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了得, 有的方宝贝都快变成一道糖醋鱼了。
祝清禾连忙把事情的始末讲给方知予，截图聊天的时间证明她的回复只是迟了几分钟。
祝清禾：世界上最美的小鱼原谅我好不好？
Yu：（点头）
Yu：喜欢你哄我）
祝清禾：你是故意的嘛？
Yu：可以吗？
祝清禾：可以呀（抱紧）
Yu：那我还要你哄我的礼物（伸手）
Yu：我看网上情侣博主的视频，哄对象都是要“诚意”的。
祝清禾想了一圈衣服包包, 方知予用的都是高档品牌, 她微薄的薪水暂时无法承受。
她参考以前室友谈恋爱，问方知予：你回酒店了吗？还是在外面？有没有小鱼想吃奶茶和小蛋糕呀？
糖水和甜点, 永远不会出错。
Yu：=^.^=（举手）
Yu：回房间了。
Yu：我要蜜桃奶昔和芝士舒芙蕾（欢呼）
祝清禾：好哦！
祝清禾：点好啦, 半小时后送到。
Yu：（转圈圈）
Yu：学会了获取小蛋糕的新技巧！
祝清禾：哎呀不好，被你学会了！
Yu：嗯哼~
Yu：[语音消息3秒]
祝清禾贴到耳边按住播放：啾啾啾。
方知予对着录音孔亲了三下, 隔着山河云海吻到祝清禾的脸上。
啊啊啊。
祝清禾宝贝地把手机抱在胸口摇一摇。
心都要化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四周, 低头躲到办公桌底下，按下语音输入：“啾啾啾。”
祝清禾学会了获取远程亲亲的新技巧~
*
夏季天黑得晚，晚高峰时天上还晕染着落日的余光。
祝清禾按照地址找到锦城新南展馆, 会馆外围已经搭起Q10嘉年华的宣传围挡，里面正在搭建展区。
她在入口被保安拦下：“装修期间游客禁止入内。”
祝清禾往外退了一点：“噢，我是来找人的。”
祝清禾打开Fiona的微信拨语音电话, 刚刚响铃，展馆侧门走出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Fiona穿着蓝色T恤和印花长裤，戴着一顶明黄色鸭舌帽对她招手。
“嗨！禾苗, 这边！”
Fiona跑过来, 粉棕色的头发在肩头跳动，立体的面容上化着欧式混血妆。
她走近时带来馥奇调的香水味, 递给祝清禾一张参展通行证。
“谢谢。”
“来。”
Fiona让她先过安检, 顺手给保安递了两根烟：“辛苦。”
保安见了她, 满脸笑容：“陆老师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Fiona熟络地和他交谈, “待会八点舞团有车物料过来，你有空的话帮个忙？”
保安：“没问题, 等会我直接放车进去。”
祝清禾向会展中心走去，惊讶道：“你才来没几天就跟这的人这么熟了？”
Fiona笑几声：“表面现象，各拿各的好。”
她在大厅门口的报刊架拿了一张地图给祝清禾：“嘉年华的主舞台在这，左边是1-28号，右边是29-60号，中间有条过道，过去是A区漫展。”
展厅里是板子搭的一间间格子屋，零星有几家工作室在装修他们的场地。
Fiona带祝清禾走到深处，指向其中一处比普通格子大出几倍的场地：“那是我学生的展位，她到时候会在那宣传。”
她问祝清禾：“你有展位吗？”
“没有。”祝清禾只是想来唱歌，见见粉丝，没有周边啊活动啊什么的。
Fiona：“还有空位，你要吗，我去找管理说。”
祝清禾摇头：“我不用，谢谢。”
祝清禾记下主舞台，化妆间，和几个出口的位置，Fiona又带她在展馆周边转了转，跟她说哪家便利店同样的商品更便宜，哪家的卤肉饭老板娘会送可乐，哪家新开的茶饮店不错，买双份能送一个蛋筒。
会馆楼上有间租借舞蹈室挂着Lioness的牌子。
Fiona敲门进去，音响放着节奏感强烈的R&B，跳舞的都是十来岁的年轻女生，穿搭潮流。
“老师好。”
Fiona：“介绍一下，新锐歌手禾苗，你们的第三练习就是她的歌。”
女生们惊羡地目光集中到祝清禾身上：“哇！禾苗老师你好！你的歌好好听啊！”
祝清禾猝不及防：“呃，你们好，谢谢大家的喜欢。”
她哪里算得上新锐歌手，Fiona说得也太夸张了。
Fiona对学员们说：“把早上改的队形再练两遍，然后休息吃饭，ok？”
“好！”学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跟着音乐舞动。
祝清禾对这种韵律十足的舞蹈挺有好感的，她以前在学校和商业街看过快闪，舞蹈很有力量，很洒脱。
不过她只是喜欢观看，不会去跳。
她从小喜静，比起闹腾，更愿意写写歌，弹弹吉他。
祝清禾和Fiona坐在舞蹈室后面，Fiona说她的学生今天外出办事了，她在这带一天学员，一面跟祝清禾小声聊天，一面盯学员们的动作，偶尔上去纠正。
练习大概过了二十分钟，Fiona让学员休息，她去点餐。
祝清禾跟她到刚才逛过的小广场，Fiona到会送可乐的那家定套饭，问祝清禾想吃什么。
“我看看啊……”
祝清禾浏览墙上的菜单，满满一张看得她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Fiona：“要是这家没有喜欢，你想吃什么随便说，我点外卖。”
“不用不用，我跟你点一样的吧。”
“行。”
Fiona跟老板下单，单臂靠在柜台，回头问她：“你吃辣不，有什么忌口？”
“我不吃黄瓜。”
Fiona嘱咐老板：“全家福加鸡腿那份不要黄瓜丝。”
Fiona点好单，走到坐在门口的祝清禾跟前，伸出手：“你手心给我。”
祝清禾笑道：“干嘛？”
“你打开手，我又不会害你。”
祝清禾照她说的摊手，Fiona给了她几颗夹心奶球。
“糖啊？”
“老板娘那顺的。”
祝清禾看清楚包装：“哎，这不是那种，小时候学校外面的小超市用来抵一毛两毛的奶糖嘛。”
她撕开糖纸吃：“就是这个味道，我记得以前口味可多了，有红豆，桃子，橘子，葡萄，我最喜欢西瓜。”
Fiona含着糖笑：“你喜欢的我也喜欢，在这发现了，所以每次来订餐都要顺几颗。”
“你不怕老板娘说你。”祝清禾开玩笑，那其实就是老板娘放在柜台给顾客吃的糖。
Fiona倒很配合她，勾唇：“你别告诉她。”
“陆老师——”
Fiona听到声音转身，祝清禾也看过去，黄昏的路灯下，一个十八九岁的女生背后藏着束玫瑰花，腼腆地走到Fiona面前。
“陆老师，这个送给你。”
女生低头，刘海遮住颤动的眼瞳，双手把玫瑰送给Fiona。
Fiona笑脸粲然，接过去：“好漂亮的花，谢谢你，不用送这些我也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把技巧教给你，和对所有学员都一样。”
女生的脸颊红了几分：“我不是为了这个……陆老师，我……喜欢你。”
“很荣幸得到你的喜欢，不过我有心上人了。”
女生抬头，Fiona笑着看向身旁的祝清禾。
女生表情恍然，抱起双手贴在胸前，嗫嚅地问：“陆老师喜欢禾苗老师吗？”
Fiona点头。
女生的双眸顿时泛出水光，鞠躬：“对不起！”飞快地跑掉了。
祝清禾：？
Fiona双手合十主动谢罪：“对不起，拿你当挡箭牌了。”
祝清禾皱眉：“我愿意帮你的忙，但不是这种。我有女朋友，以后不要开让人误会的玩笑。”
“明白。”Fiona抓的重点在于，“你喜欢女生？你和女朋友谈多久了？”
谈到方知予，祝清禾的神色瞬间柔和：“嗯，有段时间了。”
其实才在一起没几天，但是祝清禾就要做出女朋友早已属于她的气场。
“是你在江城直播里送耳机的那个人吗？”
“是她。你居然知道那场直播？”
Fiona扬眉：“我是真粉好不好！”
“那你们去过视觉博物馆了吗？我前天去玩，它有很多全息影像，浪漫的，刺.激的，很适合情侣约会，特别是它的全息餐厅，很梦幻，女孩子都喜欢。”
祝清禾听小铃她们提起过，锦城西边新开的，离主城区有点远，票价很贵还要排队预约，所以去过的人不算很多。
Fiona：“提前三天预约就可以，现在预约系统开放到一月内。”
“有意思哎。”祝清禾看了Fiona推给她的博物馆公众号，正好后天方知予回锦城休假，带她去玩。
“谢啦。”
“算作刚才的道歉。禾苗，十八号彩排你来吗？”
“我要上班，晚上来过一遍。”
“舞团也晚上排，到时候联系。”
*
锦城机场。
“小鱼！”
“小鱼！方知予——”
虽然离得很远，但是祝清禾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那抹窈窕的身影。
她跑过去，一把搂住方知予，脚尖离地转了个圈。
方知予巧笑嫣然，双手环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打她后背：“好啦，放我下来。”
祝清禾把她抱进怀里，靠在她肩膀贴贴，又在她香香的头发里蹭蹭，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牵住她的手，扣紧十指。
“放假咯。”
回家的路上，祝清禾高兴地说。
她开着方知予的保时捷，问：“和天兴的合作还顺利吗？”
方知予吹着风活动脖子：“还成，如果下半年能再拿下一个大项目，你的年终奖一辆车就能实现了。”
祝清禾以前当方知予逗她开心的：“方总，真有啊？”
方知予幽幽地瞥她一眼：“最早见面我说喜欢你，你也不信。”
祝清禾默默抿一下唇，谁能想到金光闪闪的方总真的会发现并喜欢上一颗泥土里的小禾苗呢。
“公司那么多人，我是新人，没有突出贡献，怎么能奖一辆车？”
“我私人奖给你嘛。”
祝清禾懂了，所以是从方总的年终奖里扣啊。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苗苗同学，再有一个月就可以转正了，加油呀。”
方知予趁着红灯，倾身亲了一口祝清禾的侧脸。
祝清禾看后视镜：“好大一个唇印。”
“呀！”方知予笑着给她擦擦，手越抹越花。
“坏姐姐，故意的。”
“有什么嘛，马上就到家了……”
到了江畔明庭，车停在花园，方知予嘴里还在说着这几天在江城的见闻：“阿姨卖的小丑鱼泡泡机还会闪光，按下按钮卟噜卟噜吐泡泡，周围全是小孩子，我想买但不好意思……”
祝清禾看着她娇艳的红唇开开合合，丁香小舌躺在里面粉粉嫩嫩，便情难自已地捉住方知予正要开门的手，一把将她往回捞，压着吻下去。
“唔，哈嗯……”方知予顺着她的姿势躺倒，热切地回应她，不断地加深亲吻。
“啊……呼……”
祝清禾解开方知予颈下的丝带蝴蝶结，两片衣领散开，软玉温香，方知予轻柔地按摩她的头发，沉浸暖香的祝清禾埋头亲吻她。
笃笃笃。
她们的头顶响起敲窗声。
方知意从车外往里看：“知予你回来了，不出来在车里干嘛呢。”
方知予的脊背蓦然绷紧，晶莹的眸子里水光颤抖，祝清禾勾起嘴角，拥紧她吻得更加入迷。
“唔嗯。”方知予低鸣出声，后仰咬住嘴唇。
第42章
车窗又被敲了两下：“知予？你没事吧知予？”
车内的两人还维持着上下亲昵的姿势, 呼吸湿热。
方知予抬头轻轻咬一口祝清禾的锁骨：“不听话。”
祝清禾笑着坐起身，把她胸口的丝带系好。
方知予打开抽屉拿出两张口罩，给祝清禾一只, 刚好能遮住她们脸上吻得花里胡哨的口红。
笃笃笃。
“知予？”
方知予整理头发和衣裙, 应道：“哎，马上, 我跟客户回消息。”
方知意的语气顿时放心下来：“你没事就好, 我先进屋，你好久没回来了, 我来看看你。前几天芯芯学校出了个特长比赛, 你顺便帮我看看。”
“好的姐，你先进去吧。”
方知予应付完那边，松了口气, 她的眼睛还泛着水光，脖子也在发红。
“还笑。”
她戳了一下驾驶座上捂嘴偷笑的罪魁祸首。
祝清禾顺势爬过来，戴着口罩吻她的额头和脸颊, 声音绵软的透过无纺布：“等会见了我们大姐怎么说？”
方知予眉开眼笑，她倒是会改口，方知意都是“我们大姐”了。
方知予在她怀里活动身子, 靠进她颈窝：“嗯……咱不是戴口罩嘛, 一会进去说我出差感冒了，担心传给你。”
“你先上楼把脸上的口红卸掉, 我跟姐说几句话再洗。”
祝清禾蹭蹭她：“哇, 真不愧是我的小鱼, 天下第一聪明。”
骄傲地竖起大拇指。
方知予亲亲它, 抬手捏捏祝清禾白软的脸蛋：“小坏苗最聪明啦。”
祝清禾反对：“我才不是。”
“等姐走了，晚上再说。”方知予眸色渐沉, 深深地望了她一会，拇指摩挲她的耳朵，“乖。”
“嗯呢。”祝清禾蜷起身子，把脸在她胸口贴贴，最听姐姐的话啦。
室内空调凉爽。
几捧冷水冲洗，情潮退却。
方知予坐在客厅和方知意聊田芯的特长比赛，祝清禾做好果盘端过来。
方知意忙道：“哎呀，谢谢清禾。你是客人，还麻烦你照顾我。”
祝清禾说：“我借住在这里才不好意思呢，更要多做事。”
方知予笑：“她哪里是客人，现在家里她在的时间最多。”
方知意感叹：“是啊，就剩咱姐俩，我跟你姐夫成了家，你一个人住这，还经常出差。”
她环顾四周，眼里满是对老别墅的眷恋：“房子需要人滋润，说不定哪天等你也成家了，这里没人住，就要卖了。我还真舍不得。”
方知予：“成家卖房子干嘛。”
方知意拍她膝盖：“人跟你结婚过日子，谁愿意和你住在老房子呀，肯定都要买新房迁新居。”
说着，方知意超祝清禾扬下巴：“不信你问清禾，是不是？”
方知予莞尔，看向她的眼神颇有一种有恃无恐的骄横。
祝清禾老实巴交：“不啊，如果我结婚能住进这么好的老房子，我做梦都笑发财了。”
方知予欢喜地抱住她，对方知意笑：“你看，有人不嫌我。”
方知意无奈地摇摇头：“你也就只能找清禾妹妹哄你，多大的人了，还要小妹妹哄。”
祝清禾低着头捏衣角：“知意姐，我高兴哄她。”
方知予笑得歪倒：“哈哈，你听。”
方知意也跟着笑了：“你俩你情我愿，倒成了我是坏人。”
笑闹了一阵，聊回正事，方知意问方知予田芯选哪种乐器好，也问了祝清禾意见，邀请她们有空去看田芯比赛。
方知意临走时提了一句：“祝玥爸妈是离婚了吧。”
方知予蹙眉：“姐你说这做什么。”
祝清禾拉她裙摆：“没事。”
“是离了。”
方知意：“祝玥之前一直在学跳舞，本来报了舞蹈比赛，结果前几天取消了。”
“芯芯说祝玥妈妈在找工作，暂时没办法给她报班。”
祝清禾回忆祝玥以前的舞蹈特长班：“是，她学跳舞收费挺贵的。”
方知意问祝清禾：“祝玥没联系你吧？”
祝清禾顿时反应过来，方知意是在提醒她祝玥可能因为这事找她要钱。
“还没。”
方知意点点头：“我就是想到你们是姊妹，顺带提一句。行，那我回去了啊，拜拜。”
大门关上，祝清禾和方知予把口罩取下来。
脸上的痕迹早就洗掉了，不过撒谎要撒全，方知意在的时候她们一直戴着。
祝清禾插了几块西瓜吃。
方知予躺进沙发：“如果你不想管祝家遗留的那些糟心事，就换个号码，断了那边的联系。”
祝清禾垂着眸子沉默。
“抱歉，我这样说很冷酷，但我一想到他们让你难过就很生气。”
方知予靠过来，把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头发。
祝清禾歪头枕在她的颈窝：“才不是呢，你最温柔了。”
“我都想过。”
祝清禾说：“我要是换号码，吴丽和祝玥总能从我爸那找到我，我总不能跟我爸断联吧，我爸如果报警，警察能帮他找到我。”
“再来我是想，小玥是无辜的，她才读初一，摊上个烂爹就够倒霉了，现在她妈妈没了工作，生活不容易。”
方知予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我们苗苗也好温柔哦。”
“嘿嘿。”祝清禾笑弯了眼，在她脖颈蹭蹭，“你休假到几号？”
方知予神秘兮兮又得意洋洋地伸出手，张开五指：“万总给我放了五天。”
“哇，谈下大生意就是不一样，万总开假都大方了，方总威武。”
祝清禾打开手机：“我做了几天的攻略，后天我们去视觉博物馆怎么样？”
方知予看到全息特效的展示视频，扑扇一下睫毛：“啊……”
祝清禾滑动博物馆公众号的摄影：“好漂亮啊，新开的要排队，我守了两天晚上抢到的票，还订了全息餐厅。”
她憧憬地仰望方知予，眼珠凉凉的发光。
方知予扬唇：“好呀！”
祝清禾环住她的腰：“我想你才从江城回来，一直在外面奔波太累了，我也要上班，就没有计划外出旅游。”
“嗯，宝贝真贴心。”方知予点点她的鼻子。
祝清禾骄傲：“我收集了一些锦城有趣的地方，这几天我们在家休息，想玩的话就去打卡，可以吗？”
方知予搂紧她摇晃：“当然可以了，我的苗苗宝贝。”
西瓜吃完了。
方知予拍她后腰：“小坏苗，去洗澡。”
祝清禾双腿缠在她腰后：“我不坏。”
方知予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祝清禾忙不迭下地去洗澡：“好吧我承认，有时候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坏的。”
“我去洗香香啦！”
祝清禾进了次卧。
这段时间方知予出差，主卧没人，她也没必要搬。
今天终于要合床啦。
方知予笑了笑，走进主卧的浴室。
祝清禾洗得比平时快，抹上蜜桃味的润肤乳，还臭美地喷了点香水。
方知予说她穿红色好看，祝清禾特意买了红色睡裙，深v做了精致的透视处理，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散着吹干的长发到主卧，坐在床边期待地等着，浴室里冲淋的水声非常悦耳，祝清禾闭上眼睛能想象出水流淌过方知予皮肤的情景。
水声停息，方知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苗苗，你在外面吗？”
祝清禾急忙走到门口，把手心贴到玻璃门上：“嗯！”
方知予声音很低：“你在左边床头柜帮我拿一张卫生巾。”
祝清禾愣了。
啊？
她扭头看一眼洒了玫瑰花瓣的香软大床，绷直嘴角。
对哦，算起日子上周方知予就该来了，但是出差加班影响休息，她已经推迟好几天了。
会不会肚子疼啊？
祝清禾担心。
每次来之前休息不好，或者吃多了生冷腥辣，吹了冷风，她都会痛，几个室友也都这样。
祝清禾把卫生巾拿给她，下楼找到止痛药，接了一杯热水回房间。
果然方知予出浴室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祝清禾已经把空调温度调高了，让她坐下给她擦头发：“肚子疼吗？”
方知予窝进她怀里：“有一点点，周期推迟了，我还以为会再晚几天。”
祝清禾喂她吃止痛药，慢慢地梳理她的长发，害怕弄疼她：“明天去开点中药调理吧，我等会把后天博物馆的票退了。”
方知予回头：“退票干嘛呀？你好不容易约上的，不是很喜欢嘛？”
祝清禾搂着她，搭在她小腹的手打着圈轻揉：“和你一起才喜欢，你舒服才喜欢，你身子不舒服我们就不往外走了。”
“这是刚来，明天还有一天，后天肯定好了，去嘛。”
“真的吗？万一还痛怎么办？”
“明天再说也行呀。”
“嗯……那好。”
祝清禾给她吹干头发，亲亲她，拥着蚕丝凉被把她裹住，两手圈着她轻轻地摇：“噢，卷小鱼干咯~”
方知予被她逗得咯咯笑：“救命呀，要被吃掉啦。”
祝清禾弯着嘴角吻她的唇，舌尖舔过唇瓣，方知予微微张开一缝。
祝清禾顺势伸进去，纠缠她的香舌，在温热的口腔里搅动，时而含住嘴唇，时而吮.吸舌头。
“嗯……啊……”
祝清禾左手五指陷在方知予的头发里，捧着她的后脑勺，右手抚摸她的脸颊，游走到肩颈，掌心向下温柔地摩挲。
方知予的脸颊连着脖子红成一片，晶莹的娇唇呵出热气，双手搭在祝清禾肩上，眼眸迷醉。
“小鱼，晚安咯。”祝清禾的亲吻停在了方知予的心口，又抬头亲了下她的眉心，坐起身，到她身边躺下，“要留小夜灯对吗？”
她记得方知予有留小灯睡觉的习惯。
方知予从后面抱住祝清禾的腰，全身贴紧她：“不用留，有你了。”
第43章
祝清禾熄灭灯, 滑进被子躺下：“好，如果你想起来或者不舒服就叫醒我哦。”
方知予把她搂得更紧，在她胸前摇摇头：“不是的。”
“嗯？”
“以前我留灯是因为家里空荡荡的, 又黑, 有一点光我就不会那么害怕。”
祝清禾敛眸，原来方知予是害怕。
想想她这么多年独自守着老宅, 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深夜寂静时面对空旷的黑暗，该是对么孤独。
祝清禾心疼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又细碎地吻了她脸颊两旁的发丝：“以后都不会再怕了, 有我陪着你。”
两具柔软的身躯契合地贴在一起，凭依体温相互慰藉，胸膛里充盈着满满的安心。
在这温馨的床榻里, 她们能够卸去白日里所有的防备放松休息，此时此刻这座房子才有了家的光辉，不再是一团钢筋水泥。
翌日, 祝清禾陪方知予到一位老大夫家看诊。
这位中医在锦城很有名气，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跟她私人问诊，方知予也算她的老患者。
医生精神矍铄, 留着雪白的头发, 戴着老花镜给方知予看脉。
“虽然作息紊乱导致内分泌失调，但你的心脉比上次来看好多了。”
电子处方流行的现代, 老医生仍旧喜欢用钢笔写纸药方。
“这是半个月的剂量, 早晚服用一剂就好, 如果没有不适, 下月周期正常，就不用吃了。”
“谢谢医生。”
祝清禾接过药方, 老医生的笔迹龙飞凤舞，她本想认几味药的，结果一个都认不出。
医生看到她错愕的表情，拢着白发对方知予笑道：“身边有人照应着，心境自然开阔些。心病还须心药医，内心的郁结化开了，气血通行，脏腑强健，身体才能好啊。”
方知予点头。
祝清禾问：“心病？什么心病？”
她顿时紧张：“医生，我姐姐是心脏不太好吗？”
方知予冲医生使眼神，医生了然，对祝清禾说：“可以这么说，她工作忙，烦心事多，心气这块就容易郁结，影响体内的气脉经络。”
噢，是中医那套气血和内经学说，不能说完全没用，但祝清禾觉得过于玄学。
医生叮嘱她：“你要劝你姐姐多休息，不要纠结负面的杂念，多带她出门看看走走，哄她开心。”
祝清禾笑道：“是！”
方知予摸摸祝清禾的发顶。
回家喝了一副中药，中午方知予的身子就轻快多了，下午和祝清禾一起逛商场，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晚上在家煮菌汤火锅，在花园种绣球花，搭着帐篷看电影，头靠着头，望着夏夜的星空入眠。
祝清禾谨记中医的叮嘱，多带方知予出门活动，带她接触新鲜美好的事物，哄她高兴。
去视觉博物馆的那天刚好穹幕展览馆开放，祝清禾在园区门口记下路线，和方知予牵手游览。
前面几个展馆是“浪漫仙境”和“画中世界”主题，四面八方的全息屏幕展示粉色的仙岛桃花，还有各种优美的油画场景，祝清禾一路给方知予拍照。
方知予走得很慢，过类似河流、断崖一类的3D场景还要扶一下墙边的隐形护栏。
祝清禾握紧她的手说：“姐姐，都是虚拟的，放松一点啦。”
“嗯……”方知予仰头看周围飘落的桃花，“这些特效好逼真，比3D电影看得真实多了。”
“毕竟是和科技馆合作的博物馆，技术都是最先进的。”
“是哦。”
走到后面有“史前公园”和“浩瀚宇宙”，做的火山爆发和陨石坠落特效有点可怕，几个来参观的小孩子吓哭了，害怕地往爸爸妈妈怀里躲。
头顶的音响震动，一道大流行砸下来，轰隆的爆炸音震得整个走道都在发颤。
祝清禾见状，赶忙把方知予揽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
方知予掩唇轻笑：“我又不是小娃娃。”
祝清禾小声跟她说：“姐姐跨桃花溪都慢吞吞。”
方知予噤声，由着她护在怀里慢慢走。
走出宇宙馆，刚才同行的小孩子都挂着泪花。
祝清禾轻抚方知予的脸颊，拇指沿着她优美的下颌线磨蹭，方知予抬眸望她，歪头贴合她的手掌。
“怎么？”
“不放心，看看你。”
“担心我像那些小孩害怕得冒眼泪？”
祝清禾不好意思说：“嗯……”
方知予化着精致的浓妆，口红鲜艳：“哪有那么夸张。”
还剩最后一个穹幕展馆，祝清禾搂着她慢慢走过通过：“我恨不得让你住在我的心尖上。”
“我感觉我已经在了……前面是什么馆？”
“没有主题，是个综合馆，地图上的说明是随机播放一些科教短片。”
最后的展馆非常高大，里面能放下一个足球场，圆球形，仿佛一个地球之眼。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坐在环形的看台上，刚进去时穹幕是白色，人在其中仿佛置身极地雪景。
忽然穹幕头顶扩散黑色，墨汁渲染般迅速扩散，展馆顿时从白天变成黑夜，轰的一声电闪雷鸣，耳边冒出咕嘟嘟的气泡响。
等游客的视线适应黑暗，穹幕又逐渐恢复光亮，此时人们已经置身于幽邃的深海。
穹顶特效配合立体环境音和水雾，真实感拉满，头顶的闪电还在不断劈落，穹顶播放的影片正在深海中急速下坠，人们甚至能体会到那种水压的窒息感，比跳楼机和电梯的失重感更加压迫。
祝清禾感到轻微的耳鸣，咽了咽喉咙。
握着的手逐渐松开，祝清禾摸到对方掌心细密的冷汗。
“小鱼？”
直觉告诉她方知予的状态不太对，祝清禾急忙把方知予牵出穹幕馆，到二楼的中庭花园坐下休息。
方知予把头靠在她的肩膀大口喘气，双手冰冷。
“小鱼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祝清禾捧起她的脸颊，方知予的粉底和口红遮掩了苍白的脸色，她闭上眼睛摇了下头，靠进祝清禾怀里不说话。
“是不是对刚才看的穹幕应激了，我找找医务室。”
方知予拉住她的手，喘了一会才说：“没关系，我休息会就好了。”
“刚才一下太黑。”
祝清禾自责：“这两天你本来就比较虚弱，我还让你难受……”
方知予环住她：“你是带我来玩的呀，展馆都很好看，你还精心准备了那么久，我很开心。”
祝清禾回忆一番，恍然想到从她提议来视觉博物馆起，方知予都没有表现过感兴趣，只是笑着答应。
而且进馆以后方知予就走得很慢，时不时会扶护栏，这样的状态并不正常。
可平时喜欢淡妆的方知予今天故意化了浓妆，仅从面色无法判断她的情况……
这场约会一直都是方知予在委屈自己迁就祝清禾，因为方知予说了——你精心准备那么久，我很开心。
“……”
祝清禾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痛得阴湿连绵，她抱紧方知予，嗓音轻柔：“你不喜欢，不舒服要告诉我呀。”
“我不要你迁就我，只有你感觉好我才能安心，我做准备耗费精力什么的跟你的开心比起来不值一提。”
“胡说。”方知予把她的两片嘴唇捏成小鸭子，“和你一起我就喜欢，我就开心，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不舒服，这才不算什么。”
“唔。”水光在祝清禾眼里打转，她抽吸一下鼻子，托住方知予的后脑勺把她按进胸口，“是我不好，我没有仔细观察你的情绪，让你难受了。”
“没事啦。”方知予拍拍她的后背，喝了点水，坐了十来分钟恢复了平静。
后来祝清禾开车回家，路上都留着窗户透气，剩下几天的假期对方知予照顾得很仔细。
上班以后某天喝咖啡闲聊，陶冶听说这事。
她问方知予：“你上周跟小祝去视觉博物馆了？我服你。”
方知予给她一记眼刀：“就你大喇叭。”
陶冶无语：“我最近忙得夜不归宿，哪有功夫宣传你以前的出糗事迹？”
“少说两句吧你。”
“哎，咱大二的时候学校组织到科技馆看穹幕电影，你严重晕3D差点吐到旁边导员身上，这事除了当年咱班几个玩得近的，没人知道了。我不说你不说，现在没人知道，你怕啥。”
大二那年……
除了同学，应该还有个人知道。
方知予微微抖动睫毛，眼神如潭水般幽深，若有所思。
陶冶看向她：“不过你得跟小祝说清楚，你晕3D还有幽闭恐惧，以后别去那种地方约会。”
“你别不好意思，担心伤了她精心准备的心，约会过不好才糟糕。知予啊知予，工作事业你是牛的，但是谈恋爱你的经验还是不如我多。”
“去。”方知予对她扇了扇手，像是在赶小飞虫。
把人赶出办公室，方知予想了想，没能实现美好约会，责任在她，如果她在祝清禾提出去视觉博物馆的时候就说她晕3D，换个地方就好了。
她亏欠祝清禾一个开心的约会，总得赔偿点什么才好。
方知予想了想，给人事打了个招呼，过了会人事拿来一张表格，方知予把祝清禾叫来办公室。
“方总？”
祝清禾过来，小桐不在，只有一身职业裙装的方知予坐在皮椅上。
她把实木桌上的表单推到祝清禾面前：“鉴于你前两个月的优秀表现，我代表公司决定表扬你。”
“不会是方总要私奖给我的小车车吧？”祝清禾开着玩笑，看清表格的内容，呆住睁大了眼睛。
优秀员工提前转正表！
祝清禾看向方知予：“我听人事说提前转正要求很苛刻，流程很复杂，不好走。”
方知予深情款款：“我的要求很苛刻，流程很复杂，不好走。”
“但对你畅通无阻。”
“更重要的是，你确实很优秀——唔！”
祝清禾倾身越过桌面，隔着办公桌吻住她。
总监的唇好软。
第44章
祝清禾拿着总监签好的提前转正表, 心跳怦怦地走出办公室。
她抬手抚摸嘴唇，方知予贝齿轻咬的触感犹在。
她大胆，居然敢在办公室揪住执行总监的衣领接吻。
还敢青天白日地在公司走廊回忆方总在她唇下喘息的声音。
啊啊啊。
目含秋波, 樱唇嫣红, 她的小鱼实在是太秀色可餐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真正地品尝一口呢——她被小鱼吃掉也好呀。
祝清禾拿着表美滋滋地走向电梯，浑身都在冒粉红泡泡。
“小祝。”
小桐抱着文件从楼梯下来, 跟她打招呼。
祝清禾吓了一跳：“小桐姐, 你怎么又爬楼梯啊。”
“总裁办就在楼上，我走楼梯更方便。咦, 你口红花了。”
“啊？哦哦。”
祝清禾赶忙照着电梯旁边的等身镜擦口红。
小桐走近她, 看着她的嘴唇仔细瞧：“你这个色号，我看着眼熟。”
“是吗，网红色号, 我之前还送过同款给方总呢。”
“难怪，我就说怎么眼熟，方总今天涂的就是这个色号。”
祝清禾：！
方知予今天涂的当然是这个了, 因为祝清禾今天根本没涂口红，她嘴上的是方知予吻上去的！
祝清禾打着哈哈：“嘿嘿，小桐姐觉得好看吗, 我也送你同款。”
小桐婉拒：“我就不用啦, 你们姐俩涂着好看，我皮肤偏黄, 好多颜色涂上显黑。谢谢你啦。”
叮。
电梯门滑开, 祝清禾走进去, 松一口气。
希望方知予那边已经重新涂好口红了吧。
不然这样下去, 很容易哪天就被心思缜密的小桐发现办公室地下恋情啊。
企宣部。
祝清禾坐回工位。
小铃敲着键盘，头靠过来：“回来啦, 有什么好消息？”
祝清禾低调地把表格收进抽屉，等人少了再找组长和经理签字：“哪有好消息，方总分配任务。”
小铃笑着小声说：“刚才人事的实习生都跟我说了，你要提前转正啦，跟姐妹还藏着掖着，真不够意思。”
祝清禾心里啧一声，人事的实习生是谁啊，这么八卦。
对面的渠道组传来组长不满的批评声：“张浩，你这个问题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邮箱回执必须附带转发和抄送，你又弄错，还把内部数据发到客户那去了，你给部门和公关部的同事添了很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张浩低着头连声道歉：“对不起……”
小铃靠近祝清禾：“你提前转正，有的人要提前开除了。”
祝清禾下意识朝那边看，没想到张浩也看向她，张浩的眼神很奇怪，阴恻恻，好像别人抢了他钱似的。
祝清禾莫名其妙，转回头忙自己的工作。
小铃：“我还听说，每个部门的转正名额是有限制的，比如我们企宣部实际只有四个转正名额，注定要刷掉两个人。”
祝清禾：“就算没有限制，做好工作也是员工的基本素质。”
张浩那样不论怎样都过不了关。
*
星期三晚上，Q10嘉年华彩排，祝清禾跟方知予请了两个小时假，下午四点提前到展馆排练。
组办方提前给祝清禾寄了嘉宾通行证，还给了两张助理通行证，会展当天可以给方知予和文雯，让她们从内部通道提前入场。
祝清禾戴上嘉宾证走进唱·跳·奏见B区，好多网红艺人都来了，她也认不全，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就笑着回应。
Lioness街舞团的展位特别热闹，面积宽，排场大，漫展A区很多coser都过来凑热闹。
祝清禾放眼望去，一群服饰各异的人群中，顶着粉棕亮色头发的女人挺拔耀眼，她做了利落的发型，眉梢和鼻梁贴着亮钻，熨帖的运动风背心展露傲人曲线，两条腿笔直修长。
几个涩谷风女孩举着灯牌蹦蹦跳跳：“Fiona！You are a GOAT！！！”
“I’m so stoked！”
“Ohh~I’m knocked out！”
祝清禾怔神，没想到Fiona这么受欢迎啊，彩排就有粉丝找门道进来追星。
追星女孩们围着Fiona兴奋地聊了一阵，女孩们突然发出惊喜的呼叫，人群散开，祝清禾惊愕地看到Fiona做了一个前空翻，落地后接上舞步，又单手撑地做了个抬腰飞腿的单手跳。
咔咔咔，快门声接连不断，Fiona微笑着跟粉丝合影，挥了下手，走到展位后台去了。
祝清禾眨了下眼睛，感觉自己看了场即兴杂技。
现在街舞都这么卷了？还会前空翻？
祝清禾没有展位，就是简简单单地一个人唱首歌，她安静地走到舞台后面坐下，找了把展务提供的吉他清唱。
“这么孤单。”
“彩排都一个人。”
祝清禾回头，Fiona单手启开可乐易拉罐，递到她跟前。
“谢谢。”祝清禾注意到她流畅的手臂和腰腹线条，很有力量，难怪能做出有难度的动作。
Fiona在她身边坐下：“今晚能听到你现场唱歌？”
“是啊，不然说彩排呢。”祝清禾喝一口可乐，看她，“今晚能看到你现场跳舞？”
Fiona笑一声，低头勾唇，五指控着易拉罐摇头。
“你不是来带学员演出的？不跳吗？”
“这是我在旧金山的学生回国以后开的舞蹈室，不是我的，我只是来帮忙指导。”
Fiona举起易拉罐和祝清禾手里的碰了一下，嗓音微哑：“如果找我上舞台，就不是这个价。”
如果Fiona再早些这么说，祝清禾会觉得她在吹牛，但是刚才看过她的粉丝和身手，祝清禾后知后觉地感知到Fiona的腕儿在国外应该挺大。
“我好歹还有学生陪着，你怎么一个人来排练，女朋友都不来陪？”
“她是领导，工作忙，跟我这种小虾米不一样，但是她周末演出要来。”
Fiona抱胸，点头：“嗯。她忙。”
祝清禾放下可乐，太甜了，唱歌前她还是喜欢喝清水润喉。
Fiona道：“对了，上次我说的博物馆你们去玩了吗，约会怎么样？”
提起那次约会祝清禾就自责：“我没准备好，害她难受，是场失败的约会。”
“怎么呢？我去的时候很多情侣约会，那些女孩都很开心。”
“我之前也不知道，我女朋友看了3D会不舒服。”
Fiona：“噢，晕3D吧，有些人是这样，连3D游戏都不能打，尤其是第一视角的那种，晃来晃去头晕。”
“抱歉啊，要早知道就不跟你推荐了。”
Fiona奇怪道：“不过你女朋友晕3D没跟你说吗？你提出去视觉博物馆，她都不告诉你她不能看3D？”
祝清禾很愧疚：“她看我精心准备的约会，不忍心让我的努力白费。也怪我没及时发现她不舒服。”
“这不是你的错。”
Fiona站起身，靠着墙抽出一根细烟，含在嘴角没有点。
“什么都不说的恋人有点棘手，恋人需要沟通。”
祝清禾顿了顿，看向她，没有出声等她继续说。
Fiona：“我跟我前女友就是缺乏沟通，最后散了。她喜欢以各种为我好的理由隐瞒我，很多事都不说。最后我发现她跟别人上床说我不关心她的时候，我还在给她手洗衣服。”
祝清禾猝不及防地就被看了一道别人的伤疤。
“抱歉……”
“你说抱歉干吗，我主动讲给你听的哎。”Fiona笑容爽朗，“就这一句，没了。我不会拿别人当情绪垃圾桶。”
祝清禾笑一笑化解尴尬，这人还挺豁达。
Fiona跟她说：“如果你女朋友比较内敛，你可以多看看她以前的动态，找找她的喜好。比如中秋快到了，一起做有意义的事庆祝节日什么的。她的企鹅，微信，微博，视频号，音乐号之类的，都看看。”
祝清禾：“我都看过，不过以前没太仔细，你说得对，我回去要多研究。”
Fiona拍了一把她的肩膀：“加油。”
“我先回去了，期待你的歌声。”
Fiona从镁光灯下走进幕布里的黑暗。
祝清禾放下吉他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Fiona，谢谢你啊。”
Fiona挥了下手，幕布之后，她一脸冷漠。
*
今年中秋刚好是周五，连着周末一块过，公司发了月饼和螃蟹。
方知予周五早晨有加班会议，祝清禾就没计划出去玩，周天她要去Q10嘉年华，方知予说陪她去听她唱歌，这个节日就很美好了，不需要再特别过什么。
祝清禾原本也是这样打算，但听了Fiona的建议，她觉得让只让方知予陪自己演唱有点草率，加上她还想弥补上次约会的遗憾，便更改计划，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点子跟方知予过中秋。
祝清禾忙完手里的工作，把方知予的微博拉到注册的那一天，一条一条往后翻。
12年7月，Yu：我有第一个微博啦）
12年9月，Yu：万姐说只有迎接新生才会开校门口的喷泉，真的吗？
13年1月，Yu：京城的雪！[雪人照片]
13年5月，Yu：老师来听我的个人演奏会，好紧张w
13年9月，Yu：好大的月亮，我们一起包月饼，希望每年都能相聚[做月饼的照片]
正好也是中秋哎。
方知予喜欢做手工月饼吗？
祝清禾点开照片放大，里面有好几个人，显然图片是剪裁过的，只有方知予模糊的侧影，其他人的都是半边手，一起坐在花园里的圆桌，给月饼打模。
看花园的风景应该是江畔明庭的老宅，是方知予以前和家人做月饼的留影吧。
方知予说过，以前常在家里和家人吃火锅，现在只能一个人吃，所以渴望祝清禾的陪伴。
既然这样，中秋陪方知予一起做月饼，她一定会开心。
心动就行动。
周五早晨，祝清禾利用方知予加班的时间到一家手作甜品店购买自制月饼的套餐。
她认真地学习制作方法，选了几种口味的馅料。
“咸蛋黄多要几颗，我对象爱吃。”祝清禾叮嘱营业员。
“您对爱人的口味这么了解，你们好恩爱哦。”
祝清禾不好意思地垂眸：“实际上我对她了解还不多，要仔细地爱护她才行。”
营业员给她装好红豆泥和咸蛋黄：“您这样想已经难能可贵了。”
“谢谢惠顾，祝您和家人中秋快乐。”
祝清禾把食材和模具带回家，还买了兔儿灯和一些装饰，装扮花园和客厅。
下午做月饼，晚上就能赏月吃月饼啦。
中午接到方知予，进院子她就发现挂在玄关的兔儿灯。
“好可爱哦。”
祝清禾看见她高兴，心里也欢喜：“喜欢吗？”
方知予点头，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
“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中秋。”方知予笑容娇俏，“猜猜我要做什么？”
祝清禾不假思索：“拍中秋主题的美颜自拍。”
方知予跟她撒娇：“我们苗苗好聪明呀。”
不是祝清禾聪明，是她发现了，小鱼表面是很严肃的音乐工作者，私下就是喜欢奶茶和美颜自拍的大女孩。
祝清禾搂着她的大女孩亲亲额头，揭开餐桌上的红布给她看：“锵锵。”
“我准备了制作月饼的材料，今天我们一起做月饼，晚上在花园看月亮，怎么样？”
想象中的笑声和欢呼并未到来。
房中很寂静。
祝清禾疑惑地回头，方知予面色苍白地定在原地。
“拿走。”
第45章
方知予的声音很轻, 但是语气决绝冷硬，在寂静的空气里清楚回响。
拿走？
祝清禾愣了一下，方知予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吗？那个爱她的, 温柔的方知予？
她看方知予的脸色很差, 不是开玩笑。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啊。
不知什么时候方知予已经松开了挽着她的手, 祝清禾朝她走近一点, 轻声细语地问：“姐姐，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些馅料和模具吗？还是我哪里没做好？”
祝清禾把从接到方知予到进家门的过程回想一遍, 确认没有出错的地方, 让方知予突然变化的诱因只能是做月饼的材料。
方知予走到餐桌边缘，手指无力地拈起绛红色的布，盖住食材和模具, 转身背过去：“我不想看到这些东西。”
祝清禾哑然，方知予竟然不喜欢。
可她明明在方知予的微博里看见做月饼，方知予很高兴, 没想到又不知不觉地踩雷了。
祝清禾连忙把东西收下去：“好，那我做几个蛋黄豆沙馅的，我们晚上看月亮吃, 好不好？”
她独自在这边忙碌, 那边却无动于衷。
方知予问：“公司不是发了月饼吗，你还费事做干什么？”
祝清禾停住手, 低低应一声：“知道了。”
这套材料是她精心挑选很久才找到的。
是, 随便什么月饼都能吃, 但是两个人一起做甜点, 共度佳节不是更有意义吗？
她只是想和方知予合作做些有趣的事，分享快乐, 让方知予感受到身边有她在陪伴。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还说她费事……
祝清禾鼻子一酸，方知予冷漠的话语像往她心里扎了一根毛刺，不至于疼，但酸涩难耐。
祝清禾眼角泛出湿润，她别过脸，继续收拾材料，用配色吉祥的红布包裹好，找了只帆布包装进去，再藏进橱柜的最深处。
她又温驯地把餐边柜里面公司发的月饼礼盒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餐桌边上。
方知予看完她的动作，也看到了她潮湿的眼睛和微微泛红的眼眶。
“……”方知予娥眉颦蹙，发白的手指捏了捏衣领。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嘴唇上的口红都无法遮盖她脸色的糟糕。
“抱歉，我想安静一会。”
方知予留下这句话，拿了一瓶苏打水上楼。
祝清禾跟着她走了几步，停在了楼梯下面，望着她走进卧室。
嘭的一声关门轻响，彻底隔绝祝清禾的视线。
祝清禾摸不着头脑地坐到地上，看着水族箱里的白金蝴蝶鲤发呆。
她到底错哪了？
方知予不想和她做月饼为什么不能好好说？
方知予要一个人安静到什么时候啊，这种情况她又能做点什么哄人呢？
水里的鱼儿畅游自在，可是外面的祝清禾头痛得要爆炸了。
她双手抓着头发燃烧cpu，蓦然响起彩排时Fiona说过的话。
——什么都不说的恋人有点棘手。
——我跟我前女友就是缺乏沟通，最后散了。
恋人需要沟通。
祝清禾腾地站起身，发凉的双手抓了下衣摆。
她走上楼梯。
不能再这样冷处理下去，得问明白方知予怎么回事。
老别墅的光线很通透，白天若是房间关门，二楼的过道会投出门缝里的光束。
正值晌午，太阳高照，主卧的门缝里却是黑漆漆的。
祝清禾站在门外紧张，她知道方知予把窗帘拉上了。
祝清禾虚握成拳的手碰到门板，没有敲下去。
要不然先不要打扰方知予？等她情绪平静一点再跟她聊？
转念又想，消除两个人的隔阂就像清理伤口，如果不在伤口刚刚形成时及时清创，越往后拖隐患越大，说不定还会扩大创口，造成更大的损伤。
越是困难的时候越需要有一个人主动。
方知予的负面情绪是她引起的，理应由她先主动。
更何况祝清禾实在担心她得紧。
向来温柔细腻的方知予突然冷漠消沉，肯定有很严重的心事。
祝清禾的手敲下去，落到门板，笃笃几下，房里没应声，她就继续敲，动作很轻，坚持反复七八次后，房门从里面慢慢打开。
主卧里安装的是密封性很好的遮光帘，方知予一个怕黑的人居然在大白天把窗帘拉得死死的，拒绝一切光明。
方知予重新梳了头发，显然整理过仪容，但缠绕在衣服上的几缕发丝依然掩藏不了她刚才崩溃过的事实。
祝清禾感受到方知予避开的视线，连忙看向别处。
书桌上的摆件和书都掉在了地上，梳妆台上一片狼藉，一瓶打碎的精华水打湿了昂贵的纯手工地毯。
床脚躺着一盒四叶草形状的小药盒，两颗白色的药片散落到外面。
祝清禾蹲下身，捡起药片吹一吹，用一张卫生纸包起来，和药盒一起放到床头柜，然后收拾书和摆件，到浴室拿魔术拖布，把玻璃碎渣扫走。
她打扫完房间，想了想，没有拉窗帘，轻声走到床头，点开小夜灯。
方知予抱着自己坐在床边，祝清禾坐到她身旁，试探地在她手臂边缘摸了摸。
方知予没抗拒，祝清禾稍微松了口气，把手挪到她的背后，轻轻抚摸。
“小鱼，对不起。”祝清禾先道歉，声音像一片羽毛，轻得不能再轻，“我看到你以前的微博照片，以为你会和喜欢我陪你吃火锅一样，喜欢我陪你做一些温馨的事情。”
借着小夜灯的温和光茫，祝清禾看清方知予发红的眼眶，心脏猛地痉挛一下。
她惹方知予哭了？
她都干了什么……
祝清禾放在方知予后背的手不禁颤抖，缓缓地放下，无尽的自责和心疼犹如一条无形的巨蟒用力缠紧她，勒得她无法呼吸。
方知予点头，回应刚才祝清禾说的话。
祝清禾循序渐进：“你不讨厌和我一起过节，对吗？”
点头。
“你也不讨厌和我做家人一起做的事情，对吗？”
点头。
“那你就是不想做今天我准备的事……小鱼，是以前中秋发生过什么吗，可不可以告诉我？”
方知予抱着自己不动，眼角的余光瞥过祝清禾，旋即低头，墨黑的长发垂落脸庞，遮挡她的表情。
方知予不想说。
祝清禾想，要不就到这，不问了？
可她真的很想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方知予难过成这样，会是方知予和父母疏远的原因吗？
作为爱人，祝清禾想深层了解方知予的内心，帮她解开心结，成为她新的家人陪伴她的生活。
祝清禾把手覆在方知予的手背，她的手好凉，祝清禾希望能传一点热量给她。
“告诉我好不好？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我说。”
手下一空，方知予抽了出去。
“祝清禾，你年纪还小，人和人之间再亲密也是需要私人空间的。”
祝清禾愣住，大脑里面像是白了一片。
你年纪小。
私人空间。
哦……
祝清禾点点头。
要私人空间是吧，那她听话，现在就出去。
祝清禾从床边撑起身，柔软的床垫微微回弹，方知予抬头，水润的眼瞳映出祝清禾孤单的背影，眼底的光点黯淡下去。
一步，两步，祝清禾走到房间门口，脚尖抵住踢脚线，没走出去。
她低下头，抹一抹眼角，努力修饰带有哭腔的嗓音：“可是我们是恋人啊。”
“恋人之间不是应该学会沟通吗？”
“以前秦子衿的事我没说明白，喜欢你没能早点告白，就是因为我把心里的话藏着不说出来，那时候你还很直接，主动告诉我你喜欢女生，好几次提示我你喜欢我，担心我误会你心里有人当场澄清。”
“教会我坦诚的是你，方知予。现在我坚持坦诚，我要跟你沟通，你在拒绝我。”
祝清禾说到最后再也憋不住委屈，抽吸一声，说话断断续续：“我是比你小得多。”
“我是懂得没你多。”
“我只知道你不理我，我难受得心脏痛。我看到你躲起来难受，我心脏更痛。”
“方知予，我好喜欢你啊，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
“你如果觉得我现在出去，给你私人空间，你感觉会更好，那我就出去。”
“我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你的话了。”
祝清禾在门口停留几秒，房里没有动作，她的心像掉进冰窟窿，合眼滑落一颗泪珠，走出去握把手要关门。
门没来得及关上，方知予光着脚跑过来抱住她，画着鱼的拖鞋凌乱的散在不同角落。
祝清禾咬唇低着头，眼泪不争气地往下吧嗒，方知予从后面搂她，用指尖拂去她的泪水。
“宝贝不哭，是我不好。”方知予亲吻她的后颈，“不哭了哦，乖乖的。”
祝清禾才不要她哄，倔强地哼唧：“那你要不要跟我说？”
方知予在她身后点头，脸颊上下蹭蹭她的肩膀：“我跟你说。”抬起手放在她的心口：“你这里不要再痛了，好不好？”
祝清禾胸膛好热。
方知予在心疼她。
糟糕，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祝清禾眨巴几下睫毛，想让模糊的视线清晰一点，转身抱紧方知予。
“嗯，好。”
她最听姐姐的话了。
“先给你擦擦。”祝清禾抱着她坐下，铺好的蚕丝被软乎乎的，陷在里面很舒服。
“嗯？”
方知予和她前胸贴前胸地缠在一起，祝清禾倾身凑近她，方知予随着她的力道往后仰，一点湿热从脸颊往上慢慢扫过眼睑，祝清禾轻柔地舔干她的泪眼。
有点痒，方知予搂着她笑了笑。
祝清禾收回舌头，亲亲她的嘴唇：“好了。”
“你慢慢说，我陪着你呢。”她用手指插.进方知予的指缝，反扣过来，和她紧紧相握。
方知予一手和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轻抚祝清禾散乱的长发，眼神回忆：“嗯……那是我刚上大学的一年中秋，我爸妈，我姐，我们在花园里做月饼。”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还有固话，我家的座机突然响了。”
第46章
老别墅是二十多年前装修的, 那个年代座机很普遍。
不过一几年的时候，打家里座机的人就很少了，只有一些远房亲戚和方父方母的老朋友会打。
电话来的时候方家的人都很诧异, 中秋不是春节, 往年都没人来电祝贺。
今年是谁？
方父带着方知予姊妹俩正给面团包馅，方母刚好从厨房洗了手进客厅, 就近接起电话。
通话的时间不短, 方母挂断电话走出来，花园里的父女三个都好奇地问她：谁的电话啊？
哪知方母黑着张脸, 先是语气愤怒地把小女儿叫进房里：方知予你跟我过来！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 又把方父叫进去，剩方知意一个人在外面，他们三人足足谈了有一个多小时才开门。
方知予和方母都红着眼, 方父则是面红耳赤，气哄哄地朝方知予喊：你这毛病要是改不过来，以后就不要回家, 我们老方家丢不起这个脸！
方知予彼时年轻气盛，心想凭她的本事和人脉，大学就能赚钱饿不死, 不回家就不回家, 有什么好怕？
于是她简单收拾了行李，跟方父对吼：不回就不回, 你老方的脸我要不起！
明灿灿的圆月挂在天上, 齐家和乐的中秋夜, 方知予拉着她的箱子离家出走。
方知予走得快, 到小区门口上了辆出租车，等关上车门, 车开了，她听见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
鱼鱼！
鱼鱼——
方知予转身朝窗外看，方母捂着肚子在后面追：鱼鱼，你别走，妈妈还给你做了蛋黄月饼……
她望着追赶的母亲，热泪盈眶，但一想到房间里母亲的斥责和不信任，心里又被浓烈的哀愁笼罩。
最后，方知予心一横，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开快点。
司机加速开走了，方知予本想着方母追不上便会回家，却不知道车后面发生了什么。
半夜她住在酒店，被医院的电话叫醒，从那以后的数个夜晚，方知予的梦里都是母亲鲜红的血。
幸运的是住院观察一周后，方母脱离了生命危险。
方知意刚参加工作，请假跟着父亲照顾母亲，忙前忙后，好说歹说地终于问出那通电话的内容。
时隔半月，方父提起那通电话和小女儿还是气得胸痛：你妹妹搞txl，把人家女孩子的魂都给勾走了。她不和别人好，那姑娘就辍学在家，哭天喊地闹绝食，饿晕了，别人爸妈打电话找上门来，希望你妹去劝她吃饭。
方知意听愣了：知予去劝了吗？
方父气急：她不肯去。而且这是最重要的吗？要是让你郝叔，兰姨，还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朋友知道你妹搞txl，我们方家在锦城的脸往哪搁？
方知意叹气：不是爸，这都什么年代了——
方父：这个暂且不说，那你妈妈呢？
方父指着病床上昏迷的妻子：你妈妈这事，我一辈子不会原谅她。而且你妈妈的肚子……
方父噤声，抱着花白的头发蹲到墙角，老泪纵横。
方知意看着孱弱的母亲，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方父不允许方知予去探病，后来方母苏醒，虽然身体渐渐恢复，但是精神受到了创伤性打击，方父就带着妻子出国定居。
从那以后，方父方母再也不肯见方知予一面。
当年的经过就是这样。
晦暗的经历过去多年，方知予的悲痛和悔恨没有一丁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释，它们反而像荆棘的种子，扎进方知予心里的裂缝，越扎越深，每次回忆都像往外拔刺，痛苦万分。
所以方知予不愿提及这段记忆。
她也不愿意过中秋，更不用说在家做手工月饼，简直是把最痛的伤疤血淋淋地割开，让她重新经历一遍。
方知予讲述完，在祝清禾怀里颤抖：“对不起，苗苗，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祝清禾搂紧她，细密地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和头发，希望温柔的亲昵能给她一点抚慰。
祝清禾抱着她靠到床头，轻声问：“后来阿姨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吧，精神好些了吗？”
方知予垂眸：“嗯，我爸妈的消息我只能从姐那听到，她说妈妈恢复得不错，除了不愿意提到我，其他都好。”
除了不愿意提到方知予……
唉。
祝清禾的心也像被针扎了一下。
祝清禾赶忙换个话题：“那个绝食的女生呢？”
“是我大学参加比赛遇到的同学，别的学校的，我只见过她一次，她就对我死缠烂打。”
方知予说起来就生气：“她不是只对我这样，我听她学校的人说，她闹绝食追过的女生不下三个，耍混追不到手就换下个目标。纯属有毛病，家里惯的，她是父母老来得女，京城土著，家里条件好，平时在学校就很嚣张。”
那个同学闹腾完以后拍拍屁股追别的女生，啥事没有，一个发疯的电话把方家搅得鸡犬不宁。
祝清禾厌恶道：“要是让我遇到那个混蛋，见一次揍一次。”
方知予收紧环抱她的双手：“早就不知道哪去了，可别见。”
想想就烦，恶心。
好在方知予的大学同学大多都在京城，除了部分关系还不错的，鲜少联系。
知道方知予家事的人少，她也很注重隐私，所以生活过得还算清静。
当下了解方知予心事的人多了一个，就是拥抱着她的祝清禾。
祝清禾听方知予讲到一半的时候，心里咯噔，以为方知予和父母决裂是因为性向，暗叹方父方母未免太绝情，后面才知道是因为方知予离家出走，方母追她的时候遇到了意外……
方知予并没说方母具体遭到了什么意外，伤情如何，不过当时在路上，有车，加上方父的反应那么强烈，祝清禾不难想象，她推测方母很可能因为那次事故造成了肢体上的终身伤害……如此一来，也难怪老两口不原谅这个任性的小女儿了。
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方母也恢复得不错，毕竟是亲闺女，两位老人家就一点不想念女儿吗？
且不说方父，方母可是去追出走的小女儿的，可见她很爱方知予，这么些年她还怨恨吗？
祝清禾很想到旧金山去找到他们，问明白，希望有朝一日方知予能和家人团聚，这样才能解除方知予最大的心病，方知予放下了，她才能放心。
祝清禾怀里的人动了动，她低头，看见泪水洗礼后的方知予像淋过雨的小花一样，抬起白皙得手臂揉眼睛。
祝清禾连忙圈住她的手腕拿开：“别揉，眼睛容易感染。”
方知予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祝清禾翻身，在床头柜找无菌湿巾，看到小药盒，转过来给方知予轻轻擦眼角，问：“感冒了吗？”
“没——”方知予顿一顿，她看了眼药盒，改口，“没有很严重，喉咙有点痒。”
“要入秋了，要多注意身体。”
“知道了，你也是。”
祝清禾想到刚才有两粒药掉在地上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问过方知予，叫她放在那就好。
桌上还有喝过一点的苏打水，方知予说她已经吃过药了，祝清禾才稍微放心点。
方知予仰头，双手攀上祝清禾的脖子：“对不起，我把你精心准备的中秋都破坏了。”
祝清禾眸光温柔：“嗯……我精心准备是为了谁呢？”
方知予终于小弧度地弯了下嘴角：“嗯，是谁呢？”
祝清禾低头要咬她娇嫩的唇瓣，方知予往后躲，胳膊还圈着祝清禾脖子，她倒在床铺，把祝清禾也拉倒在她身上。
祝清禾手忙脚乱地调整身姿，生怕把方知予压疼，最后做出一手撑在她耳侧，一手搂住她腰的奇怪姿势。
“我知道。”方知予感谢祝清禾帮她舔眼泪，也探出小舌生涩地舔了一下她的眼角，微微的咸，“一条小鱼。”
好痒，祝清禾顺着眼角的方向眨眨眼睛：“是啊，这条小鱼今天凶巴巴，冲我拍了好几次尾巴。”
“她可能以为我要伤害她，但我只想保护她。”
方知予吻住她的嘴巴。
不许再说。
她们都尝过对方的泪水，舌尖带着咸味，唇舌交缠后，味蕾上渐渐扩散奇异的甜味。
方知予气息不匀，从祝清禾的吮吻中抽离，嘴角沾着晶莹喘.息：“眼泪会变甜吗？”
祝清禾笑着和她抵住额头，鼻息互相扑在对方脸庞：“应该不会，但是接吻会。”
她又托起方知予的下巴，深深吻下去：“爱你会。”
爱你会变甜。
祝清禾和她蹭一蹭，躺到旁边，歪头靠在她肩膀：“所以只要和你一起，过什么节日，怎么过，都好。”
双眸盈盈地看向她的面庞：“你就是最重要的部分，怎么会破坏，不能再说这种话了。”
方知予与她对视一会，把脸贴到她耳边：“好，我记住了。”
祝清禾望了会天花板，说：“我前天看社区公众号，今晚江边有赏月灯会，我们去做花灯怎么样？”
她看方知予挺喜欢花园挂的兔儿灯的。
方知予绽放笑颜：“好啊，做个苗苗灯。”
哪里有苗苗灯嘛。
谁家花灯做成两片绿叶子。
不过灯会的铺子上有做锦鲤灯的材料，两人买了一份，跟着花灯师傅学做了一只。
江边有棵百年大树，旁边搭着竹架，游客做好花灯可以带回家，也可以挂上去祈福。
祝清禾领来两张红纸条，和方知予一人一张，写祈福语。
方知予写好了：“看看你的。”
祝清禾藏到背后：“看了就不灵了吧。”
“看了不说出来就好，不影响。”
“那好，我数一二三，我们交换看。”
一，二，三。
交换。
祝清禾打开方知予写的红纸：希望我们不会再吵架，永远相爱。
她莞尔一笑，抬起头，方知予看着祝清禾写的红纸，泛出泪光。
第47章
祝清禾在祈福纸上写的是——希望我能作为小鱼新的家人, 和爸爸妈妈姐姐一起团聚。
这个爸爸妈妈姐姐指的是方父方母和方知意。
祝清禾的愿望不是满足自己的爱情，而是衷心地希望方知予能够解开心结，得到父母的谅解和爱, 美满团圆。
方知予拿着锦鲤灯和红纸, 泪眼婆娑，晚风吹拂她的发丝, 竹架上挂满祈福的花灯, 五彩的光茫映照她白皙的脸庞，面容姣好令祝清禾心神驰往。
祝清禾走近一步, 双手拢住她的手, 把祈福红纸合起来：“我们挂花灯吗？”
还是带回家？
祝清禾是想挂起来，在老树旁，让来来往往的人都为她们的心愿注入一分灵气。
方知予和她牵手提着灯, 望向灯光辉映的竹架，嫣然一笑：“嗯。”
江畔抚过清风，几只白鹭飞过, 星灯点点的岸边树影斑驳，路人熙熙攘攘，随风轻摇的祈福灯下, 方知予的容颜笼上一层薄薄的柔光, 点亮她清澈的眼眸。
祝清禾登上竹梯，举高胳膊挂灯笼：“我要把小鱼挂在最高的地方。”
比所有人的愿望都高。
这样天上的神仙就会第一个看到。
第一个让方知予幸福。
回家之前她们在街边的拐角看到一家烘焙店, 里面飘出的香气把她们吸引进去。
展台上的糕点基本上售罄了, 还有几块当日限定的糖酥。
营业员说是老板改良后的传统月饼, 有黑芝麻和玫瑰饴两种口味, 祝清禾买了两块，和方知予走在江边吃。
她们走一步, 月亮跟着走一步。
有时候月亮落在江水里，有时候月亮落在恋人的眼睛。
天上和江里的月亮大家都看得见。
但是眼睛里的月亮，只有恋人互相才能看见。
祝清禾揽住方知予的肩膀，用沾着玫瑰糖霜的嘴唇亲吻方知予眼里的月亮。
她说，月亮上下糖啦。
方知予难得露出带有稚气的纯真笑容，反手搂住她的肩胛，说，中秋快乐，苗苗。
还好赶在当天的尾巴吃上了月饼，这一天，没有辜负她的好意。
还在明月下收到了最长情的告白。
两天后的Q10嘉年华，祝清禾特地穿上方知予送她的那条红色礼裙去演唱。
除了要唱上报的曲目，现场还会有粉丝互动和即兴演唱。
方知予问她：“即兴演唱你打算唱什么歌？”
祝清禾卖关子地笑道：“我也要抽取一个幸运观众。”
方知予了然：“哦~那这位幸运观众是不是要穿和你一样的姊妹装？”
指的是方知予那条和她同款的白色礼裙。
祝清禾发出疑问：“是姊妹装吗？”
方知予抬眉：“嗯？”
祝清禾说：“我早就以为是情侣装了。”
方知予莞尔，凑到她耳边小声咕哝一句，祝清禾的脸颊唰的就红了。
——媳妇装。
那可不，穿了她的裙子就是她的人咯。
到了嘉年华展馆，人山人海。
漫展A区和唱跳奏见B区分开排队，两个场馆中间有道走廊连接，购买联合套票的游客可以入馆后穿插游玩。
AB两区的工作通道也是分开的，但是入场的两道门离得不远，安检也在一块。
祝清禾带着方知予从工作通道进去，安检排队的时候，A区那边有个人居然认识方知予，跟她打招呼：“方总！没想到能在Q10遇到你。”
方知予反应了几秒才认出那个背着摄像器材的年轻小伙子：“张浩，你好啊，你玩cospaly啊？”
张浩举了下脖子上挂的相机：“我不玩，我给模特拍照挣点外快。”
方知予点头：“行啊，有副业挺好。”
安检轮到她们了，祝清禾帮方知予把包放进置物框。
张浩看到她，说：“祝清禾也在啊，是唱见吗？”
祝清禾对张浩在办公室看她的古怪眼神还有印象，对他没有好感：“凑热闹。”
张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跟方知予说了句“方总，我先进去了”，跟他的团队走进会馆。
祝清禾哼道：“他问我做什么，Q10海报上嘉宾C位印着我的名字，我不信他看不到。”
方知予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管他呢，我们苗苗唱得好，不缺他一个听众。”
祝清禾噫一声，她才不要张浩那种听众呢。
“我要小鱼一个听众就够了。”趁着通道昏暗没人，祝清禾迅速亲了一口方知予的脸颊。
方知予下意识摸脸：“哎呀……”
要照镜子。
祝清禾笑得眉眼弯弯：“我还没涂口红，等会去后台妆造老师给我化妆。”
“我聪明吧~”
方知予勾唇，捏她鼻梁：“聪明。”
她回头，往消防楼梯口的方向望了望。
祝清禾挽住她：“怎么了？”
方知予：“感觉有人。”
不一会，楼梯上的声控灯点亮，上面有一个宅舞团队走下来。
祝清禾笑道：“今天好热闹。”
方知予的眼神放心下来：“是呀。我们走吧。”
嘉年华开始，方知予被祝清禾安排在离展台最近的嘉宾席。
虽然祝清禾平时和网友互动很少，但是现场来了不少她的粉丝，演唱后排队等她签名合影。
活动结束后，禾苗的音乐人账号和微博都疯涨了一波粉丝，又有公司来问她原创版权，还有两家业内有一定知名度的音乐公司问她有没有签约意向。
方知予知道了，感叹地说：“得亏华乐还有个我，不然你早跑了。煮熟的鸭子飞到竞争对手锅了，我看万总会不会哭。”
祝清禾知道方知予是在夸她歌唱得好，有实力，还是撒娇地问：“原来我是鸭子啊。”
方知予捧起她软嫩的脸颊：“你是肥肥嫩嫩，香酥可口的苗苗鸭。”
祝清禾扁嘴：“嘎嘎嘎。”
“哈哈。你好可爱哦，咬一口。”
“嗯~不要啦……”
*
秋分过后，天黑得越来越早，公司的上班时间改动，上班和下班都提前了半小时。
这意味着懒觉时间变少了。
祝清禾早上都是被方知予从被窝里拖出去的，尤其是每周一。
“再睡就迟到了啊。”方知予打散粉，吓唬已经被拖起来，半边身子又倒进床里的祝清禾，“我可是特批你提前转正，你别刚转正就迟到哦。”
“噢！”
觉可以不睡醒，方总的面子不能丢！
祝清禾鲤鱼打挺，满血复活地去洗漱。
早饭来不及吃，祝清禾照例在车上解决。
她已经习惯和方知予同乘电梯上楼，公司还有其他有车的同事，从地库坐电梯上去并不奇怪。
最早祝清禾担心她和方知予一起上班会引起闲话，结果两三个月过去了，并没有什么。
可是今天电梯到大厅一楼，进电梯的人看到她们，脸色都有点奇怪，甚至有些人见她们在里面，就假装有事离开，故意避让。
祝清禾敏感地蹙眉。她悄悄看一眼身边，方知予的眼神里也透出疑惑。
祝清禾在企宣部的楼层下电梯，方知予看了眼手机，去了总裁办。
祝清禾走进办公区就觉得有异样的视线看她，当她朝四周望，大家都在埋头工作，祝清禾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坐到工位工作，往常每天都会跟她打招呼分享零食的小铃今天没有出声。
就是有问题。
祝清禾私下给小铃发消息：今天怎么了？大家气氛怎么怪？
小铃就坐她旁边，看到消息后和她眼神交流，圆圆的眼睛里流露震惊。
小铃：你还不知道？全公司都知道了吧！
祝清禾：什么？
小铃：哎，我截图给你，你自己看吧。
祝清禾收到截图，放大图片，是一张群发邮件界面。
华乐企业邮箱，抄送除了祝清禾和方知予以外的所有人。
发件人：企宣部，渠道组，王浩。
文字内容：
执行总监方知予和下属祝清禾发生txl关系，滥用职权，徇私舞弊。
包括不限于，在祝清禾参加大学歌手时期保她得奖，通过非透明招聘使其入职，调任祝清禾做总监助理，并提前批准祝清禾转正，不正当抢占其他试用期新人的转正名额。
附件：[方、祝二人接吻照片]
她们的亲密照有好几张，祝清禾点开仔细看，都是Q10嘉年华那天偷拍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祝清禾在江城汉堡店亲方知予脸颊的自拍。
“……”
是祝清禾手滑发到工作群的那张自拍，当时两秒就撤回了，以为没人看见，没想到被张浩保存了。
祝清禾突然明白她从江城回来后，张浩看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她受表扬，张浩挨骂；她受重用，张浩劝退；她提前转正，张浩面临开除。
张浩在邮件里写的“抢占转正名额”正是他的目的，他想靠泼污水的方法来抢回转正名额。
祝清禾讥讽地撇了下嘴角，要说这个男的蠢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即使中伤了对方，哪家领导敢用这么一个不顾公司形象，坑领导坑同事的员工？
她正要给方知予发信息，总裁办的秘书私聊她，让她到万总办公室去。
方知予也在那，她坐在万总对面，两人显然已经交谈过了。
方知予见祝清禾到了，起身拿了只椅子过来，招招手：“来坐。”
祝清禾看她神色镇定，稍微放心些：“好。”
万总秉持一贯的迂回话术，先关心祝清禾几句，然后才说到张浩这件事。
万总：“公司不会干涉员工的私生活，尤其是感情问题。如果你们双方不介意，公开恋爱没有问题，公司内部的谣言都可以解决。”
“但现在的危机是，这件事传到天兴的总裁那去了，他是个传统观念很重的老男人，既看不惯同性关系，也看不惯所谓的‘走后门’。”
“根据公关部反馈，我们前不久在江城谈好的合同天兴没有签章寄回，问他们原因都闪烁其词，昨晚天兴的项目负责人删除了我们的合作账号。”
祝清禾讶异无比，怎么她和方知予相爱还能摧毁一单大生意？
这太荒谬了！
祝清禾愤懑地问：“为什么？”
“就因为我和方知予谈恋爱，天兴的总裁看不惯，就要取消和华乐的合作？他是三岁小孩吗？”
方知予扶额：“当然不是。”
祝清禾眉头紧皱地看向她。
方知予说：“我们一直有竞争对手，天兴这次项目一共对接了三家音乐公司，华乐只是其中之一。”
万总：“没错，恐怕是另外两家有了更大的让利，天兴那边找个借口罢了。”
可祝清禾觉得如果没有这事，起码天兴和华乐还能再谈合同，不至于直接砍掉。
“那我辞职可以吗？”
祝清禾果决：“我离开华乐，起码证明我和方总不是他们传的不正当关系，再叫公关部和天兴谈合作条件，可以吗？”
经历了三个月的总监助理实习，她也见识了一些商战手段，拒绝可能是暗示需要更好的条件，有时候对客户摆出有诚意的态度，生意还会有转圜。
祝清禾知道方知予有多重视这个项目，她亲眼看到方知予为它熬夜，出差，辗转于航线，做了很多份企划和无数次修改。
她不能让方知予因为她而失去这个机会。
方知予按住她的手背，眼神责备地冲她摇头：“你别添乱，先听领导的意思。”
万总笑了笑，往后靠近椅背：“我这确实有一个折中的方法。”
祝清禾支起耳朵，方知予也看过去。
万总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叉：“上个月有一家外资公司在跟我接洽，他们今年打算开拓国内市场，有意向用华乐的版权。之前一直没有敲定，所以我就没说，今天早上我收到他们的正式邮件，确定跟我们合作。他们的项目体量是天兴的两倍，足够填补我们的损失。”
“其中有个要求我很意外。”万总笑着指一下祝清禾，“对方的大股东指定要清禾作曲和录歌。”
祝清禾张大嘴巴：“啊？！哪家公司？”
万总回答祝清禾，目光却看着方知予：“YNA国际舞蹈中心的创始人，陆总。”
方知予锁眉，眼神放空。
第48章
万总把方知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的视线并没有在方知予脸上停留太久，转而询问祝清禾的意见：“怎么样，小祝, 你有兴趣参与这次项目吗？”
祝清禾下意识向身旁探寻, 方知予很快调整好神情，轻声告诉她：“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万总怎么说。”
万总补充道：“小祝, 你如果参与这个项目, 按照客户的要求，我会把你调到经济部做签约歌手。”
相当于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因为祝清禾是大四时被方知予挖掘的歌手, 毕业后本应签艺人经纪约的，如果不是天籁公司的范总从中作梗，祝清禾现在也许已经是乐坛新星了。
万总：“从严格意义上来讲, 签约艺人不算公司的正编员工，而你作为艺人留在华乐是YNA舞蹈中心要求的，这样我还可以接手知予的项目, 继续跟天兴谈条件，天兴不能再拿知予的私人作风当借口。”
听起来这是个多方有利的方案，祝清禾应道：“我个人没有问题, 服从公司和领导的安排。”
方知予默了默, 没说话。
万总的脸上挂上笑容，起身走到祝清禾身边, 和蔼可亲地拍拍祝清禾肩膀：“我相信你的实力, 好好干。”
“陆总这会已经到公司了, 我请她过来, 我们会个面？”
祝清禾看看方知予，见她点了下头, 才回万总说：“好。”
万总叫秘书过来，安排她们到隔壁专门接待贵宾的茶室。
她们落座，秘书端来茶水。
祝清禾给方知予递杯子时碰到了她的指尖，看她：“方总，你的手有点凉。”
方知予微笑：“是吗？”
“嗯。”
秘书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茶室用的少，空调还是夏天的十六度，我马上调高。”
祝清禾说：“干脆不开了，开窗通风怎么样？现在也不算很热。”
秋高气爽，尤其今天有风，还挺凉快的。
秘书为难道：“高层建筑的窗户都只能开小缝，我调到二十八度可以吗？”
方知予回道：“好。”
秘书像得到圣旨似的，语气都放松了：“那我先出去，有事你们叫我。”
祝清禾担忧地问方知予：“真的没问题吗，我跟你换个座位，你那头顶是出风口。”
虽然自认识方知予以来她只感冒过一次，但是方知予一直随身带着药盒，装点维生素感冒药什么的，祝清禾潜意识里总觉得她体弱多病，必须细心看护。
方知予把手从桌上放下去：“没事。”
但在祝清禾的坚持下还是换了座位。
过了几分钟，秘书在外面敲了两下门，把门打开，万总领了两个人过来，一前一后两个女子，着装都是明亮而不失稳重的休闲西装。
最后面的粉棕色头发吸引了祝清禾的眼球，来人走近，今天难得的化了清淡的素颜妆，朝她笑一笑。
祝清禾早在听到国际舞蹈的时候就猜到了，现场看到本尊仍旧很惊讶，她张大眼睛，Fiona的名字在舌尖打了几转，克制地没叫出口。
秘书拉开座椅，请两位客人入座右侧，万总坐在主位，祝清禾和方知予居左。
万总吩咐秘书在旁边烹茶，先给客人介绍自家员工，然后介绍即将合作的大客户。
“YNA国际舞蹈中心创始人，陆竟遥，陆总。”
陆竟遥笑容明朗：“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Fiona。”
万总笑道：“陆总好随和。”
“其实在欧美大家都习惯直接叫名字，父母和孩子之间也这样。”
万总：“这位是YNA的国内负责人，以后具体的工作细节我们会跟她沟通。”
方知予微笑着向两位客户问好，全程比较安静，听得多说得少。
祝清禾以前没参加过和客户的会谈，不知道方知予的会议作风，加上万总一直在主持，就觉得这是方知予的沟通风格。
会谈结束后，万总小声跟方知予说：“怎么都不说话，针对企划构建没有想法吗？不像你的风格。”
方知予淡淡道：“确实还没什么想法。”
“YNA给的时间很充足，不过我们也得抓紧进度。”
陆竟遥和下属走出茶室，在外面摆满绿植的走廊。
方知予停在茶室门内，忽然对万总低语：“这个项目我可能把握不好，你看要不你亲自牵头，带邓经理做？她在公司资历也很久了，需要独自负责大项目的机会。”
万总皱眉：“你怎么这个时候说这个。”
方知予语气稍有变化，似乎带着埋怨：“你都这么安排了，还问我？”
“知予……”
外面阳光通透的，娇嫩的兰花开在绿叶里十分漂亮。
祝清禾留在一旁等方知予出去。
“嗨。”
几人抬眼，陆竟遥从走廊那头返回来，目光笑意盈盈地穿过长廊，投到这边。
方知予沉下脸，眼神幽幽地等待，陆竟遥只是微微一笑，无视她，视线转弯落到一旁的祝清禾身上。
“上次以后你都没联系。”
祝清禾微怔，居然是跟她说话，还是在工作的地方闲聊。
祝清禾有点紧张，当着领导的面斟酌言语：“陆总你好，是说Q10嘉年华吗？”
陆竟遥笑着眯眯眼：“嗯。”
祝清禾其实唱见那天在会馆找过Fiona，想带着方知予请她吃顿饭什么的，但是舞团的人说她有事没来，就算了。后面忙工作，她和Fiona更没有联系的必要。
毕竟是在工作场合，对方还是重要客户，场面话要说好，祝清禾客气道：“是的，我想陆总那么忙，没有重要的事就不打扰。”
“没关系啊，你找我不打扰。”
祝清禾不太明白，嗯？
陆竟遥略微倾身，靠近她，祝清禾本能地后退一步，斜过身子，陆竟遥就着动作抬手，托住后面的一朵兰花，拇指插.进柔软的花芯揉了揉，转身对茶室里的万总说：“万总，你的花养得真好。”
万总远远地应她一句：“陆总看上哪盆，送给你。”
“你舍得啊。”
“舍得。”
祝清禾趁机往旁边挪，离陆竟遥远一点，不过陆竟遥站在原地没动，好像刚才凑近她的动作只是为了看花。
陆竟遥看着祝清禾走开些，说：“你在这工作也挺忙的吧，之前彩排你都得挤时间。”
祝清禾礼貌回答：“正常工作，彩排是工作日嘛。”
“也对，我上班时间不固定，以为你是艺人也是这样，没考虑周全，不好意思。”
陆竟遥又说：“那你有空我找你玩，我们多聊聊灵感，你下张专辑的版权给得我们工作室。”
祝清禾：“这个我听公司安排。”
“行。”
“万总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既然都合作项目了，你们直接对接更方便。看你们之间就认识了？小祝有陆总的联系方式吗？”
陆竟遥帮祝清禾回答：“她有的，还给我朋友圈点赞来的，有天我买了一大袋糖发动态。”
转头问祝清禾：“喜欢吃西瓜味的奶球，对吧。”
一直安静的方知予愣了愣，是吗，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祝清禾喜欢吃水果的西瓜……
祝清禾：“啊？嗯……”
方知予：“清禾，过来，传你了个文件，我跟你说一下。”
祝清禾连忙过去：“好。”
陆竟遥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对了，今晚有空吗，请你吃饭，顺便讲讲我的需求。”
祝清禾顿住脚步，这……
方知予声线清冷：“既然谈需求，我也一起，陆总有意见吗？”
万总目光疑惑，她也一起，刚刚不是还要把项目给邓经理？
万总再看向她们三人，忽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项目方知予只怕说什么都不会让别人管了。
“你随便啊。”
陆竟遥看样子不是很想搭理方知予，再早之前会谈的时候她也从不问方知予问题。
陆竟遥说：“我约的是祝清禾。”
祝清禾不明白为什么，只感觉现在的气氛很怪：“陆总有需求我们可以开会谈，而且方总是我的直系领导，不论企划还是音乐都比我专业很多，还是得她在的。”
这时候陆竟遥的下属过来跟低语说了几句，陆竟遥点点头，对祝清禾笑道：“那我们改天再聊吧。”
她跟万总挥手：“谢谢万总的招待，你的花很美，我不夺人之美，下次见。”
回到总监办公室，方知予坐下捏了捏眉心，问祝清禾：“你什么时候认识陆总的？”
祝清禾老实回答：“就，我从江城回来，不是跟你说过在地铁遇到一个好心人吗，就是她。”
“……”
“后来她也参加Q10的训练，进展馆都是她帮我的，就是比陌生人熟一点的程度。”
“那西瓜味的奶球呢？”
祝清禾有点懵：“啊？”
“陆竟遥为什么知道你喜欢吃西瓜味的奶球？”
“因为会馆周围有家卤肉饭，有次我跟她去吃饭——”
“哦，你还跟她吃过饭。”
祝清禾再迟钝也察觉出酸味了，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她轻轻拉一下方知予的手：“姐姐别生气，我从现在起不喜欢吃西瓜糖了。”
“我没生气。”
看看时间，快到午饭的饭点了，方知予说：“我也要吃卤肉饭。”
食堂没有诶。
祝清禾说：“好，我去旁边商城买新鲜的，你等我一会哦，马上回来。”
方知予嗯了一声，放平座椅，合上眼睛休息。
过了一会，有门轻微开合和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知予道：“这么快。”
脸颊上落下轻微的触感，像是头发丝之类的随风扫过。
香水的味道？
方知予蓦然睁开眼，一张并不熟悉却也不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方知予躺在座椅，陆竟遥正弯着腰俯视她。
怒火填满方知予的胸腔。
“陆竟遥，你接近我女朋友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女朋友啊。”
陆竟遥神色平静。
噗嗤。
“这么多年了，你的口味还真是单一啊。”
她突然顽劣地勾起嘴角。
“知予姐姐。”
第49章
方知予坐直身, 调高椅背，眼神变得冷冽。
陆竟遥的那副游戏人间的姿态一点没变。
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她顽劣得让人讨厌？
“口味？”方知予神情疏离，“我有什么口味？你又懂得我什么。”
陆竟遥手里提着东西, 刚才塑料袋的细微响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陆竟遥把袋子放到一边, 背靠办公桌，两手放在边缘：“有时候, 你很难说。”
“你喜欢的到底是一种类型。”
“还是照着谁的轮廓去找谁。”
方知予：“？”
她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冷笑话：“你不会是觉得, 我因为忘不了什么人才追求的祝清禾吧？”
陆竟遥也像是听了个冷笑话：“哈？就那小菜鸟，你追的她？”
方知予正色：“祝清禾是我选中的音乐人, 她有出色的天赋和无限的潜能。她也是我依赖的爱人。就算你现在是华乐的客户, 你也没有资格干涉我们的私生活，我不允许你贬低她。”
陆竟遥嘴角勾出无奈的笑容：“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还没回答我，你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那你看我直接接近你, 你会理我吗？”陆竟遥理直气壮。
“……”
方知予一时语塞，不得不说，工于心计这一块, 陆竟遥很小就擅长了。
“就为了这？你幼不幼稚。”
“为了这？为了什么？我是为了生意，国内这么大一块蛋糕，有钱不赚王八蛋。”
陆竟遥拿起桌上的彩绘杯：“哟, 好童真的杯子, 一点都不像我们阿姊的成熟风格，小女友送的吧。”
方知予命令她：“放下。”
“哎, 阿姊, 你说我以前每天只吃一顿攒钱给你买的手镯是不是没必要啊？早知道用一只手工杯子就能讨到你的欢心, 我还能多送你几样礼物。”
“放下！”
“好凶哦。”陆竟遥乖乖地照做, 蹙眉撇嘴，“放下就放下嘛。”
她又在方知予的办公桌上找其他的摆件玩。
方知予拿回杯子, 锁进抽屉：“你要做生意就好好做，找我干什么？还有，我警告你离祝清禾远一点。”
“现在文明社会，公平竞争，我正常社交凭什么离她远一点？再说了，我不把她挖走，怎么把你变成单身？”
“陆竟遥，你有毛病是吧？”
“追不到你，就追她咯。”陆竟遥俯身，手肘撑到桌上，对方知予妩媚一笑，“双输好过单赢。”
方知予拿起文具盒里的直尺，往她白皙的脸颊上拍了一下，陆竟遥吃痛退后。
“她爱我，我爱她，你只能单输。”
陆竟遥捂住脸：“啧，那你告诉她我是谁啊。看不看得上我不重要，只要她对你失望，离开你就够了。”
方知予冷笑：“我跟她在一起之前就说过你的事了。”
“差一点谈恋爱也跟她说了？”
“没谈就是没谈。”
“喜欢就是喜欢。”
“这句话还给你。即使到现在，我也没有供你出国留学，给你投资的那个女朋友富有。你到底喜欢的是什么，你想清楚再考虑要怎么做这个项目。”
陆竟遥难得认真了一点：“我现在有钱，有身份了，还有恋爱经验，我把最好的自己报答给你，你不要？”
方知予扶额。
“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你不是来谈工作的，请你出去，立刻。”
“这个世界不是叫地球吗？我是地球人，你是外星人？”
“……”
“钱我赚，人也要。”
陆竟遥慢慢走远，唯二没涂指甲油的指尖修剪得干净圆润，轻缓地滑过桌面。
她回眸跟方知予打手势拜拜。
“以前你给我买的第一张手机卡我一直留着，号码没变。”
门合上，最后一点门缝透出她身上的亮色。
方知予看看她摸过的东西，嫌弃地用酒精全部擦了一遍。
*
现实又给初入社会的祝清禾上了宝贵的一节课。
在项目利益面前，什么规章流程不值一提。
转部门，签经纪约，繁琐得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的流程，在客户的指定下，公司各部门一路绿灯，万总亲自交代了，特事特办。
不仅如此，得知公司目前最大的新项目是点名祝清禾才合作的，之前因为张浩邮件传出的闲言碎语顿时消散得干净，至少没人敢拿到明面上八卦——私下别人怎么看不清楚，但是打工人没人想跟工资过不去，大项目意味着更多的提成和年终奖，祝清禾就是涨奖金的引路人。
每天上班下班，祝清禾发觉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人激增，她一个小小的新人还没把前辈认全，自己倒成公司的红人了。
小铃和蓓蓓帮她整理工位，送她去经济部报道：“你惶恐什么，签约歌手在公司都很红啊，你本该如此。”
“对啊对啊。”
“清禾你先多给我留几个签名吧，我们再多拍几张照片，不然以后你出名了我就不好搞到手了。”
“蓓蓓你也太有先见之明了吧。”
“嘿嘿，我还带了把尤克里里来呢，让清禾帮我签名，以后挂网上说是清禾用过的，转手就卖一两万。”
祝清禾打断她们的幻想：“停停，我还没有正式出道作呢，怎么可能一两万。”
姐妹们鼓励她：“相信你的才华，一二十几万都有可能啊！”
祝清禾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赶忙跟着人事去签合同：“好啦，你们快回去忙吧，我要是真挣钱了请你们吃饭。”
小铃：“苟富贵。”
蓓蓓：“勿相忘！”
祝清禾一进经济部，给的就是最高级别的艺人待遇。
了解祝清禾的人自然知道她的实力，但也有没听过她唱歌，觉得她走歪门邪道的人，尤其是一些其他艺人。
资源从来是艺人的必争之物，祝清禾刚签约必须要尽快拿出撑得起台面的作品，还得满足YNA的需求，缺乏商业化经验的她除了方知予的指代外，还必须有寻求经济部专业人员的支持。
每个艺人都有自己熟悉的经纪人和制作团队，祝清禾现在完全是一张白纸，光靠方知予帮忙肯定不行，于是加倍地学习创作知识，磨练团队合作能力，慢慢地和认可她的同事互相选择，创作之路走上正轨。
深秋露重，象征着金黄收获的时节，祝清禾新专辑的主题曲敲定demo，华乐高层和YNA负责人都很满意。
至于陆竟遥，她是什么都说好的，有时候给祝清禾一种错觉：太随便了吧，这样佛的也能当大老板？
好像什么都不管，公司业务都不是她的，钱都是大风刮给她的一样。
小桐和总裁办秘书的八卦消息向来最灵通，她从楼上茶水间下来，解答祝清禾的疑惑：“人家有钱任性啊，不在乎三瓜两枣的。”
祝清禾两个月来专心写歌录歌，对这位大客户的认知仅停留在“佛系，热爱运动，性格豁达，留过洋的比较热情开放”，这几个印象。
“富二代啊？”
“她本人应该不是，但她在国外的时候有个女朋友是超级白富美，‘琳琅美音’知道吗？”
“卖钢琴那个？”
“对，国内最大的器乐进口商，听说陆总的前女友是琳琅美音的千金。”
祝清禾噤声，想起陆竟遥说前女友出轨的事，默默替她叹了口气。
哎，挺惨的。
估计陆竟遥回国做生意，也是想离开曾经的伤心之地吧。
说曹操，曹操到。
Fiona的消息：Hi）
Fiona：晚上喝酒啊。
祝清禾第一眼看到她用的“）”。
用右括弧代表微笑和开心的古早表情，她身边只有方知予。
陶冶偶尔故意学方知予也会用一用。
国外流行这样？
现在她和方知予谈恋爱的事在华乐内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陆竟遥她更是早就说过的，不用避讳，于是直接回复她。
祝清禾：谢谢陆总。
祝清禾：如果有工作的事可以在公司谈。
祝清禾：我下班就要回家，女朋友不让我在外面喝酒。
这是真的。
自从上次祝清禾喝多了问宝贝，方知予严肃地跟她谈了一次，说祝清禾的酒品令她担心，严禁祝清禾在外面喝酒。
陆竟遥很快回复她。
Fiona：不喝酒啊，那晚上一起吃饭。
Fiona：你喜欢吃什么？
祝清禾：真的不好意思，陆总，我要回家给女朋友做饭。
Fiona：哇，当你女朋友好幸福啊。
Fiona：是不是方总吃醋，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跟我吃饭啊。
Fiona：哈哈哈没关系的，我理解。不好意思啊，我喜欢热闹，以后注意。
陆竟遥的注意就是，以客户请合作方吃饭的名义，请整个项目组到一家高档酒餐聚餐。
万总最注重维护客户，叮嘱大家没有特殊情况必须都去。
陆竟遥不在乎公司的等级制度，谁有能力，性格合得来，就跟谁走得近，安排座位的时候没有特别交代怎么坐，但是人事都是人精，特意把两边公司的高层排在一起，其他的按部门排座。
总有些很憨的人做显眼包。
陶冶坐在主桌，看看四周，大声招手：“祝清禾过来！你方总在这呢，专门给你留她旁边的座位。”
方知予左边是陶冶，陶冶让出座位，右边本来是万总，但是万总让陆竟遥坐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们，祝清禾顿住，领导没开口她不敢动，陆竟遥笑着咧嘴：“禾苗你坐啊，免得你坐其他地方，方总又不放心。”
桌上的人都意会地笑了笑，祝清禾脸颊有点热，万总开口：“小祝你坐吧。”
“谢谢领导。”祝清禾才落座。
这种半带公务性质的公众场合，她也不好给方知予夹菜什么的，就安静地吃菜，方知予会默不作声地把一些祝清禾爱吃的东西多添一份，担心她吃不够。
一行人吃得差不多，好些个要约着继续喝酒。
万总没走，方知予不好提前退场，祝清禾跟在她身边。
陆竟遥举着拍立得，叫祝清禾回头，给她拍了一张。
照片很快洗出来，她拿开祝清禾看：“我的摄影技术还不错吧。”
祝清禾知道她是个能开玩笑的人：“你这属于偷拍行为。”
“好好好，我付费给你肖像权。”
陆竟遥让她看酒吧楼梯拐角的一面墙：“那边有留言板，你帮我去贴几张照片。”
祝清禾看一眼在跟万总敬酒的方知予，陆竟遥乐道：“看不出来，还是小妻管严啊。这人这么多，你帮我递一下就行。”
她把一叠小照片交给祝清禾，径自走到留言板。
祝清禾跟她走过去，整理小照片：“先要哪张？”
陆竟遥拿了张无痕胶站到凳子上：“随便哪张都可以。”
祝清禾随便拿出一张，正要递上去，她看到留言板粘满便利贴的角落露出一张老照片。
一个女人坐在旋转木马前面的长椅上，另一个女孩在她身后，两只手举到她头顶比出兔子耳朵。
相片上的拍摄日期是几年前。
祝清禾捏着拍立得照片的手指用力，嘴唇泛白。
她们早就认识。
——老照片里的两个人就是十几岁的陆竟遥和二十出头的方知予。
第50章
祝清禾很努力地不去看那张老照片, 但她做不到。
她想把它摘下来，拿到方知予面前，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禾苗, 照片。”
陆竟遥的声音在祝清禾听来忽然变得刺耳。
祝清禾不敢细想她和方知予过去是怎样的关系, 单是想到她之前还同情陆竟遥的前女友出轨，就觉得好讽刺, 感觉自己像个被戏耍的小丑。
“哦, 这个。”陆竟遥看到她的视线，大方地把老照片摘下来, 递给祝清禾。
“什么？”祝清禾的手指动了动, 没有接。
华乐和YNA的员工都在，领导也在，酒餐吧里还有很多陌生的食客, 祝清禾用尽平生的修养勉强保持平和的态度。
她不接，陆竟遥就把照片拎在她面前看：“你不是看到了吗，我昨天贴在这的。”
“……”
“我看过方知予的微博, 她陪你坐过旋转木马。”
“陆总，我想我没有必要跟你说我和我对象的事。”
“Ok，你听我说就行。”
陆竟遥点一点老照片里的背景旋转木马：“真羡慕你啊, 她没陪我坐过。”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 她只是匆忙地把我送到梦乐园，说要赶去学校没把我丢下, 我哭着闹着她才勉为其难地和我拍一张照片。”
“你看, 她看镜头都不笑。”
祝清禾看到老照片时只是猜测, 现在可以确定了。
她冷冷地瞥陆竟遥：“你忘恩负义还有脸说这种话？”
“你听她一面之词就判定我的人格了？”
陆竟遥丝毫没有生气, 好脾气地整理拍立得照片，一手拿照片, 一手粘贴。
“你们谈恋爱，互相信任，我们合作项目两个多月了，她没告诉你我和她早就认识。”
祝清禾的心像被扎了一下。
陆竟遥慢条斯理：“她也没跟你说，我以前追求过她，她拒绝了，我刚好遇到有人愿意带我出国，才跟她断的联系。不然她都拒绝我了，我还死乞白赖？我自动消失的行为不合理吗？”
陆竟遥问出了祝清禾最想知道的问题：“方知予为什么不跟你说？”
祝清禾的脸上失去血色：“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陆竟遥点一下头：“我不操心你们，我操心我们。”
祝清禾表情凝滞，转向她：“我，们？”
“对啊，要不然我大老远从旧金山过来，拿着百万的资金找你出专辑，我吃饱了撑的？”
“这有什么关系……”
“有啊，你看我跟你说的这些，没有瞒你的，方知予呢？晕3D不告诉你，不过中秋不告诉你，认识我也不告诉你，然后在会馆拒绝学员告白那天，我说的话，真心的，你仔细想想。”
祝清禾攥紧手指，顿时醒悟，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所以你明知道她会难受，为了离间我们，你还是选择利用她的弱点。”
陆竟遥摇头：“我是在帮你看清她的真面目。”
祝清禾：“可你不也是过了三个月才告诉我你们以前认识吗？”
陆竟遥噤声，这个小妹妹没她预估的好骗。
“你这样就不叫隐瞒吗？我为什么不相信我的爱人，要相信你？”
祝清禾沉眸和她对视：“陆竟遥，你听好了，首先我爱方知予，我不允许别人伤害她。”
“其次，方知予瞒我也好，骗我也好，那是我和她作为恋人内部的事，我不会听外人嚼舌根。”
“最后。”祝清禾找出陆竟遥拍她的照片，撕碎，把那一叠拍立得相片飞到她的身上，“别拿着你从前女友那舔来的钱恶心我。”
祝清禾把她甩在身后，开了瓶桌上的啤酒闷进肚子。
陆竟遥前面说追求方知予被拒，后面马上就找到人带她出国，毫无疑问那个给她钱的人就是琳琅美音的千金，也就是陆竟遥的前女友，这能叫喜欢？
拿着前任的钱到处霍霍，还利用曾经资助过她的恩人的弱点破坏别人的感情，这人品真是烂爆了。
祝清禾有种想现在就跟华乐解约的冲动，这样她就不用继续给陆竟遥的舞蹈室写歌了，但是想到高昂的违约金，咬着牙硬生生把怒气吞下去。
方知予才被几个人缠着玩完骰子，关心地看向祝清禾，见她几口喝完一罐啤酒，连忙走过去拿她手里的酒：“别喝这么急。”
啤酒的质量不是很好，祝清禾嘴里都是苦的，她靠着吧台趴了几秒，看向方知予的眼眸渗出几分水光。
吧台上面的旋转灯光好缭乱啊，闪烁得她眼睛疼。
祝清禾不醉，就是有一点胸闷，她问方知予：“你真的关心我吗？”
方知予轻抚她的耳发，祝清禾往后躲了一下，嘴唇微微地撇着。
方知予的眼神露出慌张，压低声音问：“ 苗苗，怎么不开心？”
祝清禾把脸埋进胳膊，方知予只能看见她摇了摇后脑勺。
祝清禾声如蚊蚋，嗡嗡的：“现在在外面，晚点回家说。”
她毕业了，不再是学生了，不可能想怎样就怎样，不能随时随地地发泄脾气。
方知予静默少许，低头对她柔声说：“好，你在这休息等我一下，我去跟万总说一声我们先回去。”
祝清禾想叫她不用的，她能调节好情绪，等回家再说，但她心里像有铅坠着似的痛，实在没有力气顾及其他，就蔫蔫地趴在吧台等。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挤在眼眶里，视野很快就模模糊糊。
方知予的身影也离得很远，她在迷离的光线里游走，应酬着多喝了几杯酒，然后走回来，轻轻挽住祝清禾的手臂，搀扶她走出酒餐吧。
外面已经有代驾等在车旁。
祝清禾靠着方知予，脑子开始发晕，不舒服。
她习惯性地把脸贴进方知予怀里，刚刚蹭到她的颈窝，突然鼻子发酸，别开脸，朝向另一边。
方知予打开后座，把祝清禾抱进去躺好，餐厅门口有人孤身而立，陆竟遥从容地和她们挥手再见。
方知予冷厉地瞪她一眼，坐进车里关门。
嘭。
狭小的车厢与外隔绝，仿佛世界都清净了。
祝清禾抱着手臂蜷缩在角落，方知予探手想要抱抱她，都被她微小的动作躲开。
一路无言，只有代驾播放的晚间新闻。
回到家，祝清禾就把自己闷进被子里，她的脑子好乱，心脏紧绷的难受，有无数问题想问方知予，甚至有气，但是不知从何说起，也担心在情绪之下说话太重，伤到方知予。
方知予关好卧室的门窗，坐在床边，伸手悬到拱起的一大团被子上，迟疑片刻没有放下去。
“苗苗。”方知予嗓音轻柔，“能跟我说说怎么了吗？”
祝清禾裹着被子，脸颊下面的枕头晕开一小片湿润，她低声喃喃：“我没把秦子衿的事跟你说清楚，你都可以生我的气。”
方知予怔了怔，眼眸黯淡下去，喉咙里挤出艰涩的声音：“嗯……”
祝清禾顿了顿，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方小鱼，我不想生你的气。”
方知予动容：“苗苗……”
祝清禾沉默了一会，语气隐隐带上失望：“你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吗？”
方知予垂眸，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嗯。”
裹成一团的被子微微颤栗。
夜色静谧，温柔地包容所有情绪。
祝清禾微微仰起脸，一点点凉风吹进被子的空隙，她听见自己的声线在颤抖：“你知道，你知道还不主动跟我说，要等我问出口吗？”
方知予轻轻叹一口气：“苗苗，因为我不想让这个人介入我们的生活，她就只是一个工作上的合作者，没有其他身份。”
“既然没有其他身份，你们没有关联，你更应该从认出她就跟我讲清楚啊。”祝清禾的声音越说越小，“还是说你有事情骗了我，你其实……”
后面的话，祝清禾说不出口，只是想一想就心痛得喘不上气。
方知予眼神放空：“我没有骗过你。我和陆竟遥的关系，以前在你大学寝室的时候就跟你讲过了，就是那些，没有多余的。”
祝清禾咬了咬牙，攥紧被子边角，喉头都生出一丝血腥味：“那你为什么要瞒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过她，心里还有她，你心虚吗？”
“陆竟遥说她追求过你，没追到才和你断联出国的。”
“方知予，你是不是后悔过去拒绝她了？”
“我没有！”
方知予陡然提高音量，苍白的脸上两只眼眶泛出红色。
她的眼里流露出异样的痛苦：“我就是不想提她，不想让她成为我们之间的话题。我不想让她出现在我的生活，更不想和你说起她。祝清禾，我喜欢的是你，我们现在过得好好的，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好不好？”
祝清禾哽咽，趴在床上把床单抓得皱巴巴：“那我还能相信你吗？你晕3D的事，不跟我说，陆竟遥知道；你不过中秋节，不跟我说，陆竟遥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你那个好妹妹才知道的？”
“晕3D的事是因为我不想辜负你的心意，中秋的事，中秋的事……”
方知予说到一半停住，苍白的脸色更加严重，像刷白的墙，整个人都失去了魂魄。
她的呼吸猛烈加快，变得不自然的急促，祝清禾蒙在被子里看不见，不知道她的五官慢慢缩紧，近乎狰狞，像是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惊弓之鸟般弓起身体滑坐到地上。
方知予又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不该存在的东西。
又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不该存在的东西。
——方母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到处都是凝结的血块，一小块肉团从血里慢慢爬过来，伸出一只小小的未成形的手，扒在方知予的脚踝上：姐姐，你为什么杀我？妈妈好痛，我好痛，我好想出生啊，我好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方知予已经好几年没发病了，许久没有经历这种梦魇般的幻觉。
方母出意外的时候，肚子里有个孩子。
因为方知予滑掉了。
陆竟遥不是出国之前追求方知予的，而是更早。
那年陆竟遥刚跟方知予告白不久，方知予很惊讶，并没有回应，只叫她好好学习考大学。没过几天，中秋节，方母就出事了。
方母被突然冲出来的电瓶车撞了一下，不算太严重，急诊治疗后躺在病房静养，方父生气地不让方知予进去，方知予只能坐在病房外面等。
陆竟遥得知消息赶到医院陪方知予，方知予很感激她，甚至想过认真考虑她的告白。
晚上两个人都没吃饭，半夜的时候陆竟遥说出去给方知予买点宵夜，走后没多久，方知予发现她的包忘拿了，那会陆竟遥是中学生，网络支付也不发达，用的现金，方知予就出去找她。
住院部在五楼，医院有十来层，电梯不好等，方知予就走楼梯下去。
刚过楼梯间，还没走到台阶边，方知予听到微小的声响，楼道里一片漆黑，偶尔有下一层的声控灯亮起，微弱的光照上来，方知予的瞳仁颤了颤。
她看见，说去给她买宵夜的陆竟遥，把一个女孩按在墙角接吻。
缠绵的水声像是讥讽的笑语，生生刺痛方知予的耳朵。
方知予笑了笑走回病房外面，她捂住脸，觉得自己挺搞笑的，居然会认真思考青春期小孩的话。
她仰脸望着天花板，双手垂悬，突然觉得好无力。
如果她不喜欢同性就好了，就不会有恶心的同学纠缠她，就不会被一句小孩的话骗，就不会让妈妈受伤。
她怎么可以为了恋爱自由让母亲在车后面追着，不管不顾呢？
她是个多么恶劣的人啊。
方知予抱着脑袋，狠狠抓紧自己的头发，抑制不住地抽泣出声。
她捂着嘴巴坐在墙根，抽噎声断断续续，病房里传出虚弱的声音：“鱼……鱼？鱼鱼……你别哭，妈妈没事，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怪你——”
“妈？”方知予惊慌地起身过去，“我没事，医生让你好好休息。妈你干什么，你别动，你不能下床！”
嘭咚！
方母手上留着针，腿上绑着纱布，摔倒在冰冷的地上，拐杖散落在她身边。
“妈！！！”
方知予的尖叫惊醒了睡着的方父和楼层里的护士。
方母的身下流出殷弘的鲜血，逐渐蔓延成片，染红方知予的双眼……
——“你怎么当女儿的？你妈妈高龄孕妇你不知道啊！”
——“爸……妈妈怀孕的事你没跟知予说吗？”
——“你妈妈大出血是你害的！你的小妹妹还没出生就被你害死了！方知予啊方知予，你就是我们方家的克星！”
“姐姐……”
“你为什么……”
“杀我？”
血的颜色侵染了方知予的视野。
方知予捂着急喘的嘴巴，疯狂地用指甲抓脚踝。
幻觉让她以为没出生的小妹妹在扒她的脚。
“方知予，如果你那么在意和她的过去，实在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祝清禾说，然后没有看坐在床脚的方知予一眼，从衣柜里拿了换洗衣物走出卧室。
“我是借住的，还是住次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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