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的时候, 太宰治蹲在桌子上看江户川乱步皱眉解决寒假作业时，他的父母才一起从外面回来。
他好奇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就算是有那么多世界太宰治的记忆，但他也没有见过几次江户川夫妇。
他们在绝大多数的世界里都过早地离开了, 把对人类和自己都还懵懵懂懂的孩子独自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乱步——今天家里有客人吗？”
江户川夫人把自己的帽子挂在衣架上，侧过身子喊了一声。她的眼睛是和江户川乱步一样的猫眼绿，看上去和他的儿子一样孩子气。
也一样的敏锐：是发现家里面有不属于江户川乱步的痕迹了吗？
太宰治神态自若, 假装自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 只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就蜷缩起自己的尾巴，扑来扑去地和江户川乱步抢起笔来。
乱步的眼睛一亮, 似乎觉得这样的活动很有意思, 于是光明正大地丢下了在他眼里幼稚到没有办法回答的作业，和太宰治你一下我一下地把笔拨弄得在桌子上到处乱滚。
涩泽龙彦兴致缺缺地看着这种比回合制还要回合制的优质活动, 最后像是实在受不了边上的两个家伙，直接一爪子摁住笔, 咬着笔杆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江户川乱步见到用来写作业的笔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视线里, 顿时松了一口气，声音也变得雀跃起来，终于想起来回答他妈妈的问题了：
“没有朋友, 今天出门捡到了一只狐狸和一只猫。”
他把还没有来得及溜走的太宰治拽着尾巴抱在怀里, 举起来给家长看：“今天雪太大了, 不带回来的话肯定会被冻死的。”
江户川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闪闪发亮，一把抱住丈夫的手臂：“诶, 是狐狸啊, 好可爱！”
本来还想要说什么的江户川先生张了张嘴,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默默地点头, 附和了自家妻子的观点。
“是挺可爱的。”
“如果打过疫苗，除过虫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养养啦。”
少女气息感十足的江户川夫人自顾自地一锤定音，然后那对漂亮的眼睛瞥了眼自己的爱人，里面明亮的笑意流转，似乎有一种“敢反对的话就去跪搓衣板吧”的气势：
“看着狐狸和猫在外面被冻死也太残忍了，是不是，亲爱的——”
刚刚下班没多久的警官先生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到了头疼，只能看了太宰治一眼，用这只狐狸看上去还挺乖巧来安慰自己。
“把这个交给流浪猫狗收容所或者别的什么机构也可以吧？”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江户川乱步抱紧了怀里的狐狸，朝父亲努力露出反对的眼神，无声地宣告了想要把这些动物留在自己家里的决心。
“你看，还是要考虑一下儿子的想法的。”
江户川夫人伸了个懒腰，笑盈盈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朝着厨房走去：“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做一顿晚饭。乱步，你给这些新来的小家伙准备食物了吗？”
“准备了！”
江户川乱步赶紧回答道。
虽然江户川夫人平时的料理水准多少也能算是一个大厨，但他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妈妈灵感闪现，做出一些理论上可以吃，但实际上从味道到外观都非常微妙的食物。
“好——现在就是我大显身手的时间了！”
对方的回答活力满满，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经历了一天的工作。
相比起来，江户川先生就很符合一个被工作压榨得有点苦恼的中年男人的形象了。
他坐在沙发上面，朝趴在茶几上写作业的乱步，以及不动如山的太宰治看了几眼，本来一直无奈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深思的模样。
钻到沙发底下的涩泽龙彦探出脑袋，有点嫌弃地跑到了另一个角落里蹲着。江户川乱步则是和自己的家长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表现得相当理直气壮，好像目前为止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谎话一样。
江户川先生——这位日本警察中被誉为“千里眼”的人，最为优秀的探案高手——突然笑起来。
他对自己的儿子可太了解了。虽然最近的变化有点大，但乱步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对于他来说，知道自己儿子脑子里想着的东西比搞清楚罪犯的思维逻辑还简单。
尽管他的儿子很聪明，非常聪明。仅次于自己那位孩子气的妻子。
“我之前教过你，不擅长说谎的人不要用谎话来掩盖真相。”
这位警察笑着说，满意地看到自己的儿子脸上的表情一垮，露出“这次怎么还是没有瞒过去”的表情，感觉重新找回了一点作为成年人的骄傲感。
“现在我再告诉你一个道理，永远也别想着骗到看着你长大的爸妈。”
涩泽龙彦找了个窗户边缘窝下去，转头去看外面的落雪，在玻璃上面凝结成的精致而又复杂的窗花。
好像在那么一个隐隐约约的瞬间里，茫茫大雪中有身着长裙的雪女踽踽独行而过。
身边温暖的房子里传来江户川乱步不满的抱怨声，不过语气听上去更像是撒娇，接着就是迫不及待地关于自己哪个方面疏忽的疑问。
然而恶趣味的大人很显然不想在这方面传授任何的姿势，只是得意地笑着，知道被嫌他们太吵的江户川太太气势十足地镇压。
太宰治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感受着房间里升腾起来的暖气，也跳到了窗台边，和涩泽龙彦一起欣赏着横滨冬天的景象。
吵吵闹闹、欢声笑语的江户川宅有一种安宁的气氛。而这种感觉不管对于太宰治还是涩泽龙彦都有点陌生。
血缘带来的亲昵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过于遥远和难以理解的东西。他们都不怎么相信更加相似的dna能够增加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甚至对此抱有着微妙的疏离。
“你说，这个世界的中岛敦是什么样子的？”
涩泽龙彦看了一会儿，似乎从白色的雪想到了黑白两色的银虎斑，扭头好奇地询问道。他知道太宰治了解过很多平行世界的信息，在这方面肯定有经验。
“白头发，紫金色眼睛。”
太宰治回答道，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那个世界的中岛敦，或许还有别的世界的。在遥远的记忆里，好像那只白色的小老虎还给某个太宰治送过花。
“很柔软。”他补充道。
不知道涩泽龙彦知道自己那个世界中岛敦的事情后，是不是还能对他的态度这么心平气和。
——这样的思绪一闪而逝，飞快消散。
两只动物用身体本能的语言互相交流着，彼此间倒是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
就是江户川乱步的母亲在把饭装到碗里端上桌的时候，有些好奇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眼，似乎对这两只“嘤嘤嘤”“喵喵喵”的家伙是怎么对话起来的感到相当的好奇。
太宰治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但是控制着自己没有转过头。作为一个时常被人暗杀的首领，他对他人的带有打量意味的目光一向非常敏感。
“说不定她觉得我们是妖。”
涩泽龙彦随意地瞥了眼，倒是对此并不怎么上心。虽然性格比之前稍微好了点，但这只猫的傲慢还是和以往一模一样的：“毕竟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久活成妖的东西。”
太宰治对这种事情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是默默地高兴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所谓鬼魂的存在。
死去之后还要依旧停留在人间，既没有办法和活人像是生前一样接触，也不能真的陷入安然的永眠，简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客厅里的声音依旧热热闹闹的：“我做了油炸的小鱼干，说不定这个可以给猫或者狐狸吃的哦。”
“妈，都说了猫是不能吃油炸食物的！”
江户川乱步先是抱住了装油炸鱼干的盘子，然后又警觉地抱住了自己手边的牛奶。
“牛奶也不能喝。”他严肃地说道。
涩泽龙彦抖了抖耳朵，耳尖的一撮毛在静止的空气中微微晃动。
“晚上出门吗？”他难得友好地问道。
太宰治有些莫名其妙：“干什么？”
“干什么都行。”涩泽龙彦说，“一般来讲，我们世界的横滨，每天晚上猫猫狗狗都会有各自的会议要开。绝大多数夜行生物都会聚集在垃圾场的边上……”
“你肯定不会去的。”太宰治指出这一点。
“是的。”涩泽龙彦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在某些方面古怪的洁癖倾向，“所以我一般会在晚上找个地方，研究一下神秘学里面新学到的仪式，比如说十字路口恶魔的召唤方法……在这个世界我打算再尝试一下，看看会不会召唤出新的东西？”
“？”
太宰治这下好奇起来了：“所以这个要怎么召唤？”
“很多种。”涩泽龙彦挥了挥爪子，表示这么多种方法他都要尝试一遍，“隔壁的华夏是烧纸招魂。法国中世纪是用黑母鸡的血。还有一种方法是用自己的照片和黑猫的骨头……”
太宰治看着涩泽龙彦，眼神忍不住变得诡异起来。
“黑猫？”他问道。这在猫的眼中真的不会和人用人骨头举行黑魔法仪式一样诡异吗？
“其实我觉得这只是用黑色的动物或者什么来作为恶魔的象征，让恶魔知道有人正试图把自己找来。”
涩泽龙彦若有所思：“所以按照这个理论，其实山羊的骨头和黑狐狸也不是不行，毕竟都能起到相似的效果……一个合格的神秘学家应该有优秀的仪式改造能力，能够按照自己现有的材料对仪式进行合规格的再次创造。”
太宰治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所以你特意一反常态地对我说了这么多话，该不会就是为了把我拉过去当素材吧？
不过仔细一想，这的确是涩泽龙彦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涩泽龙彦没有承认，当然，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凑近了距离，认真地说道：“这个世界这么多魑魅魍魉，肯定会很热闹的，太宰。”
完全看不出来当初想跑路回家的样子。
太宰治呼出一口气。
“就我们两个。”他说，“你也别去招惹那些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神明。”
涩泽龙彦无所谓地晃了晃尾巴。
“没事。”他说，“按照我的观察，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东西大概都没有X她能打。”
这句话涩泽龙彦说得非常有底气。
当深更半夜，涩泽龙彦猫猫祟祟地带着太宰治一起溜出去的时候，看上去也非常有底气。外面的雪依然在下，但是经过西伯利亚磨炼的白猫这次没有喊着冷，而是很靠谱地带着太宰治在横滨乱逛，找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太宰治看着十字路口边上的那个看上去颇为气派的学院，沉吟几秒，辨认出来了这就是江户川乱步在这里上学的横滨学院。
“你确定不是故意的？”他问道。
“我就是随便挑一个地方。”
涩泽龙彦自己也挺惊讶，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横滨，在这个位置竟然是一个学院。不过也只是短暂的诧异了一会儿，他就开始捉摸怎么开始仪式了。
“先找找这个地方的地缚灵，和他们打个招呼再说。”
涩泽龙彦转头看了看周围，给出了专业人士的专业判断：“怨气不是很强啊，看来这个地方没有太多横死的人。”
太宰治怕在边上看着白猫忙来忙去地跑着流程，中途好像还和什么东西聊了几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地缚灵这种亡魂其实和土地神有关系吧？”他问道。
白猫看向太宰治，对此点了点头同意对方给出的说法：“他们既是被土地束缚的灵魂，也是被土地保护的灵魂。某种意义上的确可以算是土地神的一种。我刚刚让一个刚刚形成的游魂帮我去找他了，找到的话我就点一点香给他。”
横滨的地缚灵。
太宰治晃了晃尾巴，有些恶趣味地想到了某个自称自己爱着这个城市的港口黑手党首领。
如果那家伙死了的话，高低也是一个在横滨这座城市徘徊不散的幽灵。
风在夜色下面幽幽地呼啸起来。
洁白的雪几乎淹没了他们的爪子，涩泽龙彦却还是在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入耳畔。
“怎么，现在还有新的妖怪跑到横滨来？”
涩泽龙彦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用格外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太宰治。
太宰治自己都愣住了，他的眼睛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抬头看着这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自己的脸。
——等等，怎么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都死成地缚灵了，江户川乱步还没有上高中啊！
第122章 闹大亿点点
两只动物飞快地交换了眼神。
涩泽龙彦无声地用眼神询问道——这个世界的你死得这么早？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讲, 应该是祸害遗千年啊。
太宰治沉默了一瞬，压下内心的好奇，用眼神给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说不定是这个世界太无聊了, 所以选择自杀了呢？
涩泽龙彦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黑色狐狸。
虽然目前为止，他没有从自己这位队友身上发现任何闲得没事就去自杀的倾向，但通过对自己世界太宰治的了解, 他还是知道“太宰治”这种生物很热爱把自己往死里整的。
这么一想, 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猫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被说服了。
“你们两个用眼神交流完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来, 正在拖着下巴盯他们的“太宰治”开口。
他的眼神在那只看上去相当特殊的白手套黑狐狸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横滨突然冒出这样一只生物挺让人惊讶的。
“交流完了。”
黑狐狸回答道, 他的目光从眼神逐渐放空, 似乎若有所思的涩泽龙彦脸上挪开，转而望向面前看上去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的灵体, 声音中带着平淡的疏离感。
很显然，他对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强烈的好奇心, 也不怎么打算深入接触, 甚至在知道对方已经死了后，把对方收拾一顿的心思都淡了不少。
“我们主要是过来研究一下在这个地方能召唤出什么，提前打一下招呼……”
他简单地介绍了来到这里的目的, 望向似乎完全陷入了津津有味地看乐子状态的涩泽龙彦, 感觉接下来的话好像被噎住了那么一会儿。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和无数个世界里的太宰治都和涩泽龙彦不太熟, 也基本聊不到一起去，他还没见过涩泽龙彦兴高采烈看热闹的样子, 更没有见过对方这么饶有兴致地围观自己的八卦。
当然, 也有可能是猫本来的脑容量不太高, 所以才显得这么……不太聪明。
黑色的狐狸先是在内心默默地对自己的队友进行了一番可能会被严厉指控的物种歧视，鸢色的眼睛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向了面前比自己死时还要年轻些的“太宰治”。
对方摸着下巴, 似乎正在装腔作势地思考让不让他们在十字路口进行实验。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深棕色的皮扣风衣，还有一条蓝白格子的围巾——狐狸看了几秒，硬是觉得这个场面有点不顺眼：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张脸搭配上遮住左眼的绷带，还有纯红色没有系起来的围巾了。
不过从这微妙的不顺眼之外，他倒是确定了另外一点：这个世界的自己死的时候年纪还不算大，大概是他十八岁左右的时候。
真讨厌。狐狸眯起眼睛。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一张脸。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啦。”
这块土地上的地缚灵双手一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清秀的脸上浮现出在两只动物看来都有点浮夸的灿烂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我其实也好奇这到底会召唤出个什么东西来着。”
黑色的狐狸与白猫都看过去，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他们都知道对方还有话没有说完。
“只不过，你们能够解释一下吗，关于为什么在看到我的时候会表现得那么惊讶？”
他继续笑着，只是笑容里面多出了几分不明的意味：“就像是早就认识我，但没有想到我已经死了一样。”
没有任何的杀气。
虽然同样都是十八岁，但很明显，这个还在上高中的太宰治远远没有某位最年轻的港口黑手党干部武德充沛。只是涩泽龙彦竖起耳朵，依旧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危险气息。
“乱步和我们提起过你。”
黑狐狸用那对同样是鸢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幽灵，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
“在他的口中，你一直是一个活人。”
这回轮到对面的地缚灵差点没有绷住脸上的表情了。涩泽龙彦在边上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今天他还跟我们说，你好像要去加入费奥多尔那里开办的一个死苹果俱乐部。”
“怎么可能？我可不会和那种俄罗斯来的死老鼠凑到一起的！”
对面的幽灵大声地对这个说法表示了来自当事人的愤慨，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是那个家伙天天跟在我后面，甩都甩不开啊！”
某个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老鼠的甩都甩不开的热情的太宰治：“……”
他想象了一下这大概是什么场景：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发现了一只油光滑亮的美洲大蠊，打又打不死，想要走的时候发现对方扇动翅膀，不怀好意地朝你的脸飞了过来——而且你走到哪里它就飞到哪里。
噫，真恶心。
狐狸突然感觉自己没有生活在这个世界挺好的，至少不会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
涩泽龙彦在边上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但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一看对方身后“啪嗒啪嗒”摆来摆去的尾巴，就知道这只猫可能在心里已经快要笑死了。
“地缚灵不是只能在一个限定的区域里面活动的吗？”
在心里勉强笑得缓过神来，白猫学着人类的样子咳嗽一声，假装自己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意思，主动询问道：“能够让他都看不出来，你能够活动的范围到底有多大？”
“一个横滨差不多都可以吧。”
地缚灵随口回答道：“所以你们和乱步是怎么认识的？”
“以前一起做过几件事，算是关系不错。”
狐狸简单地把这个话题略过去，表现出自己并不想要多谈的态度，他相信对面的这个灵魂也不会追问，他们都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吗？”
对面的太宰治“哦”了一声，的确就像是想象中那样没有死缠烂打地问下去，转而兴致勃勃地询问道：“所以现在可以尝试着召唤一下十字路口的恶魔了？我记忆里上一次这么有意思的活动还是涩泽龙彦那家伙搞出来的。”
正试图偷偷从黑狐狸身上拽下几根毛的白猫微微一愣，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至少已经超出了两位太宰治用人类微表情学所能理解的范围。
狐狸悄悄地把自己的身子挪走。他知道涩泽龙彦肯定还在惦记自己身上的黑色毛发，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要被莫名其妙地揪一块皮下来。
“怎么这幅表情？”他问。
“嗯，只是我觉得有必要把动静搞得稍微大一点。”
涩泽龙彦重新恢复成了满脸不在乎的样子，看样子完全不把另外一个涩泽龙彦放在眼里，但略带认真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至少在这方面不能被比下去。”
完全不知道这种胜负欲是怎么突如其来地冒出来的太宰治有点困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队友：
“？”
这么计较这个问题干什么，难道说“猫这种生物都是神经病”这句话是真的？
“所以闹大一点是怎么样？”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把脑袋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看样子对方在死后有点放飞自我的嫌疑，初步变成了一个喜欢看全世界乐子的乐子人。
“从江户川乱步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鬼怪，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白猫表情淡定，但是说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自负：“如果这个世界的魑魅魍魉可以对现实轻轻松松地造成影响，以乱步的观察力，肯定不至于到现在都不清楚其存在。”
“更有可能的是，它们基本上无法对现世造成任何意义上的影响。对于普通人而言，它们就像是在地下车库里那只看不见摸不着的喷火龙，其存在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能够造成这种影响，把正常和异常的两个世界分隔开来的是什么呢？如果从神秘学的角度来看，如果这两个世界混沌不分的状态才是最初的常态，那么现在的分离无疑是一个足够改造世界的魔法或者巫术造成的结果……”
白猫的声音淡淡的，但其中是十二万分的笃定：“这个魔法的力量让他们拒绝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神秘，能够以平凡的姿态在人类的社群中度过一生。”
“所谓科学、所谓怯魅，就是这样的一种魔法。它们毁灭了人类与神秘之间的关系，构成了一种新的日常世界供人类生活。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人类的命运由人类掌管，与鬼神无关。”
在所有的魔法里面，估计也没有哪一种魔法能比这个更加恢宏和壮观了。
地缚灵对这个理论很感兴趣：“那看来可以和人类交流的我还是挺特殊的。或者说，这个魔法也有时不时会露出来的一些漏洞？”
涩泽龙彦抬起眼眸，看在对方算是自己半个熟人而且已经死了的份上，勉勉强强地给对方解释了一句：“毕竟并非所有人类都相信科学这套说辞。所以这个以认识为基础的魔法没法完全起效也是相当正常的……”
“所以，你是要？”
狐狸像是明白了什么，用“这就是你说的闹大一点？”的惊诧眼神看着面前的猫，同时做好了把这个家伙打昏带走的准备。
“嗯——”
白猫打开自己的怀表，从里面拿出自己珍藏了很久的东西，在两个太宰治的复杂眼神下，含糊不清地说道：“倒也不会那么大。”
第二天。
江户川乱步早上睡起的时候还是蒙着的，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眼镜从边上拿起，拍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就看到了在窗户边规规矩矩、排排蹲坐的一只狐狸和一只猫。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们昨天晚上把这个世界炸了？”
两只动物互相看了一眼，十分坚定地摇了摇脑袋。
“那你们是去杀人放火抢劫偷窃了？”江户川乱步本能般地询问道。
这也不怪他，换成谁，早上起来看到太宰治和涩泽龙彦规规矩矩地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估计都会觉得他们两个夜晚团伙作案，犯下了什么国际影响恶劣的反人类事件。
两只动物看了江户川乱步几秒，似乎正在评估着什么，接着都在下一秒齐刷刷地松了口气，各自从窗台上面跳下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江户川乱步：“……”
他摸了摸眼镜，感觉大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他刚刚的两个猜测应该都没有对，而对方本来是以为自己能够猜出来的，所以惊讶地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后轻松地走了。
所以他们昨天夜里是在他胳膊上面咬了一口吗？
江户川乱步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模模糊糊地感觉似乎的确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眼镜放了回去，盯着天花板认真地搜索着昨晚的记忆。
在眼镜被丢掉之后，昨晚的某些记忆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那是有关于梦境的记忆，在梦境里，他似乎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天空上面到处乱飞。他的突然出现还把自己和那些东西都吓了一跳。
不过后来那个梦好像突然变得热闹和混乱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在乱叫，还有各种东西在眼前乱晃和乱飞，重重叠叠的影子晃来晃去。
就像是在人群里面丢下来了一个炸弹，大家都拼命地发出自己能发出的频率最高声音，周围的一切都乱哄哄得他自己都整理不出来什么有效的信息。
不过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他就陷入另一场梦境了。
“……”本来他可能还不会觉得这个梦有什么问题，但是联系到他们两个猫猫祟祟和狐狐祟祟的行为，百分之百和这两个队友脱不开关系。
想明白这一点后，江户川乱步快速地把衣服套上去，打开门追到客厅里——这个时候他的父母已经出门了——然后盯着盘在角落里的两只动物。
“所以你们昨天晚上到底跑去干什么了？”
他严肃地问道，看样子是想要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然而一黑一白的两团东西只是用格外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太宰治一指涩泽：“嘤嘤嘤。”
涩泽龙彦用尾巴指向太宰治：“喵喵喵。”
对于狐狸语和猫语都没有进修过的江户川乱步：“？”
“说人话。”他说。
第123章 是谁路痴啊我不知道哟
江户川乱步蹲着看了满脸无辜的两个家伙, 皱眉思考着在自己睡觉的时候，他们到底搞出了多大的事情。
他做的怪梦很有可能就是和他们两个昨晚做的事有关系。但这应该不至于那么紧张……除非自己的梦只是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的余波。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昨天不止我一个人做了那个梦？”
虽然不知道这种操作是怎么达成的, 但江户川乱步本着对自己队友能力的充分信任，还是选择了这个逻辑上最能说得过去的可能性。
涩泽龙彦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只是十分专注地凝视着——哎呦, 这个爪子看上去可太爪子了。
太宰治的态度稍微好一点, 至少他抬了一下脑袋，咳嗽一声后还是从口中冒出了人类能够听懂的话。
“是这样。”
他说：“昨天晚上, 至少全日本地区的人都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梦。当然, 里面的内容肯定是会区别的……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个梦应该不会对现实有太大的影响。”
感谢昨天晚上的涩泽龙彦还知道在新的世界里收敛一下, 是在潜意识梦境里面做的实验：而实验的结果很成功，或者说成功得过了头。
通过梦境中思维的混沌性, 还有亿点点融会贯通的神秘学知识, 以及恰当的材料辅助，他们成功地在人类生活的日常世界与魑魅魍魉的世界之间掀开了一条缝隙。
就像是把两层楼中间的那一层地板和天花板一起抽掉导致的结果那样，在“二楼”行走的那些东西几乎是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然后——
狠狠地撞到了潜意识的大海中。
不过还好, 只是和人类的潜意识接壤了大概十来分钟而已。那些魑魅魍魉在茫然中基本都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甚至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和人类一样紧张得到处乱窜，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很快, 笼罩着这个世界的日常空间就重新恢复了, 并且把几乎所有带有“神秘”属性的存在再一次排斥了出去。
科学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成为了人类的思想基础, 或者说是指导他们探索世界的新信仰。把世界上的知识去神圣化、去神秘化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所以这个让全世界都显得岁月静好的魔法几乎是没有办法动摇的。
但这也不代表这次短暂的接触什么影响都不会留下。
就算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梦也能让人在床上翻滚着摆出好几种姿势呢, 更何况这还有一点点神秘学的因素参与？
所以太宰治和涩泽龙彦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地把锅甩到了对方的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大动静？”
“那是因为梦境世界太容易撬动了，而且明明是你走得太近，对仪式内容进行了干扰。”
涩泽龙彦面不改色，朝周围看了看：“这个仪式都以为你是仪式附赠的祭品了。”
他们身边的另外一个太宰治之前看到他们搞出这个大乐子的时候就已经悠哉悠哉地飘走了，混到了那一群莫名其妙掉下来的妖精鬼怪里面，还笑眯眯地和它们打了几个招呼，一副在这里有很多熟人的样子。
“你敢说一开始就没有拿我当祭品的想法？”
太宰治无语地看着对方。他完全知道涩泽龙彦是什么样的人……或者猫。
也许作为猫的这个涩泽龙彦在性格方面比人类版本要好，但从人类的角度来讲，这家伙的三观可能还不如他知道的那个涩泽龙彦呢。当然，猫没有人类的三观反而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就是了……
所以在进行了一番观点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南辕北辙的甩锅行为后，太宰治率先一步从梦境中撤了出来。紧接着的就是趁大家还没有反应他就是罪魁祸首之前，同样飞快从梦境之中脱身的涩泽龙彦。
并且都默默地做好了第二天看到江户川乱步一脸震惊地醒来，提着他们的后脖颈审问他们昨晚做了什么大事的准备。
当然，目前看来，这个准备并没有派上任何的用场。江户川乱步甚至差点忘掉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个什么样子的梦。
乱步听着面前从犯的陈堂供证，微微皱眉，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甚至很快，他紧皱的眉头就重新舒展开，变成了不怎么在乎的样子，随意得挥挥手：“如果细节不一样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啦。”
“既没有造成真实的伤害，也没有留下什么不可控制的心理阴影。只是大家做梦的主题都稍微有点像而已。而且很多人都是记不住自己昨晚做梦的内容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做贼心虚——这个词应该使用在这里的吧？上次国文课老师好像就是这么说的——那么他都完全不会觉得这一天和寒假的前几天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涩泽龙彦想了想：虽然他一直担心会有什么潜在的影响，但事实的确是这样。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威胁。
想到这里，白猫雪白的大尾巴已经重新变成了平时满不在乎地微微舒展在身后的样子，表情也重新恢复了淡定。
“所以今天和之前的规划一样，出门去见一见别人？”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江户川乱步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把眼镜架在鼻梁上，眼睛中有着属于小孩子的雀跃色彩：“到时候我会给太宰他们介绍你们的。”
“这个世界的‘我’……”
太宰治看了眼表情似乎很开心的乱步，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个他之前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乱步？”
“初中吧。”
江户川乱步歪了下脑袋：“入学后经常在初中部的校园里面看到他，但是没有问过到底是哪个班的学生。后来涩泽和费佳转学到隔壁之后，也会见到他们三个走在一起。”
虽然太宰治每次都是不胜其扰地黑着脸单独走在旁边就是了。倒是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之间的关系更好一点，更准确的说，是涩泽龙彦对费奥多尔的行为不怎么在乎。
甚至连身后的头发被俄罗斯人编成了麻花大马尾也不是很在乎。
想到这里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忍不住朝脚边的白猫看了一眼：他正在想象把白猫身上拖地的长毛编成辫子到底是什么效果。
“这几年他的外表有什么变化吗？”
黑狐狸紧接着问道：“身高或者外貌上面都可以。”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伸手比划了一下，露出思考的神色：“这么一想，好像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变化……太宰，你怎么突然这么感兴趣了？”
狐狸耳朵轻轻抖了一下。
“你猜？”他用轻快的语调这么说道，微微上扬的尾音似乎在这句简短的话里被刻意凸显了出来，在乱步听起来和自己世界的太宰治在敷衍人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他立刻反应过来，睁大眼睛：“诶诶？”
“你们昨晚见过？”
然而黑狐狸并没有回答，步伐轻盈地跑到门前面，跳起来摁下门把手，后足一蹬，把门自内而外地打开，无比熟练地跑了出去。
江户川乱步于是把视线默默地转向了涩泽龙彦：于是白猫也毫不犹豫地跑走了。
“……”他不满地哼哼唧唧两声，把自己放在桌子边上的帽子戴到脑袋上面，然后一口喝掉才在微波炉里面加热好的牛奶，这才跟着跑出了门。
“神神秘秘的大人。”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在一个晚上就找到他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然后还搞出了这么多事情的。该不会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吧？
这么一想，狐狸和猫好像的确都是夜行性的动物？
今天的雪终于停了。
太宰治在地面上踩出一串深深浅浅的痕迹，在已经清朗起来的天空下，鸢色的眼睛注视着不远处已经有不少人正在漫步的街道。
那种淡淡的玻璃蓝色很脆弱地笼罩在建筑的上空，阳光从比天空更加遥远的地方照耀过来，把雪地塑造成一片晃眼的苍白。
涩泽龙彦跟着站住：“喵。”
他有些短暂的惊讶，因为今天街道上面连一个脆弱的游魂都没有看到。好像在昨天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比人类更加敏感的神秘生物们都下意识地躲藏了自己的身形。
江户川乱步这个时候也追上来了，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后，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学校就在路对面，那里还有一个咖啡馆……太宰应该就在那里先去看看。”
狐狸抬头望了一眼。
“前些天我就发现了。”
江户川乱步在前面走着，一边走一边往四周乱看，口中解释道：“太宰他肯定和费奥多尔、涩泽龙彦他们几个在计划着什么。而且还是故意要瞒着我。可惜他们的行动也太明显了一点——毕竟我可也是超厉害的。”
说到最后，就算是长期被各种智力水准超纲的大人当成小面团捏来捏去的江户川乱步脸上也露出了不服输的骄傲表情。
看上去倒是真的有属于高中生的意气风发。
“喵呜。”你说的对。
涩泽龙彦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本来就觉得江户川乱步的观察力强得不太正常。但是在发现对方所在的世界本来就不正常之后，这只猫就有点释然了。
然后他朝着另一条路用尾巴指了指：“喵？”
所以去那个咖啡馆真的不是这条路吗？
昨天他们就到过乱步所在的学校，但是走的路显然有一点微妙的区别。
“嗯？没事啦，只是刚刚和你们说话，稍微有一点走神。”
带着帽子的乱步一愣，然后十分自然地拐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上：“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是太宰那个家伙想要把我给骗过去……”
狐狸和猫的表情都变得略带微妙了起来。太宰治更是走到江户川乱步的身边，跳到的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其实，我认识的很多世界的江户川乱步都是不怎么能认清路的。”
所以不用在这个方面不好意思，大家各自都心知肚明，真的。
江户川乱步的表情似乎绷紧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我、才、没、有、不、认、路！”
“这可是我家附近，怎么会连路都不认识。”
他信誓旦旦地这么说着，目光紧紧地盯着附近的地标式建筑，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前面快步走去。
这次没有走错——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还没有走到岔路口呢。
太宰治用爪子勾住对方的衣服，默默地思考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让对方走到正确的道路上，同时还不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福泽先生当初到底是怎么养乱步先生的？
他突然有点遗憾：似乎不管是哪个世界的自己，好像都没有什么兴趣去探讨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过去的故事……明明这算是很好的教育小孩子的素材来着。
不过很快，这只过度担心的黑狐狸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继续想下去的必要：以为他们已经在路上看到太宰治、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这三个人了。就在快要拐弯处的对面，三个人好像正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涩泽龙彦的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安安静静地啃着，对四周都不太上心的样子。费奥多尔则是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和太宰治说着什么。太宰治眯着眼睛听着对方说话，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内容，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嫌弃表情。
不过就对“太宰治”的总体了解而言，或许不管费奥多尔说什么话，他都会是一脸嫌弃。
狐狸默默地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在涩泽龙彦脑袋后面垂下来的白色麻花辫上停留了一下。
本来因为看到涩泽龙彦那张脸而产生的一点恍如隔世的怅然瞬间消散，变成了一种微妙的不吐不快的感觉。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江户川乱步。
对方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费佳编的。”
“……”狐狸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后变成了一句十分真诚的话。
“手艺不错。”他说。
第124章 关于学生会的福利
太宰治其实也想象过……嗯, 也想象过涩泽龙彦的头发被编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但面前这个版本还是太艺术了一点。
艺术到他把自己挂在江户川乱步的肩膀上，硬是找不到什么台词来描述自己内心的心情, 只能默默无语地瞅着那几个正在等红绿灯的人。
姑且先把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当成人吧。
白猫抖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毛，用诡异的眼神盯着那几个人看，似乎同样不怎么理解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先上去打个招呼。”
乱步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一点, 语气轻松地说道, 甚至还有点雀跃——毕竟这种东西已经是他生活日常的一部分了, 就像是某些世界的横滨天天都能看到枪.战一样日常。
更何况，这几个人出现就说明他不需要继续勉强对着记忆里的地标寻找该怎么走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店了！
忘记提前熟悉一遍这附近地图的乱步想到这里, 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起来：他就是懒得记自己家附近这一块的路线图, 这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他的时间明明应该投入在更有意义的地方才对。比如……去边上的售货机里面买几瓶波子汽水之类的？
余光扫了一眼街边的售货机，江户川乱步的眼睛亮晶晶的, 似乎是想到了前几天听说售货机里波子汽水出现的新口味，但他还是没有直接跑过去, 而是挥了挥手。
“太宰, 费佳，涩泽！”他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喊了一遍人，“我在这里！”
前面等红绿灯的人转头看过来。这个世界的涩泽龙彦和费奥多尔还好, 倒是太宰治在看到江户川乱步的第一眼就像是看到救星那样, 很夸张地松了口气, 几步就快走了过来。
大概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和费奥多尔聊天的理由了吧？
黑狐狸在心里略带恶意地揣测着，同时关注了一下对方的身后：确实是有影子的。昨晚在黑夜里, 影子这种东西显现得并不是很清晰, 但今天他算是确认了这一点。
怪不得乱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发现。
在太宰治的身后, 手还插在深蓝色长外套口袋里的费奥多尔只是笑了笑，看样子对他不怎么礼貌的行为并不是很介意。但在黑狐狸的眼里, 那种笑容至少有着三分的“吃定你”的笃定。
“……”他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同位体一眼，目光里充满着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这都是什么没用的东西？
“好久不见啊，乱步先生。”
太宰治的目光从狐狸和猫的身上自然地扫过，露出一个第一次见到江户川乱步身边会有这两种动物的人应该有的惊讶表情：“没有想到你还能照顾动物了？福泽老师要是知道你养了一只猫，肯定要天天来你们家串门。”
众所周知，横滨学院高中部的老师福泽谕吉喜欢猫：而全校只有一只三花猫愿意乖乖地给他摸，其余的见到他就会一哄而散。
如果被拦下来的话，那些猫咪弓起背的警觉样子和威胁的低吼声绝对能让人感觉这种动物与福泽谕吉有什么大仇。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下意识地放在了涩泽龙彦的身上，似乎正在评估这件事情的可能性，然后就看到了对方竖起了耳朵，朝自己发出不满的低声吼叫。
“……”等等，所以就算是涩泽也没有办法抵抗大叔给猫带来的巨大压力吗？还是就单纯的不喜欢这个人？
不过涩泽口中，他们世界的大家似乎基本上都是猫。也不知道那个福泽大叔还是不是和自己的一样不受到这种生物的待见。
太宰治挑了下眉：“好吧，看样子这只猫也不怎么欢迎福泽先生。不过乱步，你今天一个人跑这么远出来干什么？”
江户川乱步立刻绷住了脸，想要表示自己其实并没有走多远，才拐了三个弯。
平时他迷路迷到甜品店的时候可以能走好几个街区的……
但考虑到自己肩膀上面明显的重量，他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而是假装自己没有听懂这句话里面的重点：“那你们是过来干什么的？”
在经历了长度仅有0.1m的燕国地图后，江户川乱步立刻图穷匕见：“我可是知道这几天你天天和费奥多尔他们一直秘密谋划什么的。”
太宰治歪了下脑袋，从对方在镜片下的绿眼睛里轻松读出了谴责的成分：就是很小孩子气的那种“你们怎么在一起玩不喊上我，是不是看不起我”的不满。
他叹了口气，用平常说话的语气懒洋洋地回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啦，我们在讨论学生会竞选的时期。还有就是下个学年的入学仪式。”
基本没有上过高中——这里指绝大多数太宰治都没有选择正规的学习升学毕业这条道路——的黑狐狸好奇地竖起耳朵，难得对学校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学生会……”江户川乱步直接无视了入学仪式这种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无聊东西，他倒是对学生会的消息很关注。
他父母以前好像不止一次提过，他们在高中就是学生会会长。
“如果入选成为学生会会长会有什么奖励？”
抱着绝对不能输给那两个满肚子坏心思的家长的念头，江户川乱步有些好奇地问道。
“可以安排新的人去管理各个部门，简单来说就是风纪委员、检查委员、书记什么的吧。”
太宰治随意地说道。他对于这个同样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想到了就提一嘴：“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学生会会长可以用公费买不限量的甜点和零食。”
江户川乱步：“！”
那对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太宰治看：“那是不是福泽大叔就没有理由管我吃零食的事情了？”
太宰治想象了一下江户川乱步躺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半困不困地打盹，还往嘴里面塞满满的零食的场景——从场景中的窗户还能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福泽谕吉。
他很真诚地说道：“我觉得这两者不是一个概念的。”
边上的黑狐狸绕有兴致地听着，然后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嘤。”他用爪子拽了一下对方的衣领。
乱步你稍微冷静一点，不要被别人凭空画的大饼砸得头昏眼花啊！涩泽龙彦和费奥多尔和你们又不是一个学校的，他们和太宰治聊这件事情干什么！
太宰治看到狐狸的动作，有些微妙地“嗯？”了一声，接着就看到了江户川乱步恍然大悟和怀疑兼有的眼神。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但费佳他们和我们又不是一个学校的。”乱步被提醒之后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怀疑地看着太宰治，“什么东西到现在都还要瞒着我？”
狐狸从江户川乱步的肩膀上跳下来，顶着同位体“好好的局势怎么就被破坏了”的眼神，自如地和涩泽龙彦凑到一起。两只动物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光明正大地在边上指指点点了起来。
可是虽然看不懂，但是都知道这两只动物不简单的人类还是能够看出来他们大致是再指指点点什么的。
“……其实是俱乐部的事情。”
太宰治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耸了耸肩，决定实话实说。当然，这些实话是完全的还是部分的就见仁见智了：“只是这几天俱乐部的一个活动而已。”
江户川乱步的眼神更加犀利了起来：“所以太宰你终于加入死苹果俱乐部啦？还有，你们怎么刚刚好久没有喊我？”
“我不是也没有喊安吾嘛！这个俱乐部本来就很神经病啊！”
太宰治好像又找回了一点底气，语气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你说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这两个家伙能整出什么正常的东西？整不出来的，相信我。你绝对不适合参与这种俱乐部。这就是费奥多尔不想着拉你进入的原因。”
这句话是真的。
狐狸和江户川乱步对此都下意识地点头表示了赞同。
然后狐狸尾巴上面的毛就被猫面无表情地一个顺手抓下来了一撮。
“那我为什么你可以？”
很快，他提出了灵魂质问。
“是这样的，因为他们觉得我没有道德。”
太宰治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了起来，看起来还真的有点真情实感：“谁会和他们是一丘之貉啊！就凭借我天天把自己挂在校园的樱花树上面晃荡着吓唬人，就觉得我和他们算是同一类人，这也太侮辱人了！”
白猫看向狐狸：“喵？”
你的这个同位体怎么这么阴间？他们那个世界的太宰治顶多就是天天把自己烂在垃圾桶或者河里面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而已。
黑狐狸甩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不去看这个理论上的另一个自己：“嘤嘤嘤。”
因为他已经死了啊。
正在这两只动物持续性指指点点的时候，本来还站在红绿灯口的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也走了过来。和太宰治的反应一样，他们也对江户川乱步身边带着的两只动物表示了稍微的惊讶。
“走吧，太宰君。”
在简单的礼仪性寒暄之后，费奥多尔砖头看向太宰治，礼貌地提醒道：“今天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知道了……”太宰治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充满着一种刚刚下班就被人拖着回去继续面对自己最讨厌的工作那样的辛酸。
“再见啦乱步，回头我和你商量一下学生会会长的事情。”
他挥了下手，目光在那两只动物的身上一触即分，说出来的话中间似乎有着微妙的意味：
“不过这几天的横滨可能不太太平，晚上不要随便出门……要我去给你买一瓶波子汽水，开个弹珠给你吗？”
“横滨这几天确实不怎么安全。”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乱步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了。”
毕竟一迷路就能跑到两三个街区外的甜品店，要是随便坐了一班电车，怕不是能毫无所觉地跑到东京的甜品店。
“和大叔一样啰嗦。”
江户川乱步嘟囔了一句——在观察力方面他可以很自信地眯起眼睛，用瞧不起的目光看着周围所有人，来一句“我就是这么厉害啊”。
但是在平时人际生活中，面对各种人那种关爱学龄前幼崽的表情，他还真没有办法反驳。
涩泽龙彦抖了抖毛，很及时地同样给了江户川乱步那种看还不会给自己舔毛的幼猫的表情，然后就被对方蹲下来提起了后脖颈子。
“你们应该不是去干杀人放火的事情吧？”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爸可是警察哦，别到时候我还要到他的单位里面去看你们。”
“那还不至于。”
费奥多尔微笑着回答道：“我们保证不会被发现的。对吧，涩泽。”
正在找哪个地方可以丢苹果核的涩泽龙彦的目光微微挪了过来，露出疑惑的神色。给人的感觉是之前他全程都在漠不关心地走神，一个字都没有听。
太宰治给出了毫不客气的嘲笑声。
江户川乱步看着那几个人走远，把狐狸也提了起来，皱眉陷入了思考。
但他显然没有思考出什么有效的结果，所以他看向了太宰治：“你有什么头绪吗，太宰？”
被提起脖子的黑狐狸：“……”
他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然后回忆了一下不同平行世界自己的记忆，以及各个世界里那些发生的大同小异的故事。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概是和中岛敦有关的事情吧。”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在我的印象里，一般情况下，能让我和费奥多尔，还有涩泽龙彦凑到一起的事情不算多……”
在江户川乱步的另一只手上，本来低着头的白猫瞬间把脑袋抬了起来，红色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盯着太宰治，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天使？”与表情截然不同的是，他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一个度。
太宰治深沉地点了点头。
“是啊，天使。”
第125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中岛敦是谁。他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左右手分别提着的动物, 知道他们口中讨论的大概是一个自己未来很有可能认识的人。
而且和涩泽龙彦与太宰治的关系都不算差：说句实话，江户川乱步觉得这一点还挺不可思议的。毕竟这两个家伙三观都没有办法凑到一起，很难想象他们同时对一个人很喜欢的样子。
不过现在, 他更关注的是另一点。
“对了。”
他抬起眼眸，看向不远处的饮料售货机，把本来想打的哈欠咽下去, 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太宰他走之前, 是不是问了我要不要一瓶波子汽水？”
他还没有回答呢, 好歹也等个回声再走啊。
虽然已经习惯了对方毫无责任感的胡乱承诺与口花花，但江户川乱步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表情都变得气鼓鼓了起来。
黑狐狸叹了口气, 一个挣扎灵巧地跳下来，
“多少钱？我去买。”他抬着头说道。
就当做是体验一下校园生活好了。
到最后, 江户川乱步还是拿到了波子汽水。
撕开外面的胶纸，把T型的开瓶器一摁, 弹珠就来到了下方。
这个新出现的口味名字并不像是之前的版本那样朴素, 只是单纯的水果，而是用一款名为“蓝色夏威夷”的鸡尾酒作为命名。
水果的香气中略带苦涩和清凉。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摇晃着手里面喝了一半的瓶子, 让阳光在玻璃中间没有止境地折射和重复自身。
——他并不是非常喜欢这种偏向于清苦的微妙复杂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话, 他其实更喜欢蓝莓味波子汽水的清爽的甜香。
“太宰和涩泽也要尝尝吗？”他问。
狐狸侧过脑袋, 鸢色的眼睛中倒映出光线穿过液体而呈现的波光粼粼的冰蓝水波。他对身边的孩子摇了摇头。
“不用了。”
涩泽龙彦简单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然后继续兴致勃勃地想要太宰治和他分享“不同世界的中岛敦与涩泽龙彦的第三十七次相遇模式”, 把狐狸骚扰得耳朵都趴了下去。
“您疑似有些烦人了。”太宰治在讲完第三十七个故事之后, 看着涩泽龙彦依然很有兴致的眼神, 十分真诚地说道。
涩泽龙彦歪头看着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说这句话的语气听上去和费奥多尔简直一模一样。”他的声音同样是十成十的真诚——真诚的惊讶。
这句攻击性极强的话把太宰治其余还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嗓子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涩泽龙彦几秒, 最后主动朝着前方快步地小跑过去，干脆放弃了在这方面的继续讨论。
江户川乱步拿着波子汽水张望了两眼，看到这一幕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捞起原地不动的白猫，神采飞扬地继续说着：
“要不要我们也去看看他们几个在找什么？涩泽应该也很想看看吧？”
被抱起来的涩泽龙彦斜眼看着江户川乱步。
“先等找到回去的路再说吧。”
他的声音透着冷淡的慵懒，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有意无意戳着人痛处的尖锐：“你还记得回去应该怎么走吗？”
江户川乱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记得路怎么了！”
吵吵嚷嚷的街道上传来有些气急的孩子气抱怨：“也没有人规定未来第一的警察一定要认识路啊，反正现在都已经有导航了！”
“而且记路什么的也太麻烦了，明明简简单单走直线就可以到达，非要拐上好多好多弯，每个路口长得又那么像，而且设计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在街上面走的也都是一群笨蛋大人，完全找不到左顾右盼记路的理由嘛。”
“明明在别的地方也是记路的，乱步。”
太宰治用带着笑的语气说。
在他记忆里，江户川乱步在伦敦一个人走也可以走得很好。在亚马逊雨林里认路水准更是相当的高超，明明看上去长得大同小异的树木，但他就是知道这是路上遇到的哪一棵。
“所以根本就是懒得记吧？”
想想也知道，超凡的观察力和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组合在一起，如果不是故意的话，怎么也不可能不认识路。
“都说了没有记的必要啦！”
江户川乱步气哼哼地说道。
如果说不管是森林还是钢铁铸成的立体空间城市，他都会因为初来乍到的兴奋而记住里面乱七八糟的奇怪路线图。那么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附近的区域，他真的觉得没有什么一定要记住该怎么走的必要。
反正他是天才，天才任性一点怎么了？
太宰治包容地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舔了舔爪子，开口说道：“如果想要看看中岛敦那孩子的话，其实我知道他在我们的世界是生活在哪个孤儿院。但我不确定这个世界的他还在那里。”
“诶，孤儿啊。”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声，但没有露出什么同情的神色。和涩泽龙彦一样，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人，他一向表现得有点满不在乎。
只有亲眼见到的人、熟悉的人、得到这位骄傲的天才认可的人，才是他真正在乎的对象。
就像是现在，他对“太宰治他们要神神秘秘去折腾的事情”的兴致比单纯的“中岛敦是谁，为什么我未来会认识他”的兴致高得多。
涩泽龙彦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可能是觉得孤儿并不是一件坏事。他只是对中岛敦所在的孤儿院表现出了一点兴趣——尽管不久之前他还在对太宰治坚定不移地表示“只有银虎斑版本的中岛敦才是最可爱的”这个观点。
甚至太宰治自己都对这个计划都没有太多的兴趣。刚刚提出的建议纯粹是看在江户川乱步对他几位……嗯，朋友的去向很好奇，还有涩泽龙彦喋喋不休地吵嚷的面子上。
“要不，找个时间去看看？”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去找人至少也比待在房间里面老老实实地写寒假作业要更有意思。不过他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这几天横滨为什么突然不安全了？你们昨天晚上出去发现什么了吗？”
平时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可不会这么默契地把这句提醒重复这么多次。看上去怪像是他们打算在夜晚的横滨进行一场大规模谋杀，正在提醒场外人员不要轻易牵扯进这件事情里一样。
“昨天晚上我们都没有感觉有什么特殊的……虽然有点港口城市和旅游城市特有的混乱，但和我的世界也没有特别大的差别。”
说到这里，涩泽龙彦的声音一顿，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东西，不由得把目光挪向了太宰治。
并且从黑狐狸的脸上看到了一张黑着的脸。
其实作为面部肌肉没有人类那么丰富的普通动物，想要看出彼此脸上的表情还是挺困难的，所以需要丰富的肢体语言作为情绪的辅助表达。
但他还是觉得，太宰治此刻的表情一定不是很好。
白猫下意识地缩了缩尾巴，缩到一半又感觉有些丢脸，于是重新勉强理直气壮地抬了起来，绯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太宰治，压低身子，做好了对方伸爪子的时候提前溜走的准备。
“大概和我们昨天晚上干的事情有关。”
太宰治回忆着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在走之前看向自己的格外耐人寻味的眼神，叹了口气，但最后还是平静地说道：
“本来我们看你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地方，还以为这件事情带来的后续影响不大。但现在看来，横滨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要乱起来了。”
原来昨天晚上真的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啊。
江户川乱步喝了一口波子汽水，内心竟然没有感觉到太惊讶，只是好奇地看着：“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们昨天去干什么了？”
这下没有一个动物愿意回答他。
“那算了，等你们走了之后我自己查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其实只是一些小家伙可能被昨天晚上的大动静吵醒了而已。问题不大，你这个世界的太宰治说不定都能自己解决。”
涩泽龙彦打断了对方的话，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我们快到家了。”
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中，覆盖着雪的小别墅也出现在眼前。白猫熟练地攀上铁门，轻松自如地跳了进去，在雪地上面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从一片洁白中探出脑袋和一对红宝石色泽的眼睛。
江户川乱步用钥匙开门，动作快速地把门在身后带上，跑到了玄关的位置上，从这一系列快速的动作可以看出来，这位在小局中略胜一筹的年轻人此刻的心情很愉快。
毕竟赢了嘛。
从门口的花瓶底下翻出备用钥匙，“咔哒”一声旋转扭开。
他弯起眼睛，右手背在身后比了个“V”字，另一只手拎着拖鞋，声音也变得愉快了起来：“等一下，我去柜子上面拿零食！”
在门口用力抖着身上的雪的太宰治用爪子拍了拍耳朵，随口说道：“江户川先生和女士竟然还会把零食放在你知道的地方？”
“但是我会假装不知道！”
江户川乱步活力满满的声音响起：“他们也没有那么厉害，也是会被我骗到的！还有，太宰和涩泽，你们就别在门口拍雪了，我等会去拿热毛巾！”
“哦。”
太宰治停下了拍耳朵上积雪的动作，预期稍微有些怪异：“真热情。”
在他的印象里，江户川乱步可不是那种会积极主动地贴心照顾别人的角色，不管是哪个世界的都一样。
不过如果变成猫的是福泽先生，这种态度倒是很合理。
涩泽龙彦爬到桌子上，提前找到了吹风机，连接插头，打开开关，对着自己一阵猛吹，把身上的长毛都吹得乱七八糟，就像是一大团稀里糊涂的毛绒球。
“这噪声真讨厌。”
他熟练地晃晃脑袋，表现出了一只宠物猫对人类家庭的高超适应能力和对人类主动照顾自己这件事情的习以为常，甚至主动指指点点起来：“热毛巾记得不要太湿。”
江户川乱步抱着一个罐子经过卫生间，眉眼里是还没有消退的跃跃欲试：“知道，我先尝试一下！”
热毛巾确实很热。尤其是对于刚刚从外面的雪地里跑过来的动物们来说，太宰治被热毛巾裹起来的时候差点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被热腾腾的水汽熏得，还是太烫，还是江户川乱步的动作有些过分用力，几乎把他闷死在毛巾里。
“呃，好吧。”
太宰治从毛巾里面探出头，感觉自己好像是得到了重感冒人员的待遇。
说实在的，他大冬天去河里自由跳水都没有被这么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过。
然后他又看了看自己和同样被裹得严严实实，活像只能在桌子上蠕动的毛毛虫的面无表情的涩泽龙彦，又看了看周围堆砌的零食。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他感觉对方现在可能还怀揣着一种“一直摁着脑袋的大人变成了自己可以摁着脑袋的小动物”的莫名愉快的心情。
于是太宰治打算先发制人。
“乱步，你的寒假作业写了吗？”他问，“江户川先生和女士说不定晚上回来要检查你的作业写了多少。”
江户川乱步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就变得轻松起来，顺手拿起手边的寒假作业，盖到自己的脸上。
“不管，反正我说去甜品店的话他们也不会管我——嘎吱嘎吱。”
啃薯片的声音。
“别的没有办法肯定。”
白猫在边上似乎想要蹦跶几下，但很不幸地没有蹦哒起来，于是只能这么趴着看对方，幽幽地开口道：“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发现你偷吃了家里的零食。”
毕竟拿出来的数量太多了，就算是想要把内容物原封不动地复原回去，也没有办法。
乱步继续“嘎吱嘎吱”，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寒假作业后面传出来：“没有关系，我肯定会拖你们下水的……”
涩泽龙彦：“？”
他用眼神瞪了太宰治一眼：你这是怎么教小孩子的？他记得他们世界的那个江户川乱步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这话啊？
太宰治思考了半秒不到，十分果断地用江户川乱步听不懂的狐狸语开口：“是这样的，全都费奥多尔干的，他教小孩就是这个样子。”
世界上永远不会反驳你的是朋友？
错误的，永远不会反驳你的只有死人和不在场的人。
第126章 觉
今天的星星很亮。
江户川乱步父母回家的时候, 还从隔壁卖洋果子的店里带回来了一份浣熊蛋糕。这种富有秋天特色的点心里面有着热腾腾的板栗蓉，一只浣熊活灵活现地歪着脑袋看着你。
江户川乱步眼睛明亮地接过去，举着蛋糕打量着蛋糕, 高兴得都忘了向今天晚上回来晚了半个小时的大人“兴师问罪”。
“边上新开的那家洋果子店最近也打算做和果子了哦。”
江户川夫人笑着说道：“今天我还看到他们家的橱窗里面摆着小黄鸡蛋糕呢。不过感觉那应该是春天复活节的甜点……”
这句话让正在打量着浣熊蛋糕的江户川乱步一下子抬起了头，兴致勃勃地问道：“还有别的什么吗？”
“如果你说的是传统的和果子，我还看到了梅干、铜锣烧、各种大福、月见团子、蕨饼和凉粉之类的点心。”
江户川先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 怀揣着逗逗幼崽的恶趣味心理开口道：“还有仙贝啊, 八桥饼啊，长崎蛋糕啊……”
“长崎蛋糕不是和果子。”
江户川乱步在这里打断道,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爸爸, 露出有些无奈的叹气表情，只是声音里还有点没掩藏住的“看, 还是让我抓到你的漏洞了吧”的骄傲。
“你说日式长棍面包都比这个靠谱一点啊。”
“噗，我就说不能不懂装懂吧？这下可要被自己的儿子拆穿喽。”
厨房里传来笑意飞扬的声音：“过来帮一下忙, 我今天要做刚刚偷学过来的海鲜炒饭。”
“还有——乱步, 今天晚上是要尝尝法式的薇姿冷汤，还是意大利杂菜汤，还是俄罗斯罗宋汤或者墨西哥辣豆汤呢？当然喽, 也可以选择最传统的味增汤。”
就算是江户川乱步, 也被自己家长一大串熟练的报菜名艺术稍微震惊了一下, 表情都有点糊涂起来。最后在有模有样地皱眉思考后，这位年轻人果断地趴在沙发上面翻了个身, 举着自己的浣熊蛋糕看了几秒。
“随便——”他拖长声音说道。
江户川先生灰溜溜地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拽着江户川乱步说他打算和儿子玩一盘国际象棋。
唉, 这种在警察局里没有对手、也没有共同话题的同事的老男人也只能靠和自己的儿子玩两把，才能勉强缓解一下那种“学到了新的技巧但是没有地方炫耀”的郁闷了。
太宰治晃了下尾巴, 看着差点把自己压到的乱步，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点，半眯着眼睛打盹儿。边上的涩泽龙彦则是还在炯炯有神地看着周围——没有人知道这只猫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
但想来，那应该是一个比普通的人类世界更加变化莫测和有趣的世界。那里的每一道轨迹都可以成为现实中的某种征兆，每一个身影都代表着这片土地上面流传的传说。
比起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的确有什么东西变了。
白猫轻轻地嗅了嗅，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形而上形式的紧张感。这种气氛在另一个世界里面有些不安地荡漾着，好像感受到危机的不仅仅只有人类，还有那些妖精鬼怪、魑魅魍魉。
他沉默了一下，大致猜出来了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不仅仅吓到了某写有了解的人类，还吓到了那些莫名其妙就摔到了人类世界里的妖怪。
可能现代社会里的魑魅魍魉都已经习惯了不和人类打交道的生活了。
虽然它们的生命以漫长著称，但在科学祛魅的四百多年时光下，除了某些妖鬼还能通过在人类的世界里伪装自己，停留在人间，对大多数妖怪来说，人类的世界更像是遥远的传说。
“咪呜。”涩泽龙彦嘟哝着发出了一声细细的猫叫，对这些妖怪的素养进行了鄙视。
但这种混乱局势下，保不准就会有恶妖浑水摸鱼，想要趁机来到人类的世界里。
不像是别的传统神话里的妖怪，对于日本绝大多数的魑魅魍魉来说，人类绝对是在他们的食谱上面首屈一指的可口食材。那几个人对江户川乱步的告诫也不算错。
“对了，一起去看国际象棋吗？”
还没有等他想出什么，江户川乱步就拎起了涩泽龙彦的后颈皮，用那种让人没有办法拒绝的语气建议道。
黑狐狸打个哈欠，借助翻身的动作憋住了嘴边的笑。
由于厨房里还有一位女士等着打手，这次是下快棋，双方都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甚至彼此之间停顿的时间都不超过七秒。
一黑一白的动物们像是裁判那样趴在边上。涩泽龙彦盯了一会儿，看着白王后在格子上面有点歪，伸爪子拨弄了下，成功扳倒了棋子。
接着无辜地“喵”了一声就跳走了。
太宰治倒是还很有兴趣地看着：目前的局势大致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江户川乱步在这方面杰出的思维整合能力与超快的反应力与洞察力让他即使没有什么经验，但了解国际象棋的规则后依旧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江户川先生在这方面也不算差。甚至他还有一个决定性的优势：他对自己儿子的思路完全了解，清楚地知道该怎么把他引入思维的陷阱里。
正在两者你一步我一步，皱眉在棋盘上杀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一个高大的影子从旁边走来，落到了棋盘上面。
“下得什么东西？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结束？”
江户川夫人皱了皱眉，漂亮的眼睛看着丈夫和儿子：“你们两个谁都不愿意到厨房里给我帮忙，就是为了下这种东西？”
江户川先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显然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但并没有什么用处。江户川夫人提着自己儿子的领口拽走——姿势和江户川乱步提走涩泽龙彦或者太宰治的一模一样，很难想象这不是一种遗传——然后坐到了自己丈夫的对面。
“重开一局？”她很有气势地挑眉说道。而对面的江户川先生已经变成了一种尴尬且略带讨好的苦瓜脸了。
江户川先生干笑两声：“这个……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做饭吧？对吧，乱步。”
江户川乱步看了一眼微笑的母亲，默默地往嘴里面塞了一口对方给自己顺手递过来的巧克力酱裹着的火龙果块，选择了明智的沉默。
“没关系。”女子脸上的微笑温暖和煦，“五分钟之内，解决你。”
——于是这局棋就在四分二十三秒结束了。
太宰治有些震惊地围观着这场更像是屠杀的国际象棋，然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在自己记忆里的某些消息里，表示江户川乱步的母亲是比他儿子还要更加可怕的天才。
就像是有着超高智能的ai，每一步的出手都是站在最完美的大局角度思考，任何常规都不屑于遵守，在几步几位古怪的走法之后，全身心戒备的对方才能突然意识到对方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这个时候往往已经大局已定了。
涩泽龙彦抖了抖耳朵，沉默不语地看着。
“喵。”他小声地说了一句。
感觉就算是局长来，未必也能做到更好。
太宰治拍了一下尾巴，在心里赞同了涩泽龙彦的观点。如果说江户川乱步的观察力与思维运转能力已经可以说是踩在了人类的反射神经和身体限制的极限上。那么对方这种程度的计算能力与敏锐程度……大概只有人工智能可以媲美。
所以这种天赋真的是遗传的啊。
黑狐狸的表情有一瞬间都变得复杂了起来：所以这就是凡人的智慧和非人类的智慧融合到一起变成了半步非人类的智慧吗？
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身边的太宰治思绪好像已经朝着稀奇古怪的角度发散过去的涩泽龙彦转过头：“……喵？”想什么呢？
“嘤。”你觉得她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的确是应该有点不太对的地方。毕竟打破了物种极限的生物在严格意义上其实都可以在胜利角度上被礼貌地踢出人籍了。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是有着妖魔鬼怪的，如果对方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物种，就有一点不太礼貌了。
不过在日本本地的神话中，本身有着超凡出尘的智慧的妖怪本身就是相当稀罕的稀有物种，没有对人类恶意的更是少之又少。在这里还不能排除外国妖怪落籍或者偷户过来的情况，让判断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
正在涩泽龙彦有些好奇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收拾了自家丈夫，脸上的神情看上去相当愉快的江户川夫人微微侧过头，嘴角微微一勾，和白猫下意识抬起的目光刚好撞上，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拎着丈夫的衣领，拽去了房间。
涩泽龙彦脑海里的思考都停顿了一秒，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用莫名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江户川乱步，也不管对方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的心情，用爪子拍了拍太宰治。
好的，在经过对方这么明显的提示后，他现在知道对方是谁了。
“觉。百鬼夜行的妖怪中的一种。”
在缠着他要问出来“为什么刚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他”的江户川乱步不得不去吃晚饭后，涩泽龙彦走到房间里面，给太宰治留了个地方，用给门外汉科普的语气说道：
“和绝大多数妖怪的命名逻辑不同的是，这其实并不是一种用品种来命名的妖怪，而是指的是一类拥有同样本领的妖怪。”
太宰治作为一个日本人，自然也对这种妖怪有所了解，联想到江户川乱步的特殊之处，有些诧异地说道：“读心的妖怪？”
“一般来讲，觉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一片土地的山神。他们喜欢把人类藏着的心声讲出来吓唬他们，但不会主动攻击人。”
涩泽龙彦舔了舔爪子，想到这里就感觉有一种被摆了一道的郁闷：“她肯定是听到我的想法了。不过算了……反正她早就能从乱步那里看出来哪里不太对劲了。”
不过这也是完全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总不能到对方的面前就放空大脑不去思考吧？这样真的会显得很呆啊。
太宰治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虽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内心想法被窥探，他还是快速地掠过了这个自己没有办法改变的部分，转而思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但按照你这么讲的话。”
他理智地询问道：“乱步是不是长歪了？按照我来看，他身上最缺失的应该就是对人心的理解。”
总不能是用母亲给的额外技能点点了来自父亲的技能树吧？
“你管人家怎么养儿子？反正都不会被你养出来的更差。”
涩泽龙彦有些不客气地回答。他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有意无意地询问道：“对了，你知道中岛敦他的那个孤儿院时在哪里吗？”
“你今天晚上就想去看？”
太宰治扫过他，提醒道：“在我们那个世界里，中岛敦有着变成白虎的异能，因为这个，他的童年经历并不算好。你去的时候最好做好心理上面的准备。”
“我不单独去。”他沉默了一下，“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涩泽龙彦从一开始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按照太宰治的说法，在一般走向的世界里，他和自己的同位体，还有费奥多尔第一次聚集在一起就是因为中岛敦。那么对方的身上一定存在着什么极为特别之处。
“那个能让我拥有不同世界太宰治的记忆的东西，叫做书。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就是被书所创造出来的。”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但短暂的思考之后，他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内容慢吞吞地告诉了对方：“在我们的世界，他和那个东西的关系很紧密……可以指向那个东西的方向。”
涩泽龙彦偏了下脑袋，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可能在各地的神话中，这样的东西都太多了，远远不够这位神秘学者感到震惊。
“所有的世界都有这本书？”他问道。
“我不知道。”太宰治这回的回答就相当果断了，“我根本没有看到过你们的世界，谁知道你们的世界会不会和它有关系呢。”
第127章 说得很有道理，快上
“你们是在放假的时候有多闲, 这才聊了一个晚上关于晚辈们的话题啊。”
对于那天晚上的对话，X小姐后来是这么评价的。当时她正坐在餐桌上，对着果盘里面的水果挑挑拣拣, 最后把一个看上去大了一圈的金黄色橘子扔给了太宰治。
涩泽龙彦用鼻子尖碰了碰面前用柠檬汁腌的生鱼，然后默默地弓起背，把自己在墙角挤压成了一团。
作为一只猫, 他觉得自己受不得这么刺激的味道。
“这不是很合理吗？”
太宰治伸手接住, 放在眼前打量了几下, 用颇带无奈的语气说：“假期太长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用啊。你看隔壁某个家伙，回去之后好歹有本职工作可以做。而我在最应该好好工作的时间里偏偏退休了……”
“说我干什么？”费奥多尔疑惑地转过头, 停止了搅拌面前沙拉的动作, “我回去之后也没有天天制定作战计划。我好好反省了一下我自己，然后去找果戈里聊了聊, 聊得还挺开心的。”
“哦！”
X小姐往自己的嘴里面塞了块火龙果，好奇地张望过去：”聊了什么？我还是很期待你能够找到一个朋友的, 哪怕是那种有机会就骗出去卖了再搞死的朋友也行啊。”
“咳咳咳！”正在埋在黑色桑葚里面大吃特吃的法格斯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抬起头用红色的眼睛拼命暗示着什么，猛烈地咳嗽起来。
“没事，大家待久了知道, X是整个时空管理局最混乱善良的生物。”
喝了点葡萄果汁的理智侦探脸有些红, 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 声音也带着踉踉跄跄的微醺和沙哑感，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 百分之百会以为他杯子里面装的是酒。
他把自己的手搭在太宰治的肩膀上, 很自然地将脑袋往那边一靠, 含糊不清地说道：“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开心，全世界炸完了也无所谓嘛。”
太宰治转过头, 但这次没有躲开来，只是用一种幽幽的目光盯着对方看。
“啊，太宰你终于看我了，我就知道你的心里有我！”
理智的动作僵了下，但反应很快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一副终于打动了对方那颗在大润发……哦不，横滨杀了十年人的心感激涕零的样子。
今天的理智穿的是短裙，看上去走的是那种清纯学院风美少女的人设，抓着太宰治衣领和手呜呜咽咽的样子看上去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
“太宰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了，在那短短的一秒内我都想到了以后我们结婚了一定要去喝100杯奶茶，来99个拥抱，看98场日落，97次接吻，拍96张照片，买95朵玫瑰，去94家餐馆，看93次大海，走92条小巷，打91次雨伞……”
江户川乱步差点呛到气管，然后目光快速地游移了一番，看到了在边上默默举起照相机的宵行小姐。
于是他当仁不让地跑去一起看了，同时还和这位脸上带着莫名杀气微笑的炼金术师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了某种恶作剧般的默契。
费奥多尔咳嗽了一声，表示自己也想要在这个名场面中留个镜头。涩泽龙彦则是更果断地爬到了费奥多尔的头上，开始了抢镜的计划。
画面的主角太宰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并且看得让本来还想要把台词从九十一直念到一的侦探破天荒地第一次露出了有点尴尬的表情。
“嗯，我的意思是……”
对方把手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声线也切换成了正常的男声：“你今天看上去有点不对劲啊，太宰。”
边上传来了小小的嘀咕声。
“诶你看到了吗，理智怂了他怂了！”“真怂了啊，果然这家伙完全玩不了真格。”“唉，死之前都是处男的家伙就是这个样子的。”
理智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明显是在憋笑的法格斯，往自己的脸上一糊，倒下来开始装死：直愣愣躺倒的样子还真的和犯罪现场的尸体有着几分相似。
可以说，没见过两位数的尸体都演不出这种浑然天成的样子。
大家又笑了一阵——当然，除了按着脑袋无言以对的太宰治——然后默契地把某个装死的侦探当成了真正的死人，任由法格斯的红眼睛无辜地移动来移动去，继续聊起了这段时间里面各自的经历。
“真是的，他们两个竟然一直都瞒着我！”
说到这里，凑到宵行身边的江户川乱步就气鼓鼓的，一副本来以为自己能够直面风暴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是在被大人小瞧的模样：
“在这次回去之前，我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是什么诶！瞒着我这些又不会让我更安全，我难道还会因为好奇折腾出什么大事吗？”
涩泽龙彦转过头，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江户川乱步：刚刚他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还有，我们那个世界的太宰治应该也有问题吧？”
在明白自己的世界观中存在漏洞之后，观察力极强的江户川乱步很快就意识到了某些本来可以解释过去的的违和感：“那个家伙把自己过去的痕迹掩饰得那么好，果然有问题。”
对于江户川乱步来说，他在学院中认识的太宰治也是一个相当特殊的角色了：特殊就特殊在几乎看不到太多过去生活给他留下的痕迹，就像是从一张白纸里面蹦出来的。
只不过之前他一直都不在乎太宰治有着什么样的过去，这样明显的情况也不能阻止他觉得和太宰治这个人相处起来挺有意思。
“不过。”
他趴在桌子上面伸了一个懒洋洋的懒腰，把脸靠在桌面上大声喊道：“真的很好奇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死掉的诶——”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怎么想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家伙都能够配得上“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吧？
“简单来说……”
作为这里面唯一有兴趣且能够相对客观描述这段假期经历的太宰治缓缓地回过神来，用一种略带疲惫的语气陈述道：“大概是自杀吧。乱步你看我也没有用，他可不会对我说这种事情。”
江户川乱步对此发出了一声听着就很遗憾也很故意的声音，把脑袋歪向了另一边。
“所以你们最后到底有没有去找中岛敦？是在孤儿院里面发现的吗？那孩子情况怎么样？”
X小姐把第二块火龙果用叉子送进自己的嘴里，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倒也不是很糟糕。”太宰治耸了耸肩，他其实也稍微有点惊讶，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中岛敦得到的待遇竟然还比他原来那个时代要好。
不过这大概也是他忽略了时代的原因吧。
他们那个世界刚刚处于战后，异能大战让人心惶惶不安，经济低迷，治安动乱。而这个世界已经经过了相当漫长的和平阶段，再加上孤儿院院长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大概率态度会更加平和一点——不过这也挺好，这个小家伙总算不用背负着童年时期的心结了。
“事实上，我们去的时候，那个孤儿院正在举办打雪仗……”
横滨厚厚的积雪还是没有化。
虽然马路上的雪已经被撒上盐或者直接铲走了，人行道上也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痕迹，树上面一堆一堆晶莹的落雪也落下来的不少，但是整座城市遥遥看过去的时候，仍然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场丰饶的雪，经久不息。
在孤儿院里，孩子们的欢笑声好像一直都没有停歇下来。
中岛敦抱着手中热腾腾的包子，用纸包着，脸上有着轻松的笑容，看着那些小孩子在故意没有铲掉雪的后院里跑来跑去。
偶尔有几个小家伙步子没有迈开，直接被绊倒在了雪地里，也因为身上厚厚的衣服与积雪没有受什么伤，笑嘻嘻地抹抹脸就继续奔跑起来。
“看我的——”
有个小女孩用尖尖的兴奋声音喊道，一个雪球砸在了对面男孩的鼻尖上，砸得对方“哎呦”了一声。
这些有着亮晶晶眼睛的孩子很快就闹成了一团，各种各样的白色碎末乱飞。很多雪球都在半空中就散了架，飘飘摇摇地洒了大家一脸。还有几个直接往雪地上面一趟，有几个小坏蛋窃笑着抓着满满的雪要往人的脖子里面灌。
江户川乱步抱着怀里的猫，顶着趴在帽子里面的狐狸，用“哇哦”的表情看着这一幕。太宰治都有点说不准对方会不会突然兴致大发，想要参与到这种游戏里面。
他有点不太适应地伸了伸尾巴，把尾巴和爪子和脑袋都放在帽子外面，翻身把快要滑落下来的帽子扣住。
太宰治感觉这个帽子的大小真的不太适合自己：众所周知，猫是一种伸缩自如的液体，但狐狸可不是。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身上有什么非常特殊的地方吗？”
第一次瞒着父母做这种事情的江户川乱步有些兴致勃勃地询问道，表情显得有点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这么远的远门。
他们现在已经不在横滨了——太宰治很真诚地表示中岛敦所在的孤儿院所在的位置并非是横滨——所以他们不得不做了高铁才来到了这个横滨附近的城市。不过万幸的是，做特快到达这里所需要的时间甚至还没超过一小时。*
“如果是中岛敦的话，那么他身上每个地方都是特殊的。”
涩泽龙彦认真地陈述着他心里的事实，认真地看着对方的方向，但他也没有给出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的答案。大概这位就是想要过来看看，欣赏一下中岛敦·人类限定版的样子。
太宰治也没给出答案。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他们怀着“满腔热情”跑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于是他也默默地欣赏起了这个没有自己教出来的那么纠结和扭曲的中岛敦的样子。
江户川乱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觉得这里面没有什么可以欣赏的地方。
而且他可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总应该做点什么吧？
“我说。”他谨慎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探探风声，比如说我们世界的费奥多尔他们有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
太宰治友好地提示道：“你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相对来说还是很友好的，不用把做任务的心态运用在这个方面。”
这样真的会显得你是被抓去当恐.怖分子或者间.谍培养了——时空管理局在有前□□首领和暴动组织首领加入后，真的已经经不起这样的声誉打击了。
“可是这样真的好无聊哦……”
乱步打了个哈欠：“在这里待的时间还没有一来一回的时间长呢。”
正在他们在孤儿院旁边的高楼上，贴着玻璃拿着可以放大画面的手机指指点点的时候，乱步把镜头偏了一下，发现刚刚的那群孩子已经安静了下来。
“嗯？”乱步好奇地看过去，脑子里开始发散性地思考起了各种孤儿院的恐怖传说和杀人案件合集，然后就发现对方好像只是一个表情看上去非常严厉古板的家伙。
“孤儿院的院长。”太宰治把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凑到镜头前，这么说道。
本来打算咬一口热腾腾包子的中岛敦手忙脚乱、欲盖弥彰地把手和包子都藏到了后面，站得就像是军姿一样，看向来人的表情都有点小心翼翼。
跟着那位孤儿院的院长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涩泽龙彦。太宰治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不过也对，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地缚灵所能够存在的范围。只有这两个人也很符合。
不过……
竟然真的是来找中岛敦的？这个世界的中岛敦身上依旧存在着什么特殊的性质吗？
“太宰。”
江户川乱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眼睛闪闪发光地看过去：“你说我们把中岛敦拐到我们学校，怎么样？”
太宰治：“？”
太宰治下意识地歪过头：“嗯？”
“你想想啊，现在只有费佳和涩泽两个人。说明他们肯定对他很有兴趣，对吧！”
江户川乱步的语气越来越雀跃，带着一种即将对这几个人不带他玩的报复般的得意：“这样我把他拐到我们学校里面去，他们就要天天捏着鼻子来我们这里找人了！”
“……听上去有点道理。”
“而且他还可以给我当学生会长这件事情投票！这样我寒假就拉到第一个票了！”
“呃。”涩泽龙彦理智地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觉得对方是一位上高中的人呢？为什么对方不能是一个初中生？”
“那也没事。”江户川乱步自信满满，“这么算太宰也会欠我一个人情，到时候他就要捏着鼻子给我投票了。然后我当上学生会会长，就把他任命为书记，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他。”
黑狐狸欲言又止。
“好吧。”他放弃劝阻，“你说得对，快上。”
第128章 什么叫做混乱善良啊
“就这么决定了。”
江户川乱步也不做什么规划, 在肯定了脑海里这个突如其来冒出的想法后，就果断地打算去做了：“我要和他们抢人！”
涩泽龙彦和太宰治都没有拦着对方：在这个方面他们想拦也拦不住。不过太宰治还是象征性地为这个世界的自己未来的工作哀悼了半秒钟。
虽然对方到时候需要负责的事情肯定没有自己那么繁忙。但他自己好歹也没有到死了都要工作的地步……大概没有。
太宰治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很肯定地对着镜子点了点脑袋：反正他现在的状态也不能算是一个死人。
涩泽龙彦更是没有什么意见了：如果这个世界的中岛敦在江户川乱步的学院, 那么他找人也能更方便一点。至于这个世界的涩泽龙彦……这个世界的涩泽龙彦和他有什么关系！
白猫甩了甩脑袋，对于自己作为人类的同位体表示了相当的不屑：“喵。”
江户川乱步全当自己身边的这两位临时监护人全部都首肯了，把快要被太宰治挤掉下来的帽子重新拽回来, 盖在黑狐狸的身上, 脸上充满了飞扬的自信：“成为学生会长的第一步, 正式开始！”
真是斗志满满的样子呢。
黑狐狸感受着帽子重新被戴到自己的身上，在心底摇摇头, 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中打个哈欠破坏气氛, 只是眯着眼睛趴下来，尾巴在后面缓缓地摇晃着。
江户川乱步很快就跑到了地方。之前他们所在的楼本来就在孤儿院的对面, 不算太远，所以当乱步小跑到门前的时候, 涩泽龙彦和费奥多尔似乎还在和院长聊着什么。中岛敦一脸手足无措地捧着自己手中的包子, 满脸都是茫然。
看起来本来热腾腾的包子都凉了。
看上去和中岛敦差不多大的高中生把帽子往下面拉了拉，成功地蒙住了黑狐狸的眼睛，顺手把雪白的猫揣到了口袋里, 翠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对面的人。
白猫挣扎着从口袋里探出脑袋, 欲言又止的绯红色眼睛抬起, 正好对上了另外一个“涩泽龙彦”的视线。
涩泽龙彦的目光一般都不会正常看着人，要么是微微垂下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要么是倨傲地抬起, 从别人的头顶遥远地扫过去——在这这个方面, 不管是哪个涩泽龙彦都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一直到遇到自己的队友后，白猫才勉勉强强地学会了该怎么用眼睛看人的。
但这次他们谁都没有先挪开目光, 好像是从这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物种上感受到了某些熟悉的特质。最后才一起默契地把视线收了回来，再也没有看对方一眼。
太宰治从江户川乱步的头顶跳下来，顺便把差点跟着下来的帽子按了回去，落在地面上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用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看着似乎有点目瞪口呆的中岛敦。
“等等。”他有点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场合下应该干什么，无措地举着自己还没有吃过一口的包子，“这是狐狸吗？这是黑色的狐狸吧？这是可以养的吗？”
太宰治抖了下右边的耳朵，微微压下来，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白头发的孩子。边上涩泽龙彦也挤了过来，用稍微有点挑剔和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的“中岛敦”。
没有他那个世界中岛敦那么圆溜溜的大眼睛，身上没有漂亮的虎斑花纹，没有“喵呜喵呜”的可爱声音，也没有那种生命挣扎的漂亮眼神。
就算是走进了看，也是全方面的落后。
白猫心满意足地低下头，自顾自地舔自己的尾巴尖：果然他们世界的中岛敦是最好的。
边上的江户川乱步朝中岛敦的方向看了眼，还是先和费奥多尔他们聊了起来。
“我是来让中岛敦进入我们学院的。”
江户川乱步气势很足地说道——没有办法，他认识横滨学院校董会的人：“加入我们高中的话可以学费全免，还有额外的补贴。”
他刚刚匆匆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和对方身上的衣服，心里对这里的经济状况有所了解，也打算在这个方面帮上对方一把。
中岛敦明显心动了，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院长：不是，选择自己高中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特意征求一下身边大人的意见啊？
江户川乱步瞪了一眼中岛敦，替对方感到相当的恨铁不成钢。
费奥多尔微微挑眉，看上去似乎有点惊讶：“没有想到乱步先生竟然会亲自喊人加入。不过你不知道，中岛先生明年才会上高中吗？”
“那也没有关系，明年来也行。”
江户川乱步盯着费奥多尔看，然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感到好奇的地方：“我是过来拉人的，你是过来干什么？”
“其实只是要找一个东西……之前我还以为那是都市传说呢。”
费奥多尔的目光落在江户川乱步的眼镜上，声音里一如既往地带着似笑非笑的味道，让人琢磨不出这句话到底是真诚的还是轻飘飘的敷衍。
但江户川乱步可不是这么好被忽悠的，他盯着对方看，走近了一步，几乎是有些步步紧逼地询问道：“然后找到了孤儿院？”
“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事实就是这样。”
费奥多尔露出无辜的表情，好像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一样：“不过现在我们俱乐部的活动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以俱乐部的名义在这里捐一笔款，您说对吧，院长？”
江户川乱步皱眉，他能感觉到对方在隐瞒着自己什么，费奥多尔这个家伙似乎就根本没有什么掩饰的意思。他望向边上的院长，看到这个人点了点头。
高中生的表情有点郁闷：他现在根本找不到什么证据。果然是来得太晚了，而且知道的内容也不够多。
要不要诈一下？
在遇到自己的队友后，对用什么手段越来越开放的江户川乱步很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不过考虑诈到费奥多尔的难度，他还是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你无所谓的话，我就把人拐到我们学院去了哦。到时候你可不要天天像是蹲太宰治一样到我们的校门口蹲人。”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使用了在他自己看来非常恶劣的诅咒：“尤其是中岛敦他打算把头发养成长头发之后。”
“我应该不会这么做。”
费奥多尔很淡定地说道：“不过你倒是应该担心一下涩泽龙彦会不会每天扒着校园墙看你们未来的新生——如果乱步先生愿意现在转过头，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
江户川乱步立刻转过了头，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后面：然后就看到了涩泽龙彦把手中的苹果递给了中岛敦，中岛敦茫然了几秒后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包子递给了涩泽龙彦的场景。
紧接着一只黑狐狸突兀入境，叼住苹果就连苹果带身子一起滚到了雪地里，鸢色的眼睛懒懒散散地看着面前的白发人类，一点畏惧的气息都没有。
趴在雪地里的白猫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以一种纡尊降贵的姿态主动走到了中岛敦的身边，用尾巴蹭了蹭裤脚，权当做是对方丢失了包子的同时还丢失了一个苹果的安慰。
中岛敦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但也没有把掉在雪地上的苹果捡起来的想法，只能接受了来自白猫的怜悯。
江户川乱步眨了眨眼睛：“……看样子涩泽好像的确对中岛敦挺感兴趣。”
不管是哪个涩泽龙彦，好像在这个方面都有着相当一致的审美，甚至这种审美还有点超越种族的味道。
不过这样把人抢过来就更理直气壮了。反正他今天过来就是干坏事的。
想到这里，江户川乱步很直接地转向了中岛敦：“所以想不想到我们这里来？就算是手续有点复杂也没什么问题。”
“诶？”
中岛敦发出了受宠若惊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其实我不怎么确定。”
“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解决。”江户川乱步歪了下脑袋，显然看出来了什么，但还是用自信满满的语气说道，“我可是很厉害的。”
“但是但是，这也太添麻烦了吧，而且我现在还没有毕业呢。”
太宰治停下了在雪地上面无聊地用苹果滚一个雪球的动作，抬头看向了江户川乱步，然后两三步跑到对方的身边，扒拉着把自己挂在了对方的身上。
“各种问题都可以。”他开口，用的是人类的语言，“横滨学院里面什么都有，你去那里可能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江户川乱步愣了一下，接着像是突然从太宰治的话里明白了什么，然后快速地联想到了许多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不是那么合理，但也能够解释”的情况。
“……”所以你们都是在瞒我吧！
“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坐在餐桌边的太宰治躲过了江户川乱步谴责的眼神，咳嗽一声：“我们当时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具体是什么情况。所以没想着先告诉你，但那个时候……我觉得你的确需要这个信息。”
太宰治的眼神很真诚，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做“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江户川乱步气了一会儿就转过头——他开始对自己生闷气去了。
X小姐眨眨眼睛，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很期待地询问道：“接着呢？中岛敦答应了吗？”
“肯定答应了。能不能下次问一问更有意义的问题……”涩泽龙彦幽幽地回答道。
“唔，懂了。那太宰你为什么当时会那么觉得，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些事情都捅出来？”
X小姐托着下巴，闻言便相当捧场地点了点头，继续好奇地询问道。
“其实当时我想问乱步，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认真地想要中岛敦来横滨。”太宰治回忆了一下，这么说道。
他以前想过一个问题，关于自己面前的这个江户川乱步和自己在大多数世界里所认识的那些江户川乱步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们在这个年纪的性格是不是相似的？和福泽先生比起来，他们真的把这个孩子教好了吗？他们这些意见都统一不起来的新手监护人和糟糕的任务环境，真的能够教好小孩吗？
江户川乱步抬了下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拿着从波子汽水里面拆出来的玻璃球生闷气。
“但我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纠结。对于中岛敦来说，乱步的那个学校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太宰治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几乎全部都轻飘飘地略过，开口说道：“我记得最后，好像我们一起去饭店吃茶泡饭了吧？”
“听起来很不错哦。”X小姐笑盈盈地为这次假期做了定义，琥珀色的眼睛里面跳跃着玻璃碎片般的光线，“倒不如说，你们在假期竟然还这么充实，真的很超乎我的想象。”
“结果还是写了好久的寒假作业。”
江户川乱步抱怨道：“最后一天什么有趣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真的很无聊诶。”
“至少你知道以后打牌或者下棋绝对不能找江户川夫人玩了。如果对方输了，那么肯定是她故意这么做的。”太宰治安慰道，只是安慰的语气怎么听都怎么敷衍。
“我本来就知道不要和她玩——”
江户川乱步的表情变得更加郁闷了：“一点体验感都没有……”
费奥多尔悠悠闲闲地喝了一口热咖啡，同时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跟着被丢过去：否则江户川夫人很快就能够判定他们这一群人都是拐卖她家儿子的人贩子，能被齐刷刷地一起丢出家门。
当然，更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没有被一起丢过去，所以他不用再当一回动物了。
“我想想，既然你们都对假期活动这么适应的话，下次要不把你们直接被丢到费奥多尔那里吧。”
X小姐的声音很活泼，就是让俄罗斯人脸上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战场！鲜血！尸体！死亡！毕业级别的一课！而且俄罗斯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很熟悉了……”
宵行托着脸颊，一脸淡定。
“你看。”她轻声说，“理智就说她是我们局里面最大的混乱善良分子吧？”
在场沉默了几秒。
——等等，这个表现，你确定是混乱善良不是混乱邪恶？
“开玩笑的。”X小姐看到没有人回答她，不尴不尬地放下手，虚起眼睛，“你们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舍得把你们这群连脸都不愿意埋在尸体里面的家伙丢到战场上啊？”
“来了，先不提这个，我们先说说这一次的任务。稍微有点复杂，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第129章 摸一会儿鱼再说！
说句实在话, 再不说任务的话，今天吃水果都够让人吃饱了。
这种把他们都喊过来，但是什么都不说, 只是吃吃喝喝聊聊的气氛莫名让费奥多尔感觉不是那么安心：就像是这就是临别前人道主义关怀的断头饭了一样。
“你们这一次的具体降落地点可能不是那么重要……或者说时间也不是那么重要。”
X小姐简单地陈述道：“因为任务的最终目标是在一个非常非常混乱的区域里，和本来处于现实之中，但后来下沉到其他空间的伦敦不同, 它是一个糅合了许许多多色彩的片段。”
她的手指在空气中晃动了一下。
“就像……把许多不同的纸粉碎, 重新搅成纸浆, 再把这些纸浆重新组合为一张张新的纸。你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这样的产物。”
“听起来会很扭曲。”
太宰治皱了下眉：“意思是不同时代的东西会出现在一起吗？”
“有这种可能。”X小姐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地说道, “或者说, 这种地方最古怪的特性就是一切出现在过历史中的事物都有可能同时出现在一起。甚至……你和你的尸体，你和还没有变成你样子的受精卵, 都有可能同时出现。”
这听上去就有点刺激了。
“一个地方会同时存在两种东西吗？”
费奥多尔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比如某个地方一百年前是一家旅馆，现在变成了博物馆。这两者会不会同时存在？”
如果同时存在的话, 那个地方的空间结构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总之不会是那种三维生物平时看习惯了的世界。
“这得看情况。如果没有园丁的话, 杂草就会随意生长，长得乱七八糟。有人来帮忙修剪，那么植物就能合理地分配养分。”
这次是宵行开的口：“你们这次去的地方就是前者。那里有一位管理者, 对于祂来说, 各种乱七八糟的都叠在一起挺难看的。”
“管理者？”
“一个神。”
X小姐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这个混乱的世界是怎么形成的呢？其实就是一条完整时间线被神的‘质量’压垮坍缩成的东西。它只有大概五六百年的时间长度, 超过了这个长度就会重启。你们也不用露出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让你们和这个神去打架的。”
“但每次到最后总会出现问题的吧？”
太宰治幽幽说道：“感觉从开头已经看到了最后的结局。”
“不都是你们主动凑上去的吗？”
X小姐没好气地瞪回去，义正言辞地回答：
“按照任务目标, 你们可以很轻松地解决问题然后跑路的, 完全符合新人的难度。但每次都没有事件也要制造事件, 掺和进各种各样的大事件里面。离谱的明明是你们吧？”
她这几天想了想，发现这还真的和自己的问题没有什么关系。
第一次是他们非要留下来看看城市到底是怎么没的, 第二次是跑路了不说，还特意把那堆虫子炸了一遍，还留了后手斩草除根。第三次因为这个问题，导致任务瞬间上了一个难度。第四次是从头到尾参与了一次可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件。
——是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X小姐虚起眼睛，无声地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似乎正在思考这些家伙到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点都能折腾出点新花样的原因。
涩泽龙彦歪了歪头，确认了这里面没有自己的事情，于是很自在地重新躺倒了桌子上面，开始用爪子拨弄盘子边银白色的餐刀。
“其实去那里就是找一个东西。”
少女最后还是把目光挪开了，她叹了口气，接着语气又重新变得轻松了起来：“一个可以用来系住概念……或者别的什么的东西。”
“它的外表可以是一根绳子，一串锁链，也有可能是一只兔子，一根电线杆，一个字，甚至是一个完全的智慧生物。”
X小姐的声音轻轻传来：“总之，它可以同时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但体积不会太大，基本在0.1立方米以内，而且会被东西吸引。”
听起来很麻烦。
“有线索吗？”乱步问。
“没有，所以需要你们准备好足够吸引它的东西。我们只是知道在那条时间线还没有来得及坍缩的时候，那个东西就在那儿而已。”
X小姐摇了摇头，接着脸上的表情就重新恢复成了轻松愉快的样子：
“也不用那么急，最近你们的任务都不是那么急迫，主要是我们几个在忙。否则我们也不会被你们放这么久的假。”
X小姐一脸轻松地说道，满是悠哉悠哉的语气：“我还没有给你们看看我们时空管理局新建立起来的机构——糖果加工厂呢。我们最近在里面的研发目标是研究出一种圆滚滚的方糖，听上去很神奇吧？”
“是啊，很神奇。唯一对此感到不满的就是我掉得越来越多的头发。”
宵行在边上没好气地说道：“我最近到底有多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好多研究项目都要等着我开工呢。”
“正好研究一下这个，就当做是休闲的方式喽。”X小姐琥珀色的右眼轻轻地眨了下，笑容灿烂而又明亮，“而且糖果很好吃，不是吗？”
“嗯哼——”
宵行勉勉强强地哼了一声，语气听上去不太乐意，但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做研究的时候吃几块还是不错的。”
法格斯的红眼睛在黑色的液体表面眨巴眨巴了两下，顺着X小姐的手爬到对方的肩膀上，发出赞同的声音：“好吃！”
“是吧！这简直是我们员工福利进步的一大步！我们时空管理局终于从纯进口方变得可以对外输出特产了！”
X小姐兴高采烈地和肩膀上面的黑泥击掌，两个人……姑且可以说是人的生物互相对视，看上去都相当高兴，就差互相拜为知己了。
“咕噜！”法格斯涌动了几下，从翻滚的黑色身体里面翻出了一朵小花，带着花开开心心地贴了上去。画面看上去分外和谐。
“所以可以在出任务的时候带出去吗？”
本来还趴在桌子上的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一脸期待地询问道。
“可以的。反正这种东西既没有办法被反向解析出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用处，只是甜滋滋的能让人很开心。”
X小姐弯着眼睛说道，从口袋里飞快地掏出了什么晃了晃，接着又在别人看清楚之前快速地藏到了口袋里面：“带一袋子糖过去可以用来哄哭出声的小孩子哦。”
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但太宰治看过去的时候，又觉得X小姐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认真的，那对闪闪发光的琥珀色眼睛里是相当明亮且庄重的情绪，只是被那轻轻翘起的尾音掩盖了过去。
相当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家伙。
费奥多尔抬眸瞥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发现X小姐掩饰起来的情绪，他只是把自己的咖啡喝完之后点了点头。
“有任务相关的详细资料吗？”他问。
“有。现在还在局长那里，她需要再重新确认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疏漏。”
本来想要装死一直装到大结局的侦探理智咳嗽了一声，假装自己刚刚从深度昏迷状态中悠悠转醒，吐槽道：“不得不说，人工智能在很多方面比人类的脑子靠谱多了，而且局长她我感觉在人工智能里面也算是高材生。”
“我很高兴看到理智你刚刚醒过来就在讨论我的问题。”
一个稚气的女孩声音从天花板上响起，似乎还带着那么点无奈又好笑的意味：“但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有一部分意识还分布在整个建筑里面，正在对刚刚装修完的时空管理局进行最后的审查工作？”
宵行举起茶杯，若有若无地掩盖住上扬的唇角，接着肆无忌惮地弯起眼睛：“噗。”
法格斯把脸贴在X小姐的脸上，“咕噜咕噜”地忍着笑。X小姐趁机用力地吸了一口自己身边的黑泥团子，嘴角也愉快地翘起。
刚刚“悠悠醒转”的理智先生穿着一身校园风的小裙子，僵硬着沉思了两秒，然后果断地闭上眼睛，当机立断地把脑袋垂在椅子背上，再一次“死”了过去。
“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鬼上身诈尸了。”
——“死过去”之前还道了个歉，同时语速非常快地追加了一句话：“不过局长你虽然很忙，有时间还是看看我整理的情报吧，我搜集那么多东西也是很辛苦的！”
习惯了理智这种操作的人都笑了起来，房间里面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什么情报？”太宰治有些困惑地问。
“嗯，怎么说呢。一些挺有趣的情报。”
X小姐压低了声音，笑盈盈地说道：“比如说……你知道节日这种东西其实起源于习俗，习俗起源于各种原始的仪式吧？”
“自从进入现代之后，很多地方就开始对习俗进行改造。比如说屠妖节。这个节日其实是要灯火昼夜不息的，通过这种方式表示人类文明对妖怪的驱逐。但后来被一改造，怎么说吧……反正就是乐子大了。每天我们都能吃到这种人类又犯蠢了的瓜。”
“好吧，我没想到。”太宰治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们这里还挺热闹的。”
“你们每天能看到的日报上的新闻肯定比我们知道的要热闹得多。”
X小姐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知道吗？理智抱怨了很久，你们从伦敦回来怎么都没有记得带上一份《太阳报》和《每日镜报》……他真的很想见识见识伦敦报纸之间的互相骂战传统，还有《太阳报》到底能说出多奇葩的话。”
“这几天我从你的新闻快递里面见到的傻瓜已经够多了。”
莫里亚蒂局长似乎叹了口气：“让我对人类还有一点信任吧，亲爱的。不过我算是明白人类为什么会担心智械危机了，有时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让地球上所有的智慧生命都会产生一种‘就这？地球霸主？我们上我们也行’的感觉。”
“这个不一样啊局长！”
本来“死”了的理智发出了诈尸的声音，一脸期待地睁开眼睛，热情地卖安利：“我保证今天的是那种很罕见的乐子！非常罕见！”
“嗯……”
对方给出了微妙的回应：“回头看吧。我先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完。”
其实作为人工智能，她是完全可以进行多线程运算的。但是这样太累了，而且就像是X小姐之前说的那样，他们的时间并没有意义。
所以就摸一会儿鱼，在数据世界里面悄咪咪地趴一会儿再说。
她把一段数据提取出来，打了哈欠，关掉其他的运行程序，专注地再次审查起了这次任务的相关情报与资料。
嗯，就一会会儿。
第130章 荒诞主义剪影画
正式简写编号：7-127
官方名称：锁（概念体分类）
初次发现坐标：（a47, j006，25）[参见附录1]
描述：根据时间线上的广义观测，我们发现7-127锁具有多种形态。其外在形式可以有效地模拟无机物、简单生命结构、复杂生命体, 并且进行一定程度的生命活动。
在外表拟态为智慧生物时，7-127往往能够表现出明显的智慧特征，并且遵循被模仿种族的基本活动方式, 一般情况下对外在事物缺少主动的攻击性。目前缺少除能级判断以外其他能够有效判断7-127的方法。[参见附录2]
在经过了多重观察之后, 我们确定7-127的智慧生物形态只保有短暂的记忆（或者它只愿意表现出短暂的记忆）, 对外界的记忆时间长度大概在五到六年左右，并且对自身区别于正常生物的特殊特性感到稀松平常。[参见附录3]
在被其余智慧生物询问相关内容与超出此段时间的内容后, 7-127将会用该智慧生物所使用的信息传递方式随机传达意义不明的信息片段。观测员认为这是某种高维信息泄露的表现, 7-127或许的确在尝试着告诉其余生物什么东西。
当全部的7-127在大于等于一个恒星日的时间里一直处于小于1立方米的立体密闭空间中时，7-127将失去可被观测的属性。在度过一个恒星日后, 7-127将在距离消失点1公里之外以新的形态出现。
在把无机物形态或者非生命形态的7-127埋入土地或者沉入水中后，7-127同样会进行形态和地点的转换。
如果7-127产生了化学变化, 全部转化为新物质（如从Na转化为NaCl）, 那么在一个恒星日后，新物质将重新还原为化学反应之前的不同物质，7-127在一公里之外以新的形态出现。
[参见附录4]
如果对物理意义上构成7-127的原子进行转变（如用粒子对撞机改变构成元素）, 那么7-127会立刻消失, 在一公里外以新形态出现。
如果将7-127投放至自身存在可被观测的其余时间点中, 被投放的7-127将立刻消失。在此类情况中，目前没有观测到过消失的7-127重新出现。
……
作用对象：根据观测, 7-127可以作用于全部非概念实体、精神体、部分概念类存在, 将事物的存在锁住, 并且可以放入密闭空间内保管和移动。但7-127本身似乎并没有办法主动使用其自身的特性，观测员注意到目前为止, 7-127没有任何使用其能力的案例。
附录1：此坐标的意义可以理解为，时空管理局在编号a47时间线上的第j006个分叉时间段里的浅层梦境层中初次发现了7-127。
根据时空管理局对7-127的第一次观察记录记载，当时7-127将██的梦境中的一只娃娃鱼锁在了██地区宜家超市第三排货柜中的彩虹口香糖里。
附录2：关于判断7-127的方法，目前最常用的还是通过观察7-127内部更高的能量级别进行判断。在大多数情况下，外表上7-127的拟态往往无法被辨认出本质上的区别。
目前我们仍然不知道7-127为什么执着于这些拟态。但在大多数情况下，7-127往往会倾向于以新颖事物的形态呈现，并且对外界反应更加敏感，往往会表现出更加强烈的好奇心。
附录3：观测员观测到的一次历史中7-127与人类的对话，没有具体的画面
██：你觉得你是什么物种？
7-127：人类。
[此时依旧是平静的语气]
██：你觉得人类能够和你一样吗？
7-127：应该不能。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你自己会是人类？
7-127：那你通过什么判断我不是人类呢？
[观测员起身问隔壁要了一杯奶茶，因此这一段时间的内容没有进行记录，空白的时间大概在三分钟左右]
██：实话实说吧，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我们没有办法保证你是安全的，因此不能让你回到人类的社会群体中。
7-127：所以？
[这里7-127的语气已经有点焦虑和不耐烦]
██：你不能隐瞒自己的来意。
██：包括自己什么时候来到人类社会，为什么会选择变成人类的样子，否则我们有理由认为你有着对人类群体有着危险的意图……
7-127：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7-127：（表现出焦虑的样子）（故意很响地踩着地板）我不知道。
[四周有玻璃破碎的声音，脚步跑来跑去的声音]
██：那你能把上次对我们这个问题的回答再次说一遍吗？
7-127：（喘息声）（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音节）
██：等等，似乎不太一样？
7-127：（发出尖叫）
[混乱的喊叫声，打开门的声音，不同人的声音同时出现。观测员在等待了三分钟，发现没有有效的信息后停止了本次观测。]
补：很遗憾，观测员没有在时间长河中寻找到上一次人类与7-127之间的对话，因此无从得知上次7-127给出的答案是什么，两次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区别。
附录4：即使如此，我们也依旧不能判断7-127是否在这个过程中连同参与反应的能量都进行了重制。7-127“反熵增”的特性有极大可能是不存在的。
费奥多尔把手中的几张纸重新整理了一下，看着这份标注为“7-127的调查报告”的东西，从里面挑出了一个词汇，询问道：
“部分概念类存在？”
这份资料经过反复的检查之后，加上后面的一大片补注、详解、描述，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了，但费奥多尔还是对里面的这个词感到有点好奇。
他总感觉时空管理局特意要把这个东西拿走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对部分概念都能起到作用：这似乎是一个相当罕见的特性。
“啊，是这样的。它可以把一些非常抽象的概念一个整体都锁起来……”
X小姐稍微回忆了一下，打算举一个例子给自己的成员听：“那里面记录的第一次接触你们都看到了吧？把梦境里的一只娃娃鱼锁在了彩虹口香糖里面。听上去挺好笑的，对不对？”
“但实际上呢，那个东西其实可以做到把‘想象’这个概念给锁在里面。”她说，“说起来，人类应该对这种东西很熟悉才对。”
“是潘多拉的盒子吧。”江户川乱步把塞到嘴里的彩虹糖咽了下去，看着手里面的资料，“那个也是7-127吗？”
“谁知道呢？”
X小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在这方面他们对此还是不怎么了解的事实，语气一片坦然：“神话时代里，我们的文明还没有真正走向成熟，在没有文明火光引路的情况下，观察过去的历史很容易走上岔路，迷失在时光长河的深中。”
“所以我们对那个时代也只有着一些基本的了解而已，其中的细节根本无从考究。”
“喵？”
本来正在安安静静地看着资料的涩泽龙彦突然抬起头，耳朵下意识地竖起，发出有些困惑的声音，朝着周围看过去：“刚刚是不是有……”
“大概是这里神明瞧过来了吧？”
X小姐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不过没有什么关系啦，放心。祂大概是感觉到你们之间稍微有一点关联，所以过来看一眼。”
涩泽龙彦转过头：“什么关联？”
“你们上次用的那个可以把周围数据化的东西就是来自于祂的力量——先不提这个了，你们现在还习惯吗？有没有头昏眼花的感觉？会不会因为四周的环境产生不适感？”
说到这里的时候，X小姐忍不住在边上嘟囔了一声：“我都没有想到这里的艺术审美这么另辟蹊径。”
倒也不是不好看。它就是那种、很特别的那种、很让人想像不到的风格。
“现在已经不头疼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有点违心地说道。
事实上，光是一提这里的风格，他就感觉太阳穴仿佛都开始“突突”跳了起来：这单纯是来自大脑的反对，就像是在面对某些食物的时候，你的胃会立刻很真诚地告诉你“我觉得我已经饱了”一样。
他看了眼边上的费奥多尔——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也浮现出了一种介乎于无奈和胃疼之间的表情。好的，看来他们的脑子在这种审美上还是能够达成共识的。
倒是江户川乱步和涩泽龙彦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们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两对眼睛很明显地表现出了“猫猫现在很担心你”和“猫猫现在很想看看你们的乐子”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这是不是像晕车或者高原反应一样？”
江户川乱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明明是同样的环境，但就是有些人完全没有办法适应，有的人什么反应都不会有。”
费奥多尔抬起眼眸，他非常明显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如果你愿意把眼镜借给我们的话，乱步，我相信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江户川乱步按了按自己的眼镜，目光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
虽然已经有了被养歪的嫌疑，但这孩子多少还是会心虚的，还做不到像是某两位人士那样可以面不改色地忽悠人。
“所以你们现在真的没有问题吗？实在不行的话可以休息几天，或者回来？”
X小姐有些担心地询问道，声音就像是一只小蜜蜂在身边嗡嗡嗡地担心地围着你飞：“太宰你刚刚到的时候还差点一头栽到费奥多尔那里，幸好他站得比你还不稳，先一步差点把涩泽龙彦给砸……”
“咳咳。”
费奥多尔礼貌地咳嗽了两声，指了指目光已经不太友善、似乎想起了新仇旧恨的涩泽龙彦，表示再这么说下去就要伤害团队内部感情了。
少女发出了微妙的声音，最后是算是给这两个人留了点面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已经没有问题了，只是想到的时候还是稍微有点头晕，但是不至于像是之前那样连平衡都控制不住。”
太宰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压下了脑袋里下意识的头疼，开口道。
说句实在话，他现在都有点羡慕猫那种对于距离非常不敏感、需要对照物才能确定空间大小的扭曲视力了。
一般人类的视觉太过于正常，来到了这个空间呈现令人眩晕的扭曲感的世界时，他最大的感觉就是好像被丢到了滚筒洗衣机里。
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觉得“还是死了比较好吧”的美感。
“不适应的话记得和我说。”
X小姐勉强地对这句话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信任：“你们现在打算干什么？”
“本来是打算找一找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毕竟之前也说了，7-127本身很好奇。如果它这次是生物的形态，肯定会被热闹的东西吸引。还打算找一找有没有可能与7-127有关的事件。”
太宰治靠在椅子上，努力让自己不回忆之前在外面看到的画面：“这次的线索实在是太模糊了，我觉得很有与这里的官方组织进行一定合作的必要。”
“但是问题在于，这里类似于古希腊城邦制的时代，各地的领主之间关系非常分散，而且互相攻击和敌对，也有着自己的盟友。该如何挑选一个阵营加入，什么时候入场，怎么赢得信任都是一个问题。”
X小姐点了点头：“但不管怎么说，最先需要的还是筛选情报，对吧？”
“是这样的。我们对目前所处的地方……”
费奥多尔依旧闭着眼睛养神，声音显得不急不缓：“其实现在还是没有太多的了解。这里情况太复杂了，而且很多地方都相当排外。”
最重要的是，他还得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这几天好像所有的联邦都在举办狂欢节。所以人流量很大，城市里面充满了不同的种族。我会带着涩泽一起去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口中知道这里各地的消息的！”
江户川乱步很有信心地主动给了自己一个任务，完全无视了身边涩泽龙彦逐渐变得不情不愿的眼神。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的确只有他们能够出门了。
乱步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直接吃下去，而是走到边上，悄悄掀开帘子
在下方，璀璨的烟花瀑布从空无一处的玻璃天空上溅射而出，绚烂的蓝色如同喷泉，湛蓝的光辉与飘忽的云絮被吐出，最后变成了壮观无比的一道光帘，顺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建筑倾泻，带动磨坊里的水车转动，整座城市顶端的风车都呼啦啦地旋转起来，许许多多的建筑旋转起来。
那些建筑在转过九十度或者什么随意的角度之后，就诡异地变成了一条线：就像是那就是一个完全的捉弄人的平面物品、一张纸片一样。
烟花瀑布在上面不断下流，不断下流，在金碧辉煌镶嵌满宝石的建筑上滑落，把它们洗得掉色，显露出儿童炭笔画般歪歪斜斜的、反复涂画的轮廓。它们吸纳入繁杂的颜色，最后再次重新汇入顶端，好像成为了不竭的动力之源。
扭曲、怪诞而又无比复杂绚烂的空间。
具有荒诞感的强对比，让人类的空间判断能力完全失效的扭曲空间，强硬地违背人类心里预估的排布，不断改变的重心，以及拉扯人类注意力，让重点变得极度不突出且分散的画面……
但很美，一种扭曲荒诞的美。
就像是神明满怀恶趣味的画作。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