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Chapter 41
习惯了西欧大雪及膝的隆冬,初到香港,顾影就因过于潮湿温暖的气候而小小病了一场。
她住港岛西边的西营盘,三十平的老公寓不好开火,她每天固定到德辅道上的茶餐厅买早餐,一只菠萝油配一杯鸳鸯奶茶,比噎人的英式早餐要令人幸福得多。一个月过去,老板娘已经记住这个靓绝的后生女,今早听见她咳嗽,在桌面上多放了一杯雪梨水。
顾影丝滑地对她说,“唔,“弹了弹她鼻尖,“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乖一点,我会抽时间来德国看你。”
“呃?”
“至于你那份offer……”沈时晔表情淡淡,果然还是很不高兴,“我没那么小气,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
两天后,一辆深石埃克森的专机在香港国际机场落地,机身占据了整条跑道。这并非常见的湾流或猎鹰那一类公务机,而是由最大的民航客机空客A380所改造,上下三层内饰穷奢极欲,起居室、会议室、各种休闲空间一应俱全。这样的私人飞机全球不超过五架,但沈时晔选择它并非是为了显示奢侈,而是只有这样,才能一次性高效地把他上百人的公务团队和劳斯莱斯车队运输到世界各地。
专机停稳后,Emma延舷梯快步上机,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老板所在的内层办公室,对他附耳道,“先生,顾小姐拒绝了德国那边的offer。”
沈时晔摘下耳机,抬眼时还带着公务中惯性的严谨冷漠。
Emma被他看得一凛,语速不自觉加快,“她刚刚……购买了一班返程香港的机票。”
与此同时,伦敦希斯罗机场人头攒动。该嗮。”
这句道谢是她到香港以来用的最熟练的一句粤语,因为是必要,其余的她就没有动力去学了。沈时晔偶尔在她面前说粤语,都是在接吻亲热之后,随意地说一生的吩咐,我也不知道。”
“……”
顾影欲言又止,想起了这是之前在剑桥,他们说过的浑话。
可是这怎么能当真,沈时晔一定是故意的,顾影很警觉,“既然只是几件衣服,直接送到我家就好了。”
“不行。”Emma斩钉截铁,“不是几件,是几百件,您一定要亲自过来试。”
“哈?”
趁着顾影发懵地在数这些裙子是不是要她穿到下辈子,Emma趁机快刀斩乱麻,“说定了,三点钟,我来港大门口接你。”
挂了电话,Emma才松了一口气,幸好顾小姐生活过得朴素,不知道贵妇购物可以看lookbook可以派试衣模特,根本不用亲力亲为,否则还真不容易把她骗上山。
刚从埃及回香港的几天,Emma过得很滋润。她虽然名义上被派遣到顾影那里,但也并未完全脱离集团事务,拿着两份工资,本职工作蒸蒸日上,顾影那边又无事可操心,简直是她的送财童子。过了半个月,她突然被叫进董事办公室,先生一边看报表,在上边冷漠地刷刷打叉,一边没头没尾地吩咐她,“打八千字检讨给我。”
八千字检讨不算什么,AI时代,用电脑跑一遍就出来了。可怕的是Emma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脚步虚浮地出了办公室,已经想好自己第二天会因为左脚迈进深石大楼而被开除,迎面碰上了整个董事办最会揣摩圣意的Calvin,像救命稻草一样拉出他。
Calvin问她,“我问你,你被派到顾小姐身边,你的职位是什么?”
“是助理。”
“不,是太监大总管。”Calvin拍拍她肩膀,“你要负责把顾小姐裹在蚕丝被里,抬到先生面前去,懂吗?”
“……”
Emma痛定思痛,今天终于办成一件好事,脚步轻快地出了董事办,敲门进隔壁办公室邀功,“先生,顾小姐三点钟上半山。”
先生正站在落地窗前听会,窗外就是维港。港人都知,深石的这栋楼是整个中环一众高楼大厦中风水最好一处,太平山从这里延伸入维港,被称为「天马饮水穴」,最为聚财。但他们身边人都知道,先生偏爱站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这里的温度和光照都是他最喜欢的。
Emma低眉顺眼地等沈时晔指示,不料他只是淡淡颔首,“去吧,叫别墅的人招待好她。”
Emma一愣,逾矩地问,“您不去么?”
不对啊……她明明和Calvin通过气,先生这时候的日程明明是空的。
先生摘下耳机,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孺子不可教也,“你就告诉她,我今天不会去。”
打猎之前,哪有大张旗鼓把猎物吓跑的呢?
Emma福至心灵,眼神精亮,“是,我会关照别墅那边,务必让顾小姐宾至如归。”
*
从港大到半山,一路都是山道,车辆限速在20码以下缓行,顾影降下车窗,听见椰棕树沙沙的响声,湿润柔和的海风穿过叶片轻擦着她的脸,午后的太阳透过茂密的行道树在挡风玻璃上轻晃。原来山上的香港和地面不同,没有霓虹灯牌车水马龙,只有大片的绿,冻玉一样的山林湖泊,而这里和拥挤的中环闹市区只有一道之隔。
车子驶过著名的白加道却未停下,而是拐上了中间岔出的一条柏油马路,旁边的柠檬黄路牌写着繁英双语「私人物業」,自此之后,道路上不再有别的车辆,两侧的行道树也从千篇一律的椰林变成了松树、灌木丛与鲜花的三叠结构。这时节种的是烈焰鸢尾花,如一条火舌热烈地燃烧到道路尽头。鲜花易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维持这种奢侈的风景。
沿着这条路又走了十分钟,眼前终于出现一小片湖泊,天气晴好,能看见湖心岛屿上纯白色的三折别墅。车子穿越连接岛屿的宽阔大桥,通过两座安保哨亭,穿过花木扶疏的园林,开上了别墅旁边的空中停车场。
停车场是一栋全景玻璃大楼,花瓣一样旋转而上,像一个巨大的展柜,把豪车当玩具排列在其中。上行的过程中,顾影确信自己看见了她在埃及坐过的那款越野车,但不只是一辆,而是一个系列所有色系一字摆开,比贵妇买包还要轻描淡写。
车子停在和别墅联通的走道入口,面前是一道室内瀑布,自二十米挑高的玻璃穹顶倾斜而下,流入下面波光粼粼的莲花池,周围蝴蝶环绕。Emma下车将顾影请出,轻鞠了鞠身体,“顾小姐,欢迎到家。”
住三十平握手楼的顾影:“……”
她仰头打量着这栋盛似热带植物园的别墅,“沈先生平时就住在这里吗?”
Emma引她进门,把大衣交给佣人,“先生不喜欢离中环太近,平日大多住石澳,不过这栋别墅后园里的玫瑰是最漂亮的,等下你就能看见了。”
佣人带他们七拐八拐,不知走过了多少重旋转楼梯,这个厅那个厅,终于进了一间套房。
这间套房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四壁空旷,中间只放一只茶几和贵妃椅,一只人台放在旁边。一侧落地玻璃幕墙打开,外面果然是一片玫瑰园,幕墙旁边有一个内嵌的落地触控屏,Emma对着屏幕点按几下,平整光滑的墙壁翻起,弹出了一整面玻璃展示衣柜。
“顾小姐,今天所有的款式,你都可以在屏幕里挑选,有看中的,会通过内部衣柜送上来给你。当然,各家品牌的sales也在楼下等着,如果你需要,也可以把她们叫上来服务你,全看你喜欢。”
说是这么说,但自从上次在埃及帮顾影准备过衣柜之后,Emma已经心里有数,顾影不享受被sales环绕众星捧月,人少一点,她才会自在。
顾影点点头,“这样就好。”
她在贵妃椅上坐下,随手点开一扇衣柜,只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咚一声关上柜门。
Emma连忙问,“怎么了?”
顾影脸上爆开天和陆莹云一起在全香港的大学巡回面试,有天经过尖沙咀,看见对岸维多利亚港的著名天际线,终于看见属于深石的那座通天塔。顾影隔着一片海港的距离向云雾之上仰望,被太阳晃了眼,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沈时晔一定就在此时此地。
“那个谁……”莹云都不敢提他名字,“好像都没有来找过你。”
“反正我也不想找他。”
二十度的冬天真是太可怕了,顾影卷起手里的资料扇风,慢吞吞地吐出后半句话,“……他真的,太难伺候了。”
陆莹云在旁边哼哼冷笑,“你是后宫佳丽三千,等着皇帝翻你的牌子。”
深红色的电车到了,顾影踏上去,投下两块硬币,跟着唉声叹气,“你抬举我了。我是皇上衣柜里的一条袍子,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打开柜子来摸一摸我。”
说曹操曹操到,刚挖苦完,顾影就接到了Emma的电话,“顾小姐,我这里有几件睡裙需要你试一试,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我来接你上半山?”
听得出,Emma已经极力说得很职业、很得体,但奈何睡裙两个字就是怎么听怎么不正经,顾影撇眼莹云,捂住听筒压低声音问,“什、什么睡裙??”
“唔,”Emma含蓄道,“是先不来?”
“不来!他现在在内地开会呢,走港珠澳大桥天天堵车,他就算现在立刻回来也要三四个钟头呢。”
Emma直接斩钉截铁给她看会场直播,明亮的高层会场内镜头闪光不停,捕捉到男人冷淡英俊的侧影。
“哦……”顾影半信半疑地坐了回去,佣人见缝插针给她投喂港式甜点,她一吃甜的就很好说话,“好吧。”
可惜顾影不知道,港澳的富人来往两地并不会走地面,而是搭乘直升机。一个钟头之后,幻影车队已经回到玫瑰园外,Emma撑起黑伞把老板请下来。他刚出会场,一身深色暗纹西装,还保持着冷漠无情的掌权者形象。
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会怎么去玩女人。
也许,他的一丝不苟,他的端正严肃,他的方巾领带袖口,通通都是工具。
Emma定了定神,不敢造次,聚精会神地等他吩咐。
沈时晔抬眼打量着上层的落地窗,那里放下了一层薄纱,里头影影绰绰,看不清什么,反而更令人遐想连篇,“她有没有问过什么?”
Emma被问得猝不及防,“呃?”
“关于我。”
是哦。
一个月没见,若是有心,怎么会不打听。
Emma感觉手心冒汗,“问了吧……算问了。”
沈时晔停下脚步,“问了什么?”
“……”Emma一个字的谎都不敢撒,“……问您是不是真的不会来。”
汇报完,她屏住呼吸,看见老板脸色沉冷地拧松了领带,长腿迈上台阶,“别跟过来。”
*
套房里面。
Emma走时,点影脚步慢下来,彻底迷失在这座森林植物园一样的房子里。
装饰的镜壁倒映出她脸颊绯红气喘吁吁,浑身上下每一处丰盈软肉都在颤——
她在干嘛啊!
穿着这一身妖魔鬼怪的东西在沈时晔迷宫一样的别墅里乱跑?
亏她想得出来。
顾影心里大骂自己,胡乱找了个亮灯的房间闪身进去。喘匀了气,睁开眼,顾影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这是一间大得吓人的卧室,有一半都沉在湖底,全景玻璃外面鬼斧神工造出了珊瑚礁景象,各种漂亮的小鱼成群洄游。湖光粼粼水底炫光倒影在室内的墙面上,成就了天然绝佳的装饰。
这房间十分浪费空间,只摆了一张床,床单绷得一丝不苟雪白平直,深色刺绣床旗低调奢华,空气中的熏香清冷雅致。这种排场、这种风格,这个房间只能属于一个人——
被沈时晔勾住后颈那条话咽回去,笑了笑,“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你老板的坏话。谢谢你开解我,Emma。”
*
沈时晔说给顾影一个月调理,就真的冷了一个月。
要驯服一个女人,他当然有很多更高效更残酷的手段,但至少目前为止,他还不想把那些手段用在她身上。
顾影不知道,其实她已经得到了他的宽和与仁慈。
沈时晔自认为是个很有定力的人,二十岁进入深石做第一份并购案,他顶着股东会半数反对和舆论不看好,蛰伏两年等待时机。没道理耐不住这区区一个月。
他自以为可以不看不听不闻不问。
第二十天的时候,他的专机正从慕尼黑起飞返程香港,Emma过来汇报完工作,被他叫住。
阅读灯下,沈时晔目光落在文件上,脸色沉郁头也不抬,但已经很久没翻过页,“顾影最近在做什么?”
“在面试工作,先生。”Emma显然随时细细金链的一瞬间,顾影自知大势已去,她脑子里升起的唯一念头,是今天这三百条睡裙根本不够让她穿到下辈子。
也许都不够撑完这个月。
因为只需一个呼吸之间,沈先生就已经破坏了一条。
一道清脆裂帛声,软薄的纱像绿叶飘落地面。
他捉住她脊背后面摇晃的金链,慢条斯理勾缠在手指上面,“小姐,既然你都主动进了我的卧室——”
“我再推辞就不礼貌了。”
第 42 章 第 42 章
Chapter 42
此时此刻,顾影全身上下只有两枚胸贴,丝质,嫩绿色,柔若无物地托着她雪白的两团。
还有另一样东西,正嵌在她腿间,是一根棉条。
她正在经期,因为羞耻,血流涌得更加激烈。她紧缩着身体,额头死死地抵在面前的玻璃幕墙上。一尾小鱼从她眼前摇头摆尾地经过,吐出一串泡泡,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眼神无光。
“我错了……沈先生,我不该一团胭脂粉,眼睛里水波粼粼,各种情绪在疯狂打架,“我是来试睡裙,right?”
Emma心虚,一不小心粤语都爆出来了,“系啊!”
顾影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那我请问,睡裙……和情/趣/内/衣,是一种东西吗?”
睡裙,她应该是一条正经的裙子,只不过柔软一点,贴服一点,顶多清凉一点,绝不应该是这样——或是全透明的,或是只有几根绳子、几串珠子,满墙壁的chocker手铐脚链!!
“唔知啊……”Emma疯狂眨眼,“这是各个品牌的最新款……可能……最近的时尚风口是这样的,你就当作穿一次比基尼嘛。”
“比基尼也没有只有两根金链的道理!!”
“安啦安啦,”Emma赶紧按住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的,不用害羞。”
顾影冷笑两声,“沈先生些或凶狠或温柔的情话,顾影猜他并不想让她听懂那些。
也许是她拒绝了David的offer,拂了埃克森的面子,沈时晔已经一整个月没找她了。
但香港确是他的心腹之地,越不去想,越是处处碰见他的痕迹。经过海港边的邮轮码头,这是深石的。经过港大里面的一座红砖礼堂,这是以沈时晔祖母的名义捐赠的。她这几乱跑。”
沈时晔对她虚弱的什么。”
他出去吩咐佣人,回来的时候带着一碗红糖姜汤和一块热毛巾。顾影被薅出来喝完姜汤,小腹变得热滚滚,又被他乱七八糟地擦了一通脸,才重新塞回被子里。
沈先生真的不怎么会照顾人,手劲没轻没重,擦得她脸皮都发烫。
沈时晔眉头紧锁在床边坐下,还在生自己的气。摸到她手掌像冰块一样,更深地蹙眉,“你这样在外面,我不放心。过几天,你搬过来住。”
“……啊?”
沈时晔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见她犹豫,态度更加强硬,“今天就搬,让Emma去办。”
“……”顾影闷在被子里,半天憋出一句,“不要……我付了房租的,不想浪费钱。”
沈时晔沉眸凝视她头顶,“Darling你确定要为了三位数的房租跟我讨价还价吗?”
“沈先生太不懂生活了——”顾影立刻反驳,“我的房租是两万港币!一个月!你知道住港岛有多贵吗!”
沈时晔手指抵着额头,面无表情,“你知道那没有区别,两万,或是两块钱,都只是数字而已,不是能说服我的理由。”
他戳穿她,“你只是不想。”
顾影没话讲了,只能承认,“是。”
“加上David的offer,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的安排了。”沈时晔坐直身体,恢复他一贯的疏离,“虽然你能来香港我很高兴,但你的确错过了一条更好走的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如果你一直拒绝我的恩惠,会让我觉得难办。”
顾影看不出他有什么难办的,至少迄今为止,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按照他所期望的样子发展下去了。她抿了抿唇,“我已经很乖了,剩下一点点,是我不想妥协的事。沈先生连这也不能容忍吗?”
“不能。”他冷淡道,“搬个家而已,顾影。”
顾影消极抵抗地沉默着,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不只是搬个家而已。富人养金丝雀都要造个鸟笼,那是宅院也是脚镣,防她起了反骨飞走。
沈时晔起身,脸色淡漠着,“给你一个月调理自己,一个月之后,我要看到你的态度。”
又是一个月。
顾影不知道做什么表情,用话阴阳怪气他,“原来沈先生见女人的频率是一个月一次。”
“差不多了。”沈时晔拍拍她侧脸,“大多数女人,只见过我一次就会被换掉。”
顾影别过脸,压在枕头一侧的眼角很酸,“那我什么时候会被换掉呢?”
沈时晔望着她背影,神色很淡,似乎答非所问,又在冥冥之中回应着她的困惑不解,“我很想给你一个答案,可惜人难在自知。一眼看得到头的关系是很没意思的,顾影。”
Emma敲门进来送止痛药时,直觉房内的气氛很古怪。在她设想之中,他们小别胜新婚,今天理当甜蜜缱绻,可是他们此时的距离却很疏远。沈时晔从她身边走过时一身清冷,吩咐她,“等下送她回去。”
Emma一愣,待沈时晔走远后,靠近顾影床边,心脏又被狠狠一敲。
她一定是哭过了,眼皮这么烫这么肿。
“Emma,沈先生对他以前的女人,也这么坏吗。”
“……”Emma实事求是,“先生没有别的女人,你是他第一个女朋友。”
“我不是……”顾影自言自语,“一段正常的恋情应该是健康平等的,不是沈先生这样,他命令我服从的模式。他太被女人偏爱了,一分的甜头就能要人忍受他九分的坏。”
他是个绝顶的商人,狠加杠杆,寸土不让。
Emma小声替老板说话,“但除了这个,他没有别的缺点。他会抽时间陪你约会,会关照你的难处,很多男人做不到这些,不是吗?”
他对她是有很好的时候。
他当然也喜欢她,喜欢她的脸和身体,喜欢她天真又坦荡。为这分喜欢,他可以容忍她一些小小的性子,但是再多就不能了。
顾影把剩下的准备着他有此一问,“除了香港本地,她也联系了新加坡、印尼、大马的高校和研究机构,挺辛苦的。”
“别的呢?”
“别的……”Emma欲言又止。要她怎么说呢,她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过顾影,不用那么恪守三十天的准则,只要她主动,先生不会拒绝见她的。
但顾影好像比先生更有原则,说三十天就是三十天,没有一点点软下身段的打算。
沈时晔已经从Emma的支支吾吾中得到答案,灯光下眸色黑沉,连Emma都能看出他的烦躁。压在纸质上的手背青筋毕露,他不耐地挥了挥手指,“从大马士革运一束花给她。”
Emma吃了一惊,又喜出望外,先生能够主动哄人,她总算不用夹在中间难做。“要留言吗?”
“提醒她,十天之后有约。”他一字一句,“别忘了她的本分。”
Emma:“……”
她又大开眼界了,原来有的人送花不是示好不是礼物,而是警告与敲打。
*
那天早晨,顾影和陆莹云去港大参加on campus interview。港大一向以高冷闻名,这天的面试却莫名过得很轻松,会议室内一片欢声笑语。结束后,系主任甚至亲自送她们出去,明里暗里都在表明这份offer稳了。
走出一段距离,陆莹云若有所思地问,“我们最近面试了三所学校,好像每一个地方都对我们特别客气,你有什么头绪吗?”
用客气这个词都太委婉了,是谄媚,是小心翼翼。
顾影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这里是香港,是沈时晔的心腹之地,只要他一句话,她到哪里了都可以畅通无阻。
他还是要把她置于他控手套的侍者咚一声推开酒廊的雕花木门,屏风后面传来一串笃笃的脚步声。黎宛瑜蹙了蹙眉,心想今天的manager太不懂事,连她封房包场的地方都随便放任进来。她转过头颈,想要记住这个不速之客,却愕然看见了自己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大外甥。
沈时晔沉稳走到黎宛瑜身边,“姨妈,我不知你今天到香港,有失远迎。”
顾影收拾东西的动作定住了,他却直接走向她,光明正大捞起她一只手,双眼仍直视着他姨母,“我今晚有应酬,带顾影先走一步,过两天再到深水湾别墅看你。”
黎宛瑜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从高贵淡泊一瞬间变得凌厉。她看着他们交叠的手,“我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阿晔你正在和嘉宁的家庭教师约会,原来这个人就是顾小姐吗?——No offense,你的私事我不该问的,但你妈妈头疼这件事很久了。家庭教师毕竟也属于私人服务团队,本该和主顾保持距离。”
黎宛瑜未出嫁在港岛做大小姐的时候就以毒舌闻名,没有用男主人和家政保姆的关系来类比他们,已经算是给外甥面子。
沈时晔仍是沉静笑着,甚至在顾影水葱样十指上亲昵地捏了捏,“姨妈,她是个学者,生物学家,家教是我和她闹着玩的。”
“我怎么不知道呢。”黎宛瑜冷冷笑了两声,“她做过阿泽好多年的同事呢。”
*
这顿下午茶的茶点一个也没动,主人就吩咐要走。黎宛制之下。
陆莹云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我在国内做了半辈子的关系户,没想到跑到外面,还有这样的运气。”
顾影表情淡漠着,在记事本上划掉了那几所学校的名字,“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莹云。”
Emma已经提前和顾影知会过,沈时晔今天有三场会,晚上还有一场私人游艇酒会,实在抽不出单独的时间见她,只好麻烦她陪他上船了。
原本约好了下午来接她去深水湾码头,但是才过午后,维港海岸线上便压了一层阴沉沉的乌云。顾影回到西营盘的公寓时,迎来了骆诗曼。
一向精致美丽的女人浑身雨水坐在她门口地垫上,问她有没有时间陪她去堕.胎。
第 43 章 第 43 章
Chapter 43
顾影呆了呆,问了句蠢话,“你怀孕了?真的?那你,怎么还淋雨?”
她把骆诗曼带进屋,开热空调,倒水,拧毛巾。
“聂东煜知道吗?”
“不知道吧。”骆诗曼恹恹地擦了把脸,“前天他还和我做了……我给他灌了酒下了药才能出来的。小影,只有你能帮我,你是沈时晔的人,聂东煜不敢为难你。”
顾影心说她太高辩白视而不见,呼吸落在耳垂后面,宽厚掌心反复揉着女人嫩生生的脊背。蓝宝石摇晃得厉害,但是再名贵的珠宝,都比不上她天然如温玉的身体趁手。
“想从哪里开始参观?窗台?沙发?还是床?”
顾影被揉得站不住,身子前面是冰冷的玻璃,曲线毕露的后背紧贴男人结实的躯体,一半冷一半热,冰火两重天。她心里惴惴不安,连带着娇气的小腹下方也隐隐蔓起了坠痛感,呜咽一声,“都不好,我不舒服——”
沈时晔自然地把她的“不舒服”理解为了男女间的事,因为她总是稍稍一弄就反应很大,连带着人也很娇气,这里也不许碰那里也不许碰,对他颐指气使的,是个需要纠正的坏毛病。他解下她内衣上的珠串,缠绕到合适的长度,倏然对着她雪白丰.翘的后.臀抽了上去。
严厉的一声,“急什么,一会儿就舒服了。”
她皮肤太生嫩,一鞭下去,臀.肉上立刻浮起一道红痕。
顾影被打懵了,隔了一秒才后知后觉,“啊——”
她死也想不到内衣上面那些珍珠串除了装饰原来还有这些用途,臀.肉火辣辣地疼,小腹也难受,生理心理都深受打击,她立刻掉下眼泪来,“好痛……”
沈时晔见惯她撒娇的眼泪,已经可以做到铁石心肠视而不见。珠串轻轻敲着手心,他目光冷淡地在她后背身段逡巡,物色着下一个击打点。是后背?还是腰侧?腰侧更敏感,她的反应一定会很动人。但如果是在后背,更方便他欣赏,在上面叠上吻.痕,那是天然的催.情剂。
都太妙了,他竟然一时无法决断。
顾影哭得直抽气,不知道男人脑内盘算的东西有多么不怀好意,“真的好痛……我冷……”挡住胸口的双手无力滑落,捂在小腹上面。
沈时晔听她气息不对,动作一顿,扳住双肩将人掰过来,见她面庞湿漉漉,脸唇皆白,血液里搏动的欲念瞬间散了个干净。
他恼火地丢开珠串,恼火自己昏了头,也有这种为情乱智的时候。
顾影头晕眼花,被一把打横抱起塞进被子里。听见沈时晔要大动干戈找医生,连忙伸出一只手,“我没事的,给我一片止痛药……还有棉条,就好了。”
怕他一个男人不知道棉条是什么,她咽了咽口水,“棉条就是塞里面的那个……”
沈时晔表情黑沉,“我知道那是看她了,聂家长房的第一个孙子,她兜不住这么大的事。但她没说出口,因为骆诗曼紧紧攥着她,把她当救命稻草。
她缓缓反握了泪。它已经有小手小脚。
“小姐?小姐?”
顾影对女医生摇头,制止了她,拿起桌面上的检查单,“多谢,有需要时,我们会来联系你。”
诊所藏在大楼角落里,七拐八弯地走出来,见到天光,才让人略微松快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是因为即便走在街上,香港的天空也是如此逼仄,被密密麻麻的旧楼分割成一个一个小小的格子。
顾影和骆诗曼在明红的公交站牌边等了几分钟车,就被街对面的游客注意到,镜头连续捕捉下一对艳绝的美女。
她们的厌世脸很港风,他想,不知道她们正站在人生的口岸。
骆诗曼被闪光灯晃到眼睛,皱了皱眉,对顾影道,“小影,我饿了,想吃炸鸡。”
顾影:“?”作为一个严苛自律的女人,骆诗曼从未对油腻的炸物表示过渴望。
“是小孩想吃。”骆诗曼自嘲地笑了笑,“既然他还在我肚子里一天,那就对他好一点吧。”
最近的炸鸡店藏在小巷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纸袋出去时,门外停了一辆烟紫色的宾利。车身太宽,几乎占满了整条街,前前后后的行人小心翼翼地贴墙过,生怕剐蹭到一点。
港岛富人无事不到九龙半岛,这种豪车绝不应该出现在旺角佐敦,而该在太平山深水湾。顾影奇怪地瞥了那辆车好几眼,副驾驶上下来一位西装套裙的中年女士,直直朝她们走过来,“二位小姐不知是否有空?聂夫人邀请你们去喝下午茶。”
半岛酒店的空中酒廊完全清场,换上了主人偏爱的古董酸枝餐桌,周围的布置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与欧式酒店本身的装潢形成赏心悦目的交融。
在这里,顾影再度见到聂西泽和聂东煜的母亲黎宛瑜。距离顾影上一次在剑桥见她已经过了一年多,但她看起来竟比当时看起来更显年轻了。光洁的面庞只有眼尾一丝丝皱纹暴露了年纪,明知道一定是使用了某种医学手段,但她脸上一点也没有常人开刀打针后的那种不自然。
教养使然,黎宛瑜对两个儿子交过的女朋友们也是和颜悦色的,把菜单推到她们面前。
“Evelyn,最近你有见过阿泽吗?”
顾影一怔,抬起脸,“没有,夫人。这时候,他应该在南美?”
“他没有去。新年之后回北京,他大病了一场,现在也没有痊愈。”黎宛瑜捏起描金乳白的茶具,手指上的蛋面翡翠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碧绿的光。她微笑片刻,“衣带渐宽终不悔呀……”
心口泛起滚刀似的痛,顾影深呼吸着,“……我很抱歉。”
初到香港,她入乡随俗去大屿山的禅寺烧香,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聂西泽的平安喜乐。
黎宛瑜弯了弯嘴角,把话题略了过去。小儿子的感情生活她并不很操心,只是做个引子而已。她把目光转向骆诗曼,“Gigi,我上次的提议,你是否已经考虑清楚了?”
餐桌上的花瓶里装着红海棠,将骆诗曼的脸色映得苍白透明。她像从睡梦中被惊醒,低头按住腹部,“夫人,我已经说过……我做不到。”
“但是自我们上次谈过话之后,又发生了新的情况,不是吗?”黎宛瑜看着她,“你先天子宫壁薄,失去这个孩子,你很难再有了。作为一个女人,你要对自己如此残忍吗?”
骆诗曼只是刻板地重复,“我做不到。”
黎宛瑜笑了笑,柔声,“只要你理智地想过,就会知道我给你的条件,是你最好的出路。一年1.2亿的抚养费,孩子会记在东煜的太太名下,由我亲自抚养。这样,你既得到了补偿,也不用谋杀自己的孩子。唯一的要求,是你不能再出现在孩子面前,惟其如此,孩子才能成为聂家名正言顺的孙子。”
顾影忍不住看向骆诗曼,她面色惨淡麻木,显然早将这些话听过一遍。
黎宛瑜笑如一樽低眉善目的观音。顾影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许多念头,刹那间全懂了。
聂西泽说过,他的母亲是个控制欲极强之人,唯一的例外是他这个受到溺爱的小儿子。聂东煜的未婚妻同样出自豪门,不是她能够随意操纵的对象。假如黎宛瑜要在聂家的第四代找一个傀儡,诗曼肚子里的孩子无疑是个完美的人选。
所以聂夫人一定要这个孩子降生。
原来在豪门眼里,买断一份母子情的价格是每年1.2亿。
顾影终捉拿你了。”
Emma普通话水平一般,捉拿二字用得荒腔走板,却又恰到好处。
顾影看向落地窗外挤压着乌云的天际线,心尖颤了颤。
她不知道,此时一架住骆诗曼的手,“几个月了?”
“十二周。”
孕早期,实施流产对女人的身体伤害尚且没有那么大。顾影尽可能只从医学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沉默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已经成型了。”
骆诗曼没有血亲,监护人是舅舅,在遇到聂东煜之前,她没有被谁好好爱过。顾影不认为她真的像表面这么平静。
果然,话音刚落,她听见一声泣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个凶手,我不是个好妈妈……”骆诗曼按住两片眼皮,也许是最近流了太多眼泪,她的眼睛已经干涸了,泪意涌起时只有血红的刺痛。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聂东煜下个月结婚,如果把子宫交出去,我这辈子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做他一世的姨太太,被人戳一世的脊梁骨!”
“……”
骆诗曼低头,双手按着腹部,“也为他好,生下来就是私生子,多可怜呢?”
*
佐敦道上有很多私人诊所,在大街上打着个人招牌,xx医生xx大学的医学士,和旅店餐厅的招牌放在一起,看起来鱼龙混杂。
骆诗曼不能去公立医院,私立医院又也许和聂东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只能来这种地方。
机器屏幕上显示出胎儿小小的一团影像,女医生柔和地说,“……10至14周之间,还可以用钳夹术,相对温和一点。14周以上就必须实施引产了,那样比人流更加伤害身体。按照我们的排期,如果小姐想要赶在14周前,建议您今天就做决定。”
骆诗曼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眼底渐渐蓄起挂着深石标志的巨型直升机已降落在半岛酒店顶楼停机坪。
回到餐桌上,黎宛瑜为孕妇考虑,中止了施压,“你可以再好好考虑几天,不过你要搬到我的别墅里,否则阿煜随时会找到你。”
骆诗曼没有别的话反驳,只能说好。顾影收拾起手包,掐着点告辞,“夫人,我还有点私事……”
话音未落,带着白瑜的直升机候在顶楼,骆诗曼要跟着走。顾影扶骆诗曼上了舷梯,将手包里的检查单还给她。黎宛瑜看见纸张上「人工流產術前告知」一行字,脸色没有波澜,反而抬头静静地打量了她一会儿。
“我想过,也许你可以做我的儿媳。”黎宛瑜道,“现在看来,我是看错了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欠我儿子得,要怎么还?”
下了黎宛瑜的直升机,雨势似乎变得更大了。沈时晔站在不远处,旁边只带了一个助理替他撑伞。他朝她勾了勾手指,“站远点。螺旋桨启动时,会把水甩到你身上。”
顾影乖乖走到他身边,目送黎宛瑜的座驾离开后,他们回了深石那架飞机上。
目前为止,沈时晔都没有什么要发火的迹象。登上舷梯时,沈时晔甚至还在她腰后温柔绅士地托了一把,顾影天真地放下心。
大型直升机空间宽敞,分隔成一前一后两个空间。后侧是沈时晔私人办公区,他在沙发上大马金刀坐下,秘书从外面合上木门,他脸上温和的表情一瞬变得森然可畏。
“过来。”他敲了敲腿面,“别让我说第二遍。”
顾影本来就心虚,在恐吓之的胸围,四分之三罩.杯被穿成二分之一罩.杯呼之欲出的效果。因她胸.型太漂亮,反而更加吸睛。
同为女性的造型师眼晕了一把,咽了咽口水,问她要不要帮忙调一条项链过来遮一遮。
顾影点点头,“有劳。”
造型师刚走,顾影就收到Calvin催促的短信,让她尽快下二楼,全场的男人只有沈先生没有女伴啦。
顾影只好提起曳地的裙摆走出去,外面的长廊静而无人,她循着远处隐约的乐声走向人声鼎沸处,刚走出甲板,海风掀起她肩后飘带的一瞬间,有人叫她,“顾影。”
顾影后背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幻听。背后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来,他形销骨立清俊忧郁,开扇窄而深的双眼看着她,一寸寸,从头到脚,从脸到身体。他像从胸腔深处叹出了一口气,“宝贝,你长大了。”
察觉他的目光从自己胸脯上经过时,顾影神魂一冷,本能地抬起手掩住胸口。她知道,穿着得越性感,就越应该大大方方,这样才能显得毫不献媚,但是这时候她什么也顾不得。
她躲闪、局促、恐惧,退到旁边的花瓶后面,身体细密地发着抖,眼睛只敢看着地上。
男人往前挪动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更加腿软,哪里敢说不,小小挪动一步,顺从地坐上他的大腿。直升机正在升空,顺着惯性,她的上身也扑进他怀里,柔软的胸.脯紧贴男人的胸膛,随着机身的摇晃,若有似无地摩擦,像在调情。
沈时晔冷戾的表情未变,但催情的气息也同时在空气里发酵。
“现在,”他掐住顾影的脸蛋,给出下一步指令,“把我的眼镜摘下来。”
顾影被掐得眼泪汪汪,乱七八糟的念头里唯一的疑问是——
摘眼镜这句普普通通的命令,为什么和“帮我脱衣”/“帮我戴.套”那些赤裸裸的调情,有着同样令人潮湿的效果。
第 44 章 第 44 章
Chapter 44
顾影没说话,咬着唇,慢慢把男人的眼镜摘了,拿在手里。
她终于明白了,摘眼镜也是一种借机调情。在这个过程,他们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呼吸变沉,眼神缠绕在一起,谁都没有先挪开。
摘下眼镜后的沈时晔,气场更加凌厉,眼神危险而迷人。
他的指腹在她光洁肩膀上划几于忍不住,“这太不公平。”
黎宛瑜没想到顾影会在这件事上出声,眼波闪了闪,“东煜未来的太太还没嫁进来,就要接受他另有所爱,你说这公平吗?世事面前,只有去接受。三十年后,等你们在我这个年纪去回望,又会觉得这是小事了。”
顾影还想说什么,手袋里的手机冷不丁响起了铃声。她匆忙划掉,没想到手机还在孜孜不倦震动不停。
黎宛瑜宽和道,“Evelyn,看来你有很重要的电话。”
顾影不得不走到窗边接听电话,刚划开通话键,无需扬声器,Emma气急败坏的声音就撞进她耳朵里,“士多啤梨苹果橙!!天爷!!!你是不是忘了跟先生有约会?!!!”
顾影心里一咯噔,低头看表,原本定好三点到码头做妆造,现在已经五点半。游艇六点启程,此时香港晚高峰,就算她现在赶过去,船也开到公海了。
顾影是个有严谨虚弱地闭上眼睛。
她刚刚的乖巧听话让沈时晔忍耐了三十天的心火稍稍熄了些。把她抱回腿上,在发丝上亲了亲,算是奖励,然后又低头含住她的唇。
浅浅地吻了一会儿,顾影像个没气的娃娃一动不动,一点配合他的意识也没有。他非但没能解瘾,反而更觉得渴。
他拍了拍她臀.尖,这是她上次被抽打过的地方,调.教过了,他知道她会有感觉,沉着声威逼利诱,“舌尖伸出来。”
顾影自知怎样都逃不过,眼底含着水光,主动仰起脸去吮.吃男人的舌头,滋滋响,像小猫喝水,鼻息间全是他成熟强势的气味。
沈时晔身体后靠,享受了一会儿她的主动,才抬手扣住她后脑,浓重地反.吻回去。薄唇压着她的唇面,像要将她吞.噬入腹。
吻过后,他嗓音喑哑,顺理成章问出隐忍了一个月的问题,“有没有想过我?”
这种时候,没想也要说想。顾影脸贴在他胸口,懒洋洋地“嗯”一声,算应答。
她太敷衍,沈时晔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下巴,“既然想,今晚下船之后就搬到我的别墅。”
他不提还好,一提顾影就想起两个人严格来讲还在冷战。她虽然因为鸽了沈时晔而略觉心虚,但不意味着她就稀里糊涂什么都能被哄骗过去。她像只不认主的小猫,对着主人哈气,“就不能过了今天再说?”
沈时晔捏了捏她的手指,“你最近很不乖。”
他复盘着从新年到现在的两个多月,她会追去埃及找他,示爱、接吻,虽然有一点小小的脾气,但是算得上百依百顺。是从回香港之后,她又开始别扭了,也许是环境变化带来的不安全感,又也许是身边的人在带坏她。
“你对东煜的那个女朋友倒是很上心。”
“她生病了。”顾影在他膝盖上坐直,“你不要告诉聂先生她在香港,好吗?诗曼她最近很不好过。”
沈时晔当然不会管这种闲事,他心里思忖的另有其事。顾影要在香港扎根,她的交友圈就应该好好换一换,太自闭不行,跟聂西泽那样得罪全世界也不行,三教九流的女人更不行。
“之前你去赌场,也是她带你的?”沈时晔蹙眉,拍了拍她后腰,“少跟她在一起玩,你和她不一样。”
顾影一怔,啼笑皆非,“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身边,有许多女人是待价而沽的。骆小姐用过很多手段,但是东煜自己喜欢,我不说什么。”
直升机在雷雨当中穿行,机身因为气流下沉不停摇晃,但顾影不顾颠簸,扶着壁面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如果诗曼是待价而沽,那在别人眼里,你身边的我也一样。”
沈时晔手撑膝面,脸色冷淡下来,“你确定要为一个外人和我置气?”
“诗曼不是别人。”顾影眼神暗淡下去,“你这样评价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侮辱,她用的词很重。也许是被顾影一瞬间失望的眼神击中,又也许是怀抱里的空虚令人不适,沈时晔的让步来得很快,“抱歉,我不应该随便评价一位女士。”
他伸出手,“坐回来。”
“……”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道歉,但顾影心里的刺扎得更深了。她没坐回他怀里,而是并排坐在了沙发上。
她回忆着沈时晔身边出现过的所有女人,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不要求女人纯洁天真如一张白纸,甚至欣赏她们的野心和心机,譬如他对庄咏颐的优容。但如果这种心机全都用在钻研男人身上,就会被他认为低级不入流。
他不会相信,野心之下也可能有真感情。
沙发并不宽敞,但顾影蜷在角落里,做得离沈时晔很远。沈时晔瞥她一眼,主动跳过这一段话题,“你最近的面试怎么样?”
聊工作本是安全牌,奈何戳中了顾影的反骨。她笑了笑,“不怎么样,我准备看看马来那边。”
沈时晔轻微蹙眉,“你在香港都算屈就,马来更比不上香港。”
“至少沈先生的手眼通天管不到马来。”
她喃喃得小声,但沈时晔还是在雷雨声中听清了,那种隐约的失控感又涌了上来。
“我外祖家一百年前就是南洋巨富,你觉得我管不到马来?”他反问,让顾影明白自己天真。
“那沈先生是要将我逼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直升机正在下降,带来轻微的失重感。沈时晔看着她,“顾影。”
“说真的,我受不了这个。”
直升机已经飞到公经非常尊重你了。”
沈家大少爷的女人,住西营盘时间意识的人,鸽了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很愧疚,更别说是鸽了沈时晔这种弥天大祸。
“对不起,我今天突然有急事,真的。”她一只手按在落地玻璃上,声音都吓出颤音来,“过几天我会去跟沈先生解释,连累你了Emma。”
“不必了。”Emma冷酷道,“先生已经亲自来圈,玩着她肩上的细带子,继续命令,“把镜腿插.进身体里。”
顾影呆了呆,满脸茫然,“什么插?插什么?”
“你说呢?”沈时晔按着她后腰,将她推倒在沙发上,“你不会真的觉得,可以爽我的约,而没有任何代价吧。”
“不可以!”顾影脸一红又一青,警惕地倏然夹紧腿.根,“绝对不可以……这是在飞机上!而且!外面有人!!”
她试图挽回沈时晔的一丝道德感,谁知沈时晔竟然轻笑起来,笑得轻柔而可怕,“你应该庆幸我们正在飞机上,而且航程只有三十分钟,不足以让我做别的事。”
*
即便只有三十分钟的航程,外面的秘书也在见缝插针地工作。机外风雨大作,时有闷雷滚滚,在一串雷声的余韵中,他们突然听见一声软绵绵的哭腔。
两个秘书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愕,过了许久,若无其事地移开眼。是幻听,一定是幻听。
内室里,顾影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
眼镜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他的领带、袖扣、领带夹、签字笔,每一样都被打湿得彻底。
他问她够不够?不够的话,也可以使用他的手指、膝盖、腹肌。
顾影眼神涣散,哪用的上那些。直升机遇到气流上下颠簸,眼镜腿也合着相同的频率在那儿振动。顾影身体一颤,沙发的珍稀皮革上,春日水花四溅。水密的地方吃得很紧,要靠沈时晔帮忙,才能把那银制的、弯曲磨人的眼镜弄出来。
那上面覆了一层晶亮的液体,连镜片也溅上了不少。沈时晔用麂皮布慢条斯理擦干净,竟然又架回了鼻梁上。
顾影见不得他做这种事,眼不见为净,的握手楼,每天坐城铁满香港找工作,先生要见她都见不到,说出去别人都不敢信。
圈内又不是没有少爷包过女学生,一年几千万地养着,要的就是乖巧干净纯白茉莉花那一款,没有人会让茉莉花到世俗风尘中打滚催折的。
偏偏先生的这一朵是这样。
顾影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Calvin点到为止,将她送进贵宾室交给造型师。
造型师今天给她选的是一条希腊风奶油蓝色丝绸长裙,贴身剪裁,饰水晶的一字肩深v领托起胸部,是高贵中一点恰到好处的纯.欲性.感。但造型师低估她她,“宝贝,我离婚了。”
顾影愕然睁大眼,“你怎么可以……你太太、你的两个孩子……”她闭上眼,紧抱住自己,恨不能缩成一个小点,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畜牲。”
男人忍耐不过,终于遵从自己的欲.念,伸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贪婪地贴上她的额头,“宝贝,我没有办法……我实在没有办法那样活下去了,只有你能终结我的痛苦。”
他不停地咽动喉结,“我还爱你,你呢?”
一扇拱门之隔,在那个振聋发聩的“爱”字的同事,有人徒手捏断了细长的香槟杯。
修长的手指被玻璃割破,甚至见了血。Calvin倒吸一口冷气。
沈时晔视而不见,盛怒之下,反而出奇地平静,快速串联起了很久之前的蛛丝马迹,“去年给大小姐选老师时,有一份资料,去找出来。”
Calvin立刻点头费城的细胞生物学年会,你是否曾在教授的房间留宿?
【学生】:(沉默)
【委员会】:那天是4月28日,你的成年生日。
【学生】:(沉默)
【委员会】:根据条例第20条,你不能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学生】:是的。
半包烟都被抽干净了,满地烟头。抽得太急,沈时晔低低咳嗽起来,半明半暗的烟灰全抖落在纸面上。没有办法忍受逐字逐句地看,一目十行地看过去,遽然停在了最后那几行。
【委员会】:你是去。
她像具艳尸,要吻就吻,要张嘴就张嘴,乖得要命。但她越乖,沈时晔就越是怒意中烧气血翻涌,唇瓣从她唇际移向耳廓,在她颈侧锁骨留下一串鲜红湿润的咬痕,指骨分明的手顺势向下,解够Calvin揣摩清楚顾影在较什么劲了。米色的走道很长,他在前面为老板的小金丝雀开道,一边轻声道,“顾小姐,我明白读书人最清贵,但是先生给出来的东西,一般来讲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深深的无奈,“我只,走前出声提醒,“沈董,血……”
沈时晔冷淡地瞥眼手指,笑了笑。有什么关系,就是要让她看见。
他阔步走到甲板上面,深色西装被夜风敞开,如一团笼罩大地的黑雾。当着对面男人的面,他一把将顾影拉入怀中,紧箍着她的腰,将她搂得胸.脯颤抖腰肢后折,在她颈侧亲昵地吻了吻,“宝贝,darling。”
他对顾影连用两个昵称,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地看向对面的男人,“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么?”
第 45 章 第 45 章
Chapter 45
沈时晔其实认识庄文琦。
庄咏颐有两个哥哥,大哥刚愎自用,二哥文质懦弱,庄文琦就是这个二哥。
以他的身份,他的确可以不用“认得”任何人,但庄文琦却必须认识他。
面前的男人比他高上一头,冷峻疏离居高临下,沉沉的压迫感令人不敢逼视。庄文琦选择低头看他怀里的女人,看他紧锁的手臂,目光闪烁,“沈董,你这是……”
沈时晔和顾影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只是他一时不能接受。但是再不能接受,他也只能和血吞落,对沈时晔忍气吞声。
她的雪脯贴在他的胸口。庄文琦喉结轻滚,渐渐想出了神。
他们到哪一步了?他是不海上,三百米五层高的白色超级游艇出现在视野里。这里已经离开了雷雨区,海面金光粼粼,游艇如海面漂浮的一座雪白山丘,海风经过风帆、舷窗和翻腾着泡沫的温水泳池,至充满阳光的尾甲板上,卷起了女客人们刺绣精致的裙摆。
沈时晔没往舷窗外衣香鬓影的景象多看一眼,把外面的人叫了进来,语气冷淡地吩咐,“以后顾小姐的事情,不用再报给我。”
Calvin拧着门把,上一秒还在和同事浮想联翩,下一秒就不得不面对两个人的对峙。他脑门上一串问号,但一丝也不敢泄露出来,“是。”
*
直升机在游艇的停机坪上停稳,沈时晔走在前面,酒会主人早迎了出来,拍肩搭背寒暄,将他带去二层的主宴厅。顾影落在后面,她一身穿着不符合今晚的dresscode,要由Calvin送她去贵宾室更衣。
中间几分钟的空挡,足面真正重要的东西,是那两页蓝色的听证会记录。烫金的纸,威严端正印着耶鲁的校徽。这份记录同样经过了处理,许多地方都涂黑,并做了匿名处理。
【委员会】:你的脸怎么了?
【学生】:被人打了。
【委员会】:人,没有道理被一道怒火冲乱理智。
沈时晔抱着顾影坐下,低头含住红唇,十指深陷入她腰际,根根用力,尽是戛然而止带来的渴欲。顾影上身紧紧贴在他胸膛前面,被他硬挺的西装面料刮着、被他冰冷的宝石领带针刺激着,忽然脸上爆开一团红晕,粉红羞耻的潮水从脸颊蔓延到锁骨之下。
“唔——”
顾影彻底醒过来,飞快扯起裙子,勉强遮住胸前。
这时候她终于有点活过来的样子,会惊呼会羞怯,会用水润润的眼睛用力瞪他。
沈时晔点了支烟去消解那一股口干舌燥,伸手揽住她,“挡什么?就这样。”
都上过手了,看几眼又算什么。
想到刚才,他掌骨分明比一般人要更加宽大,却也只能勉强握到四分之三。沈时晔蓦地喉结一滚,狠狠吁了两口烟。
顾影咬着唇摇头,双手绕到身后去,衣带太繁复,怎么也系不好,美玉似的背上急出一层薄汗。
沈时晔夹着烟赏了会儿,才慢条斯理的上手帮她,沿着脊骨一个个扣上搭扣,“医生说你是惊惧发作,没什么大事。不过,怎么见了一回故人,就突然这样了?”
“不是。”顾影低头捂住胸口,谁?
【学生】:庄太太。
【委员会】:她为什么打你?
【学生】:(沉默)
【委员会】:去年,在是想要一份尊重,不要随便插手,仅此而已,很难吗?”
Calvin回头看她一眼,“你可能不知道,先生已是,揉……弄过?庄文琦突然呼吸不稳,眼底爆出血丝。
沈时晔并不在意面前的人,他的全副注意力都落在顾影身上。自从他出现,她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浑身透着古怪的僵硬。好像被面前这个男人碰了一把之后,她就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没有灵魂的娃娃。
“这是庄教授。”她微笑对他介绍,但是眼神不聚集。她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他的人,也看不见他丝丝流血的手指。
而庄文琦还在冒犯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人,似乎都还沉浸在他介入之前的情境里——
我还爱你,你呢?
沈时晔怒火中烧,揽着顾影的手臂紧了又紧。顾影忽然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细眉痛苦地拧着,转眼之间,额头上浮起了一层薄汗。
庄文琦下意识伸出手,“她不舒服!”
沈时晔脸色一冷,一把打横抱起她,阔步从庄文琦身旁错身而过,令他那只手落了空。
Calvin带着资料回来,迎面撞上沈时晔,听见他冷声吩咐,“叫机组待命,立刻返程。”
Calvin一愣,“现在么?酒会才刚开始……”
沈时晔是这场宴会最重要的客人之一,多少人等一整夜,只为能够和他说上一句话,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现在走。
“就现在。”沈时晔进了贵宾室,冷静地指令着,“叫个医生,资料放下来给我。”
他将顾影放在沙发上,看着她苍白紧闭的眼皮。平静的外表下面,他的血脉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不停撞击着,快要破体而出。眸色里带上一丝不自知的戾气,他要知道,是什么人,胆敢在顾影面前随便地说爱她。
医生到了,询问他是否要包扎手指,沈时晔视而不见,拿起那个棕黄的文件袋走出室外,Calvin屏息凝神跟在身侧,“先生,我们做背调时,发现当时许多记录都被抹去,这里已是官方记录的所有。”
平日他看文件,都是铺平在名贵的木质桌面,压一支钢笔,恰到好处的照明,宁静、高效、庄重。但他此时难以顾全,径直揭了封条,手指上的血一丝丝浸润纸面,海风穿堂而过,哗啦啦一阵纸张响动。
幽暗灯光下,他的眉所得很紧,穿透力的目光在纸上逡巡,只看了两页,他朝Calvin勾了勾手,“给我一支烟。”
Calvin心想一支烟恐怕不够,拢手替他点烟,低声道,“庄教授是顾小姐的第一任导师,顾小姐上耶鲁,他是招生官,也是他力排众议要了顾小姐。顾小姐到纽黑文之后,寄宿在庄教授家,他也是她在美国的监护人。”
Calvin用目光暗示他,这沓文件里开女人后背繁复的系带与绞扣。
纤薄如玉的脊背裸露出来,高山低谷的曲线在腰处收紧到极致,之下又是饱满山丘,成就了惊心动魄的腰臀比。
沈时晔眼神一暗,最后一丝心软也湮灭了。
【你是否曾在教授的房间留宿?】
【那天是你的成年生日。】
他怀着对自己的冷酷,回忆着这一字一句,心口发沉,呼吸不畅。
他闭了闭眼,单手扣住她两只手,反折到臀后。精细脆弱的丝绸断裂了,哪处在他眼皮子下面破碎。
他练过拳,手掌宽厚指骨坚硬,第一下就用了十分力道,毫无怜惜。顾影伏在门板上,咬着唇齿痛鸣一声,眼睫湿漉。沈时晔喉结猛地一滚,解下领带紧紧绑住她双手,好让两只手都有空余去罚她。
顾影仰着脸一动不动,然而她越是乖甜,他心底翻滚的戾气就越重,血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怎么敢,今天穿成这样,去见别的男人,任由对方搂抱示爱。
她怎么敢对别人说爱。
沈时晔额角青筋一跳,理智的弦崩断了,抬起手狠扇一掌,深长的指痕上面立刻叠上了新的红印。
顾影眼珠子动了动,吃痛地轻哼一声,终于有了反应,双手捏成拳,推搡着他的肩膀,“沈先生,我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他又捏上来。她本就不稳的呼吸被揉成一截一截,胸闷气短,喘不上气。顾影站不稳,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擦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膝盖砰一声撞在门板上。
门外机长已经不再询问,Calvin直接给了他指令,又走到内室这边敲了敲门,低声道,“先生,我们马上起飞,您让顾小姐坐稳。”
他是有思量的,这句话真不多余。沈时晔停止所有动作,抱着她平复呼吸,暂时冷静下来。
就在飞机上坐,未免有些不像话,更何况,三十来分钟的机程,并不够做什么。
他是擅长等待的“第一次坐船出海这么远,有点怕。”
沈时晔深谙谈话的艺术,不戳穿她,免得打草惊蛇。隔了一会儿,他换了话题,“上次在埃及忘了说,我大学最后一年其实在纽黑文做transfer,你在两边都算我学妹。”
顾影一愣,“真的?那就是……我大学第一年。”
她眼前浮现出景象,20岁的沈先生,年轻气盛,英气逼人。也许他们曾经在杜勒斯图书馆前面擦肩而过,但他不会注意到她的,因为古典精英私校里也分三六九等,他是时晔的唇瓣冰冷地张合,“他的名字不配被我说出来。”
两页的听证会记录,足够他逻辑严密地推断出这个烂俗的爱情故事。他养大她,日久生情,她是他的洛丽塔,可他有妻有子又是她的导师,不伦之恋不为世人所容,所以她的光明前程毁了,不得不离开纽黑文远走英国。
顾影看着他,一股冰意瞬间贯穿全身的血脉。她哑声,“你知道了。”
她醒悟过来,他今晚怪异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假设由他养大她,为什么提十八岁。
不用去猜他看到了什么,因为有关她和庄文琦,即便只是只言片语,都很不堪。
“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不接受西泽。现在终于分明,是因为你心里另有所爱。”沈时晔冷冷地对自己笑了笑,“怪不得你百般不情愿,因为你,确实是我强求来的。”
直升机在半山别墅的湖面上停稳,但没有人敢敲门打扰他们。谁都感觉得到,内室里的两个人,正在经历一场大变。
沈时晔惋惜地抚了抚她的脸,“我本来以为,你我之间可以有一点真感情,不是权色交易,不是财色交易。不是我包了一个女学生,我给你钱,你陪我约会接吻上床。”
顾影不停摇着头,眼泪一颗高贵纯血的老钱继承人,她是靠奖学金度日的做题家,是个没有长开的小妹妹。
沈时晔似乎读出她的念头,雾霭沉沉的眼睛停在她脸上,“如果当时我就认识你,该有多好。”
“如果当时我就认识你,我会收养你,把你像嘉宁一样养大——”
顾影的感动持续了一秒钟,截断在他低沉冰冷的下一句,“然后在十八岁成年当天,为我亲手养大的宝贝破/处。”
顾影茫然抬起眼,目光像在看陌生人。
不敢相信这种畜.牲的话是沈时晔会说的。
第 46 章 第 46 章
Chapter 46
顾影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睁大眼睛,“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沈时晔冷漠而强势地按住她肩头,“为什么不行?十八岁,成年了,是合法的。”
“这不是……”顾影语无伦次,“这不是合不合法的问题……!”
沈时晔顺着她的话一想,忽然凉凉地一笑,“也是。你是在美国长大的,那里的女孩子都很大胆开放,也许你的初.夜,早在十四五岁,在泳池里,在夏天的树林里,就被某个荷尔蒙过剩的蠢货骗走了。”
“你……我…否承认,你对你的导师有不当的倾慕?
【学生】:什么是不当的倾慕?
【委员会】:恋爱和性,孩子。他已经承认了对你的感情,需要我向你宣读他的证词吗?
【学生】:不用。
【学生】:是的,我爱他。
Calvin听见一道纸张骤然撕裂的声音,默默看沈时晔指骨失控用力。身边的木门砰地甩上,走了两部,沈时晔又折返回来,把折成两半的文件冷冷拍到他手上,声音竟然已经在一瞬间冷静下来,“销毁。我今天从未看过这些,知道么?”
Calvin知道,他现在的平静,意味着他的怒火已烧到极致,不显示外化,是因为他在酝酿着更冷酷的消解方式。
发火有什么用?该有人为他的不爽付出代价。
顾影被医生喂过了镇静药物,人已经缓过来,蜷在皮质沙发的角落里,蓝色的长裙迤逦垂落至地面。她心不在焉,像沉浸在深色的梦境里,没有人打搅她。直到沈时晔大步流星走过来,一言不发抱她上了直升机。
顾影不哭不叫,不吭声也不喘气,无所谓他又要带她去哪里。沈时晔抱着她时,她未如往常一样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
直升机内室门砰气,“甲板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记得,我当时……没有办法呼吸。”
是的,从庄文琦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心神不宁,灵魂出窍。
沈时晔停顿一会儿,忽然清浅地一笑,“我并没说过是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情,你可别自乱阵脚。”
“……”顾影眼珠不自在地左右动了动。也许是他手指太用力,她嗅到一丝血腥气,目光下意识瞥向他的手。
他的无名指上有一道锐器划开的狭长伤口,随着他指骨用劲,渗出丝丝的血。
“沈先生你的手……”
沈时晔浑不在意地撇了眼,要是顾影不提,他都快把这伤口忘了。
“没关系。”他答得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今晚可以用另一只手。”
“你在说什么——”
沈时晔淡淡道,“你不是说失忆了吗,我有一整晚的时间等你想起来。”
顾影受了一惊,对他话里隐含的轻佻和暗示终于无法视而不见,“不可以……今晚我要回家的。”
沈时晔骤然钳住她的手,闭了闭眼,眼睫投下深青色的阴影。再睁眼时,他眼底冰封,反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
即便顾影不肯开口,沈时晔也早就有答案。带着对她、也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一字一句地揭示,“因为你有深爱的人,要为他守身。”
有人对他当胸射了一箭,不敢回头看,脱下高跟鞋,跌跌撞撞沿着坡道往光亮处、人多处跑。
她赤着脚,街上却污水横流,还有暗藏的锐器和沙砾,跑不了几步,很快被庄文琦追了上来。她听见他雨衣跑动间的摩擦声,回过头大喊,“你再跟踪我,我会报警!”
“你觉得警察敢得罪庄家的人吗?”庄文琦喘着气,“听话,停下来,小影。”
顾影不听他的,跑到大街上,找到家士多进去,对店员比划着,“有人在跟踪我,可不可以借我地方躲一躲?”
店员冷淡地摇头,“听唔明英文。”
庄文琦走进店内,手放她肩上,“Sorry,女朋友同我嗌紧交。”
顾影一阵恶寒,反手将一双高跟鞋扣在他脸上,“嗌你老姆的交。”
她反身又跑进大街上,这条街临近港大,即便是雨天,也有不少学生来来往往,她顺着人流走进了快捷旅馆,谢天谢地,她随身带了ID,可以开房。
建于60年代的公寓楼,房间小得像鸽子笼,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蓝色塑料布隔出的淋浴间,几乎容不下转身的地方。但能有个藏身的地方,顾影已经很感激。
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不是爱神的箭,而是浸满毒液的一把剑,令他心口发麻、溃烂。他用冷漠把破洞封住,即便如此,依然能感受到胸口深处一下下跳动的钝痛。
他以为顾影的爱情是属于他的,到手得太轻易,他被蒙蔽过去。现在仔细想一想,她从未说过喜欢他。她只是用她天然含情的眼睛、柔软的身体,轻易地蒙骗了他。
顾影却为他的话呆了呆,不可思议地反问,“谁是我深爱的人?”
“那个畜生。”沈一颗砸在他手指上,“我不做交易……我说过的,对你,我什么也不要。”
沈时晔眼神一冷,手背上青筋爆出,那份愠怒铺天盖地。
上一次,剑桥的雪夜,她用这句话告白。现在,她还敢用这句花言巧语欺骗他。
可她心里明明没有他。
他此时怒火你。”
这宽宏大量的一句,比他之前说过的所有狠话加起来都要刺人。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在你面前忏悔,痛苦流涕?我不会,我不会。”顾影浑身发冷,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要隔上很久才能接上下一句,“庄文琦是畜牲,可你现在又比他好多少?!”
沈时晔岂不知自己今天满心阴暗,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但那是拜谁所赐?
他凉薄地一字一顿,“看来你真是爱惨了他。”
顾影没办法再说什么,隔着摇晃的泪意看他一眼。
下一秒,她扭头推开舱门,一声被什么东西闷闷地撞上,机长询问是否可以起飞,没有得到应答。顾影被压在门面上,胸脯紧紧挤压着,感受到木纹的凉意,沈时晔掰过她脸,低头吻上…”
沈时晔视而不见,仍强势地引着话题问,“宝贝,你明明什么都会。还是说,你只会对我装纯?”
顾影气得要哭,抬起手对他肩膀又推又打,反倒方便他按她进了怀里。揉弄过她的手按在她腰后,毫无征兆地吻上来。
顾影不肯让他吻,但是有什么办法,沙发太软,她整个人陷进去,被他强势地吻了个尽兴,刚刚系好的裙子又滑下胸口。
她挺着腰挣扎,但是无济于事,只令场面变得更加荒唐。
沈时晔冷淡地赏了会儿,忽然垂首。
“啊——”顾影失声叫出来,目光破碎涣散,天顶模糊摇晃。
他故意玩得很慢,唇舌手指轮番伺候。
吃干抹净后他嗓音低哑,“我有乳糖不耐受,怎么突然被宝贝治好了呢?”
顾影不能接受他顶着一张玉骨清像的脸说这种浑话,震惊到做不出表情。
她麻木地眨了一下眼皮,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你疯了。”
事实上,沈时晔现在的头脑空前冷静,顾影以为的每一句“疯话”都在设计之中,但是让她这样误解也无妨。
沈时晔半勾唇角,神髓冷贵的眉眼间骤然闪过一丝戾气,“是么?你允许别人叫你宝贝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种后果?”
顾影立刻说,“我不记得有谁那样叫过我。”
沈时晔略一眯眼,捏起她的下颌,“撒谎。”
顾影因为他手指的钳制轻轻抽提起裙摆走进了雨水里。
Calvin立刻想要撑伞追上去,听见极冷极重一声,“让她走!”
Calvin回过头,先在沈时晔站立之处看见了点点鲜红血滴。更多的血,持续不断地从他紧攥的拳心渗出。他手上本只有轻微的伤口,此时竟已悍然撕裂。
沈时晔面沉似水,满眼风雨如晦。他曾对聂西泽说,最欣赏顾影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以为自己信奉的教条践行到死。
但他没有想过,这种信念有一天并不是用来爱他,而是变成对付他的武器。
“先生……”Calvin想说什么,但他也知,屈尊挽留人,不是沈时晔的风格。
为情乱智到这种地步,已经够了。
*
大雨催城,几乎淹了半座太平山。
山道上不停驶过富人的豪车,溅起水花。有人奇怪地看着路边这女子,满面雨水,一身晚礼湿漉漉贴在身上,活像只落汤鸡。
走到大路上,红色的士在她面前停下来,“靓女,搭唔搭车?”
即便这里是亚热带的香港,冬天的雨水也寒意砭骨。在车内坐好,她也还在细密地打着摆,倒映在车窗上的脸庞幽幽地泛着青紫。
到了地方,道路太窄,车子不能再往前。顾影下了车,提起裙摆走上公寓前面的斜坡,高跟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公寓前面站着个披黑色雨衣的男人,正在雨水里抽着烟。顾影绕过他往前走,男人嘶哑地出声,“小影,别用这种事情惩罚我。”
顾影脚步一停,第二次听见这把声音,她已经不像在游艇上面那样犯蠢了,第一反应是去抢墙边的灭火器。
但她没有得逞,庄文琦在背后用两条手臂锁住她,病态地质问她,“你把自己卖给沈时晔了,是吗?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可以对有钱男人张开腿?他操过你几次,嗯?用什么体.位?他戴.套吗?说话!”庄文琦怒吼起来,“是不是被他玩脏玩烂了!”
眩晕感又来了,顾影眼前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见反胃想吐。
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倒下,不会有人救她。
她抬手捂住胸口,强迫自己深呼吸,清醒过来。庄文琦视线被她动作吸引,手掌下面雪脯丰盈饱满,丝绸礼服被水浸湿,近乎透明地贴着她柔软的曲线。庄文琦看得两眼泛红,更紧地贴上去,顶着她臀后,“是他揉大的是吗?D还是E?记不记得你到纽黑文,第一次去内衣店,你英文不好,我帮你跟店员要内裤内衣,白色蕾丝买了三套……”
庄文琦沉浸在幻象中,顾影一边反胃,一边在两眼昏花中找到机会,对准他下.身狠踹一脚。
十厘米的高跟鞋不开玩笑,庄文琦痛叫一声,弓着身子捂住裆口。
顾影一眼也,镜子里面她看起来很糟糕,脸色惨败,头发像一缕缕湿润的海草黏在脸上。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噗地一声笑,笑得不可遏止。
这真是糟糕的一天。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小影,我知道你在里面。”
那门板很脆很薄,被庄文琦拍得突突作响。顾影心头狂跳,贴在墙边不敢呼吸。隔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劝离,外面才安静了。
顾影快步走到窗边,看见庄文琦从公寓内走出,一口气还未松下来,他突然停下,转过身,朝窗户这边盯过来。那种目光,似乎可以穿透窗纸。
顾影猛然后退,脚后跟踢到床面前太狼狈,她把湿衣剥了下来,洗了热水澡,用浴巾裹住身体。头发一丝丝吹干,绾成慵懒的低髻。
做完这些,门铃恰好就响了,顾影打开门,但没有立刻请沈时晔进去。
面前的男人仍是一身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外罩大衣,通身矜贵,高不可攀。这宾馆却是年久失修,破碎的木地板咯吱咯吱地响,连头顶的电灯都摇摇欲坠。
拉他入世俗凡尘,是她的一点气。
顾影不知道沈时晔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像过山车突然停在了高点,她竟然觉得空虚。
她扭了扭腰,被沈时晔拍了一掌,“别急。”
沈时晔将他的衬衣外套垫在床上,将软绵绵的她抱了上去。
旅馆的老旧床垫吱吱呀呀,这一轮明显比刚才柔和许多。
面对面相拥,他吮吻她香舌,后背至臀腰侧的偾张肌肉被汗水浸润,温柔而暴戾的男性荷尔蒙令人身体发软。
顾影不再喊痛,蹙着的眉渐渐解开,满脸红晕,半阖的眼睛里泛起蒙蒙的雾。她有了回应他的力气,双手紧紧环着他宽厚的肩,在他要接吻时主动献上舌尖。
沈时晔低笑,“喜欢脚,跌坐在床上。手机铃声冷不丁响起,她下意识地受了一惊,却在看清来电人显示时,忍不住想哭,“Emma。”
“你在哪里?”Emma在开车,雨刮器的声音很响,“你今晚惊惧发作,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人看着。我过来陪你过夜。”
顾影怔了怔,一个名字在舌尖滚着,吐不出来,“是不是……”
Emma知道她在问什么,直接了当道,“是先生的吩咐。”
“可是……”顾影吞咽一下,“我们刚刚吵架,吵得很凶,分手了。”
Emma似乎在那边浅浅地叹了口气。
“就算你们真的分手了,他也会惦记你过得好不好。”她说,“先生是这样的人。”
第 47 章 第 47 章
Chapter 47
“是么?”
啪嗒一下,眼泪还是掉下来,“可是他今晚对我很坏,说了很多糟糕的话。
“人有很多面,我在先生身边工作了四五年,依然觉得他难以揣摩。也许,你是特别的人,所以把他隐藏的一面引了出来。”
顾影面无表情地听着,那是她伪装给自己看的面具。泪痕纵横,是这面具上的裂痕。泪越流越多,裂痕越来越密,终于到达临界点,咯吱一声碎了。她恸哭出声,“Emma,我很害怕……”
“我马上到你身边。”
顾影不停擦着眼睛,但是眼中烧,她的眼泪更是火上添油,不知她在为谁而哭。他用方巾擦净那种令人厌恶的湿黏手感,眼底的怒意像沉在水底的巨大礁石,无边无际,“那就证明给我看。”
外边的雨砸在湖面上,沉闷作响。山雨已至,今夜太平山的树木不知道要摧折去多少。半山别墅那一路火红的鸢尾花,也要被雨打风吹去。
但他富可敌国,少了这一丛花,也许明天早晨,就有人为他打理好了新的花团锦簇。
顾影眼泪停在腮边,“怎么证明?”
“你的身体。”沈时晔丢开方巾,“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用你的身体证明给我看,你只属于我。”
用性来威胁女人,手段很低级,很卑鄙,他知道。但非如此,他的怒意无法消解。
顾影浑身打起冷战,脸色惨白,“我做不到。今晚……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惊惧发作,是在庄文琦看向她胸口的一瞬间,她浑身血液倒流。脑海里闪过很多碎片,庄文琦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套房地面少女的文胸。有些记忆会如影随形笼罩一生,时不时地跳出来蜇刺一口。
“有什么难的?你很有天赋,第一次口/交,就很爽。”沈时晔竟然温柔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给过他了,但是不要紧。你以前年纪太小,是被他引诱了,不是你的错,我不怪泪掉得太急,从指缝里漫出,“我想他到我身边。”
“可是……”Emma为难,“先生说今天不见任何人。”
“他会来的。”顾影还流小小私心。
顾影让开过道,脊背贴着门板,轻声,“先说清楚,你今天真的很过分。”
沈时晔走进房间,雨伞散漫地支在脚边,“你今天也真的使我生气。”
“因为庄文琦,我知道。”顾影闭了闭眼,“我不想现在提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准备去死吗?我不会爱一个逼死我的人……我不敢告诉你我身上发生过什么,怕被你知道我的爱情很扭曲也很肮脏。沈先生,爱如果不被期待,就会成为困扰变成负担。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过去,还会要我的爱吗?”
沈时晔静静看她,“我要,你就愿意给吗?”
“我愿意,一直都愿意。”顾影走到他面前,泪意盈盈,“因为愿意,所以记了两年,留住你的大衣手表,留住你的一点点气息。因为愿意,所以一直记住你对我的好,原谅你的坏。因为愿意,所以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会嫉妒,想跟你约会,所以你带着花出现,我就奔向你。因为愿意,我一直等待你问我愿不愿意,但即便你永远不问,我也在心里说了千千万万遍——”
她又落泪了,但这一次是纯粹欢喜的泪水,“我会用我渺小的心来爱你。”
沈时晔丢开雨伞,猛然反身抱住她,抱得不遗余力,抱到平视的高度,头碰头,“如果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不能爱你呢?”
“那也没关系。”顾影闭眼吻上他,带着本来如此的决绝,一边轻声呢喃,“我没想过、也不需要你爱我。爱不是恒等式,不是我爱你多少,你就要还我多少,如果我有非常丰沛的爱,为什么不可以填满两个人?”
沈时晔一句话也没说,按住她后脑吻了回去。他们没有接过这么疯狂的吻,像一场小型做.爱。
她吻他的唇,喉结,解他的领带,衣扣,手伸进去抚他的肌肉。她不懂高级西装的精巧构造,沈时晔嫌她慢,反手脱了上衣,露出精悍的上身躯体。
她的浴巾也落在地上,秘密被灯光照得波光粼粼,沈时晔用粗指揩了一把,喂到她唇边,声音里沉着浓重的欲,“什么时候出来的?”
顾影吃到自己的甜味,脸红地“唔”一声诚实道,“一看到你就……”
他与生俱来的头衔和财富太惊人,相貌反而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以至于他并不知道他那张顶级帅哥脸的杀伤力。
沈时晔似笑非笑地拨了拨,“bb好叻。”
他将顾影抱进怀里,女孩子肌肤胜雪,随便哪里手感都好得惊人。她呼吸急促眸光涣散,“轻点……”
沈时晔抬起脸,暂且放过她。他如雾如霭的眼里尽是弄得化不开的欲,拍了拍她后腰,箍着顾影手腕,“帮我解开。”
顾影此时神思已经不属于自己,迷蒙地照着他的指令做事,手背上被鞭笞出红痕。
顾影低头一看,来不及脸红,就被他带着转了个身,背对他推到桌子边。结实强悍的男性躯体从后面覆上来,他低声命令,“扶稳,压低,抬高。”
顾影双手撑在桌沿,受了一惊,上身下意识抬起,“要站着来吗……?”
沈时晔强势按住她,“试一试。”
他还是挑的,嫌这种地方的床不干净。但顾影设想中,第一次应该从传统的方式开始,一时不能接受,在他怀里不安地挣扎,“要不回家好了……”
她还是不太懂男人,这种时候,他根本等不及。
“先试一次……再回去。”他额角隐忍出青筋。
“唔——沈先生,先生……”
还没开始,她就这样叫一次。固然很助兴,但也很挑衅他的神经。
沈时晔额角青筋一跳,“叫给谁听?庄文琦还在楼下,想让他听见?”
顾影听见庄文琦的名字,信以为真,受惊地收紧。
沈时晔眼神一黯,不爽到极致,“听见他的名字,反应这么大?”
“……”
顾影心慌意乱,胡乱一动,竟让他啵一声脱了出去,像木塞弹出了酒瓶口。
沈时晔阴沉地低头看一眼,一字一句道,“bb,你这是作死。”
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他解下左手的百达翡丽天文表,用领带缠起,对着她左右两边各抽了四五下。
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是顾影比他小太多,这种带有管教性质的调.教手段自然而然就用在了她身上,且不可否认,效果十分之好。
才打到右边,她就绷着小腹哭了。
不过眼泪是从别的地方流出的。沈时晔目不转睛盯着那里,加力用了狠劲,清脆地一声,引出她短促的哀叫。
春日水花四溅,一颗颗如碎玉倾斜而出,像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急雨。
“……”
这种奇观把沈时晔也镇得失语片刻,隔了一会儿,他才不怀好意地靠上去,“原来bb是雨神么,说下雨就下雨?”
“不是不是……沈先生——”她摇着头,不停哀哀地叫他。
“嗯,我在这里。感觉到了吗?”
……
“唔。”
顾影被顶到脚尖离地,手臂被沈时晔锁在身后,半闭眼蹙着眉,好像谁在折磨她。
这种方式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马上接受的。但顾影的天赋异禀给了沈时晔错觉,因而没有怜惜,一上来就给到极限,丝毫没有收束力气。
男人做事的风格果然如他开车如出一辙,越是激烈越是寡言。
“痛……”顾影神思混乱着,竟然想将他弄出去。
沈时晔不能容忍她温泉水一样的乱摸,拧眉嵌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向后提起来,贴住他的胸膛,“是你太紧张了。你以前的伴侣太无能,没有好好开发过你。”
他身体力行种地方。
她战战兢兢把消息呈进书房,等沈时晔在窗边听着雨声抽掉一支烟后,得到的指令却是,“备车。”
Emma和Calvin交换眼神,传递的是同一种震惊:天啊顾小姐她真的有迷惑君心的妖妃潜质!
旧公寓楼区域的街道拥挤,窄到劳斯莱斯开不进去,沈时晔下车,手工皮鞋踩在湿黏的石板砖地面,接过助理手里的伞,“不用跟着。”
等老板走了Emma发出疑问,“是……要等一整晚吗?”
助理们大惊失色把目光放到远处,街道上方是各色霓虹灯牌,红橙黄绿蓝,迷乱的灯光经过经年累月的灰尘倒映在雨水上,夜总会,皮具城,夜宵店。
沈时晔在这样街上走一走,都算是纡尊降贵。让他在这种地方过夜留宿,没人敢想。
只有顾影敢。
不想在他?”
顾影脸色绯红着着承认,“唔,可以看到你,抱到你……先生……”
她叫他太甜,这声先生不像敬称,倒像对丈夫的称呼。先生,太太。
沈时晔游刃有余的节奏忽然轻微地失控,“现在该叫什么,要我教你?”
突然被凶了一把,顾影猝不及防,忽然颤抖地紧绷起身体,又一场热雨倾泻而至。
她闭着眼,死死扣着沈时晔的脊背,“呜,哥哥——”
这是送命的叫法。
两个小时前,沈时晔才说过,假如她是他妹妹,就会在她十八岁成人当天被他破.处。
这句话与当下的情境微妙的重合了。
沈时晔解开她缠绕的双臂,强势按在她头顶,“妹妹,为什么勾引我,系唔系想生哥哥的bb?”
密集的酥麻和疼痛同时到来,顾影尖叫,“我不是我没有!”
这可不是开玩笑,今晚一切发生得太仓促,他真的没有戴那个……!
“为什么不?我们的孩子一定最聪明漂亮。”
他说得太强势太理所应当,顾影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话胡言乱语,“不行啊哥哥,我还没到法定婚龄,怎么能生bb……”
沈时晔扣住她的手,狠对着她,“那就等你到法定婚龄,嫁给我,领完证就生。”
明明是荒唐语,可他们手短,得知这是因为有一家少东要哄女朋友,便都很乖觉地说:祝他们天长地久哦。
这句话传到沈时晔耳朵里,他心情颇好地笑一笑。好听话,无论虚实真假,总有人愿意听入耳。
*
顾影再次醒来,是在一间香槟色的半圆形卧室里,空气中飘着高雅的香雾,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前下着淡金色的纱帘,远眺是维港的黄金海景,近处是翠绿山林和湖泊。
……还是回到半山别墅了。
她睡饱了,脑子也恢复正常,不再被接吻,做.爱,高.潮种种污秽的影像填满脑子,一捧怒火姗姗来迟,烧得直冲喉咙眼。
是,昨晚是她自己送上去的,但是沈时晔未免也太!过!份!了!
顾影真被沈时晔平时那副禁欲冷情的样子骗过去,她以为,他会很克制自控地做完一次,靠在床头抽一只事后烟,隐忍地对她说,“好了,今天的份额只有一次,过犹不及。”
都说男人过了三十岁就在走下坡路,她觉得自己的臆想完全是合理的,何况沈时晔那么忙,忙到像是要把性.生活的时间时长次数规划进日程表里的人。
如果能回到昨晚,她会在西营盘公寓却说得好真切,像是她真的是妹妹,十八岁勾引英俊强势的兄长偷尝禁果,等到二十岁与他领证结婚,和他颠鸾倒凤,怀一个最聪明漂亮的孩子。
顾影眼角一酸,连忙阖上眼,双手攀紧他偾张的背肌。为何要为好事泪流。
沈时晔低头含住她的唇舌,开始不遗余力。老旧床垫里的弹簧咯吱咯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连带整张床都开始振动,床脚在木地板上腾挪。
他们交吻着彼此,顾影像被高高抛上了浪尖,破碎哭出声,“老公、轻点——”
沈时晔不意会听到她叫老公,竟被她叫得心神一乱。
这之后,他只试一次就回家的许诺全都成了屁话。这一夜,老式弹簧床垫疯响了一整晚,整条床单湿透。
第 48 章 第 48 章
Chapter 48
西营盘旧旅馆的床垫响得可怜,让人担心它是不是要不堪重负了。
顾影像被丢进大海里浮浮沉沉,因为叫错一个称呼,她被海里的大鱼反复鞭挞。起初她还有力气哭叫着捶打沈时晔的肩背,后面就只能乖乖做他的充.气娃娃。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后位的偏爱,让她跪在床上、桌面、各种地方,她嘤咛着说“哥哥轻点”“膝盖青了”,被他的听力过滤掉,强悍的躯体从后面压上来,咬着她的蝴蝶骨与细颈,让她细细发着抖,没有办法逃走。
这夜她也有抗不住昏睡过去的时候,但又会被反复干.醒。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到她睫毛上时,她终于有点醒过来。沈时晔温柔地吻了吻她,磁性的声音对她说“早晨”,干得却极狠。一个深.顶,顾影手指刮过他汗湿偾张的脊背,带出哭腔。
迷迷蒙蒙中只有一个向她展示一位“有能”的性伴侣该是什么样子。
她的反应也令人极端有成就感,沈时晔松开一只手,揩起一掌甜水,想故技重施哄着她舔吃下去时,却在其中看见一缕淡红的血丝。
他一怔,力道来不及收,耳边听见顾影的痛哼,“等等、慢点……”
丢……
沈时晔闭了闭眼,心底又惊又痛。
他做了什么?!
她根本没有什么“以前的伴侣”,所以这么紧张,这么吃痛,完全搞不清状况,也不懂得拒绝他过分的要求。
他能够给自己找到很多借口,比如他今晚怒火中烧,因为庄文琦受到误导,以为她有过经验。但不管有意无意,他毫无疑问做了一回畜牲,用堪称残忍的方式对待了她。
他脸色沉郁,按耐着对自己的火着眼泪,不知道哪里来的笃定和勇气,“我给你地址,帮帮我,求你。”
“好吧,我试一试。”
Emma在屏幕上收。昨晚的西服潮湿发皱,沈时晔抽出来扔在地上,拉平床单,垫了新的毛巾上去,好让床上不要显得太凌乱。
这一把尽力局。
做完这些,沈时晔才重新开门,让医生进来。
实则他前面的行为全是亡羊补牢,因为这狭小室内流转着一股甜腻与雄麝交织的情.欲气味,太浓郁,开窗通风也无济于事。还有很多蛛丝马迹,任何一个成年人走进来都可以看穿,那移位的床架是什么,湿透几层的床垫是什么,桌面的水痕又是什么。
沈时晔知道自己是欲盖弥彰,之所以心甘情愿做那些,完全是出于对顾影的亏欠感。
医生给顾影喂了退烧药,留下两管擦拭伤处的消炎药,踌躇一下,又折返回来处理她青红的膝盖。
“一个月之内要避免再次撞击膝盖,否则很难恢复。”她暗示着。
“唔。”沈时晔又下意识去摸烟,但想起房间里还有病人,手又收了回去。
他倒不觉得自己有错,非要说,怪这张床垫太硬,顾影的身体太娇嫩。
这位私人医生专精妇科,平常是专门侍奉沈夫人的。沈时晔盯着她料理完顾影,抵在桌面的手指点了点,“夫人那边,不用拿今天的事给她添烦。”
医生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
摸着良心,她也不敢把这种事情说给夫人听。天老爷,在九平米的旅馆房间里把女朋友作弄成这!样!夫人知道了要做一整年噩梦。
顾影被裹在大衣里抱下楼,整层楼都清场了,水泥楼道里只有沈时晔笃笃的脚步声。出到街边,有街坊姨婆认出沈时晔的脸,惊疑不定,“叼……真系佢”,下意识摸手机,被高大的保镖制止。
姨婆遗憾地看了又看,被裹在大衣里的那个女仔,只看那一双长腿,都知系个靓女啊。
姨婆拍着大腿,恨狗仔无能,不在此处,否则这就是今日惊爆头条!
【港岛第一豪门少东夜探西营城,几进几出抱出女友娇无力】
【西营盘今日地震?原是深石太子爷大闹闺房之乐】
【九千亿少董神秘女友现身!一双靓腿榨干精气,港岛嫩模波霸腿精大盘点!】
助理镇定地为他们揿开车门,车子开出西营盘的窄道,在沿海车道上飞驰。今天太阳光很盛,被车膜过滤后不再晃眼,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正好。她蜷成小小的一团,侧脸贴在沈时晔胸口昏昏欲睡。
回到中环,转过某个街角,顾影忽然动了动鼻尖,眼睛还未睁开,手指已经准确无误指向前面的一家烘焙店,“蛋挞。”
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有多饥肠辘辘,好饿,快饿死了。
这家烘焙店是很有名的网红店,早晨九点,店门外的顾客已经转着圈排成贪吃蛇。为一个蛋挞动辄排队两三小时,这是沈时晔不能理解之事。他吻一吻顾影鼻尖,“回家吃,家里有点心师傅。”
“不要……”顾影又累又饿,难得任性一次。双手握在胸前,虔诚地碎碎念,“……因为这家的蛋挞,我可以永远留在香港。”
“……”沈时晔很想问,一只蛋挞都如此重要,那他的位置摆在哪里呢?但是跟蛋挞争风吃醋太掉价,他把质问吞了回去,该为托起她的脸,沉声道,“说你最爱我。”
他是贪得无厌的资本家,一遍一遍地确认她真的爱他。
顾影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但她昨晚已经领教过不顺从他的心意办事是什么下场。
“最爱你。”她甜丝丝地说完,凑到男人冷峻的下颚线旁边啾一下,买一送一,附赠一枚香吻。
又验证成功了——她昨晚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可以毫无限制向她单方面索要很多很多的爱。
冷情的资本家没见过这么丰沛无私的爱意,被冲击得目眩神迷。沈时晔低头含着她的红唇吮了吮,餍足道,“停车。”
助理走进烘焙店后厨直接签支票,带着新鲜出炉的蛋挞回来时不过才过了两分钟,刚刚吵着要吃蛋挞的女人却已经电量耗尽,埋在沈时晔肩窝里昏睡过去。
沈时晔一点也不觉得她出尔反尔,只心疼小宝贝累坏了,抚着肩头哄睡她,一面吩咐道,“把主厨请到半山。”
这样她就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吃到蛋挞了。
于是这家驰名香港的烘焙店闭门谢客三天,排队的旅客都收到一份维港的海景下午茶做补偿。
旅客们拿人的楼上给自己打一条横幅,“快跑!”
现在跑也不迟,她没有蠢到乖乖待在他的地界里。顾影当机立断踩下床,不料第一脚绵软无力,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好痛啊……
顾影痛苦面具,许久之后,才忍过了全身的酸痛感,扶着床沿站直。
一位女佣听见了她扑街惊天动地的响声,端着一蛊汤进门,“顾小姐醒啦,厨房炖了石斛老参鸡汤给你,益气补肾的——哎呀,你做咩呀,医生要你躺好的。”
顾影被香港人的苦药汤羹坑过不止一次,看都不看一眼。还有,什么叫做补肾,她一个妙龄少女为什么要补肾!太荒谬了!
顾影给两只脚套上鞋,嘴角绷得死紧,“谢谢,我回家会躺好。”
“回家?”女佣迷茫了一下,“这里就是您家呀……以后您就是半山的女主人。”
顾影指了指自己,“我,女主人?”
“正是。”女佣恭恭敬敬道。
看着女佣毕恭毕敬的表情,顾影福至心来,忽然领会到了这个系统的bug之处,“我是主人,那你们岂不是都要听我的?”
“……对。”
顾影突然腰不酸腿不痛人也理直气壮了,“那麻烦开门送我下山,我想回城西逛一逛。”
“好,备车还是直升机?”
顾影谨记跟沈时晔做对雕花栏杆上的手指紧了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心虚。
做一次意料之外、没有防护的性.行为,这很正常。吃一次紧急避孕药,成年人为自己负责,也很正常。
唯一的不正常,也许是因为他昨晚刚刚做过假设,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bb。
如果此时此刻,真的有一个bb种到了她的小腹里面,ta一定是最聪明最漂亮的bb。
可是,这是难骗人的。一个眼神交错,一点肢体接触都会窜起小小的电流。何况他们之间的生理化学反应那么契合那么惊人,几乎在他气息到达她鼻尖的第一时间,她的腰骨就不争气地软了下去。
顾影不想显得这么没用,立刻指责他,“凭什么腿软?你是不是太刻板印象太男本位了,觉得女人做.爱第二天就要身娇体软下不来床才能满足你们的自信心?哼,你们男人!告诉你我现在健步如飞好得很!”
沈时晔似笑非笑地看她,耐心等她占据道德制高点疯狂给他扣完帽子,才将她横抱起来,慢条斯理地送回床上,“胡说什么?你没力气是因为你在发低烧。”
沈时晔在床沿坐下,为她掖好被角,遗憾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么好用的脑子,看来已经烧坏了。”
“……”顾影一通乱拳打到棉花上,手慢一秒都可能输,虽然这段路加起来也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但她理直气壮,“直升机!”
她风风火火踏出房门,直升机已经在湖面停机坪整装待发,她闻到自由的空气……
直到在外面的会客厅,迎面碰上了守株待兔的男人。
沈时晔慵懒地坐在沙发里,一身西装工整,领带也打得饱满,应当是刚开完晨会回来。他大马金刀坐着,含笑看着她鼓了鼓掌,“这么精神,看来你已经好了。”
顾影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红着脸一小步一小步倒退回房间里。
为什么脸红呢,大约是他这副斯文败类样,又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她身体里,叼着她颈后发狠说dirty talk的样子。
第 49 章 第 49 章
Chapter 49
顾影的确被那些淫.荡秽.乱的回忆弄得腿软了几秒钟,但她是个有骨气的女孩子。如果说之前她还有点不知者无畏,那么现在她已经全方面领教了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深刻地明白如果现在跑不掉,那十个她也不来够填沈时晔的胃口。
她吊起一口气,扶着门框挺直了肩背,“我要回家!”
“西营盘那栋公寓被我买了,现在你的房东是我。”沈时晔手指点了点膝盖,“既然半山和西营盘都是我的地方,倒不如就住半山,你说呢?”
他懒得再跟顾影玩到那串地址时,两眼又是一黑。快捷宾馆,平民区,两公里外就是越南佬的贫民窟。先生在香港生活了三十年,在过半地块上拥有产业,但他绝对没去过这念头,她会被他做.死。
……
直到天空完全亮起时,床垫的颤抖才彻底停下。
窗台下面走过赶路上学的港大学生,法学院的本科生在讨论今天八小时的 on class exam。顾影想要求救:等等……我需要法律援助。
但她发不出声音,连抬抬手指都困难。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眼尾发红,冶艳非常,腰窝、小腿、脚背都淋过乳白的热雨,小腹生理性地痉挛抽搐,分开的膝面青红。
玫瑰花瓣翻开,烂熟的,合不拢。
沈时晔亲了亲她,终于被她烧心的额头温度唤回心智。他松散地套上西裤,打电话给医生,对窗外狠狠抽烟,“低烧,嗯,有点发炎。”
太阳光打在他一侧肩膀上,涂满汗水的精壮肌肉在太阳光照耀下显得更漂亮,背肌上密集覆盖着女人指甲留下的划痕。
挂了电话,摸着顾影的额头,他骂自己,“痴线。”
不久,有人谨慎敲了敲门,沈时晔走过去开门,传来压低的谈话声,“少爷,让女佣进去?”
“不用,东西给我。”
“……”潘师良欲言又止,不由又想起他照顾嘉宁小姐时的暴力镇压手段。大少爷开天辟地头一回伺候人,只希望他能明白,女朋友是要哄的,手段不可以太粗暴。
顾影迷迷瞪瞪中被抱着坐起来,用热毛巾擦拭身体。这会儿来不及彻底清理身体,但至少要处理干净那些斑驳的体液,否则太不像话。
一连换了四五块毛巾,才勉强擦干净。沈时晔替她裹上柔软贴肤的衣物,遮住下面一叠叠的指痕吻痕与春色。
顾影头一点,立刻倒回床面上昏睡过去猫捉老鼠的小游戏,索性直接釜底抽薪。
顾影又尴尬又怕怕地缩回门框内,“痴线啊……”
莫名其妙她已经学会了沈时晔的口癖,“难道以后我搬一次家,你就要买一栋楼?”
“就算不买,你租到的人再涉足他和顾影留宿过的房间。
“……”顾影猝不及防地一哽,从他胸口抬起脸,“一天买了两栋破楼??你的投资顾问没有拦着你?”
沈时晔玩着她温泉水样光滑的头发丝,“千金难买开心,能让你高兴,就是好的投资。”
他说起情话来也漫不经心的,顾影红着脸在他胸口蹭了蹭,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才不是,你只做一本万利的买卖。”
就连感情上也是,他要反复确认,她爱他,她很爱他,让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幸好她大方宽容不介意。
沈时晔又低头深深吻住她,把她当成一颗甜甜软软的糖,揉进身体里面。
“好困。”顾影要被他吻坏了,垂着长长的眼睫,拳头软绵绵推他,“沈先生今天不用工作么?”
沈时晔已经在半山这里消磨掉一个钟头,但他今天实则日程很满,下午有三个会,还要向他父亲、董事局主席沈振膺述职。沈振膺倒是知道他昨晚去了西营盘,但并未过问这件事。说难听点,只要沈时晔不是闹出招.妓那种惊天丑闻,父亲不会关心他去做了什么。
沈时晔心知只要到沈振膺面前,他这一天充盈的好心情就要到此为止了,生平头一次对公务生出了懈怠,“赶我走?”他又开始不讲道理了,将顾影并腿抱在膝盖上,“不是说爱我吗?你竟然舍得?”
“……”
他是真的难搞。
顾影环住沈时晔的肩膀,认认真真在他下颌上亲一口,“因为爱你,所以也关心你的工作啦……去吧去吧,不要迟到。”
这是满分的答案,沈时晔却没有被她哄走的意思,反而加重了他病态的眷恋。他眸色深沉地揉捏着她的腰,嗓音沉哑着,“要不带你一起去深石好了。”
“不要!”顾影受了一惊。跟他私下里荒唐是一码事,在中环顶楼严肃庄重不可侵犯的办公室被他的下属围观又是另一码事,她暂时还不想在沈时晔的生活圈子里挂上祸水妖妃的名号。
沈时晔是真起了意要夹带顾影出门,但转念一想,她还在发烧,只好遗憾地作罢。
顾影被他塞回被子里,掖好被角。
“我走了。”他看着顾影的眼睛。
“嗯……”
又过了两秒钟,沈时晔又低头吻着她的发额、眼睛、鼻尖,在她唇角流连着,“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我就回家了。”
说完这句,他还是没走,只用那双雾霭沉沉的眼睛溺着她,无声问她,会想吗?
虽然只是分开几小时,但他要她在睡梦里也想他。
顾影拿他没办法,小指在被子下面勾住他的,小小声,“早点回来……”
沈时晔称心遂意,顾影假寐着,听他沉着稳定的脚步声远了,立刻翻起身,拨内线叫女佣进来。
“有没有左炔诺孕酮片?没有的话,米非司酮也可以。”
怕女佣听不懂,她用中英文各说了一遍。但女佣还是对这些术语露出茫然神情,“咩黎噶?”
“……就是紧急避孕药。”
顾影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所以才非要把沈时晔支开不可。
这些药在家庭医药箱里都有,但这位女佣不会办事,捏着那盒小小的药片回来时,不偏不倚从沈时晔面前经过。
为了见沈振膺,沈时晔换了一身更为冷重的西装,钻石料骆马毛,双排扣戗驳领,迎面走来气压迫人。
因而他一出声,女佣立刻把顾影卖了个干净,低眉俯首把药盒递了上去。
沈时晔翻过药盒,逐字逐句地读着药物说明的禁忌、适应症、不良反应。随行的助理保镖都停下来等他,但那几行字实在不需要他花上那么长的时间去阅读,Calvin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先生,沈董已经到深石壹期中心,再不出发就迟了。”
沈时晔神色不动,垂眼将药盒握进手心里,唯有那道纸盒凹陷的痕迹泄露了心情,“那就请他等着。”
*
半山别墅的风景无论看多少遍,还是令人震撼。浑然天成的湖光、山色、大海,同时尽收眼底,千亿级别的地段成就了这种绝无仅有的景观组合。顾影双手趴伏在露台的大理石栏杆上,海风沿着太平山的山脊直上,浩荡地吹过湖面,卷起她嫩绿色睡裙的裙角。
到香港之后,城市的节奏太快,总是疲于奔波,这似乎是她头一次停下来仔仔细细地观赏维港的风景。
她出着神,忽然听见背后哒一声,瓷盘轻磕在茶几上的声音。
她背过身,沈时晔把盛在玻璃盏里的药片递给她,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这个药伤胃,厨房炖了花胶给你,喝掉会舒服一点。”
“……”顾影搁在真真切切尴尬了一下,眼神飘了飘,转移开话题,“喔……好奇怪,我很少发烧的。”
沈时晔目光一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是因为发炎,消肿之后就好了。”
顾影反应了十秒钟,领会过来是什么东西在发炎,乃至连累到她整个人发烧,脸颊上腾地炸起一团红云,“你你你……我明明说不要了!”
沈时晔握拳抵在唇前,轻描淡写,“这不能全怪我……你的身体反应总是给我可以继续的错觉。”
言下之意,她太潮湿,让她的“不要”听起来像口是心非。
顾影听不下去了,负气地掀起被子盖住脸,过了会儿,被他捞出来圈进怀里哄,“好了,已经上过药。”
咳。
上药也是个迷乱的过程。回到半山,沈时晔抱她进主浴室洗澡,亲自动手伺候她。一个澡洗了一个钟头,顾影被从头到脚揉了一遍,整个人粉扑扑的,药上了几次,通通都白上,因为总是被冲汁水出来。最后沈时晔终于意识到绝对不能对她用手指,甚至也不能用棉签,只能凭空把药膏挤进去。
顾影倒还隐约记得昏睡过去后都是沈时晔在亲力亲为伺候她,男人的床品好就好在这种地方,她的埋怨化解了一些,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问他,“还有那个宾馆呢……把人家的床弄脏了,会不会不太好。”
沈时晔完全预判到她会在意识地夹了夹,立刻被沈时晔发现端倪,粗指威胁地刮过。
“说谎。”
顾影被激得又痛又麻,立刻改口,“呜……有但不是和你的那种吻,蹭一蹭贴一贴,不算数的哥哥!”
她又叫哥哥又主动吻他,沈时晔通通视而不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时晔铁了心罚她,这会儿再怎么撒娇卖乖也没有用。
蹭蹭贴贴。
怎么蹭怎么贴?
沈时晔大为火光,盯着她水波粼粼花瓣样的粉唇,唇角一点暗红的伤,是昨晚被他弄出来的。
只是让她含着,都没动,就这样子了。她这么没用,怎么偏偏就生了个招蜂引蝶的体质呢?
“你还想跟别人像和我一样接吻?bb,别作死。”
顾影一抖,别人叫bb都是宠溺,哪有他这样,一开口就是浓浓侵占警告的。
沈时晔气息冰冷着,指骨用力,像撕纸一样轻而易举,嫩绿睡裙像两瓣绿叶萎靡下来,一半飘落地面,一半搭在沙发上。
着骆马毛西裤的结实大腿顶.开她粉嫩膝盖,要不了几分钟,那双膝盖就剧烈颤抖起来。
顾影伸手下去胡乱摸他后颈,这些细节,好笑地亲了亲她,“所以那栋楼我也买下来了。”
他被占有欲迷了心窍,甚至不肯让别远不可能偿还。如果别的事他还不能对她好,那在他的爱神面前,他还有什么赎罪的机会?
沈时晔并腿托抱起她,破天荒做起自我检讨,“对不起,我昨天被嫉妒冲昏头脑,以后不会再那样。”
“嫉妒”这一个词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来,但他偏偏说得那么冷肃端正,顾影呆了呆,结巴地问,“你有什么好嫉妒啊……”
沈时晔眸光沉暗,沉默一会儿才道,“庄文琦。你看他的眼神……很不同。”
闪躲,回避,苦涩。
并非只有炙热追随的目光才是深情,有时,那也是欲语还休,想要伸出又收回的手。
第 50 章 第 50 章
Chapter 50
没有父亲的女孩子会一生在爱情里寻找父爱,沈时晔隐隐约约怀疑过,也许他能够在聂西泽之前先下手得到顾影,并非哪里胜过了他,只是因为顾影恰好吃这一套。
昨晚他确实失控,因为庄文琦的出现作实了这份怀疑。这个男人不过是凭着好运,就比他更早地出现在顾影的生命里,占据了她十八岁的人生节点,想到这些,他就呼吸发沉,心脏拧成一根麻绳。
“我遇见你的那一天,你因为他准备去死。”沈时晔如深潭的双眼沉坠着情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那样做。”
顾影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痛,立刻接上话,怕慢了一点他不信,“不是的……不是为他。我是因为自己……对自己很失望。”
十三岁到二十二岁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对聂西泽都没有全部说过。唯一一次坦白是在心理医生面前,用了催眠术,医生说她心防很重,要磨很久才会说一点点真话。
因为她始终无法直他和她在做爱时的调情话,是dirty talk的一部分。他们都知道,在清醒之后,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见她没有动作,沈时晔放下玻璃盏,走过来圈住她的腰,清浅地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正常情况下,面对昨晚的情境,我会把你带回家,做好充分的准备,而不像昨晚……”
昨晚,一切都充满情急与仓促。在一栋他本不该涉足的旧公寓楼,破坏了她的清纯。
他的道歉太正经,反倒令顾影脸颊微微一辣,“没事,我不介意那个。”
顾影觉得很好,因为她的勇气只有一捧,一旦错过,也许她就永远不敢告白了。何况昨天晚上享受到的不止他一个人。
但她不知道,这件事成百上千倍地扩大了沈时晔对她的亏欠感。
她给他的爱情,他已经永多半也是我朋友,或者我朋友的朋友的产业。”
这不是威胁,而是客观的实情——只要她还在香港,就很难飞出他的手掌心。
而且谁让她昨晚一股脑自爆说爱他、用那么多甜言蜜语蛊惑他呢,就算他真的把她关起来,她也是自找的。
沈时晔走到顾影面前,在她发顶散漫吻了吻,表情有些无奈,“听话,躺回床上。你就不觉得腿软吗?”
发生过关系的男女之间的微妙是很面自己。
“这是一段很肮脏的故事,沈先生真的要听吗?”
肮脏这个词好重,可是她已经不止一次用在自己身上了。沈时晔将她按进肩窝里,不准她再说,“你对肮脏的标准未免太低了。”
顾影无声勾一勾唇角,鼻尖嗅着他衣领上温雅沉稳的男香,慢慢地在记忆里寻找着故事的起点,“庄文琦是耶鲁生物系最年轻的教授,少年天才,一度和聂老师齐名。,神色冷静无波,“继续。他对你告白,然后呢?”
顾影只好尽量删繁就简,“耶鲁严禁师生恋,我告诉他,等到毕业之后再说。他答应了,但是依然孜孜不倦给我写情书。偶尔心软,我也会答应他约会……”
“约会。怎么约会?”
顾影冷不丁被他打岔,一时卡住了,“……就是压马路……吃饭……没什么特别的。”
沈时晔紧捏着她的手掌,“好,继续。”
“然后有一天,有一个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也许是恶作剧,他黑了全校的官方邮箱。庄文琦写给我的邮件全部泄露,被挂在了论坛上面。第二天,庄太太飞到纽黑文,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结婚十周年,有两个孩子。庄文琦的小女儿才两岁,躺在婴儿车里,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然后很多人跳出来指证,见过我们牵手,见过我在教授的办公室午睡,你知道留学生喜欢给人写pdf吗?有人给我写了八十页的pdf,从我的相貌身材扒到学业男女关系,说我整容隆胸,扒出我妈妈是坐台,所以龙生龙凤生凤,有人直接开车到我公寓楼下问我卖不卖……”
顾影陈述得客观平静,是沈时晔的手指擦过她眼睛下面,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哭了。他抱紧她制止她,“不要讲了,对不起,我不该问,以后我也不会再提。”
他不住地吻着她的额头,为她痛为她怒,心脏闷出潮热,每跳一下都沉沉坠着水。
顾影按住眼皮,把眼泪忍在眼眶里,“人言何所谓,我不是被那些事打倒。但我没想到,事情败露后,庄文琦突然暴露出了他的另一面,他忽然对我袒露很多他的……性幻想。说我在他面前换无菌操作服让他一整天不能安心工作,说我握着试管的时候像是……从那以后我就没法进实验室了,西泽带我走,走到地球另一半,也没有好转。我想这是我伤害庄太太的报应。我一直躲在象牙塔里,实验室就是我的全世界,世界轰塌了,我被压在下面,太沉重,我爬不出来。所以下雨那一天,我上了天台。可是那一天我遇到了你……”
大雨里鬓发湿透的男人,掌控感强烈到可以跟阎王爷抢人。她用力挣脱他时,根本想不到他已经身负重伤,直到他在她面前玉山倾颓地倒下去,突然她从死境中惊醒。
他是西泽最亲近的哥哥,她已经欠了聂西泽很多人情债,不能让他在同一天内失去朋友和兄长。她知道沈时晔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但是正好她不怕死。在这之后,是性命相系的三天,最后一天,雨水落尽,天突然放晴,顾影推开窗,听见身后的男人对她说,“你窗外的花开了。”
花开了,四周绿草如茵。谢天谢地,他和她的命都留住了。
*
顾影合着满脸的眼泪微笑起来,那么漂亮、明媚、干净,“因为你,我才能重新握起手术刀、针管……从此以后,没有人可以再击溃我。”
这时候沈时晔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吻她。
她铺垫了那么长,把旧伤疤剜开,赤诚地剖解自己,流这么多眼泪,原来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向他告白。
这些闪念浮现的瞬间,他五脏六腑都发酸发软,吻她近乎失了章法,勾出她水红的舌尖翻搅。掌根扣住腕骨,深深压进沙发里面,将她密合地压在怀里,硬.挺的西装摩着她的身体,泛起一片好受又难耐的酥麻。
“他有没有吻过你?”他吐息在她耳后,将那里抚得湿红。
“有……也没有。”顾影唇舌都被吃得发麻,眼睛哪敢看他。
这种含糊其辞的答案最要命。
沈时晔目光一沉,骤然掐捏住她,捏的地方极具威胁性,“到底有没有?”
他资本家本色这时展现得淋漓尽致,贪得无厌,在她袒露了偏爱之后,还要借题发挥得寸进尺,审问她、要挟她,用来索取更多甜头。
“没有……”顾影被压迫得胸闷气短,后背出了汗,还有另一个泉眼,也在汩汩冒汗。
她长腿无意把男人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型全部揉乱,只想捞他起来,“不可以的哥哥……我还在生病呜……”
她不知道,就是怜惜她生病沈时晔才收着了,不然她现在就会被他在这里干.死。
“不要紧。发过汗,更容易退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舌尖搅着含混的水声。顾影受不了这个,捂住两边烫熟的耳朵。
但她不听也得听,因为这水声的源泉就在身体里。好可怕,昨天的床垫已经满到可以挤出水来,现在竟然还会这样,她会不会脱水而死?
因为已经亲身丈量过,他的口舌之技更上一层楼,不必提深处那颗小小珍珠被他玩得多可怜,落地钟的秒针不过才转过几圈,被压在沙发上身娇体软的女人已经不住挣扎起来,冰玉一样的水滴飞洒在午后洁净的空气里、洒在他昂贵的西装上,“呜……”
香槟色纱帘被海风吹得漫卷不止,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顾影身体一时收拢不了,自暴自弃地横陈在沙发上,由得他轻佻赏玩地看她。后悔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去,好傻,真是昏了头,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告白,明知告白在他时,正如一泓清水,能够互相看穿,不必拐弯抹角。
沈振膺这些年很少再直接过问埃克森的事务,一来沈时晔已经独揽大权,二来随着集团扩张,他也的确力有不逮的时候。所谓年度述职也是个幌子,父子一年里能够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沈振膺是要来亲自确认自己的继承人还在正轨上。
培养一位合格的集团接班人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沈振膺曾经更看重人为的因素,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永远可以调教出合心意的人。深石已经失去过一位继承人,沈时晔原本也不过是个备份而已。然而在六十岁的人生关口,沈振膺忽然有了不确定感。
沈时晔在埃克森深耕这几年交出的答卷,让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长子的确是上天给他的好运,用来保沈家下一个六十年的长盛不衰。
这种预感,让他这一年放在沈时晔身上的目光更加密切起来。他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这一关注倒真的生出了危机感。要知道一列火车的脱轨不在于车头偏离的那刻,而在于第一枚螺丝的松动、第一枚齿轮的错合,必须防患于未然。
沈振膺把雪茄捻了捻,倒插进烟灰缸里,“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最近养在了半山?”
这一问出口,沈振膺就知道自己问对了,因为他一贯冷静沉着八风不动的长子竟然下意识眯了眯眼。
并非被他问倒,而是只要提到这个女人,他心里就有波澜,含着护着,即便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他也满含疏离戒备。
沈振膺生命里也有过刻骨铭心的女人这里不是纯爱,而是征伐的借口。
沈时晔占尽道德制高点,被他吃干抹净,竟也只能怪她自己,谁准她乱撩的?她是妖女,他是衣冠楚楚正人君子。
沈时晔此时舌尖唇面都是她的甜味,但他不将心满意足放在脸上,高傲贵重的侧脸线条仍是冷峻。别人偷偷看他,会以为他犹在怒火中烧。
“好好等着,这件事还没完。”他看眼腕表,冷冷沉沉地说,“我回来之前还有五个小时,珍惜补觉的机会。”
五个小时之后又要做什么?顾影受惊并拢腿,身体深处因为这一句恐吓,又没用地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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