文琦的这一句剖白,当时一目十行地扫过,没有办法细看,此时却不可遏止地清晰浮现。

    沈时晔蓦地将顾影从膝上抱起,放在沙发面上,“我去抽支烟。”

    他眉眼沉郁,抬手拧了拧打得饱满稳重的领带,仍觉呼吸不畅,干脆将整条领带抽出缠在了掌上。

    顾影想起来,被他按住,“很快,别跟着。”

    五分钟后,他从露台上回来,烟味散得差不多,只带回一道清苦之气。顾影仰着脸叫他,“要不不说了,其实都过去了,没什么好听的。”

    沈时晔坐下,手臂绕后将她按进怀里ase曼哈顿办公,天高皇帝远,这趟回香港是来休年假的。但今天因为沈时晔来迟,他不得不从大屿山度假屋赶到深石总部,代太子受训。

    沈时晔上了车,银质眼镜架在峻挺鼻梁上,隔绝了他在顾影面前惯性的温和,“Christian是不是很喜欢石澳别墅主厅的那副画?”

    Calvin听懂,不够格和他主动搭话,于私,他不认为她是长姐,更不用给面子。

    沈嘉臻在门边停了会儿,见沈振膺还坐在落地窗前抽雪茄,没有叫她的意思,干脆地调转脚步走了。

    这对位高权重的父子对话她还没有资格听。

    “她是个合格的Right h起身的动作从肩膀滑落,嘉宁悄悄瞄了眼吊带下面,忽然愣住了,脸上爆出一团红云。

    等顾影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遮掩——

    因为她全身上下,全是樱色的激.烈痕迹。锁骨,手臂,后背,小腿,无所幸免。指痕,吻痕,咬痕,层层叠叠。

    “那个……”她又窘迫又尴尬,手指艰难地在半空比划着,像个得了失语症的可怜文盲,解释不过来。

    “我懂。”嘉宁强撑镇定握住她的手,“你和小哥哥是异地恋嘛,小别胜新婚,我成年了,都懂、都懂。”

    顾影虚弱地闭了闭眼,死尸一样平躺回床面上,“不,你不懂……”

    *

    虽然晚高峰稍有耽误,但沈时晔还是守时守诺,在晚餐时间之前赶回了半山。

    湖畔餐厅挂上中式琉璃宫灯,伴着湖水波涛轻漾,显得气氛静谧而高贵。餐食考虑到顾影的病体初愈,准备了清淡精致的粤菜。

    沈时晔大步流星走过红木多宝阁的隔断,正在地毯上撵猫的沈嘉宁被他忽略了过去。今天妹妹从英国回香港他是知道的,出于兄妹之情可以容忍她几天,但她如果没眼色胆敢妨碍他和顾影,就会立刻被扔出半山,没有情面可讲。

    顾影倚在湖边美人靠上面,半垂着脸,一枚樱桃拈在指尖,好半天都不吃。才分开几小时,怎么好像又有沉沉心事?沈时晔蹙了蹙眉,阔步目标明确地走向她,手臂伸出去,还没搂到腰,顾影突然腾地站直,朝他九十度大鞠躬——

    “沈先生,好久不见!”

    樱桃骨碌骨碌滚在地上,沈时晔伸出的手臂还未收回,“?”

    沈嘉宁像只小母鸡一样黏上来,“哥and。”沈振膺含着烟嘴,吁了口白烟,“三代之内,深石还不能完全脱离家族管理,嘉宁身体不好,在下一代培养起来之前,你需要另一个兄弟姊妹进入集团做平衡。嘉臻比你那些堂的表的,资质都要好得多。”

    “做职业经理人,我没意见。”沈时晔在父亲身边长身而立,反应得理智而平淡。

    言下之意,让她为嘉宁打工可以,给她股份,不可能。

    沈家流传在公众视野的家庭合照里,外人都会说沈时晔长得像母亲,但亲眼见过他们的人,就会知道,他真正像的是父亲。这种像并非形似,而是气度气场,行事风格上的相像。

    他们彼此面对面,完全明白这种心情,因而真真切切地头痛起来,“那是你的婚房……”

    半山是香港历史最悠久的豪宅区,而那一片地皮,被称作半山零号,是沈时晔祖父在港岛回归之日购置给长孙的礼物。在太平山上生生凿了湖,填出湖心岛,造桥修路,就是为了大隐隐于市,既在富贵之地,又不妨碍未来年轻夫妇的私密生活。那一对主人房,为女主人提前预留的独栋衣帽间别墅,后园的玫瑰圃,的确怎么看都是婚房的配置。

    “那又怎样?婚房可以再买再换,您和妈妈的婚房也是坐山望海的好地方,如今不也一样荒废了吗?”

    一提到黎宛央,这话就聊不下去了。沈时晔是有意把话推到这种程度,既是对父亲明嘲暗讽,也顺便请沈振膺不要把多余的注意力放到顾影身上。

    沈振膺听得名其妙春风化雨怡然雨过天晴起来,甚至风度翩翩地朝他颔了颔首,“爸爸,保重身体,给您拜早年。”

    沈时晔来时大迟到,回程却是掐着点分秒不差。幻影并未径直驶向半山,而是拐进了中环商业区。皇后大道上的百达翡丽钟表博物馆上下三层全部清场,店长捧出天鹅绒托盘,上面的满钻天文星空表炫光绮丽,波光粼粼。

    “这是我们头一次尝试男款改制成女款,希望那位小姐会喜欢。”店长戴着白手套,将星空表放进木制表盒,“先生,要不要放一张留言卡?”

    “不用。”

    落地窗边映着中环烟紫色晚霞他的意思,吃了一惊,不由提醒他,“那是台北故宫旧藏,一亿港币……”

    “不要紧。”沈时晔神色淡淡抬了抬手指,“我的心意。”

    Calvin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沈时晔一只手疏朗地搭在中控台上,一双长腿交叠,姿态未免太倜傥了些,一看便知他今天心情好。Christian这笔人情,真是卖得好不如卖得巧

    Calvin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划着平板和他核对下一周的公务行程,末了道,“庄家那边说,庄二公子的确患有心理疾病,是他们家里看管不慎,庄小姐想设宴向您陪罪。”

    沈时晔眉心不耐之色一闪而过,脸色变淡漠,“让他们等着。”

    深石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埃克森CEO兼北美总部执行总裁Christian已经代替沈时晔做完年度汇报。这位华尔街第一梯队的银行家刚走出办公室就拧下了领带,和沈时晔在走廊里迎面碰上时只来得及说一声“Jesus!”

    沈时晔勾了勾唇角,穿过弧形玻璃拱门来到大办公室外面。沈振膺的另一个女儿沈嘉臻穿着灰色阿玛尼套装从过道另一边走过来,姗姗引他进门,“沈董,真是贵人事忙。”

    沈时晔笑而不语,于公,她是董事长秘书,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一只手拢在裤袋里,唇边笑意疏朗而倜傥。

    心意,当然要亲自说出来才好。

    *

    呼吸被堵住的时候,顾影下意识以为是沈时晔回来了。她睡得很沉,眼皮努力地动了动,却没能睁开。

    脸颊上很痒,像被一片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搔动着,顾影不知道沈时晔又想出了什么新玩法,抬起手在脸上胡乱地摸了摸,嗓音被困意浸满糯意,“哥哥……不要啦……”?

    怎么是个长满毛的东西。

    软的、热的、有的尾巴的。

    顾影腾地睁开眼,一只鸳鸯眼小猫正蹲在她身上,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粉嫩的猫爪压在她胸口,睡裙领口上方,左一下右一下地踩奶,舒服惬意得眼睛半眯。

    顾影:“……”

    等等,她好像认识这只色猫……!

    床垫旁边突然陷下去一块,有一双小膝盖跪了上来,一对娇黠灵动的眼睛出现在被子边沿。

    “小影姐姐,原来你也会对我小哥哥叫哥哥呀,好甜。”

    她小哥哥,谁来着?

    “啊——嘉宁!”顾影差点弹起来,但是被那只肥猫沉沉地压住了。

    “嘘嘘嘘。”嘉宁伸手捂住她的嘴唇,“小声点,我是悄悄过来的!听说我哥哥交了女朋友,就住在半山,你有见过她吗?”

    她哥哥的女朋友……

    顾影把小猫抱到膝盖上,若无其事地翻身坐起,“没听说过呀。”她添油加醋画蛇添足,“我在这里借住好多天了!如果沈先生的女朋友真的在这里,我肯定早就见过了,你一定是打听错了!”

    “不可能!我都看到照片了!我哥哥公主抱那个女人进门了。”嘉宁鼻腔里哼一声,“一定是哥哥故意把她藏起来了,反正半山这么大……”

    顾影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既然沈先生不想被别人知道,你就别打探了嘛,不然他要生气。”

    嘉宁被踩到痛脚,她还是很怕哥哥生气的,不太甘心地撸着小猫尾巴,咬着唇随口问,“哦对,小影姐姐你怎么住这里?”

    “呃,我要去港大考试……”

    顾影只用说半句话,嘉宁这个磕cp脑立刻帮她接上了,“哦哦,小哥哥帮你安排的对不对?半山离港大最近了,房子又舒服又漂亮,小哥哥对你真好!”

    顾影咬着头发尾不敢说话。幸好嘉宁这个脑袋一会儿跳一个念头,没在这件事上面

    “哼,我要在半山住下来,就不信蹲不到我哥金屋藏娇的小宝贝!”

    顾影:“……”

    她被呛到,一连咳咳咳好几声,脸色涨红。嘉宁看了她好几眼,不知道为什么也脸红耳热起来了。

    好香,好漂亮,小影姐姐好像变得更美了,是让人不敢逼视的、明艳熠熠的美貌。

    她都不好意思看她香槟色吊带睡裙下面的身材,好软,好汹涌,好紧致。

    小哥哥好有艳福啊。

    蚕丝的被子随着顾影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嘴巴高高撅着,“你什么时候才把嫂嫂带给我认识啊,她是不是很漂亮聪明可爱??”

    沈时晔多敏锐的人,转念之间已经看明白了顾影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敢看他的心虚眼神是为什么。

    他凉凉一笑,气场压跟我做十五分钟总结汇报。”

    作业从天降,想到那大片的数据、报表,沈嘉宁两眼一黑,朝顾影呼唤,“影姐姐救我——”

    还没等她打出撒娇卖乖组合拳,沈时指骨分明的大手捏住后颈拎了过来,“跑什么?既然要尊师重教,顾老师当然是座上宾。”

    顾影闭了闭眼:“……”

    *

    雀眼木的长条餐桌上,沈时晔和顾影并排坐在一起,沈嘉宁不疑有他,因为哥哥一向嫌弃她。沈时晔体贴为顾影忙前忙后,从垫桌布到餐前酒,把侍者的活都抢了,嘉宁也并不觉得反差,因为哥哥对外一向是个温雅教养的绅士。

    三位主人都落了座,佣人便开始上菜。先来的是前菜,黑金鱼子酱配海蜇丝,西海岸生蚝,老火汤。

    嘉宁这一整年都在国外,有段时间没吃地道粤菜了,利苑出身的总厨在旁边介绍菜色,她叽叽喳喳和人家聊得有来有回。等总厨下去了,她又开始眉飞色舞讲自己最近在加州的见闻,她已经被斯坦福提前录取了,去学校上了两个月冬校,回来一开口就是被加州夹子音荼毒已深的样子,一句话插入十个“literally着,沉重迫人,“你嫂嫂不就在这里?”

    他脸上表情分明很淡,但就是莫名让人心里发怵。也就沈嘉宁仗着自己是他唯一亲妹,还敢胡搅蛮缠,“这是小嫂嫂,我要见大嫂嫂呀,我等了三十二年,那么大的一个大嫂呢?!”

    天杀的,沈嘉宁一语喝破天机。

    顾影头埋得死低,连呼吸都不敢了,恨不能立刻变成一只苍蝇、一只蚊子,从这个空间里飞出去……

    沈时晔面无表情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慢条斯理解下领带,叠在手心抽了两抽。

    所以,她现在的人设是聂西泽的女朋友?

    好得很。

    第 52 章   第 52 章

    Chapter 52

    沈嘉宁一个纯洁的细妹仔,不知道为什么看懂了哥哥要用领带抽人的意图,怕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哥哥哥哥,我胡说的……”

    事实上哥哥从来没有对她动用过此等暴力,她却莫名在他的眼睛里有真切的杀戮欲望。

    沈嘉宁并不知道这道杀气针对的另有其人,误打误撞滑跪得飞快,“哥哥我真的错了,没什么大嫂嫂都是我胡说的!我们去用晚吧,好饿好饿了。”

    她的一串碎碎念并出他打母亲这张牌的意图,沉默了一息,“这些事,别让你妈妈知道。”

    对于结发妻子,他总是愧疚。两人并非没有过感情,沈时晔甚至是蜜月出生的孩子。只可惜,细水流长举案齐眉的感情,到底比不上年少初恋的轰轰烈烈。

    沈时晔不想跟他聊母亲,只简短道,“我有分寸。”

    气氛冷了一冷,等了一会儿,沈振膺才又开口,“阿晔,两年前那件事,是不是还在影响你?”

    “怎么会?您多虑了。”沈时晔抬腕看表,已经开始心不在焉。顾影觉浅,不知道她此时醒来没有?

    即便他没有在听,沈振膺也坚持把话说完,“

    我承认,当时对你关心不够,放你去涉险。但是阿晔,那一次也换来了很多东西,你不必耿耿于怀。”

    “您说得对,我要感谢您。”沈时晔放下手,忽然柔和地笑了笑。毕竟,如果不是那个雨夜,他们之间怎么会有故事?

    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外物都推动他们在那个时间点从高山跌入低谷,在下坠中找到彼此。

    沈振膺眉心一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莫没有人在听,顾影和沈时晔只看着彼此,将周围的场域隔绝在外。

    顾影身体紧的唇,“bb,偷情,就要符合偷情的礼节。”

    喜欢演戏是吗?那他陪她演到底。

    顾影被他抚摸得心脏一紧,预见到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马上要疯狂脱缰。

    她捏了捏拳头,扭头转身,小高跟踩得飞快,“我走了,不打扰你和嘉宁家庭聚餐。”

    没走出两步,就被男人,继续拷打她,“顾老师教教我,我们昨晚做的事,叫做什么?”

    “……”顾影支支吾吾,“不知道,我不教这个。“”

    “那我教你。昨晚那种事,叫做……偷情。”

    顾影目光涣散,震惊道,“不是!”

    嘉宁闻到晚餐的飘香,已经先一步走进了水榭餐厅,不知道他们在后面的一场官司。前后无人,顾影破了功,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相,“我错了沈先生……哥哥……我不应该装不认识你……”

    “别离题,回答我。”沈时晔对她的忏悔撒娇之言视而不见,直截地问,“你有男友我有女友,你是老师我是家长,为什么不是偷情?”

    顾影:“……”

    沈时晔冷冷而平静地抚了抚她里哼一声,掉转脚步想去抓她的小猫洗澡,又被哥哥抓住小辫拖了回来,“跑什么?去书房看埃克森CEO年度工作报告,睡前来”和“OMG”,外加无数挑眉加做作掩唇。一个人讲了半场单口相声,她突然后知后觉——哥哥是不是二十分钟没骂她了?

    没有沉沉冷冷连名带姓叫她沈嘉宁。也没有对她说,要么闭嘴,要么自己拿个话筒站在台上讲。

    她奇怪地看一眼对面两个人,发现他们餐盘里的菜色几乎没有动过。妙龄乳鸽,翠绿的小白菜,水晶辽参,全都受到冷落!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嘉宁注视他们的目光过于焦灼,顾影忍不住轻轻一颤。

    桌布下面有什么清脆的东西受到撞击,响了响。

    沈嘉宁拧起细细的眉,“姐姐,你脸好红。”

    顾影支支吾吾,“我……”

    沈嘉宁更加狐疑,“怎么了?”

    “汤!汤太烫了……”

    后台的总厨莫名背了一口大锅。诸多名贵食材吊了一整天,放在保温瓷盅里掐好时间端上来的一份靓汤……真是冤枉。

    但是众口难调也是难免的,沈嘉宁自己就很挑食,表示理解,“那你吃这个翡翠白菜,这个清爽。”

    顾影大惊失色,“不要翡翠!!”

    沈嘉宁握着筷箸的手一顿,神情担忧地看她,“姐姐,你没事吧?”

    “没……没有。”顾影咬着牙斩钉截铁,“我就是特别讨厌翡翠。”

    旁边的男人轻笑一声,仪容姿态还是那么一本正经。

    没人知道,桌布下面,他的手正在女人纱质的裙摆下摩挲。

    一串帝王绿翡翠珠串,颗颗拇指大小,正被他的手指拨弄盘旋、深入浅出,喂一颗,再喂一颗,喂到撑满,再吐出来,牵扯出致密的嫣红处。珠子被体热温着,被春水润着,每一颗都浸透了晶莹的香液。

    幸好这张餐桌隔得远,否则嘉宁一定会听见那密集丰美的汁水声。

    顾影脚尖死死地抵着餐桌边沿,眼前阵阵黑甜,所有的声音忽近忽远,她在桌布下面死死掐着男人结实的小臂,是她负隅顽抗的报复,但没有任何作用。

    腿根并得死紧,她一动不敢动,怕被别人看出端倪,更怕他在耳边的那句威胁,“康熙朝珠,九千万港币,夹紧了。”

    她只好忍辱负重并紧腿,免得这九千万跌在地上,摔碎听了个空响。

    从前菜到甜点,今晚的八道菜上完,座椅坐垫里的海绵已经吸满了水。

    这顿饭吃到后面,连沈嘉宁都学会了闭嘴。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哥哥这幅样子,眉眼深邃放松,丝质衬衫松松垮垮搭在精壮的上身,袖口解开,领口松着,露出一点点胸肌的阴影,指尖慵懒地搭在酒杯上面,说不出的倜傥风流。

    要怎么说……好像整个空间都被他有形无质的荷尔蒙填满了。

    沈嘉宁突然福至心灵,天啊,这难道就是他恋爱的状态?!

    天啊天啊,她怎么没看出来哥哥这副又坏又意欲深长的样子是在孔雀开屏,他一定在想着女朋友呢!!

    嘉宁放下酒杯清清嗓子,旁敲侧击问,“哥哥,大嫂嫂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她细数着圈内别家继承人第一任女友的类型,一个个点过去,“这么神秘,她是影后、超模还是歌星?”

    听起来不太正经,但是他们的第一任女友一般都不是最后一个,既然不是以结婚为目的,那家世和职业就不用卡那么死,可以首先考虑感官上的享受。反正豪门和娱乐圈也算双向奔赴,一边要攀金主避风港保护伞,另一边要养金丝雀玩女明星。

    不过,沈嘉宁觉得她大哥的那一位多半不是女明星,因为他如果要玩,早就在二十几岁玩够了,不会等到现在。嘉宁故意这么说,九成九是为了套话。

    沈时晔哪里听不出她的算盘,清淡地瞥她一眼,“肤浅。”

    嘉宁故意激他,“看来是不漂亮了。”

    “是不能说她漂亮,”沈时晔停顿一下,轻描淡写,“因为漂亮不足以形容她。”

    沈嘉宁:“?”

    喵喵喵?

    旁边的女人“唔”一声,头顶已经烧熟冒烟了。沈时晔全然不管别人死活,从容地继续,“她是一眼万年光彩照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

    沈嘉宁被酸死了,“要不哥哥你还是骂我吧。”

    一瓶上好红酒喝到见底,除了顾影所有人的心情都很轻松惬意。别人都起身准备回主楼各做各的事情了,唯独顾影依然正襟危坐一动不动,淡粉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嘉宁奇怪地瞥她一眼,感觉好……害羞窘迫。

    沈时晔一手懒懒散散撑在她椅背后面,吩咐佣人,“把这里的坐垫都撤了。”

    嘉宁也不知道这几个蚕丝苏绣坐垫又怎么惹到他了,但她已经聪明地学会不再问。

    她无意一气,无所适从地发出一串莫名其妙的音节,“噢噢,哇哦……”

    顾影已经被他做尽坏事,当然听得懂这个哄字背后的含义。浅浅想了想,眼前立刻浮现出众多具体的影像,不免脚下虚软,鞋跟在长毛地毯上绊了绊,身影一晃,被男人宽厚有力的手掌钳住了肩膀。

    “站稳了。”沈时晔眸色深沉,指骨用力到深陷进她皮肤里,呼吸炙热地从她耳后拂过,从齿根里吐出两个冷酷的字眼,“弟妹。”

    顾影羞耻至极,“我不是……”

    “那你是谁?”

    “我……我是……嘉宁的家庭教师。”顾影在昏茫中灵光乍现,突然找到了自救的路径,腰身挺直了,“尊师重教,沈先生,你要尊重我!”

    总而言之,今天这个半生不熟的陌生人,她是打定主意要跟他装到底了。

    “好,你是家庭女教师,我是男家长。”沈时晔顺着她的设定,唇边的笑意却更意味深长,“你刚才对我说,好久不见,不过我怎么记得,昨天顾老师还在和我同床共枕?我还记得,顾老师的腰很软很细,很怕折断了……”

    顾影脸颊绯红,低声叫道,“沈先生——!”

    沈时晔无动于衷晔淡声道,“不可以。”

    “凭什么!”沈嘉宁委屈。

    沈时晔弯一弯唇角,声音磁性,“因为……我和你顾老师单独有事要做。”

    他和顾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晚间湖风漫卷起她的裙摆,和他西裤相交。

    沈嘉宁:“?”

    顾老师是什么称呼?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古怪?

    要不是顾影是她小嫂嫂,她真的要打999找阿Sir报警。喂,有人吗,她大哥在这里乱撩人!

    嘉宁明知自己不该问的,但她还是为是顾影比较害羞保守的她颈侧,留下数枚新鲜的草莓痕,呼吸濒临失控。

    白色半透明内衣从衬衣领口抽出,被甩在深色木质办公桌上。布料撕裂开,如一朵花的尸体,带着女人的体香,平摊在白纸黑字、繁中英双语、1.5倍行距、公文格式、神圣不可侵犯的深石年度工作计划上。

    对于这条内衣的下场,沈时晔言简意赅,“会赔给你,三百条。”

    顾影还记得上次那三百条睡裙是怎么赔的呢,一个“不”字到了舌尖,被他粗指指腹堵了回去。他嗓音沉哑得厉害,“好了,现在来治一治我的乳糖不耐受。”

    白衬衣剥了一半,勾在半侧肩膀上,露出半边雪.团。他一只手按住她紧致合度的后腰,另一只手捧住,吃进去。

    顾影身体蓦地剧烈一抖,手指胡乱地抓住了什么,像溺水中的人抓住稻草,是他的领带,被她揉乱。

    顾影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句“乳糖不耐受”又是他编的什么骗她的胡话,拳头捏得更紧,气得想哭。

    “知唔知,香港有种饮品叫鸳鸯奶茶。”沈时晔低低一声喟叹,舌面还在深深浅浅地摩着,“拿一饼普洱给你泡浴缸,有茶,有奶,有鸳鸯,陪bb做奶茶好不好?”

    这种话他现在简直是张口就来,顾影忍不住,“你们有什么事?”

    别说嘉宁,连顾影都不知道自己要跟沈时晔去做什么事,满眼惊恐茫然。

    “我们去马场。”

    沈时晔从佣人手里接过硬挺的牛皮手套,慢条斯理穿戴好,黑沉的眸光带着深深入侵性,“去为你的顾老师,选一支教鞭。”

    第 53 章   第 53 章

    Chapter 53

    沈时晔自问一向克制传统,并无任何特殊的癖好,考虑到她可怜的心理承受能力,他没有用真正的鞭子——而是象征性地用了珠串。

    各种材质、或粗或细的珠串一字排开放在红木托盘上面,都是能上拍卖会的高阶珠宝。潘师良不疑有他,真以为他家大少爷是在顾影选首饰,十分尽心尽力地介绍着——这串羊脂玉温润养颜,那串红珊瑚正适合皮肤白皙的女士,那串银粉色澳白珍珠颗颗都有13mm以上大小,难得一见……

    顾影越听越是面色苍白,示弱的目光投向沈时晔,“先生……”

    沈时晔指骨分明的大掌搭她肩膀上,“选不出来?那就all in。”

    顾影咕咚吞咽一下瞥,发现沈时晔肌骨结实的小臂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串翡翠珠串,在灯光下青翠欲滴浓郁高贵。嘉宁见惯了好东西,但这种级别的种水是连她也从未见过的,不自觉就伸出手去摸,“天呐……”

    还没碰到边角,就被沈时晔拍了一掌,“别乱动。”

    沈嘉宁悻悻缩回手,鼻腔绷着,在他目光如有实质的紧着之下,几乎觉得他下一秒真的会过来,用领带绑她的手,将她揉进怀里,吻她吻到窒息。她做好一脸视死如归的准备,沈时晔却突然平静下来,领带收进掌心里,一派温文贵重地笑了笑。

    “你本来是有一位大嫂,不过刚刚和我分手了。”

    沈嘉宁,“?”

    分手了,他还笑得出来?

    “那你,呃,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你不挽回一下么?”

    “不急,”沈时晔对嘉宁说话,目光却侵占性地从顾影身上略过,“今晚上,我会好好哄一哄她。”

    那个“哄”字说得玩味至极,又坏又狠,占尽了掌控欲。

    嘉宁呆了呆,听不懂哥哥古怪的语,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溢出惊吓,她并不需要在这种场合all in!!

    沈时晔散漫地捏了捏她的薄肩,威胁性质的,“要哪一条?嗯?”

    “……”

    顾影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地伸出手,选了个细珍珠串。等潘师良走远了,沈时晔低沉笑出声,“bb难道不知道,细的抽起来会更疼,这是物理学。”

    顾影受不了他说这种浑话,一时间只觉暗无天日,不住推他肩膀,“不要叫我bb,别人的bb都是托在手心疼着哄着的,沈先生只会剥削我。”

    她脸颊眼圈半湿,低着声求他,“先生,我难受。”

    沈时晔从底部捏到尖尖,明知故问,“谁难受?”

    “……”顾影忍辱负重答,“bb难受。”

    “谁的bb?”

    他的玩法可真多,用掐的用拧的,因为够翘够挺,刚才她选的那条珍珠链也被挂了上来,沉甸甸压在胸口。

    顾影在他膝盖上面羞耻紧缩成一小团,齿根快要咬不住嘤咛,简直是兵败如山倒,“是沈先生的、沈先生的bb……”

    沈时晔粗暴地吻着和聂西泽的关系,再让嘉宁叫她小嫂嫂,她真的会死很惨。

    她不知道,嘉宁此时已经憋了一肚子废料,一上来就是,“扑街啊!!我刚刚一进我大哥书房,就看见他把女朋友按在腿上亲,nonono,可能不止是亲,也许是foreplay甚至可能已经那个那个上了!!而且是狂野的女上位!!呜呜呜呜谁懂啊,以前我哥除了mommy都没有碰过别的女人的手,第一次看到他和女朋友在一起就是这种场面,好像撞见爸妈做.爱啊呜呜呜呜小影你懂不懂我多崩溃——”

    顾影险些脱口而出,她不是她没有他们甚至裤子都没脱!!

    嘉宁继续,“我真的嘉宁被震了一震,终于发现她脸色涨红双眼含水,超级窘迫的样子。

    嘉宁这才想起来,顾影身上也还带着吻痕呢……看样子,小哥哥也挺疯的。

    她为顾影脸红起来,“对不起,有没有冒犯你?我实在是太震惊了。”

    “没有没有,”顾影立刻白手摇头,“你在说你大哥大嫂,怎么会冒犯到我呢?没有的事,哈哈。”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尴尬的空气仍萦绕在她们之间。沈嘉宁不由握紧拳头……奇怪,这间主人房明明这么空旷,为什么空气却这么粘稠窒息?

    她琢磨了半天,认绷不住,难受又难堪。

    她依稀记得自己交的应该是一个超级冷淡禁欲的男朋友,无时无刻不穿着手工西装三件套,衣扣永远扣到喉结最下方,领带永远饱满笔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清规戒律被他自己通通践踏了。

    半山别墅晚九点,离休息时间还早,家里的佣人却都默契避开了书房这一层。四周寂静,只有虚掩的胡桃木门后面传出摩擦的响动,像是一只兔子被猎人的网袋兜住了,正在里面挣扎。偶尔有一两句低语飘出来,

    “还肿呢……”

    “只放一放,不动。”

    “……”

    整栋别墅只有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偏偏她又有来去自如的权限。她心中默念待会儿汇报的开场白,手心里全是紧张的汗,按在镀金门把上,“哥哥我来啦——啊——丢!!!”

    沈嘉宁尖细的尾音上扬,那一声粤语国粹掷地有声,顾影吓得一抖,正被沈时晔带着解裤扣的双手紧了紧,勒得男人眉头紧蹙一呼吸,唇瓣从她颈侧移开。

    本就岌岌可危的兄妹之谊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沈时晔从顾影肩窝里抬起脸,脸沉似水,眼锋几可杀人,“躝开。”

    沈嘉宁已经灵魂出窍,压根没听清哥哥叫自己滚蛋,脚步已经自动倒退着退了出去。她摸着额头念念有词,“扑街,我肯定是撞邪了,明天叫mommy带我去大屿山烧香才行……”

    顾影后背对着门口,脸庞一点点也不敢转过去:“……”

    空气里最后一点馥郁的情.色泡泡被沈嘉宁这句话戳得一点不剩,这会儿就是神仙来了都没兴致做下去。顾影默默下地穿上白衬衫,沈时晔没拦着她,结实的手臂撑在大班椅扶手边缘,抵着额头的手背忍到青筋贲出。

    是的,如果沈嘉宁不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换一个人来,都会被他一木仓给崩了。

    西裤下面的阴影……还没有消弭下去,顾影无辜地看了又看,那副天真又心虚的表情把沈时晔气笑,“你究竟跟沈嘉宁胡说了什么?”

    顾影狡辩,“没说什么,她自己乱想的——”

    话没说完就被沈时晔面无表情捏了一把脸,“撒谎。”

    “好尴尬。”顾影嗫嚅半天,说出心里话,“我突然成了你的女朋友,小孩子不理解,会带坏三观的。”

    “沈嘉宁不是小孩子了,何况你和我在一起,这件事迟早会人尽皆知。”

    他所处的这个位置是真正的万众瞩目,以前那些只有一顿晚餐交情的约会对象都会被人注意到,被小报添油加醋编排,如今他身边出现了一个长期女友,港媒狗仔不刨出她祖宗十八代都算他们输。

    “不要!”顾影立刻脱口而出,“我害怕。”

    香港豪门哪个没被媒体编排过,泼天富贵如沈家,沈时晔这个继承人也要被媒体刨出来挖苦。

    二十岁,他正在深石科技板块集团做轮转副总裁,赴内地收购一家互联网公司,次年套现离场,四十亿,是他交出的第一份答卷,谁也没想到这家互联网公司后来成为内地电商巨头之一,估值暴涨到几百亿。之后几年港媒必用这件事骂他只懂管理不懂技术,只看短线不看长期,似乎没人记得,那几年深石继承人更迭,内部暗流涌动,沈时晔必须快速拿到一份漂亮的成绩来证明自己。

    不过,媒体是“第四权力”,本身就可以控制操纵。何况在当下这个时代,信息和舆论也已经变成生产要素之一,可以被任意交易——顾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严重,但沈时晔并不打算详细向她解释这些,快刀斩乱麻道,“那就只在圈内公开。”

    “也不行……我没有准备好。”

    沈时晔神色不动,“那要准备多久?”

    顾影答不上来。

    很奇怪,拖延不是她的风格,喜欢就在一起,爱就坦白,但她太不确定,这一段感情是否是一场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些以为是永远的,我从来都留不住。」这几乎成为她生命里的谶语,她厌恶不确定性,所以更不能轻易作出许诺。

    她也很感激,沈时晔同样没有做过任何天长地久的诺言来欺骗她。

    沈时晔垂眼摩了摩她的唇瓣,没再逼问。她心里刚一松,就听沈时晔冷冷而镇静道,“这件事还没过去,知道吗?”

    顾影“唔”一声,膝盖不争气地软下去。然后她听他致电董事局秘书处,要求更改公务行程,从现在到明天,为他空出完整的十八个小时。

    这十八小时要用来干什么呢?她不敢想。

    *

    半山别墅占地千平,有三栋互相独立的主楼,但沈嘉宁非要和顾影睡在一起。

    她心里一片惊涛骇浪,不找一个人倾诉,今晚别想睡着。

    顾影知道沈嘉宁现在就是自己的护身符,忙不迭答应她。沈时晔对着两个傻女没有好话要讲,只将顾影的细珍珠串缠在掌上,慢条斯理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掌心,像催命的鼓点。

    顾影堵住耳朵,拖着嘉宁走得飞快。

    两个女孩泡完澡在天鹅绒都是红的,像是已经提前委屈上了。

    “昨晚没有疼你哄你吗?”沈时晔沉着声明知故问,气息热着她绯红一片的耳廓。

    “……”

    顾影紧紧抿着唇装木头。

    沈时晔什么都懂,偏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忘了,昨天不是用手心托着的,所以bb不满意。”

    用哪里托的?

    顾影纸片薄的一个人,多余的一点肉都乖乖长在该长的地方。他只凭腰力轻轻松松就把她顶到两脚离地,哪里要用得上手。

    “……”

    让她白白受了一场痛,他还好意思说!

    顾影张开粉唇想骂人,被沈时晔先发制人地吻住。

    上过床之后接吻就没有清白可言,起初她并腿坐在沈时晔膝盖上,过了会儿变成分腿跨坐,雪白脚背紧绷着,膝盖死死地夹住男人结实的腰侧。丝质衬衣衣扣绷开,挂在臂弯,露出莹白的肩膀和半透明的内衣。沈时晔顺着细腰向上的手太不怀好意,顾影不得不抬手挡住雪沟。

    沈时晔喉结难耐地咽了咽,很大很白……他是说露台上面那根柱子。

    顾影被吻得气喘吁吁,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平了会儿呼吸,听见沈时晔问,“俾唔俾叫bb?”

    他偏要这么唤她,他声音磁性动听,说粤语时比别的男人更加性感。

    “唔俾。”

    顾影的舌头被吃得软乎,学他说粤语,拒绝也像撒娇。但她觉得自己学得挺好,忍不住招摇地重复一遍,“唔俾唔俾——”

    话没说完,红唇又被堵住。这一回内衣带子也断了,她左支右绌,挡住左边露右边。

    沈时晔捏在手心里慢悠悠地玩,他掌硬骨宽,即便不怎么用力,也会留下新鲜深长的指痕。她滑不溜手的,一只手又掌握不住,一不留神就从掌心里溢出去,非得要他全神贯注十二分专注来玩她不可。

    玩了一会儿,顾影先撑不住,眼睫大床上躺好,顾影琢磨着腹稿,要怎么跟嘉宁开口。

    至少要澄清她缘故。毕竟顾影是读书人,礼仪人也,哥哥对外人形象又一向高冷贵重,她不好意思听他的隐私也很正常。

    嘉宁想通了,喝了睡前的安神汤,便了无心事的睡去。她并不知道,午夜的钟声敲响之后,她高贵禁欲端庄的大哥闲庭信步地走进女人的闺房,行起了偷香窃玉之事。

    他隔着被面按住顾影,如雄狮的掌按住了一头鹿。系得松散的睡袍向两边散开,露出下面腹肌的阴影。男人的体温似熔岩,带得顾影也浑身发烫。嘉宁躺在离他们一臂远的地方,也被烤得在睡梦中咕哝一声,轻轻地翻了个身。

    沈时晔沉声问,“今天嘉宁叫了你几次‘小嫂嫂’?”

    顾影迷迷糊糊睁眼,“梦……睡不着……”女人的声音软绵绵飘着,像半空中一抹飘渺的轻纱,尾音轻颤,几乎下一秒就要淫.喘出声。

    “喔……”嘉宁翻了个身,呼吸很快再度平稳下来。

    静止了那么久,顾影几乎可以感觉到身下男人身体的紧绷和失控。沈时晔缄默了半天,突然抬手用力强势地将她摁了下去。

    “唔——”

    顾影身体往前一倾,鼻尖埋进他肩窝里,他捏起她的下巴,吻上来,潮热的气息交织,“叫什么?这才哪到哪。”

    他用深溺的眼神示意她,下面还有一截。

    可是她已经被撑.满了。顾影呼吸一停,被他亲得慌乱又迷离,恍恍惚惚中,听见他在耳边问,“刚刚怎么不告诉嘉宁?”

    他用手带着她磨起来,紧盯着她精致小巧的脸,赏着她清纯又浪.荡的表情,用端方正经的语气教她说胡话,“就告诉她……顾老师睡不着,是因为在骑马。”

    珍珠串成的马鞭就缠在她细细的天叮车。这是双层有轨巴士,停下与启动时叮叮一声,像大型的玩具车。车票两枚硬币,顾影帮他付的,因为太子爷从来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顾影和他上了二层,并排坐在车窗开口边,海风涌入漫卷着她的长发,光影绮丽地在街道与楼房之间流转。

    午后乘客稀少,转过旧街角,前后无人时,顾影靠上他的肩,要他的吻。

    叮叮一声,车还没到站,一个钟头就过去了……”

    好茫然,谁会无聊到数这个?

    沈时晔握住她的下巴,咬着她的唇,告诉她答案,“是十八次。”

    “——十八次,所以要打十八下。”

    沈时晔抬手将顾影所选的细珍珠串挂在床头,珠串在月光下泛着水光,晃晃悠悠。他低头吻咬顾影耳垂软肉,危险地吐息送进她耳道里,“从哪里开始打呢?顾老师自己说吧。”

    第 54 章   第 54 章

    Chapter 54

    半山别墅一贯是八点整用早,顾影连着被折腾了两晚,焊死在身体里的生物钟已经彻底紊乱,从床上爬起来时,萎靡得宛如一株照不到阳光的花。

    沈家的惯例是把早餐当早茶吃,即便只有兄妹二人在,菜色也一样不少,红米肠、黑松露鸡粥、几笼虾饺、凤爪和金钱肚,还有各种颜色形状叫不出名字的酥点。席面摆在二楼空中花园,黄玫瑰修成的拱门后面,沈嘉宁把抹茶薄餐塞进嘴里嚼嚼嚼,“哥哥,我今天想去迪士尼玩。”

    沈时晔正提着紫砂茶壶沏茶,姿态沉稳优雅,“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他背对着顾影而坐,身侧的大叶紫薇到了花期,半松的丝质衬衣染上了晨间光影,拂着如烟如雾的淡紫色,腕间一枚玉石袖扣清正严谨,泛着温润的宝石光。

    沈嘉宁闭嘴将食物要疯了,大嫂的bra竟然直接摆在办公桌上!!上次我把珍珠奶茶放他桌上,他说我大不敬让我手写了三千字检讨!!天呐女朋友的bra他就喜欢了是吧!!双标!!狗!!可是大嫂的身材好好哦——”嘉宁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眨了眨,在回忆里品了又品,一番控诉突然就跑偏了,“腰好细,背好薄,黄金腰臀比,看bra的size感觉她有C或者D,这不就是人间芭比!!我要揭发他,他竟然喜欢小妖精这种款的,吃得未免太好了呜呜呜!”

    顾影很用力地咕咚吞咽一声,虽然还躺在床上,但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哦还有,大嫂嫂后背带着吻痕,腰上带着掐痕,肯定是她没力气了,大哥用手撑住她,但是又控制不住力气!!呜呜呜我怎么这么醒目女,看一眼就能推理出来龙去脉,原来太聪明也是一种负担啊!!”

    顾影不得不打断她,“嘉宁,少看点不干不净的东西——”

    “那些算什么,今晚这一幕会在我人生里余音绕梁挥之不去三日不绝,从此所有小电影都成为过眼云烟,哪个小演员有我大哥大嫂这么绝的颜值身材呀!!”

    够了!

    顾影捏紧拳头,在床鹅颈上,被撞得上下摇晃。顾影被摁得严丝合缝,被男人紧绷的腹肌腰肌硌得哪哪都疼,想挣扎,但是挣脱不了。

    汗水流过后背的鞭痕,泛起细细丝丝的蜇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骑马的是她,被鞭子驯服的也是她?后来她大腿内侧也蹭破了皮,膝盖青红,分明是新伤叠旧伤。

    最后实在担心把床铺弄湿,沈时晔抱她到梳妆台前面,让镜面承受了那道晶莹的热雨。

    嘉宁也注意到这件奇怪的事,顾影刚在餐桌边坐下进食,就听见她说,“小影姐姐,你房间的镜子脏了,佣人竟然没有擦干净。”

    顾影被食物呛到,咳嗽咳得惊天动地,

    为什么不擦……当然是因为少爷他不许啊。

    他说这是艺术品,自然的馈赠。

    顾影胡乱吞了两口粥,实在如坐针毡,“我去上班了,拜拜。”

    从半山别墅到港大,十来分钟的车程,沿太平山一路垂直降落,从泼天富贵云端天堂回到香港的窄巷街道,回到顾影最熟悉的校园象牙塔。

    陆莹云货比三家,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先在港大落脚。这几天系主任已经在和她接洽头衔待遇和实验室配置,但大家都知道陆莹云说了不算数,真正做决定的是在她背后垂帘听政的顾影。几个人在会议室拉锯一上午,终于谈妥了所有事项。顾影会用一年拿到博士学位,同时在实验室里兼任副研究员。

    出了会议室,系主任还要忙别的事,亲自点了自己的爱徒陪顾影逛校园。那是个高瘦清爽的男生,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大方中带着点羞涩,接触到顾影明亮的视线,耳根竟然红了红。

    理工院系真的很难见到这种级别的美女,在年轻人朴素的评价体系里,她是可以原地出道的颜值。

    男生一开始叫顾影“顾老师”,带她逛了两层楼之后,得知两个人竟然同岁,称呼便不知不觉变成了“学姐”。

    男生带她到港大标志的红墙前面拍了游客照,借着传照片的理由自然而然加上了微信和脸书,看到她最新动态都还是在剑桥的时候,问她“学姐是不是刚来香港不久?”

    “嗯,说来惭愧,我生活过得很单调,在香港两个月,还是只认得公寓周边一亩三分地。”

    男生便热心地介绍起港大周边好吃好逛的地方,顺势提出带她到校外逛逛,“学姐喜不喜欢Citywalk?港大到铜锣湾一带都有很多打卡点,我有一只单反,可以帮学姐照相。”

    顾影有些动心,逛街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借机会了解一下学生的内心世界和日常生活,毕竟下学期她就要承担教学任务了,她做事向来认真,不想做那种被学生吐槽无聊的老师。但她也犹豫,是否现在就要跟某一位学生走得特别近。

    男生看出了她的蠢蠢欲动,再接再厉劝她,“走吧学姐,等开学忙起来,也许就没这么空了。”

    两个人聊得入神,都没注意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幻影,流线型的车身在太阳光下闪着寒芒。

    后座听了全程的男人走下车,一手夹烟,另一只手充满侵占性地揽住顾影裹在包臀一步裙里的细腰,对面前青涩得不堪一击的男大学生颔首,“唔好意思,我女朋友现在就很忙,忙着陪我。”

    男生先是被他高贵严谨端方的气场震了震,然后立刻认出了这名震港澳的一张脸,“您、您是……”

    不必问了,这种气度这种排场,港人无人不识。香港数得上的豪门继承人几十来位,只有他,西方的深邃东方的清绝,一切结合得那么恰到好处,即便脱离了金钱名利滤镜也当得上一声顶级帅哥。

    顾学姐的男朋友是沈家太子爷,这件事诡异中又透着一丝合理。诡异在于他们一个是能为科学献身安贫乐道一辈子的殉道者,而另一位是天生的上位者,他站得太高,过早地看清世界运行的逻辑,不可能是个理想主义者。合理在于他们两个的颜值确实相衬,所谓人间富贵花,人间绝色就是要用顶级财富来配,才不算埋没。

    男生垂头丧气地走了,沈时晔立刻松了手,神情微冷地一笑,“才从我身边走了半天——又来。你们系里有几个男学生?告诉我,我好做足心理准备。”

    “喂!”顾影从他身边退了半步,“这是我以后的学生,我跟学生说几句话,你别搞得像我做错事一样。”

    “学生就学生,为什么让他叫你学姐?你们内地是不是有句话,男大学生,比钻石硬。”内地的网络梗他不熟,但是沈嘉宁在内娱追星,常在他面前说这些,他记性太好,就是不想去记,这会儿也伴着怒意反了上来。偏偏他还语气正经平静地问她,“还有什么,床下叫姐姐,床上姐姐叫,是不是?”

    顾影被他的问话离谱到,回得也文不对题,“那个,比钻石还硬的是高中生,大学生也不行。”

    “好,那以后全香港的高中方圆百里你别想靠近半步。”

    “……”

    顾影想装不认识他,捏紧手包往道路另一边走,被他扣紧手腕拖进怀里,“刚刚不是还和人约着压马路,难道我陪你就不行?”

    压马路这三个字太接地气,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顾影撑住他胸膛仰起脸,“你竟然知道压马路是什么意思?”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无聊?”沈时晔清淡地瞥她一眼,将大衣西服脱下交给助理带走,竟然真的带她一头扎进了狭窄的小巷。

    “那可不呢。”继续碎碎念,“昨天我突然梦见自己在玩海盗船,好真实,醒来就很想去游乐园。”

    “咩系海盗船?”

    “摇来摇去的那种咯,没有跳楼机刺激,但是我又玩不了海盗船。”

    顾影的脚步忽然在平地上一绊。

    妹妹仔,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不是梦……而是昨晚,真的整张床都在晃。

    他在她瓷玉后背上留下十八道糜艳的鞭痕,用长指一一揉弄过后,本来是准备走的,结果被顾影半撒娇半泄愤地踩了一脚,他眸光一暗,俯身覆上来,握住她浑圆纤长的长腿,向两边推折。

    顾影好茫然好无助,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只是这样都可以起兴。

    沈时晔答,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感谢她带他认识新的自己。

    他答谢人的方式很令人招架不住。

    ……

    沈嘉宁自己忘记了,但是她昨晚其实醒过一次。

    当时是凌晨两点,顾影正被沈时晔按在腰腹上,不上不下的时候,嘉宁睡眼惺忪地醒来,借着月光看清顾影纤薄窈窕的影子,“小影……你坐起来干什么?”

    “我刚刚、做了。他的幻影在下一个站点旁边停着,引来路人频频的回顾。

    这条路还没走完,经过前面上行的山道,还有半截路就到喜帖街,可惜来不及。虽不够尽兴,也要到此为止,沈时晔捏一捏她柔软的手心,“有空再陪你逛后半截。”

    顾影说好,问他,“沈先生是不是从来没有逛过这种街?”

    沈时晔莞尔,“是很新奇。”

    “新奇”,他说得真委婉。

    在小巷里摩肩接踵是新奇,坐两块钱的叮叮车是新奇,吃三四十块钱的蒸排骨是新奇。住在握手楼,走在逼仄的高楼之间来往的香港,和临海半山别墅,天际线上居高临下的香港,不是同一个香港。但顾影喜欢看沈先生在人间烟火里,像神明垂询人间,在人流涌动中找到她的手。

    下了车,幻影开到他们身侧,后面有另一辆宾利,是来接顾影去养和医院的,她一早就答应了骆诗曼陪她做检查。

    助理揿开车后座,但沈时晔挽住男人的臂弯,介绍道,“这是振霖先生,你听说过的。”

    顾影小时候就听说过。振霖先生出身香港巨富,英俊倜傥,是顾德珍的第一位客人。他对她一见钟情,长包了她,不许她再接别的客人。梦里不知身是客,他们是一响贪欢,沈先生很快要奉父母之命回香港娶妻生子。但他是有担当的,许诺带顾德珍一起走,可顾德珍当时不过二十岁,锋利貌美年轻气盛,对男人说,“我不做情妇。”

    振霖先生是绅士,不勉强她。当年香港尚未回归,他一走,从此两地音书断绝。顾德珍托人买到香港的报纸,头版就是豪门联姻的盛事,他挽着圣洁白纱的新婚妻子,像王子与公主。顾德珍躲在更衣室里读这封报道,她不识繁体字,只能反复地琢磨那身笔挺的西装是哪家高级工坊定制、钻戒又有几克拉,没等研究清楚,会所妈妈桑在外面叫她,她将报纸折了又折,藏在妆台下面,匆匆赶出去接下一位客人。

    妈妈桑在门外骂她,“哭什么?快擦干净,别让客人看见。”

    顾德珍答,“睫毛膏掉眼睛里了。”

    后来生了顾影,顾德珍每每烂醉回家,潦倒中最常说的一句醉话就是,“如果当年跟了沈先生走……”

    顾德珍有过那么多客人,她却只对顾影提过沈先生。还小的时候,顾影问她,“妈妈,沈先生是不是就是我爸爸?”

    “我倒情愿他是呢,这样就可以把你送去深迟迟不放人,“你对那位骆小姐未免也太上心了。”

    他已经懂得女朋友的闺蜜就是不能得罪的娘家人,因而把不满的情绪掩藏得很好,只有深而静的眼眸里溢出了充分得过了头的占有欲。

    顾影拿他没办法,“……她怀孕了,你就让让她吧。”

    岂知沈时晔根本没打算跟她讲道理,扣住她双手逼近一步,“你跟她走这么近,会不会有样学样,学她怀着孩子逃跑?”

    第 55 章   第 55 章

    Chapter 55

    顾影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痴线”,提起小包原地跑路。到医院时和骆诗曼大倒苦水,骆诗曼根本不信,“你编的吧?沈董那么端庄贵重一个人。”

    顾影哽了哽,把什么骑马、鸳鸯奶茶之类的脏东西通通咽了回去。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算她现在出去爆料,都不会有人信她的吧?!

    骆诗曼是VIP客人,检查过得很快,出来时跟等在外面的顾影大惊小怪,“天呐,我刚刚看到某位新晋大满贯影后!狗仔说她隐婚隐育,原来是真的??”

    养和是香港顶级私医,号称顾影乖乖被他牵着手,诚实道,“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血压飙升。”

    不是吓的,就是气的。

    “要是你被认出来了怎么办?”她又问。

    “不要紧。”沈时晔紧了紧她的手,“没人敢乱拍。”

    今天香港不到二十度,凉风和畅,阳光明媚,正是最舒适的时节。

    下午沈时晔还要去埃克森在内地的机构开会,满打满算也只能挤出一个钟头来陪她。但他一点也不见着急,从薄扶林道穿过一片山乌与细叶榕,来到皇后大道西,从中环到至听不见病人和医生的声音。正当时,对面另一间套房的门开了,护士引着一对中年夫妇走出,柔声道,“太太的情况比上一周好多了,不过毕竟是高龄产妇,还是要多注意,多卧床……”

    走在前面的太太挽着法国髻,一身剪裁宽松的香云纱裙,小腹微凸,她戴着翡翠玉镯的双手轻轻放在上面。

    顾影耳边嗡鸣,不可思议,“妈妈?”

    那个女人脚步一顿,忽然头也不回地走向走廊另一边。护士和她身边的男人都缄默下来,看着她们一个走一个追。

    顾影顾不上管外人的目光,脚步急促地跟了上去,“顾德珍!”

    孕妇不能走太快,顾德珍停下来,回身面向顾影。她如今洗净铅华,风韵犹存的脸处处透露出被人呵护的精致,若不细看,竟然看不出曾经的风尘迹象,俨然一副贵太太模样。

    这是顾影所不认识的顾德珍,但是世界上没有孩子会不认得自己的母亲。

    顾影的目光从顾德珍脸上移到她腹部他禁锢住腰,“他们看不见。”

    对面的人亦关心问起,“沈董,您的屏幕冻住了?。”

    “有点状况,不要紧。”沈时晔沉稳地说,“继续。”

    作为状况本人,顾影一声不敢吭。高管继续对沈时晔做检讨,“沈董,因您与董事长两年前多次向我们预警全球经济下行,我们已着手全面退出东亚市场,但仍有动作不及时,折损大约20%上下……”

    顾影没细听对面在说什么,而是认真盯着沈时晔深邃耐看的侧脸,盯得近乎入神。人没办法想象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她从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一句话决定几十亿财富的流向和分配,想象不到一家超级企业要承担多少社会责任,更想象不到掌握着这家企业的家族内部关系是多么错综复杂。

    她突然不敢轻举妄动了,怕他为难。闭上眼睛她都可以想象别人会怎么编排这件事,什么【大顾小顾】【母女双修】……又艳情,又刺激眼球,这种料最受欢迎。

    这件事应该止于她和顾德珍之间,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冷藏,是纵使相逢应不识,她们谁也不该认识谁。

    “在想什么?”沈时晔切了线上会,手指在她下巴上摩挲。

    顾影知道他体察入微,刚刚必定看出她心,又看向她身后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眸光微颤,“你……结婚了?”

    顾德珍沉默一下,只水湾做公主了。”顾德珍拍拍她脸,“可惜呀,那晚是三个男人,认不清的,我也不知道你爸是哪一个。”

    过了快三十年,振霖先生竟然回来了。他如今应当也有五十几、近六十岁了。但与这个年龄段的男人不同,他头发茂密,身材也保持得宽厚匀称,一身深蓝色西装,处处透出养尊处优与讲究,除了眼尾的纹路和鬓角微霜,并不怎么显出年龄的痕迹。顾影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停,在他高贵从容的风度中,直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顾影心里一沉,未来得及深想,沈先生先吩咐护士将顾德珍扶了出去,然后走到她面前,轻轻颔首,“打断你们叙旧不是我的本意,但你妈妈现在不能情绪激动,也不能受累。”

    他打开羊皮皮夹,递来一张硬质镀金名片,“这是我们在深水湾的地址,你有空可以来陪她说说话。她很想你,孩子。”

    顾影垂眼,看清那上面的烫金的字样——

    【深石集团董事局副主席沈振霖】

    *

    晚间,顾影回到半山时,沈时晔还未从内地回家。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这就是实情。”

    女眷在赛马会上的着装皆有定例,没太多自由发挥的空间,顾影翻了翻lookbook,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全套帽子裙装鞋履珠宝。嘉宁和她大眼瞪小眼,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如此清心寡欲,对绚烂的时尚事业充满了令人发指的冷淡。

    正当时,沈时晔的直升机也降落在湖面上,他还有公务,因而没来得及管两个女孩子,直接上了顶楼的书房。顾影从阿良和佣人的低语中得知他回来了,像只被猫草清香勾到的小猫,轻手轻脚地跟着上了楼。

    楼上书房的大门紧紧湾仔,从轩尼诗道到喜帖街,带她走狭窄失修最具老香港风味的小巷,杂货店内放着旧磁带,「百德新街的爱侣……」。

    他也陪她排网红茶餐厅的位,吃什么都不要紧,他慢悠悠翻过菜单,对老板娘说,“一杯鸳鸯奶茶,唔该嗮。”

    路上总有行人认出他,这也难免。养尊处优的从容和气度托着他,即便只穿一身白衣黑裤,他在人群里面也气质清绝。暗处有镜头对准他们,顾影尚且一无所觉,晕晕乎乎地被他大手护进怀里。

    走累了,顾影跟他上了叮面锤了一把。咽下去,才私密性全港别无二家,豪门贵妇和超级巨星都喜欢选在这里生产,遇到一些熟悉的面孔也是难免的。

    顾影不追星,都不知道她口中那位影后是谁,“小声点,你就不怕别人把你认出来,跟聂东煜通风报信。”

    骆诗曼惊恐地捂住肚子,“呸呸呸,别咒我。”

    她消失一个月,聂东煜跟疯了似地,联姻不管了,弄得订婚宴也没办成。现在那位未来的聂少奶奶估计恨死她了。要不聂夫人要飞回北京处理这场烂摊子,今天也不会轮到顾影来陪骆诗曼做产检。

    做完常规检查,诗曼还要去中医科那边拿调养的方子,刚出产检区,她一拍脑袋,想起来,“我的包忘拿了……”

    孕妇记性会变差,情绪也波动得厉害,骆诗曼对这小事表现得十分懊恼,顾影安慰她,“没事,我去帮你拿,你先给医生打脉。”

    顾影折回去取了包,走廊上寂静无人,甚闭合着,偶有一两句低沉声音飘出来,是他在给下属做批示,那么威严庄重严肃。顾影在外面转了几圈,不敢打扰他。

    她完全不懂商业上的事情,下午拿到沈振霖的名片,手机上搜索他的名字,知道了他是沈时晔的大伯父,深石上一代的二把手,她乱糟糟地想了一通,不知道这件事会怎样影响她和沈时晔的关系。

    其实不应该有影响,沈振霖早已公开宣布隐退,在媒体面前一向对沈时晔赞赏有加,

    而且顾德珍只是他的情妇而已,什么都不能作数的。

    不知是否是她思索时的脚步声略重了一些,书房的门骤然开了,沈时晔拧着门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看她,“进来。”

    顾影被他抓了个正着,不尴不尬地站住了,“会打扰你工作……”

    沈时晔这会儿没空跟她慢悠悠地磨,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你在外面更加打扰我。”

    他没法说出口,听见她踩在地毯上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就会下意识地分神。即便正在与下属的交谈,也忍不住去想她正在外面做什么,这是他在公务中前所未有的心猿意马。

    沈时晔回到他严肃庄重的办公桌前坐下,让顾影侧坐在他怀里。面前一方大屏,几位高管还挂在线上,视线目光炯炯地穿过屏幕看过来。

    顾影:“……”

    好荒唐,好昏君,好荒淫无道。

    她想反抗,被里有事了。仰脸看了他一会,又闭上眼睛,淡粉的唇乖巧而甜美地微翘,“在等你忙完,给我晚安吻。”

    办公桌够大,沈时晔一把将她抱了上去。衬衣胸前的扣子绷开,曲线玲珑起伏,他的手放的位置十分危险,对她处处爱不释手。顾影十指扣住桌面,上身仰起,难耐地忍了一会儿,颈肩闷出香热的汗。

    被嘉宁在这里撞见过,她还有点应激呢,可惜抵抗不住他的技巧和手段,用不了几分钟,就被他揉得吻得全身心沦陷。他热衷于对她的身体使用各种工具,今天是他的领带,笔挺整洁地放进去,湿漉揉皱地抽出来。

    顾影双眼泛水,被书房的白炽灯照得目光迷离,趁她还晕晕乎乎,沈时晔冷不丁告诉她,“今天在街上,被拍到了。”

    顾影清醒了一点,“拍到了……什么?”

    深石有专门监测舆情的部门,沈时晔将公关传给他的文件,点开在大屏上,有两条。

    第一条是小报报道,言之凿凿【太子爷与纯欲生嫩学生妹共游铜锣湾一步一kiss艳煞旁人】,长焦镜头下的配图模糊得很,当然也并没有拍到他们kiss,香港小报聂西泽用手臂锁紧,压束在臂弯里。

    “别走。”聂西泽轻声,“今天是Fiona第一次比赛。”

    “Fiona……”顾影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住,脚步停稳不动,“她已经长大到可以参加赛马的年纪了?”

    “嗯,所以作为她的爸爸妈妈,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起来为她作见证?”

    Fiona是聂西泽的马。那是几年前他们一起去北欧,顾影亲自挑的,最合眼缘的一头小母马,后来养在剑桥的马厩里,要说他们是Fiona的爸爸妈妈……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是顾影还是尴尬,不知道聂西泽是什么意思,“你不生我气了吗聂老师?”

    聂西泽瞥她一眼,“离过婚的人都能为了孩子坐下来,怎么我们就不行?”

    他不愧是沈时晔带出来的,深谙怎么道德绑架别人。偏偏顾影吃这一套,歪了歪头,轻声埋怨,“你不早点说,Fiona也许都不记得我了。”

    漂亮女孩的埋怨不令人讨厌,而是带着三分娇嗔,她从来只对亲近的人这样,是一种暗中的示好和破冰。聂西泽从善如流地接下,笑了笑,“Fiona不记仇,你喂她一根胡萝卜,她就又最会造谣。

    另一条是条半分钟的视频,是由素人博主上传的,标题【我为这对氛围感情侣拍到了人生视频~】。

    经过几小时的大数据扩散,这条已经上了网络热门。网友暂时还没有扒出视频主角的身份,但是显然已有专业人士识别出来,否则这也不会被提呈至沈时晔案头。

    “对面开价五千万买断。”沈时晔扶住她的腰,目光深究地垂视她,“你说,这笔钱该不该花?”

    第 56 章   第 56 章

    Chapter 56

    那条短短十几秒的视频,顾影目不转睛。

    在长焦镜头前面,顾影低头在路边小店挑着百合花,身后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矜贵清绝,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侧脸。顾影含笑和店主交谈,没有察觉他的表情。等她买好花,沈时晔顺势接过,连人带花揽进怀里。女人明眸皓齿红唇黑发,男人气质卓绝贵重,两人对视一眼,不知说了什么,忽然都微微会心一笑,向前走进人流里。

    博主给视频叠了一层胶片滤镜,配上港乐,像旧港片里的场景。封面截图停留在顾影抱着花起身的一刹,顶级美女身段款款窈窕,标题起得又有噱头,众多恋爱脑大王,沈嘉宁占据了整个二楼起居室,被她招来的各家sales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推龙骨架,上面是真丝的薄纱的绸缎的争奇斗艳的各式礼服,试衣模特挂着珠宝、踩着高跟鞋在她面前展示上身效果,嘉宁趴在贵妇沙发上,嘴里嚼手工曲奇,一边看秀,一边在lookbook打叉划勾,忙得很,“姐姐,快来挑裙子。”

    顾影自觉灰头土脸,与这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气氛格格不入,婉拒她,“不了,我用不上。”

    “可是过两天就是赛马会了呀。”

    赛马会是香港富豪圈年前的最后一场社交盛会,每年由作为创始会员的几大豪门轮流做东,今年正好轮到庄家。候在一旁的潘师良绕过嘉宁,将请柬递给顾影,言简意赅道,“庄小姐这一份邀请,是为了专程向你道歉,请你务必赏光。”

    请柬竟然是手写的,抬头一行字[沈先生与顾小姐敬启],下面写了时间地点dress code,最后面是庄咏颐的英文花体签字。

    顾影将请柬折起,没什么表情,“她家的确欠我一个道歉。”

    “当然。”阿良彬彬有礼地表示赞同,“你不高兴,阿晔就不高兴,阿晔不高兴就是整个深石不高兴。所以庄家不敢轻慢你,这个道歉,必须要做到你满意为止。”

    顾影被捧得晕晕乎乎,“阿良伯,你让我觉得现在跺一跺脚香港就要抖三抖。”

    阿良莞尔,“不要低估自己嗑学家闻着味儿就来了,实时评论飞速上涨。

    [我去,神颜素人情侣??]

    [素人个屁,男方的表绝版九位数,女方的锁骨链是HW高阶私定,这是富少出街好不好]

    [富少不开超跑,陪着女的压马路耶!更好磕了]

    [好大好白……我是说那面墙]

    [这体型差…一场不必要的麻烦,让人讨厌,让人心烦。

    一只冰冰凉凉有着沉重分量的东西压在了手腕上面,顾影回过神,垂眼看去。

    是手表,满钻天文星空的底,铂金外壳上嵌了一圈蓝荧荧的宝石,古典精致,优雅永存。

    “这是……”

    “两年前我留给你的那块表,同一只机芯。”沈时晔手指沉着地按在蓝宝石表面,按着表盘之下她的脉搏,语气掌控而笃定,“让你记住时间,钟表走到尽头,就是下辈子,记得来还我的五千万。”

    得益于深石公关部卓越高效的工作能力,当天那点水花很快从网上删得干干净净。网民注意力转得快,收藏夹里的一个视频突然失效,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港媒再提起沈时晔,也多在时政财经版。偶尔一笔带过他的花边,也是感慨他这半年转了性,从繁花锦簇变成深居简出。阿良伯去一趟中医馆探老友,带走两斤上好肉苁蓉煲汤,小报嗅到味道,立刻大肆编排起来:【千亿少爷难言之隐?求医问药难过美人关,威猛哥虎骨丸力挽狂澜】。

    顾影读到这一条的时候正在撑在梳妆台前面,膝盖湿红跪不稳,身体被干.得前后摇晃。沈时晔把报纸工工整整铺在她眼前,逼着她烧红的耳朵问,“要不要辟谣?嗯?”

    *

    香港太小,富人区多半毗连,象牙白宾利自半山出发,不过二十分钟便到了庄家赛马会的所在。那是西贡海边的一块跑马地,海风和畅涌入,周边一圈淡粉色的羊蹄甲紫荆花到了花期,扑簌簌落地,被女士们典雅细长的高跟鞋踩过。

    宾利在白色贵宾楼前面停下,侍者揿开车门,嘉宁先下车,一身Valentino的Classic小红裙,花苞发髻侧边夹着只珊瑚状的网纱帽,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清新明艳。

    整个港岛如只有一位公主那一定就是沈嘉宁,宴会主人庄咏颐亲自出来迎接她,给了她亲热的拥抱,“阿宁,恭喜你被Stanford录取了,好棒。”

    对随后的顾影,她做不出多好的脸色,只好公式化微笑,“Evelyn。”

    风水轮流转,她也得对面前的女人赔笑了。

    顾影表情很淡,点点头,“Charlene。”

    庄咏颐引着顾影和沈嘉宁往马场走去,草地修剪整齐绿草如茵,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木制玻璃结构的观赏台分两层,一层是露天的看台,远处的白沙海滩与近处的草场都尽收眼底,十来个骑师将马匹牵出,正在跑道起点处整装。观赏台二楼是庄咏颐大哥策划的艺术品展览,顺便办了个酒会,供宾客饮酒社交。

    今天来的这群人各个是香港的老钱,是富豪圈内最浓缩的小圈子,这个是船王的孙女,那个是酒店业龙头的接班人,彼此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最熟的一班人。刚进了鲜花拱门,嘉宁便被一群小女朋友们截住了,顾影落了单,对其他人又不熟悉,高跟鞋笃笃地踩过木地板,干脆仰脸赏起了墙上的画。宾客忙着谈笑风生,她反倒成了这艺术展唯一的观众。

    “这是西班牙画家T.G.Krug自刎之前所作的最后一副作品。玫瑰头颅——致绝望的爱。”身后一道暗哑的声音。

    顾影转过脸,庄文琦立在暗影处,身形微佝。几天之内,他已经大变了样,两颊微凹,称得上形销骨立,撑不起一身量体定制的西装。

    她神情一冷,掉头走向展览走廊另一边。

    “小影,我今天过来,是要为上次的事情道歉。我不该……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疯了。”庄文琦病态迷恋地盯着她的背影,微笑着,“我现在想明白了,他们都不重要,等你伤够了心,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顾影脚步咔一声停住,扬起的脸冷若冻玉,“第一,别叫我名字,你不配。第二,你就是地面上的一颗灰尘,阴沟里的一只老鼠,你在想什么,没有人在乎。你如果真的疯了,麻烦左转大屿山23号精神病院,明白?”

    “你变了。”庄文琦脱口而出,“为什么?因为……他?”

    上一次见到他,她明明还害怕惶恐,浑身发抖得说不出话。

    庄文琦想起第一次见到她,13岁的少女,像头珍稀的灵兽,精巧、柔软、纯洁,天生地适合被雄性征服和掌控。

    于是沈时晔出现的时候,庄文琦内心一震,心底既嫉妒,又不甘,又滋生了无尽的窥探欲。

    有资格捕获她的男人出现了,他是怎样制服她的?是否咬着她的咽喉,掌握着她的柔软,折断她的腰……

    隔着不远的距离,庄文琦似乎闻到她的体香,也许还是被男人改变了,不再像少女时那样青涩。

    有人大步流星走过,打破了他的颅内高潮性幻想。聂西泽一身高贵纯白西装,衬得长身玉立。他长腿阔步走到顾影身边停下,宽肩隔开了庄文琦粘腻如附骨之蛆的视线,“有病就去治,痴线。”

    面朝顾影,他又快速变脸,温和下来,“午安,Evelyn。”

    顾影呆了呆,脑内缓缓冒出两个巨大的疑问。

    首先,西泽什么时候回香港了?

    其次,是什么样的巧合……让他和她今天穿得像情侣装?

    顾影今天偷懒,也穿一身不会出错的白。纯白的及膝裙,白的长筒手套,粉珍珠的一套首饰。而聂西泽外穿白西装内搭粉领带,和她连配色都遥遥呼应上了,要说不是精心设计,都有点说不过去。

    嘉宁像只采幕布。

    “删吧。”顾影挽住他胳膊,轻巧地开着玩笑,“五千万,我打欠条给沈先生。”

    沈时晔感知她手心的凉意,没去看她,“那你要还到下辈子。”

    顾影仰起脸,轻声,“那就还到下辈子。”

    她也想和恋人站在天光之下,可是因为她所爱的这个男人的身份,注定了会不公平,一定有一个人要迁就另外一个人。

    他有他的世界,在中环天际线,在物质金字塔的最顶端。决定爱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永远不能和她手拉手压马路,在街边分食一只菠萝油,接吻温存,白砂糖粉融化在舌尖。那是纯爱,是puppy love,他恋爱的方式,是浓烈、纯成人的。

    她理想的生活,是稳定而平静的日常。从实验室回来,可以有人为她留一盏灯,或是伴侣到学校接她,被学生们挨个问好叫师丈——别人提起的时候,会说顾老师和爱人感情很好呢,是两个好好过日子的人。

    可是,沈时晔不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男人。倘若他们只是素人情侣,今晚这条热门便只是一段阴差阳错的曝光。可他是豪门太子,放任继续发酵下去,顾影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事情的走向。她会被掘地三尺挖出,编排出一段贵公子与女大学生的露水情缘,然后也许会有知情人爆出她和西泽的关系,酝酿出一场豪门兄弟阋墙的大戏。

    这件甜味小事会很快演变成着味儿就过来了,“小哥哥,我给你和小嫂嫂配的这一套怎么样!”

    顾影:“……”

    等等。

    聂西泽没给她出声的机会,自然而然揽住她薄肩,“嘉宁今天得一百分,我的卡随便刷。”

    “真?超跑也可以么。”嘉宁立刻笑逐颜开,“大哥说我没驾照不许我买,难道我就不能摆着好看么,哼!”

    聂西泽对妹妹勾勾手指,逗猫似地,“买火箭都可以。”

    顾影:“……”

    鉴定完毕,聂西泽今天也癫癫的。

    她挣扎起来,被跟你好了。”

    平日冷若冰山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聂公子突然这么满面春风,旁观者便都觉得他们很甜。

    聂西泽这几年少回香港,在这里稍站了站,自然而然便被团团围住,成了酒会的中心。过来敬酒的人里,有的人在英国见过他和顾影,还记得顾影的长相,又不知从哪里听过一些过期的传言,问起了他们是否好事将近。

    如此一个传一个,全场都知道了,聂二公子带着未婚妻从英国回来参加这次赛马会,是要见证他们的爱女(一头马)拿下今天冠军呢。

    正当时,庄大公子在观景台外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位、也是最贵重的一位客人。他知沈时晔喜清净,引着他从走道另一侧上了露天看台,给他敬了烟,“对了,今天你弟弟向端方贵重,不可能搭理庄文琦的疯言疯语。他目光只朝向聂西泽,怒意隐而不发,显得深沉从容极了,“两年了,该收拾的渣滓不收拾,你输给我,不冤枉。”

    聂西泽冷笑两声,不落下风,“现在就论输赢?未免还为时尚早。”

    *

    为了避免顾影这个腥风血雨的体质再掀起什么事端,庄咏颐干脆将男宾女宾的坐席隔开。

    嘉宁消失了半天,这会儿才回来。她浑然不知刚刚自己错过了什么场面,只顾着跟顾影大倒苦水,她的青梅竹马刚刚竟然跟她告白,好吓人好尴尬。

    顾影勉强笑着附和她,余光扫过男宾所在的看台,目光凝了凝,发现沈时晔和聂西泽的座位不知何时双双空了。

    *

    二楼贵宾区。

    砰地一声,玻璃幕墙被人徒手生生打传了,一道男人的身影被击飞过去。

    “你……”庄文琦躬身跌在地地找人,终于在贵宾区找到这个满地狼藉血气弥漫的房间。

    男人的闷哼、搏斗、拳头砸上骨头的声音从不远的弟媳也来了,带了匹马,你是不是该给他们添个彩头?”

    今天开盘赌马,他的意思是让沈时晔下一把重注。沈时晔接过烟却不抽,蹙眉问,“我哪个弟弟?”

    圈内人都知他和西泽最亲,庄公子从唇边夹走烟,疑惑他陌生的语气,“就是西泽啊,你怎么……”

    话音未落,二楼上走下有说有笑的一行人。沈时晔抬眼望去,看见顾影和聂西泽一前一后站在看台台阶上,一个白长裙一个白西装,宛如婚礼现场,马上就要走上祭坛宣誓。

    第 57 章   第 57 章

    Chapter 57

    聂西泽手里拿着个白色长条邮差包,显然也不是他的,而是遵从绅士礼仪替女伴拿包。

    顾影打着把白缎底碎花的遮阳伞,在伞沿下一抬眼,细长的高跟鞋跟在楼梯台阶上绊了绊。

    聂西泽回头,抬手扶住了她,“怎么了——”

    顾影抿着唇,手中伞柄被海风吹得摇摇欲坠,下一秒,一只修长有力指骨分明的手越过聂西泽,在众目睽睽之下,托着她小臂,将她从楼梯上带下来,顺势接管了她手里的伞,“不习惯就不要学别人穿高跟鞋。”

    顾影还是懵的,只知道顺着他蜜的蝴蝶,闻这腰臀比…我左转去小粉站了。有没有身材超辣金丝雀x豪门霸总的文看看?]

    [男的眼神,看狗都深情!]

    [hk街拍水平这么高??摆拍的吧!]

    [女的美过今年那堆港姐了,hk也不是没有美女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影看得尴尬,屏幕下滑,最新评论里面突然冒出了许多香港ip:

    [男方睇起好面熟,有冇人同我对个暗号?]

    [SS家太子爷?千亿少东?]

    [Bingo.]

    这简直是指名道姓了,顾影心情复杂,“这都不删?”

    “为什么删?”沈时晔轻描淡写地抬头望一眼,“拍得很好。”

    是很好,从滤镜到配文配乐都充满网感,是短视频传播学的成功案例。但深石公关部可正为此咬牙切齿焦头烂额呢……太子爷在下沉市场短视频平台靠卖脸出道,说出去笑死人。

    视频又在屏幕上循环了一遍,顾影看得仔仔细细,记住海风的走向、光影的流转、他看她的眼神,港乐唱尽,他和她的背影隐入人流,最后一帧黑屏,落下的话答,“没有不习惯……”

    她表情很麻木,心底却各种激烈地闪念——他怎么来了?明明今早他还说没空,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让她和嘉宁两个细路妹自己玩。

    聂西泽表现得尚且很沉静,走到他们中间,对沈时晔叫了声“哥”。顾影一左一右被他们夹在中间,一个帮她撑伞一个帮她拿包,六目相对,顾影先撑不住,移开眼睛远目,“哈哈,今天天气好好喔。”

    沈时晔没理她,眼睛只看着聂西泽,“阿泽怎么突然回香港了?也不提前说。”

    “快过年了,正该阖家团圆,大哥难道晚了吗?”

    他说出“阖家团圆”四个字时,一只手又自然而然地搭在了顾影肩上。

    后面的一群人激上,吐出口血雾,“你敢让顾影看见你这样子吗?”

    “你还敢提她。”聂西泽捏了捏拳头,骨节之间发出可怕的弹响。他单膝蹲下,压制住庄文琦,第二拳紧随其后,砸进他的下颌骨。

    一串沉着的脚步声停在身后,聂西泽不必回头看也知道是谁。庄文琦被打得耳边嗡鸣,剧烈的疼痛侵袭。视线一片血色中,他看清两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咳喘一声,“聂西泽,你在为你哥做打手?你知不知,这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前几天在西营盘,他强要她上床,你知不知她多可怜——”

    话音被两声大腿骨折断的可怖声音,庄文琦惨叫起来,在地面剧烈扭动,但下身动弹不得,让他如一只卑贱的蛆。

    沈时晔单脚踩在他膝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深沉而威严。

    庄咏颐此时正在身后看着自己哥哥,她是被沈时晔特意带上来作见证的。沈时晔脚下用力捻了捻,转过脸问她,“庄小姐看见了什么?”

    庄咏颐何曾见过他动真格的场面,连吞咽都不敢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不对。”沈时晔平静而冷酷地陈述,“你看见你二哥失足摔下二楼,折断了腿骨,恐怕以后只能是残废了。”

    庄咏颐只好将他的话重复一遍,并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沈先生或是顾小姐面前了。”

    庄文琦很快被人挪了出去,聂西泽仍半跪在地面,血腥味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他刚刚说的西营盘,是什么事?”

    “阿泽,她现在是你大嫂。”沈时晔冷淡地警告他,“不要窥探我和她之间的事。”

    聂西泽充耳不闻,摇摇晃晃从地面站起,执着地问,“你强迫她?你竟然强迫她?”

    “是又怎样?我让她证明她爱我,然后她确实证明了她爱我。”沈时晔轻微地笑了笑,“也许一开始算强迫,但是因为她爱我,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两厢情愿。”

    “她-爱-你。”聂西泽和他对立站着,一字一句,“你好像把这件事看得很理所应当。那你呢,你用什么还她这一句爱你?”

    “阿泽。”

    触到沈时晔一瞬间蹙紧的神情,聂西泽蓦地懂了,哂笑一声,“你连一句爱她都无法说出口。”

    沈时晔不为所动,反应得冷淡,“我知道你嫉妒,但是对我做再多臆测,也不能改变她不爱你的事实。”

    他隐藏得太好,没人知道,有很深的钝痛正从心底蔓起。

    聂西泽唇角浮起更深的笑意,“嫉妒?我有什么好嫉妒你的。反正她也不能永远爱你,也许只有一两年,甚至只有几个月,你总要去履行你的继承人责任,找个家世相当的女人结婚生子的。集团、家族,这些责任你不忍心压在嘉宁身上吧?所以你爱不了她,你只能卑鄙地汲取,等你享受够了,再一手推开她。顾影不会纠缠你,甚至可能祝福你,让你没有负担,也不觉得亏欠,可以心安理得去做你的好丈夫好爸爸。这么识趣懂事的女人,谁会不喜欢呢?

    “大哥,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些?你脸色这么铁青,是不是因为我把你的念头说破了?既然已经说破了,我再说一点你没想到的,你猜我为什么回香港?有一天走在剑桥街上,我突然想通,你们迟早会分手,我要等着那一天。到那一天,只有我还陪在她身边。我会陪她到生命尽头,和她的名字一起写在教科书上。你和她只有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和她却还有一辈子。和一辈子比起来,你和她的一朝一夕又算什么?

    “你说她现在不自己,连被玻璃划伤手臂也不在乎,任由鲜血顺着紧绷的肌肉涌出。

    顾影在二楼一个一个房间烈地交换着眼神,都是二代里的二代,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场面真没见过。

    这两位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在这里疑似抢着为一个女人献殷勤的算什么?

    还有什么阖家团圆……你们家的阖家团圆是这种两男一女的团圆?

    虽然心里很激烈地这样想,但没人敢把这些腹诽写在脸上。经过沈时晔时,一个个客客气气地叫“沈先生”“沈董好”。

    唯有一个人不识数。庄文琦自聂西泽和沈时晔双双出现在顾影身侧时便嫉恨得发了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三人,一句疯话没头没尾脱口而出,连庄咏颐都来不及拦住他,“你们两个算什么——我才是她爱的第一个男人!”

    一刹间,连风似乎也静止了。赛马已经开始,雄壮的马蹄声不绝于耳,看台上却并无几个人在留心观赛,几十双耳朵都竖着听这边的动静。

    沈时晔在外一地方传来,她急忙奔跑进去,看见聂西泽躺在地上,衬衣上全是血迹,被沈时晔单膝压制着胸膛。

    顾影头脑一嗡,什么也顾不得,狠狠推开沈时晔,在聂西泽身边跪下,捏着他的手,看着他脸和身体上的淤青和血迹,眼神惶惑,“你有没有事?”

    沈时晔并未对聂西泽下狠手,他在盛怒中也拿捏着分寸,疼痛完全在他承受范围之内,跟刚才庄文琦两下折断腿骨的待遇相比,已经称得上仁慈。但聂西泽反握住顾影的手,一开口却是气若游丝的样子,“我没事,大哥发火管教……是应该忍耐的。”

    顾影用手背掩着苍白的半张脸,因为血迹,一阵一阵地头晕目眩,“那也不能这样子!”

    眼前的事情混乱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都想象不到这两个人能打架!

    ——不,不能叫打架。

    是沈时晔对弟弟单方面的霸凌,欺压。

    沈时晔站直身体,带血看着,沈时晔对父亲换了公式化微笑,关切问,“董事长今天不是该去曼哈顿总部?”

    “推迟了。”沈振膺扣着西服起身,“你大伯父今天在青徽园设宴,跟我走一趟。”

    沈家最重人伦亲情,但大伯父沈振霖这几年深居简出,不怎么见人更别提他的妻族和沈时晔两年前在珠岛受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亲热的一家人,如今也难免有些疏远了。这一切前因,让今天这份邀约显得不同寻常,但沈时晔对家族内务一向缺少好奇心,不动声色地上了父亲的商务车。

    不是去公务应酬,沈时晔把双排扣外套脱了,沈振膺瞥见他喉结下方隐隐约约的痕迹,冷不丁问,“你最近那场恋爱谈得还好?”

    沈时晔不意外沈振膺知道顾影,但他和沈振膺并非可以推心置腹谈论情感生活的父子关系,便把心中的焦灼隐藏得不见痕迹,“很好,她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昨天为了顺他那颗嫉妒心,大概说了有一百次爱他。换一个女人,他想都不会有这种耐心。

    但她不知他内心深处那份阴暗的、想要独占的心情。

    他已经在心里演练筹谋过无数次要怎样将她一世锁在身边,却不能下手。

    明知可以为却不得为之,因而深的手垂落身侧,看顾影伏在聂西泽身边轻声细语,脸色已极尽冷沉,“顾影,你男朋友在这里,你是不是关心错了人?”

    顾影从进门之后就没看过沈时晔一眼,五分是因为害怕不敢,还有五分是因为怨气不满。即便被他阴阴沉沉地质问了,她宁愿盯着满地的玻璃渣子,也不肯看他,一张雪白小脸板得很紧,“我只关心该关心的人。”

    “聂西泽他好得很!”

    顾影骤然提起声音,“……他身上全是血!”

    沈时晔这辈子就没想过还能被别人演到他头上,因为盛怒,手臂上的青筋直跳,鲜血渗得更快。他冷笑着伸出手,“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血都是从谁身上流出来的。”

    第 58 章   第 58 章

    Chapter 58

    等顾影察觉过来沈时晔手臂上有道深长的豁口时已经晚了,男人怒火中烧,阔步到她眼前,一把将她腰肢扣住拉起,鲜亮的血液沁入白绸缎的裙摆,像新娘被劫杀后留下的血色婚纱。

    草坪上的比赛已经开始,密集的马蹄声、哨令与喝彩中,并未有人察觉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

    沈时晔大步流星走得急促,爱我,可是十年二十年之后呢?顾影是个多心软的姑娘,你比我更清楚。她迟早会忘记你、爱上我,时间奠定的爱,会比她今日对你的爱更深刻、更隽永、更浓烈。哦对了,我们会有孩子,以后叫你大伯,过年过节记得给封红。”

    沈时晔宽宏大量地等弟弟把话说完,才一拳打上他的下颌骨,强硬的骨骼关节凿进皮肉里,发出非常可怖的声响。

    聂西泽不设防,连退几步,后背撞上墙。他早知沈时晔不快,但没料到他真的会动手。毕竟,曾经是沈时晔亲口教他,暴力永远是最后诉诸的手段。用暴力镇压人,不符合他们高贵、沉稳、理智的教养。

    但显然,事涉顾影,他们谁也沉稳理智不了。

    沈时晔提起聂西泽的衣领,冷冷吐字,“敢肖想她,即便是你,也是找死。”

    他眸中仍是深沉冷淡的底色,但已有抑制不住的酷烈怒火在燃烧,不复从容。      

    聂西泽知道能逼得沈时晔动手,他今天已经称得上大获全胜,唇边嘲讽的笑意扬得很高,“大嫂?她今天点头我就能立刻和她领证结婚,你能吗?省着点力气吧哥哥,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要叫她一声弟妹。”

    沈时晔一言不发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踩着满地的玻璃碎,两个人打了起来。

    聂西泽口角上大获全胜,心中畅快,因而反击得并不认真,看起来像被哥哥压着打——沈时晔也确实将他压着打,他精通格斗术,拳拳到肉,因为被嫉妒心逼句“心疼”是真是假。

    “我疼。”他竟然承认了,转身在沙发上大马金刀坐下,高大精悍的男人躯体松散地后靠,明明一身西装还穿得一丝不苟,通身掌控的荷尔蒙味儿却将人逼疯,“来吧。”

    沈时晔难得有点配合她的意思,顾影不疑有他,找到家庭急救箱,在长毛地毯上半跪下来,努力将视线只放在他的手臂上。可那只战损的手臂也性感得吓人。

    她身体深处莫名发烫,才一晃神,就被沈时晔掐着下巴掰过脸,正正对着他结实的大腿中间。

    “小姐,我有说是手疼吗。”沈时晔手指掐着她柔嫩的颊肉,居高临下阴沉而倨傲地教她,“……你老公是这里疼。”

    顾影自己有眼睛,当然已经看见了,那道危险的阴影轮廓。

    她的脸颊被热度熏红,不由得口齿绵软起来,“那是要怎样……”

    最近他们的频率其实很超过,沈时晔无论多晚回半山都会进她卧室,早上气血足,晨.炮当然也免不了,以至于半山主卧的床单一天要换好几次。短短一段时日她的身体已经被他高强度地教坏了,面对他就无法思考,细腰不由自主地酸软下去。

    她半跪在地上的大腿交叠着,无意识地蹭了蹭,就被沈时晔发觉了,打了她浑圆的大腿一掌,“跪好。”

    他的手下没有收力,顾影头皮发麻,雪腻的腿肉上浮出红色的巴掌印,鲜明的痛感紧接而来。

    “今天不会要你。”沈时晔神情冷酷,“你是养不熟的,不会认主的,非要我重新教一遍才可以。”

    他示意她解开。

    “今天午饭是不是没来得及吃?”他按着她后脑,每一句命令都不容拒绝,“就吃这个。”

    沈时晔按着她淡粉的唇瓣,惯用的香水掺杂着他的气息,顾影鼻尖嗅着,抬起来看他的眼神里尽是可怜和为难。僵持了一阵,迟迟没有动作。

    “没有你这样的……”

    “还没爱我的时候都有过一次了,怎么今天不肯了呢?”沈时晔温雅英俊的脸上闪过戾色,“是不是今天见过西泽,又不爱我了?”

    他的问话完全不讲情理,向来严密理智的逻辑似乎已经被嫉妒心完全打乱侵占。顾影心里战栗一阵,被他酷烈的感情催逼着,心甘情愿地埋首下去。

    顾影的裙摆凌乱堆叠在大腿上,而沈时晔甚至没脱外衣,一身英伦西装工整,只有裤链敞开,就这样拎着她如水润滑的发丝。

    她口中滋味好得让人发火,沈时晔浑身肌肉绷紧,逼得偾张的背肌上出了汗。

    耳边嗡鸣着,聂西泽的话阴魂不散挥之不去。

    她的爱是有期限的,有一天他要让她走,她会属于别人。如此乖甜的她,会用爱他的样子,去爱另一个男人。

    沈时晔被这些念头逼得着魔,扣着她的后脑冷冷地问她,“分的清你在吃的是谁吗?”

    顾影“唔唔”两声,眼角淌出生理性泪水,顺着潮热的侧脸滑下。沈时晔停了停,忍不到进卧室,直接把她掀翻在地毯上,沉哑地命令她,“坐上来。”

    这四个字像天方夜谭,顾影一个字也没理解。沈时晔失去耐心,直接抱起她,让她趴在他身上,头脸调转到和他相反的方向。墙角的更衣镜映出女人的曲线,窈窕有致曼妙动人。

    顾影死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一天,受不了被他目光注视的羞耻,想要逃离,直接被一巴掌打在了上面。她眼泛泪花尖叫一声,眼前雾气蒙蒙。

    雨滴飞溅,几颗晶莹落在他的眼睫上。

    同一时间,他将唇贴住她,顾影双眼蓦然睁大,震惊得瞳孔涣散。她身子酸软无力,几乎跪不住,强撑到腿肚子打颤,才没完全坐上去。

    她真的没有胆量坐上去,好荒唐,好亵渎,像刮了高台之上神像的金面,破了人家的金身,败坏了他玉骨清像的一张脸。

    但沈时晔自己完全不在乎,按着她不断下压,非要她完全坐上去不可。

    还是不敢相信,平日高傲贵重的男人,会低头做这种事。顾影被浪潮反复冲刷,终于撑不住彻底坐了上去。港媒算命的说他是帝王相,尤其鼻梁柱生得停,他一个也没理会。

    他知道自己迷了心窍,因而一遍一遍要她承认,“你会一直爱我。”

    **

    年前是深石上下最忙的时候,沈时晔半天没到公司,沈振膺不出半个钟头就知道了。沈时晔次日回到深石总部壹号中心,一出高管电梯,便见沈振膺一身冷肃西装,正坐在得发疯,完全不顾惜大有将聂西泽置之不理的意思。顾影被他带得踉踉跄跄,听见聂西泽躬身在地的轻微闷哼,不由心神牵动,口中叫着,“西泽!他还……”

    她频频回头,被沈时晔大力拧住腰,猛地按在墙壁上。大理石板又硬又凉,顾影被撞得脊背生疼,轻哼一声,唇被凶狠地衔住。

    沈时晔用流血的手掌掐着她柔嫩的咽喉,吐息酷烈,“你再敢看他一眼,我就没这个弟弟了,知道么?”

    顾影被他眸中黑沉直白的占有欲看得心惊,再多劝和的话都不敢说了。

    至停车场,沈时晔挥退司机保镖,亲自执了车取了车,流线型深色跑车如离弦之箭在沿海公路上奔驰,车速飙上了200码,沈时晔一手稳定地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着烟,烟灰簌簌落在伤口上也不管。

    顾影猜想他划破小血管了,所以血液才流得这么急,弄得方向盘上都是血。

    她头一回觉得自己晕血,实在看不下去,越过中控台按住他的手,试图和他讲道理,“停一停!……让我先帮你包扎好不好?”

    沈时晔从唇边夹走烟,唇角冷淡地勾了勾,“怎么现在又知道关心我了呢?”

    “我刚才被吓到了——”顾影意识到刚才的事情很难说通,换了更示弱的语气,“跟你道歉好吗,对不起。”

    沈时晔神情更淡,“别急,有的是你道歉赎罪的机会。”

    回到了半山,家里佣人都被他们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沈时晔只叫顶楼清场,径直带顾影进了主卧,沉重的木门被他一臂甩上,那道伤口肉眼可见地又开裂几分。

    顾影实在见不得他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环住他肩背求他,“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你不疼么……就算你不疼我也会心疼。”

    沈时晔定定看了她数秒,似乎在审视她那他董事办外面,Calvin硬着头皮在旁伺候着。

    下属都在后面受折磨。

    豪门主母是一份职业,走进来就出不去,他母亲就是前车之鉴。一个要朝八晚十围着实验室转的女人,做不了沈家的主母。何况顾影的未来也不应该消耗在豪门的迎来送往里,她有她更高尚的事业和殿堂。

    即便没有西泽,将来也会有另一个和她志同道合的同路人,理解她、爱护她、照料她,愿意做未来顾教授背后的男人。这是他早就知道的道理,可为什么被西泽喝破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钝痛,像一道黑暗的酸性水,无声地腐蚀。

    他现在表现得云淡风轻,却不知扶出一个妇人,宽松香云纱罩衣下面的小腹隆起,是怀孕了。她面容美丽,身段姣好,沈时晔若不是认识她,还真看不出她的年纪。

    “德珍,来。”沈振霖温柔地扶过她,在身侧官帽椅上坐下。这个月份,顾德珍的行动已经有些不便了,一手扶着红木的桌沿,一手托着肚子,迟缓地坐稳,抬眼看见下首年轻而沉稳冷淡的男人时,心神剧震,险些打翻了桌面的茶盏。

    她记性不算坏,这个了出来,沈时晔还能说什么?他指尖按着茶盏,似不经意地问,“弟弟以后是记在伯母名下吗?”

    沈振膺深沉瞥他一眼,沈振霖却未觉异样,“这是当然。”

    “伯母赞同了?”

    沈振霖停顿一息,“她会想通的。最近我总觉得,是你大哥回来了。”

    沈时晔没心情再听下去,推开官帽椅起身,对长辈点一点头,“我去抽根烟。”

    正堂外面是一方荷花池,这时节,只剩了一池塘萧瑟的杆子,只有几位金红的鲤鱼是活泛的。也许是对着风口,沈时晔试了两回才点上烟,还没抽,听见背后一声怯怯的“大少爷”。

    沈时晔将顾德珍疏离地打量一阵,她看着真跟澳门那一回不一样了。她的皮肉固然很美,但是赌徒的疲惫和疯狂会留在脸上。但不知为何,那些痕迹在她脸上全然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宛明察秋毫的沈振膺,是否透过他的裂缝,识破了端倪。

    沈振膺莞尔,评价道,“不错,做大学老师的,是很清贵的职业。”

    大学老师,听起来是比那些玩女明星嫩模的好太多了。沈时晔不能苟同他把人分三六九等的语气,轻嘲着笑了一声,“她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你真是很喜欢她。”沈振膺停顿片刻,笑着叹了一声,“难怪,你不惜让西泽痛苦,也要抢人。”

    第 59 章   第 59 章

    Chapter 59

    青徽园挨着深水湾,沈振霖中年丧子后就和妻子隐居在这里。

    作为上一代的长房长子,沈振霖却并不像二弟沈振膺那样专注集团管理,反倒是沈家唯一的一位富贵闲散公子哥。这园子就是他年轻时置办下来的,拿了不知多少政府批文,打通了不知多少关节,才把这座明代岭南园林从内地整座搬迁到香港。四方外墙碧瓦飞甍、青砖高垒,通往砖砌大门的只有一条私家马路,设了重重哨岗,留给过往路人无尽威严。

    安保认得沈振膺的车驾,劳斯莱斯车队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园,就是岭南水乡的景致,中心一方水池,周围亭台楼榭临水而建。佣人引着沈振膺父子走过苑墙深贵不可言,如今这贵不可言的脸、高挺深秀的眉骨鼻梁,就被她这样混乱地坐着,弄得一塌糊涂。

    沈时晔半张脸都被淋湿,混不在意地拭了拭,自制力也用到了尽头。

    在压倒性的感受下,顾影再也说不出话来。

    ……

    “好了,别动。”他几乎不离开她。

    男人的声音成熟低沉,顾影有所预感,为此心尖惊颤起来,“……不要!”

    她一叠声叫他哥哥、老公,甚至叫他的名字,试图喊醒他,但是都没有用。沈时晔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心只想彻底占有她标记她。

    “为什么不要?只有我是你老公,只有我能给你。宝贝,如果你够聪明,就该天天缠着我给你,怀上我的继承人,到沈家逼宫,让我把半壁江山拱手让给你。”

    两个人都头昏脑热,沈时晔低头咬住她。

    顾影推着他肩膀,流泪着求他,“够了……快出去……”

    沈时晔心脏狂跳,置若罔闻,反而去往更深处。

    是的,只有到了这种程度、这个地步,只有在她灵魂里打上他气味的烙印,才能带给他一点点确定感。

    从下午到晚上,公务电话催个不深,虽是冬天,花园却打理得欣欣向荣。香港本就是四季如春的城市,淡粉渐变的玉兰花开得正好,异木棉也已经长出了花苞,如一个个澄黄的小灯笼。

    沈振霖从假山另一边走过来迎接,在这棵树下端详一会,对他们说,“这株木棉已经多年不开了,本以为再也看不到千树万树朱华开的景象,没想还有老树逢春的一天。”

    沈振膺回他,“好兆头,人也,玩味道,“你在你的小女朋友面前也会这样说吗?毕竟,她也是妓.女的女儿。”

    “她和那个女人已经切割了,不再有关系。”沈时晔冷冷道,“依我看她还是太优柔寡断了,奉养着这种母亲,剔骨还母也不过就是这样。但她就是这种性格……我不要她改。”

    多爱且心慈,他喜欢她恰恰也是这点。

    “你女朋友的确是个好孩子,如果她是和西泽在一起,我会很赞同。”沈振膺轻轻吁了口气,“可惜,是你要她。”

    沈时晔高冷地站在树影下面,深刻英俊的眉眼半隐在暗处,目光发沉地盯向沈振膺,“父亲不妨把这‘可惜’两个字说清楚。”

    “哪怕不论出身背景眼界,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想必你自己刚才也想到了——”沈振膺弯一弯唇角,刚才在正堂上,他大约是唯一看穿了沈时晔的人。

    “豪门最重人伦,那个女人怀孕了,孩子生下来叫你大哥叫她家姐,传出去是什么?你以后是话家人,你的女人是一个旁支外室的女儿,这又算什么?”

    沈振膺负着手,神情比平日更冷肃,“全世界的家族企业里,传承到第七代的只有两位数,我们家为什么能够做到?靠的是东方人的智慧,稳重、清正。外事如此,内宅更是如此,恋爱谈尽兴就可以了,你马上就要三十三岁,沈家未来的主母该是什么样子,要想清楚。”

    沈时晔静静听他讲完一番长篇大论,只平一样。”

    到了正堂,沈振霖亲自为他们斟茶。风拂过堂前,院中的紫藤花落了满地,沈振霖开门见山,“你们都忙,本不该打扰的,只是我最近想要动一动遗嘱,事涉股权一事,不能不和你们商量。”他看向沈时晔,“尤其阿晔是未来的当家人,这一件事,还要特别托付给你。”

    沈振霖的独子早逝,身后并无顺位继承人,名下的股权早已注入家族信托,沈时晔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变动股权,便只是沉稳地颔首,“伯父请讲。”

    佣人从侧室如少女的天真。

    也许是因为,她生命中的痛苦有一部分转嫁给了女儿,让她仍有机会返璞归真。

    沈时晔无意深究她的变化,冷淡地掐了烟,“夫人,有何贵干?”

    顾德珍仍是怕他,或者说她本能怕着沈家的每一个人,但她仍往前踏了一步,“大少爷,我女儿她还跟着你吗?她是你的女朋友,还是……”

    她问不出口,女儿是否也和她一样,做了豪门深宅里的情人。

    沈时晔礼貌听她讲完,意兴阑珊地提醒她,“顾影已经不是你的女儿。”

    “怎么会?”顾德珍颠三倒四地自言自语,“她都答应了今天来看我……她原谅我了……她就是那样的孩子我知道的……”

    沈时晔眉心一蹙,“她见过你了?”

    他显然不需要顾德珍回答,眼神在她腹部兜了圈,不带什么感情,“不错,那我和她要有一个共同的弟弟了。”

    不知是今日天阴地寒,还是沈时晔脸色太冷,顾德珍蓦然打了个冷战,“大少爷,你会庇护我们母子的,对吗?就算不看在小影的面子上……”她自作聪明地学沈振霖的话,“……也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

    “我们的大哥……他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温和谦逊,向上孝敬父母长辈,向下爱护兄弟姊妹,”沈时晔散漫地勾了勾唇,“假如今天是他站在你面前,他一定会让你放宽心。可惜,你今日面对的人是我。”

    他的语气分明是很清淡的,顾德珍却像被重石压住,捧着肚子僵直地立着。

    “夫人,我的堂弟有很多,愿你的孩子有被我照拂的福气。”

    *

    回了正堂,沈振膺与沈振霖已叙完了话。沈振霖一路送他们父子到影壁前面,沈振膺挥了挥手,请他回去,“我和阿晔单独走一走。”

    清退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一长串仆从,在树木深深的青石板路上走了一段,沈振膺才开口,“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推了公务,也要带你过来?”

    沈时晔在异木棉下站定,脚尖踩着一地花苞,“父亲想说什么?长辈的事,没有我议论的道理。”

    “不要觉得你伯父荒唐,晚年丧子是很大的打击,如今有了新的念想,不容易。”

    沈时晔讥笑一声,“因为大哥是被你累死了、逼死了,你心里有愧,才会这样说。否则让一个妓女进沈家的门,这种有辱门庭的事,你是头一个反对的人。”

    沈振膺眯眼看了看儿子稳无波地反问一句,“谁说那个孩子要生下来?”

    沈振膺一怔,眯眼看向儿子,再度感到一种陌生的失控感,“那是你大伯的老来子,是阿匀的弟弟!”

    “那又怎样?大哥走了就是走了,没有人可以回来替代他。何况,”沈时晔目光越过青灰色的亭台楼阁,“既然我才是未来话事人,就没有我来割舍我的女人,替别人让路的霖要谈论什么事项,便全在意料之中了。虽然是私生子,但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作为沈家少爷抚养长大,上族谱,进入深石埃克森的信托,在成年后获得沈振霖名下的所有股权和其他财产。假如他感兴趣,他也有资格加入深石的管理。

    这些股权和管理权本就是沈振霖拥有的祖产,如何分配也属于沈振霖家庭内部事,并不动摇集团根本,今日告知沈振膺父子,是他对当家人的尊重而已。沈振膺没有反对的道理,还为他老来得子欣慰,“家里人丁兴旺是好事,如此也可宽你和大嫂的心了。”

    沈振霖心情极好地笑起来,“要说人丁兴旺,还得看阿晔他们,抓紧努力。”

    沈时晔出着神,并没仔细在听,直到听见沈振霖郑重其事唤了他一声“阿晔”。

    “我老了,如果有幸,还能看到幼子长成。但如果天不假年……你是兄长,又是当家人,这个幼弟以后还要赖你多关照。”沈振霖叹了一息,“……正如你大哥对你。”

    沈振霖为要他一句承诺,连去世的长子都搬住深水湾,却没想到她当真一跃过上了老钱贵妇的日子,目光有些陌生地落在她身上。

    原来富贵真的可以拯,他当然对你好了。”

    “他都肯答应我收你做契女!”顾德珍急切将手覆在顾影手背上,“这样我们以后就是一家四口……”

    顾影被她的异想天开荒唐到,冷冷地笑了两声,“沈振霖有太太呢,你做什么美梦?还有,我生下来就没爹,不用替我乱认爹!这辈子我就是做孤儿的命,我认了!”

    顾德珍并未被她的话刺伤,心里全被狂热的念头遮蔽,紧抓着顾影的手不放,“你傻呀!有了契女这层关系,你嫁大少爷都使得!我听说那个大少爷是个最冷心冷肺的,偏偏他能钟意你,你还不好好把握住他?到时候你做了沈家主母,沈振霖的太太又算什么?”

    顾影猛地抽走手,陌生的目光看她,“你疯了——”

    话音被庭院正门的开阖声打断,一个雍容端庄的女人被簇拥着走到顾德珍面前,脱下手套,干脆利落地甩了她两个耳光。

    “一家四口?凭你一个坐台道理。”

    沈振膺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失笑,“阿晔,你知道隔墙有耳,现在有多少双耳朵听见了你的心思?”

    沈时晔脚步平稳地向前走,轻嘲一声,“我说的话,他们听见了也当不敢听。敢听的人,必然也赞同我的心思。”

    沈振膺在原地站了站,莫名叹了口气。到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他的继承人的确正在失控。但谁又能否认,这个继承人,沈时晔真是做得炉火纯青。

    他是清醒着下沉,这让他的脱轨更加有破坏力。

    同一时间,一辆宾利从外面道路驶入内园。地面树影婆娑,顾影隔着车窗回眸时,正巧与沈时晔擦肩而过。

    第 60 章   第 60 章

    Chapter 60

    顾影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是来探望顾德珍的,前后有很对双眼睛盯着,她不能表现得认识沈时晔。

    一个女佣出来接她去顾德珍的院子,七歪八拐地不知经过多少亭台楼阁,才到了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

    进了门是一缸睡莲摆在庭院里,旁边一张贵妃榻,顾德珍半倚在上面,旁边几个sales蹲跪在旁边帮她修脚试鞋,一只爱马仕定制线的稀有皮Kelly丢在手边用来装lookbook,更别提她身上的一套帝王绿翡翠首饰,起码八位数打底。

    顾影单知道顾德珍年轻尽全力所作的一切努力,原来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顾德珍张了张唇,不敢直视顾影的眼。

    “不是你想的那样,振霖是真心的,他对我很好。”她找到话。

    顾影微讽,“你怀了他的老来子影一会儿,“那怎么办?我觉得你百分百会生气。”

    “试一试。”

    “西泽说,他打算回内地,职称、待遇、院所都已经谈好,万事俱备,只缺一位助手。”顾影停顿一下,听沈时晔没有打断她的意思,便继续道,“我家本来就在内地,房子还没有卖掉,所以这样安排是最好的。还有,我会带顾德珍一起走,我知道她让你们家上下都很尴尬……”

    一个卖过身的女人,连做沈家情妇的资格也没有。

    “顾德珍的孩子,如果你们家想要,我们可以再讨论抚养权的问题。如果你们不想要,我可以保证切断所有联系,不会让你们为难。”

    沈时晔点点头,“难为你一天时间就想了这么多。”

    他今天态度实在好得出奇,除了抱她的人又是见过一面就不容人忘记的。去年在澳门,就是这个男人,在顾影病床前面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逼着顾影和她断绝了关系。

    但她想不到,造化弄人,这个男人竟然是振霖的侄子,沈家的大少爷。

    带出了怀孕的女人,沈振女和你肚子里这个孽种?”

    谁都猝不及防,顾影愕然站起,顾德珍脸上浮出两道长长的血痕,是被女人手上的宝石戒指划伤了。

    顾德珍连跟这女人对视都不敢,捂着脸嗫嚅,“太太……”

    沈太太从佣人手里接过手套,从容不迫地戴上,“今天多一个耳光,一个赏你,一个赏你女儿,都别有非分之想。”

    她瞥向顾影,轻慢地打量她一阵,“本来不该让女儿看见母亲受辱的,可惜,这个女儿和母亲是一路货色。”

    顾影越过她扶起顾德珍,语气平稳、冷静,“还有一个耳光,该打在您先生身上。太太,大家都这么苦,您只为难女人算什么?”

    沈太太冷笑,“为什么?因为你妈是个不知廉耻的贱货!挑着我儿子的忌日找振霖叙旧,叙到我的卧室了是不是?”

    顾影安静听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城镇很小,顾德珍的营生是公开的秘密。有时候,客人的妻子会找到她们家,剪她的头发,画花她的脸,拖去游街。豪门里的贵妇人原来也和那些市井女人没什么区别。

    “这个孽种,比不上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沈太太经过顾影身边,脚步停了停,“不用想着告状,我们大少爷亲口说了,这孩子生不下来。”

    暮色西沉,海风温度骤降,所有的佣人都对刚才的一切熟视无睹,只无声无息送上了披肩和冰块。

    顾影定定站了会儿,忽然笑出声,“拜托,她不会每天过来打你一个耳光吧?你过得就是这样的好日子?”

    顾德珍把冰块按在侧脸上,“你别这样看我,就算是挨耳光,也比以前好过太多了。”

    “你还有的选,顾德珍。”顾影朝她伸出手,“我原谅你了,好吗?谢谢你养大我,今年我二十三岁了,以后会在很好的大学工作,会有体面的薪水,很可能一辈子不结婚,我会给你养老,会帮你养小孩。也许我没有很多钱,但我们还有机会做回一家人。”

    她蹲下来,握住顾德珍的手,“你看一眼我,人真的可以有骨气地活,妈妈。”

    顾德珍指尖颤了颤,但迟迟没有反握住她的手,“……我要再想想。”

    食得咸鱼抵得渴,沈家泼天富贵,是多少人宁愿吞针也要攀上去的。

    顾影手指垂落,释怀地笑笑,“我不会再过来了。你如果后悔的话,知道去哪里找我。”

    *

    凌晨两点半,明黄色迈凯轮风驰电掣回到半山,聂西泽踩下脚刹,扭头问顾影,“要不要在外面等你?”

    顾影解开安全带,“神经,我要回家睡觉。”

    “那我要提醒你,沈时晔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也没睡,你们有百分百的概率会不欢而散,今晚谁都睡不了。”

    “不会不欢而散。”

    “你又知道?”

    “……”

    顾影没法说,是因为昨天做得太狠,事后沈时晔称得上对她百依百顺。

    进了门,女佣送她上楼,低声告诉她,先生晚八点回家,等她等到现在。还有,他的手似乎又出血了,却不要医生来看。

    半山别墅半夜也不熄灯,除了卧室之外,其余地方都灯火通明。但沈时晔偏坐在黑暗中等着她。

    他的卧室穹顶外半是星空半是白沙的湖底,深夜水波静谧,湖底水生植物泛着幽幽荧光,时而被他指尖的烟雾遮蔽。

    桌面的烟灰缸已积成一道灰烬的小山。

    “去哪了?”

    “西泽家,替他看了伤口,他留我吃饭。”顾影俯身去看他手臂的伤势,没有意外地又开裂了,显然他无视了所有医嘱。

    “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要是想和他有什么,早就有了,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和你在一起。”

    沈时晔不冷不热道,“哦?我以为你是我抢来的。”

    “你也知道啊。她的唇,用一种很窒息的力度将她拥进怀里,“我要提醒你,你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很小心,否则……我可能会生气。”

    顾影在黑暗中看了他的侧救一个人?

    佣人把sales请走了,告诉她们可以all in,又在顾德珍面前摆了张圆凳请顾影坐。

    “瘦了。”顾德珍端详着她,“这些日子,是不是很辛苦?”

    在顾影的记忆里,顾德珍并未像这样用母亲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只觉得更加陌生。

    “我一直是这样子。”她不自在,干脆对顾德珍的肚子抬了抬手指,“几个月了?”

    一提到胎儿,顾德珍唇角泛起一点笑纹,“是个男孩。很安静,像你,总让我想起怀你的时候……”

    顾影摸着茶壶没做声。顾德珍当年二十岁,怀了客人的孽种,第一反应是要堕下来。吃了药,流了一注血,竟然没堕成,反而生出了一个四肢健全漂亮的孩子。

    她有些讥讽地笑,“沈家的小少爷和我有什么好比的?人家是金枝玉叶,您用这个和我叙旧情,未免荒唐了些。”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振霖让我好好跟你谈一谈。我想了很久……”顾德珍抬眼看着她,一双眼柔媚哀戚,这是她在男人堆里练出的本事。“妈妈过去做了许多错事,可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我现在真的改过了,会和振霖好好过日子,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你好像很听振霖先生的话。”顾影微笑片刻,“妈妈,在我们还是一家人的时候,我也劝过你好好过日子,你为什么不听呢?是因为我不是你在乎的人,还是因为我不够富有,不能让你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

    天知道,她今天根本不想到深水湾来。可这份疑问在她心中盘旋已久,逼得她必须一问究竟——难道顾德珍这一生,必须靠男人来拯救吗?

    她作为女儿,拼力道太紧,没有别的异样。但假如开了灯,顾影就会发现他的下颌角咬得多么紧,表情多么冷硬。

    “那我呢?你的计划里,没有我的余地。”他问。

    “沈先生,我的计划不了你的人生。”顾影脸埋在他胸口里,声音艰涩,“如果你想继续,我会努力多回香港,如果你不想……”

    沈时晔接过她的话,“如果我不想,你还是执意会走。”

    “是……”

    顾影承认的字眼尚未说出声,就被他大力的怀抱折断腰骨,“你怎么敢的?”

    顾影咬着牙,“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只是早或晚,我和港大只签了两年合同……”

    沈时晔在电光火石间懂了,她给他们之间的期限是两年。

    两年之后,是他三十五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抖。

    “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第一次遇见我的那天,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沈时晔只用一双手控制住她整个人,语气尚且柔和,是因为提到了他们的初遇,“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顾影知道,他有一把银质转轮手枪,除了待在香港的时候,都会随身带在身边,但她一直以为那是象征性的。

    她倏然站起,用陌生的眼神看他,明明一步之遥,却那么疏离、那么遥远,像第一次认识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谁都可以,只有你不可以。”沈时晔忍耐不了,猛然将她重新抱回怀里,“要打破你的期限、我的责任,只有这一条路,你明唔明?”

    也许原本有机会给他慢慢筹谋的,日久天长,总能找到办法。可是,她的出身、他的家庭,都不允许他们喘息。

    大门外面,听了全程的聂西泽从光亮处走出,抬手顾了鼓掌。

    他一手揿亮了房间里的照明,华灯之下,目光把她盯到泥里。

    醒时是凌晨六点,天还未全亮,维多利亚港绀色的天际上挂着淡白的一弯月牙。

    顾影撑起身坐起,汗湿的手心向后撑着真丝岁的人生关口,无论他是否情愿,他都要被时间推入下一个人生阶段,物色一位恰当的未婚妻,去履行他的继承人责任。

    沈时晔唯一不明白的是,顾影怎么敢未经他同意,就为他和她划定了去路和结局。

    他眸色在暗处如黑冰般深沉,指腹捻着她精巧脆弱的下颌骨,“我也有一个计划,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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