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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嘘——”
哨声响起, 绿队发球。
大概是有赖于这些日子陪宋祁杨和纪沅练接发，因此几乎在没有任何思索的情况下，沈越宴便完美的判断了这颗球的落点, 一传到位。
“好球！”
球在高空极速攀升, 听到队友的鼓励, 他心中不由得雀跃了起来。
看到越来越精准稳定的一传，纪沅轻轻牵了牵嘴角, 身体微曲，有背传给身后副攻孙婧怡打快攻的趋势。
但对面在前排的闻时屿却没有上当。
“球传到了三号位夏凌舒选手的位置, 看样子应该是要打直线球, 但对面双人拦网, 恐怕有些玄。”解说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可下一秒他声音却一顿。
夏凌舒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球纪沅会传给自己。
目前他们队伍已经丢了两分, 所以这一球无论怎么样也要拿下。
在连续失分的情况下, 往往二传都会把下一球交托给队里实力最强, 和最信任的人。
可比赛前, 他们甚至都没怎么交流配合过。
夏凌舒自认自己没有展现出什么亮点，甚至可能打排球的时间还没有在场的业余选手长。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纪沅会传给自己？
纪沅没有看他, 却在传出这颗球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
干脆利落。
场上二传与攻手交流的媒介不仅仅是眼神, 还有传出的每颗球。
仿佛理所当然一般，飞速旋转的球仿佛一道命令语句, 向他下达指令——
拿下这一分。
夏凌舒身子猛然一顿。
他感觉自己在颤抖。
但不是畏惧与逃避, 而是兴奋战栗。
以前在俱乐部被教练寄予厚望, 没日没夜的魔鬼训练和精神控制让他濒临崩溃。最后即便叶蓁带他离开之后, 他也不会再对任何事物燃起任何热情了。
所有人都叫他天才, 但是谁规定的天才一定要出人头地？
所以他讨厌被期待被注视的感觉。
几乎算是报复和冲动后所做出的决定, 他跟着叶蓁去打了排球。
他知道每一位二传手在把球传给攻手的那一刻，无一例外都是期待着得分。
但纪沅似乎不是。
他这颗球几乎算是炫技一般，如同开场那个大力跳飘。
花哨有余的精准制导。
他看见纪沅眉眼带笑，可印象中这个人总是清清冷冷的，只在和人交流的时候才会稍微笑一下。
但这种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愉悦。
夏凌舒不懂，为什么有人在比赛这么紧张的气氛下也能打得这么高兴。
直到他看到纪沅传出来的那颗球，路线在旁人眼里看来也许略有偏差，但在夏凌舒眼中看来，纪沅这球虽然强势霸道却仿佛迁就一般的给足了他的选择。
他有点感动，因为在他印象中的二传，包括叶蓁，往往都会给出攻手的最稳定发挥的进攻。
但这颗球，仿佛再告诉他——
用你最喜欢的方式去进攻吧。
他气定凝神，向前助跑起跳，一改以往的颓然，仿佛一道利剑刺破长空，迅猛疾速。
如果你看得仔细，就会发现，他挥舞起来的，是左臂。
在击球的瞬间，臂膀牵引着手臂，手腕扭转，那颗球就那么精准无误的送到了他的左手。
球斜向跨越整个场地。
夏凌舒和纪沅的观念不谋而合。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夏凌舒笑得恣意。
最喜欢的扣球方式，一定要是最最最帅的那种吧？
裁判吹响哨声，界内。
全场鸦雀无声，骤然间欢呼声响彻云霄。
解说忍不住惊讶：“竟然是个超级小斜线球！”
在比赛过程中，攻手为了突破拦网，会选择使用接球难度偏大的小斜线扣球，由于角度越小难度越大，因此极易失误的同时下不给对面反应时间，得分率极高。
【面直打斜，而且还是个超级小斜线卧槽，这柔韧性得多好啊！！】
【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这难道不是世排联赛直播？！】
【楼上一语双关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谁懂啊，本来以为就是个娱乐性的竞技节目，没想到质量堪比职业比赛……】
【本来以为只是个丧系小帅哥，直到他左手打出来超级小斜线的那一刻，我宣布我爬墙了啊啊啊】
【本知情人士为您独家报道：夏凌舒是前海城足球俱乐部的中场哦~】
【什么？他以前是踢足球的？！那我瞬间懂他为什么这么颓了哈哈哈哈，海城足球队教练的push程度远近闻名，忽然有点怜爱了……】
“好球啊小夏！”
孙婧怡惊喜的猛拍了一下他后背，夏凌舒瞬间回神，脸色涨红：“谢、谢谢孙姐！”
见他这反应，孙婧怡颇为稀奇的上下打量他一下，“你搁这cos小沈呢？”
被点到名字的小沈身子一僵。
她这话一出，大家立马哄笑起来。
气氛瞬间活络。
蓝队所有人都在为夏凌舒这一球而高兴，但叶蓁却什么都没说。
眼神在纪沅和夏凌舒两人间流连，原本锐利冷峻的神色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夏凌舒别扭的抬起头，猛然间看到纪沅已经站在他旁边，勾着唇看着他。
和他对视后，还大方的举起了手掌。
夏凌舒赶忙和他击掌。
“超级小斜线，好帅。”
夏凌舒腼腆的摸了摸后脑，磕磕巴巴：“是你球传得好。”
纪沅回以微笑。
但在网对面的闻时屿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脸色微沉，明明刚才纪沅和他说了差不多的话，但是态度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他偏头问宋祁杨：“你说他帅还是我帅？”
在这边同样被点到名字的宋祁杨一头雾水，但还是如实回答：“对面超级小斜线确实帅，但是您的拦网也很帅呀。”
“就是啊……”闻时屿眉头紧蹙，“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宋祁杨愣了愣，虽然他本人头脑简单，但竟这会儿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也许他夸您其实是为了挑衅您呢？”
他越想越觉得对劲儿，哪有在比赛的时候还有心思夸对手啊。
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吗？
作为率先“没事儿找事儿”的闻时屿闻言扫了他一眼，笑容凝固在脸上。
比分来到7：8，双方咬得很死。
蓝队教练示意裁判暂停。
一场比赛一共有两次暂停机会，谁也没想到蓝队会在前期就用掉一次机会。
“闻时屿发球很强，但却很吃状态。”萧彦淇说，“所以一传只要接下来就行，不要求接的多好，恐怕二传要增加跑动了。”
说完，萧彦淇把目光落在了纪沅身上，虽然他一直惊讶于纪沅远超业余的水平，但经过这么多天的训练，他也大概了解到对方似乎体力不太好。
叶蓁扫了他一眼：“你要是不行可以换我上。”
语气不像挑衅，倒像是真的有点关心他。
纪沅回道：“谢谢叶老师，我目前还可以。”
陈渡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过还是没说话。
暂停结束。
此时绿队闻时屿发球。
沈越宴有些紧张，因为在场所有人中，他是少有的近距离见识过闻时屿发球威力的人。
即便他现在已经可以处理好大多数球，可是面对世界冠军还是有些发憷。
在国际赛事上，M国天才自由人甚至都在他的发球上失过分。
手心微湿，沈越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到纪沅递给他一个带笑的眼神，让他逐渐安下了心。
闻时屿双手持球，精力高度集中。
球被几近暴扣的力度飞驰而来，沈越宴后退一步，但即使他落点判断的很好，还是被那道恐怖力道的后坐力击倒在地。
球朝着场外飞了出去，陈渡面色一凝，快速跑动过去，一个鱼跃将球打回了对面。
“蓝队这边很勉强的将球打了回去，苏芷晴垫传的很好，宋祁杨一记暴扣，对面二传纪沅被迫接起一传。”
楚梦楠继续笑着接话，“这时候自由人就要担任二传的职责了，但蓝队之前似乎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过，沈越宴会如何处理这球呢？”
沈越宴本想垫传过去，可是却本能的想到每次纪沅都可以传出那么精准又好打的球。
他……也好想试试啊。
纪沅给了个高球，因此给足了他时间调整。
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却在一瞬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只知道听从别人的意见，不做出改变好像真的不会进步。
这一次，他没有抬头去看纪沅，而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举高了双手。
双手触球的感觉很奇妙，沈越宴想，这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所以他凭借这种感觉，将手中的球送了出去，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做起来确实另外一回事了。
传球的力道大概是有些重，再加上纪沅的位置靠边线，这会儿已经要飞到标志杆上了。
糟了，要传球失误了。
纪沅怔然看着全过程，忽然感觉到一阵欣慰，可下一秒那颗球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他向前上步，挥起臂膀，扣出这颗传得略显粗糙的球。
他皮肤白，在顶光的照射下更加晃眼了。
原本纤细的手臂此时却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在这一瞬间，谁也没眨眼。
“砰！”
等对面反应过来的时候，司线员拿旗下指。
界内。
是一个极限压线的直线球！
沈越宴怔然看着纪沅，他知道自己第一次托球，肯定不会很好。
甚至他这一球还是托给二传手，无异于班门弄斧。
可纪沅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起跳扣球。
他鼻子有些酸，觉得只是托个球而已，就露出这种表情实在太让人太难为情了。
他别过脸不去看纪沅，可肩上却骤然一沉。
“我扣得帅不帅？”
沈越宴一愣，没有等到夸奖或者埋怨，反而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声音很低：“嗯……很帅。”
本来以为的传球失误却被他扣得这么好……
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看着他垂下的头，纪沅拍了拍他脑袋，认真道：“你也可以的，我相信你。”
沈越宴一愣，看见纪沅已经走回自己的位置了。
脑海中回忆起那天纪沅对他说的那句——
“你想不想打主攻？”
他……真的可以吗？
蓝队还没来得庆祝，裁判却在此时示意持球，绿队得分。
【好可惜啊，本来老婆这么帅的压线球，没想到竟然持球了。】
【救命，我看得要无法呼吸了，这样都算持球吗？】
【呜呜呜不怪你我的宝宝，你已经很棒了！！】
这下沈越宴更羞愧难当了，要是刚才直接垫过去是不是就不会……
“已经很厉害啦，要是我肯定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的。”
孙婧怡揉了揉他银白色的脑袋，笑着安慰他。
沈越宴脸色一红，手足无措：“我……谢谢……”
大家都回过头看着他笑，就连平日总是板着一张脸的陈渡也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一时间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人生头一次在比赛时，没有责怪和排斥，而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沈越宴心头涌上一股酸涩。
蓝队队长萧彦淇示意换人，教练心领神会后向裁判示意。
“蓝队在这时选择了换人，”楚梦楠语气平静，“由五号叶蓁上场，换下了前排的纪沅。”
解说继续补充，“本场比赛由于加入狼人杀元素，因此两队为找出狼人的前提考量，尽量会让所有人都轮换上场。”
换人区，双方向裁判确认后，叶蓁正要走上场地，却听到纪沅忽然叫了他一声。
“叶老师。”
叶蓁身子一顿，回过头。
“您有一把很好用的刀。”
如此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叶蓁当即面色一变。
还没等他说话，只见纪沅已经朝着候场区走过去了。
他皱着眉毛，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怎么不懂纪沅的言下之意。
他看得出，那一球激发了夏凌舒的求胜欲望，致使他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实力。
原本他以为纪沅只是一个实力稍强的小明星，不足为惧。
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错了。
一个能发挥攻手所有潜能的二传才是一个好的二传不是吗？
可他并不害怕失败。
令他感到不安的是纪沅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
这一刻叶蓁终于明白过来，为何纪沅对闻时屿态度暧昧不清，但还是接下了对方的战书。
那是一种来自同类间蠢蠢欲动的明争暗斗。
想通之后，他忽然开始幸灾乐祸的同情起了闻时屿。
纪沅收敛情绪，下场后又变成那副淡然清冷的模样了。
比分来到15:18，绿队领先三分。
球场上，双方你来我往，形成长达一分钟的长回合。
现场气氛焦灼，但最急的肯定是无法让攻手得分的二传。
一传顶住，叶蓁跳传。
纪沅却在这时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缓缓扯了扯唇。
叶蓁其人，倨傲自持，为何唯独对夏凌舒严苛至极？
裁判哨响，蓝队竟再一次被判持球，绿队得分。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因为叶蓁，他其实对自己并不自信。
纪沅抬起头，任凭顶光直射双眼。
世界有几百亿人，仅仅华国就有十数亿，万里挑一的天才甚至都有数十万。
叶蓁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于是他越觉得无能为力，对夏凌舒的要求就越严格。
他怕带夏凌舒走错路，怕夏凌舒后悔和他打排球。
比赛到现在，结果恐怕已经不重要了。
纪沅是狼人，是进了链子的第三方。
他本可以冷眼旁观，可下一秒，他闭上了眼，笑着对萧彦淇打了个手势。
“请让我继续上场吧。”
“现在来到了本场比赛最惊心动魄的时刻，比分15:19，来到了绿队比分大领先。”解说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蓝队在这时选择了换人，看样子是要继续让9号纪沅选手上场。”
楚梦楠微微皱眉，“虽然叶蓁刚才有失误，但发挥一直稳定，组织进攻和二次球丝毫不拖泥带水，现在贸然换下……”
“他换下的竟然是萧彦淇！”
所有人都没想到，纪沅换下来的竟然是经验丰富的队长。
萧彦淇的位置是接应，往往在两点换三点时才会将接应二传和替补接应替补二传穿插互换，为的就是让前排可以有多个进攻支点。
这次单单只是用纪沅换下了萧彦淇，是要在这个时候打双二传了。
但也就意味着，叶蓁的压力会更大了。
蓝队同时叫了暂停。
换人区，萧彦淇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冷汗，纪沅顺势递给他一个毛巾。
“辛苦了，萧队长。”
萧彦淇无奈的笑了笑，膝盖处刺骨的疼痛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微微叹息，本来以为可以撑过一局，但还是小看自己了。
“为什么想打双二传？”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萧彦淇不经意问他。
纪沅偏过头，撞上了正向他看过来的叶蓁的视线。
他扯唇淡笑：“娱乐性质的比赛，不应该让他更有意思一点才更好看吗？”
叶蓁一愣，竟然笑了。
“我大概明白闻时屿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纪沅笑容一顿，看他这反应，饶是叶蓁也被惊到了，他语气似乎带着震撼。
“他还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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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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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些凝固, 毕竟这几天相处下来，闻时屿对纪沅的心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叶蓁虽然跟闻时屿总不对头，但这次他倒真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那小子恨不得让满世界都知道他喜欢纪沅, 到头来竟然还没跟人家表白啊？
“我知道。”纪沅缓缓开口, 倏地抬头嘴角上扬, “叶老师不也很喜欢我的球风吗？”
叶蓁一愣，知道他这话是给他台阶下了。
纪沅这个人, 总是会很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
他略带深意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当拿到丘比特这张底牌的时候, 叶蓁几乎是带着玩味的恶趣味将闻时屿和纪沅绑在一起的。
毕竟他们不是说好了要认真比一场吗？
他偏不想让他如意, 那就和他一起成为第三方, 迎接最后共同的胜利吧。
可当他越接触纪沅，就越觉得他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类型。
看到他身为游戏的第三方，本可以在狼人和好人互相猜忌、你死我活中坐收渔利。
但他还是会不遗余力的为赢得一场比赛而努力。
身为商人, 利益和效率永远是他行事的第一准则。
纪沅的行为却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但他不讨厌, 甚至还有些欣赏他。
叶蓁想, 人若总是活在规则既定的输赢中能有什么趣味？
不如, 就让游戏变得更有意思一点吧。
暂停时间结束。
由于蓝队换上了纪沅，所以前排缺少了一个进攻点。
但由于双二传战术的灵活性, 让整场比赛更加具有看点了。
仅隔着一张网, 纪沅似乎并没有被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影响到，反而瞥了一眼闻时屿。
健壮有力的手臂交叠在脑后, 高大的阴影笼罩而下, 压迫感极强。
比赛前网前选手做出这个动作一方面是为了防止队友发球失误被误伤, 另一方面可以遮挡对手视线, 掩护队友发球。
很显然, 闻时屿把后者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纪沅脊背挺拔, 完全不受影响，反而还能和对方谈笑，“闻老师，这次我就能接你的发球了。”
一般不到非必要情况下，二传不会接一传的。
但是双二传阵容就不一样了，即便是一方接了一传，另一方也可以轻松组织进攻。
闻时屿漫不经心的够勾了勾唇，兴致盎然的扫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的发球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纪沅淡淡扬眉道：“是吗？”
宋祁杨在旁边不由得对纪沅肃然起敬。
居然真的可以这么泰然自若的挑衅世界冠军，这也太狂妄了。
“发球过网，孙婧怡一传接起来了，球到了叶蓁手中，蓝队其余选手开始跑动。”
叶蓁起跳触球，姿势完全看不出这球要传给谁。
纪沅却在这个时候极为刻意的扫了闻时屿一眼，而后悄无声息的绕到叶蓁背后，助跑起跳。
闻时屿神色一凝，他自然是捕捉到纪沅在故意迫使他预判。
很拙劣的诱饵。
甚至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你猜这球是不是我扣？
他眯了眯眼，并未轻举妄动，看着叶蓁将那颗球传给了后方。
“陈渡的后排进攻，想必叶蓁并没有为刚才的失误所影响，这颗球很精准。”
陈渡身为目前队伍中最强有力的进攻点，即便是在后排进攻，气势依旧强悍。
球急速飞驰，绿队后排不出所料的将这球接飞了。
16:18
积分器跳动。
虽然仅有一分，但比分正在逐渐追上来，让蓝队有了喘息的机会。
【吓死了，我还以为叶蓁要把球传给纪沅呢】
【但是对面前排有闻队的拦网真的很难得分啊，太佩服叶蓁的心理素质了】
【我紧张的都要晕过去了，要是我肯定慌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这个所有人都努力争胜的间隙，弹幕却提出疑问——
【等会儿，他们不是狼人杀吗？狼人呢？一个个都打得这么卖力，到底哪个是狼人啊？】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真看不出来谁在演啊喂】
【首先排除萧彦淇，感觉他要是不下场，我都怕他旧伤复发……】
【也绝对不可能是我家沅沅老婆还有宴宝！！！】
【至少芋圆狼人和第三方都不是吧，这两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都用来怎么互相针对了……】
【先别管谁是狼人了，相爱相杀组我磕疯了！！】
几分过后，蓝队的暂停已经用完了，因此目前只能背水一战。
绿队在这时叫了他们本场第一次暂停。
纪沅趁机休息了一下，他坐在长椅上，安静的用手转着球。
球在指尖飞速旋转，可他内心却平静如水。
见他不说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人过来打扰他。
他在想，闻时屿会想怎么打后面的比赛。
凝神片刻后，指尖的球停止转动，他反手将它抱在怀里，露出一丝笑容。
暂停时间结束，闻时屿后排发球。
他视线像远处望去，在心中预演后，锁定。
虽然他发球实力很强，但只要接下这球之后，他就会被自由人替换下场。
对面场上少了他，会更好打一点。
所以这就需要一传务必要接下了。
抛球起跳，又是一如既往的暴力跳发。
本以为这次他又会发到自由人的位置，可这球飞过来的角度十分刁钻的冲着纪沅飞过去了。
纪沅早有准备，毕竟他早就想要接对方的发球了不是吗？
可一瞬间，纪沅顿住了。
【救命，老婆这是吓傻了吗？啊啊啊快去接呀】
【这力道感觉砸在身上是会去世的程度……】
他身子一偏，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躲过了过去。
“砰——”
球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可纪沅却笑了，眼中毫不遮掩的笑意似冰雪消融一般晕染开来。
他把手掌展开，双手举过头顶，甚至自信到没有去看身后，而是将目光移向裁判。
即便是世界冠军，只要是人，都会被影响。
没有人可以百分百概率把球发在界内，闻时屿也是。
只不过他主动干预，将对方发球失误的概率上跳了那么一点而已。
司线员高高举旗。
发球出界。
看到这一幕，弹幕瞬间炸了。
【我靠，虽然很想看老婆接闻队一传，但是这个预判出界也太帅了！！】
【是个人看到球飞过来都会被吓到然后下意识去接球吧，你们二传的心理素质都那么强吗？！】
【啊啊啊老婆你要帅死我了！！真男人永远不回头看爆炸！！】
在球发出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不大对劲了。
闻时屿低头看了眼手掌，复而抬起头，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竟和纪沅毫无偏差的对视了。
对面那人的脸依旧漂亮冷淡，但此时却对他笑的毫不吝啬。
狡黠又得意。
闻时屿恍然，脑海中的疑问在一瞬间清明了。
为什么纪沅一定要在刚上场的时候故意说想接他的发球。
即便是要打双二传，也没必要把难以处理的发球自己包揽。
为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发球极吃状态这样的事情，世界皆知。
但只有纪沅完全拿捏住他这项弱点，而且竟然还成功了。
闻时屿不耐的眯了眯眼，眼眸中锐利锋芒尽显。
“比分现在来到了19：23，从闻时屿轮换到前排后，状态极佳，连得五分！”
解说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世界冠军！”
四分的分差，让蓝队这边状态有些低迷。
叶蓁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体力逐渐下降的纪沅，问他：“用不用歇会儿？”
纪沅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摇了摇头 ，“没关系。”
双二传的阵容让二传和攻手的跑动大大减少，可对方好像是为了故意针对纪沅一般，总是扣出一些不好处理的球。
他有料到，对面会是这样的战术。
将额前碍事的碎发捋到脑后，纪沅长舒一口气，缓缓笑了，走过去跟叶蓁说了些话。
叶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哨声响起，对面继续发球。
来往两个回合后，纪沅垫球给叶蓁。
叶蓁扫了他一眼，起跳传球。
对面宋祁杨神色一动，又是自接自扣？
他预判起跳，但纪沅却没在第一时间起跳，宋祁杨暗叫不好，再次起跳拦网。
可纪沅扣球的力道却在击球的瞬间骤减。
“9号纪沅吊球，被对面自由人苏芷晴接起来了，球又飞回了绿队场地，位置不太好。”
球朝着夏凌舒飞驰而过，他心下一紧。
夏凌舒不擅长处理这样的球，因为和叶蓁打排球这些日子里，都是等对方给自己传球，然后得分。
即便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有自由人去处理，但现在自由人却不在场。
他身子僵在原地，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
这球要是没救下来，他不会又要挨骂吧？
越来越近了，可他还是没动，以至于当他察觉用脸接球已经比用手接球现实更多的时候，他脑子忽然一抽。
骤然转身，前身向后仰，身子在一瞬间腾空。
与此同时，凌空一脚。
夏凌舒狠狠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天昏地暗的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他恍惚间听到一声哨响。
【我靠这什么？！倒挂金钩？？？】
【我就说这节目没点才艺不能上吧！！你们一个个都在表演杂技吗？】
【我笑死了，我还在想他杵那半天到底要怎么救球呢，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
【不像是刻意练的，像是还没忘干净的哈哈哈哈】
“滚起来。”
叶蓁面色复杂的给他拽了起来。
“呜呜呜，蓁哥我错了。别打……”
叶蓁眼皮狠狠跳动了两下，“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暴力狂，得分了还要打你？”
夏凌舒什么都没听清，却精准的捕捉到了“得分”两个字。
他猛地跳起来，不敢置信：“得分了？！”
叶蓁不耐的扫了他一眼，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夏凌舒自己都没料到，“我靠，我也太牛逼了。”
叶蓁没理他，只是低头仔细品味着纪沅刚才的话。
他说，让他不要太过在意让夏凌舒得分。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多在意一下其他，比如救球。
长此以来，他一直苦于没办法将夏凌舒的天赋发挥到极致，但却忘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思维误区之中。
排球，得分不是全部。
就像刚才那种极尽滑稽的救球，一样可以得分。
这样简单浅显的答案，竟然最后是纪沅让他明白的。
叶蓁叹了口气，看着纪沅的视线逐渐柔和了起来，然后郑重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纪沅莞尔一笑，“叶老师，我说过的，你有一把很好用的刀。”
叶蓁颔首，望着夏凌舒的眼神深邃而又沉默，“你说得对，但我并不觉得他是我的刀。对我而言，他只是他自己。”
同为二传手的纪沅自然可以感同身受，不过还是随意感叹一句，“叶老师，你真的很在意他啊。”
叶蓁没否认，“他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纪沅愣了一下，虽然很好奇他们两个既然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是一个姓氏，但还是很知趣的没接着追问。
比赛继续进行，绿队再得一分。
20:24
刚刚追赶上的一分，又被追了上来。
“比赛终于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绿队以四分之差拿到了本场比赛的赛点！”
解说话音一落，全场骤然沸腾了起来。
因为绿队下一个发球的，正是闻时屿。
闻时屿双手持球，注意力高度集中。
抛球，起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在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情况下，这颗球将会是致命一击。
宛如一阵罡风席卷而过，速度迅猛而暴力。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那颗球重重的砸在了对方界内。
长哨响起，积分器跳动。
20:25
0：1
“闻时屿一记暴力跳发，无触球得分，为本场比赛画上一道浓墨重彩的句号！”
解说鼓掌，“绿队1:0领先蓝队一分！”
楚梦楠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为他鼓掌庆祝。
蓝队所有人仿佛忽然回过神来，怔然的看了眼计分器。
虽然比赛的输赢跟最后的输赢关系不算太大，但在所有人都尽力去赢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觉得无所谓。
萧彦淇见状，上前笑着安慰他们：“我们已经很厉害了，要知道对面可是世界冠军闻时屿。”
头一次这么夸闻时屿，萧彦淇没想到是在安慰队友这里。
虽然是安慰，但萧彦淇是真心实意觉得他们队厉害的。
本来就是临时组建的队伍，又只有三天的练习时间。
正式比赛竟然很少有失误，配合得也很好。
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他扫了一眼平时最冷静靠谱的纪沅，想让他帮忙接着打圆场，可下一秒却听纪沅说：“下次一定。”
萧彦淇一愣，“什么？”
纪沅抬眸对他一字一顿的说：“下次一定赢。”
他刚想说话，但他这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旁边的人瞬间愤懑了起来。
夏凌舒：“对，下次一定赢！”
叶蓁：“……同意。”
孙婧怡：“看我不拦死他！”
陈渡：“……”
是不是有点过于热血中二了……
不过很好，没有被打击到自信心反而愈挫愈勇。
他视线幽幽的看向好像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沈越宴，其他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沈越宴抬起头发现大家似乎好像都在盯着自己，像是在用眼神强迫他一起和大家放狠话一样。
他身子一僵，白皙的小脸逐渐涨红，声音细如蚊呐：“我……下次一定练好二传。”
纪沅没忍住笑出声，“嗯，加油。”
大家也一起大笑了起来。
萧彦淇这才放下心来，“回去吧。”
换衣间。
沈越宴换好衣服，看着纪沅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他犹豫再三，小声问：“怎么了？”
其余人换好衣服后，都去场地等着看下一场比赛了，因此换衣间里只剩下他们了。
纪沅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你先去找队长他们吧，我待会就去。”
沈越宴这才点了点头，以为他只是太累了。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
“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呢！”
宋祁杨在门口张望，看到沈越宴后眼前一亮，他边走进来边说：“下场比赛快开始 了，再晚来不及了。”
说罢，也不管沈越宴是如何一步三回头，就直接给他拽走了。
纪沅不由得失笑。
由于刚洗过澡，水滴顺着头发缓缓滴落而下。
一，二，三……
恍神间，纪沅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数了起来。
他骤然回神，按了按脑袋，强迫自己不要数下去。
可复而抬头，看到对面整整齐齐用序号排列的衣柜，他潜意识又开始作祟了。
一，二，三……
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他茫然的垂下了脑袋。
焦虑烦躁瞬间席卷而来。
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战栗，他缓缓站起身来，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不语。
我……洗过手了吗？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可焦虑的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他感觉身子忽然很沉，在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几近绷断的瞬间，他听见好像有人在叫他。
“沅沅。”
闻时屿下场后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准备去场地找纪沅一起看下场比赛。
正巧看见了宋祁杨，跟他说纪沅还在更衣室，于是他便又折回来了。
可没想到他刚一进来，就发现纪沅差点摔倒在地。
他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他，大手扣住他的肩膀这才让他没有摔倒。
他低下头想问他怎么了，可是看到纪沅正用一种茫然无措的眼神看着他，狭长的眼尾泛着微红，泪痣嫣然夺目，澄澈见底的双眸泛着水汽。
许是姿势不太舒服，让他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靠了靠。
他看见纪沅张了张嘴，声音很小的喊了他一声：“闻老师。”
语气乖得不行——
这里稍微提一下，沅沅有轻微的强迫症，前面埋了一些伏笔，可以找到蛛丝马迹。不过并没有太大影响！！大家安心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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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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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时屿脑子一瞬间炸开了, 扶住他的手臂僵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从没见过纪沅这个样子。
场上的他意气风发、恣意鲜活，场下的他即便是在清冷淡然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可现在他看到纪沅眼神空洞麻木, 如同一件极易破碎的瓷器。
熟悉的花香飘在周遭, 却让闻时屿生不出任何一丝旖旎的心思。
他扶他坐了下来, 微微叹了口气，右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像是怕惊扰了他一般, 闻时屿语气放得很轻，应道：“我在。”
纪沅回过神来, 身子被他半圈在怀里, 干净低调的薄荷香虽然很淡, 但是闻着很舒服。
见他不说话也不动，闻时屿皱了皱眉毛，但表情却没有丝毫不耐, “怎么了这是, 低血糖吗？”
纪沅终于摇了摇头。
见他有反应, 闻时屿这才笑了一下, 仿佛想到什么一般，他忽然将左手伸进兜里, 不知道在找什么。
“没低血糖的话, 也吃颗糖吧。”
只见闻时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颗薄荷糖。
由于另一只手还在揽着对方，因此撕开包装袋就显得不是很容易了。
屋子里很安静, 除了衣服间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 还有异常清晰的塑料撕开的声音。
“给。”
半透明的糖被送到嘴边, 这次闻时屿却猝不及防的塞进了他嘴里, 清凉甜腻的味道骤然在味蕾中蔓延。
纪沅怔了一下, 抬头看他。
闻时屿眉梢上挑, 问他：“甜不甜？”
纪沅小声的“嗯”了一声，心说哪有糖是不甜的。
但他还是答道：“甜。”
糖含在嘴里，让他语气有些含糊不清。
闻时屿心中一动，见他状态好了不少，嘴角这才缓缓勾起，又问他：“所以怎么了这是？输给我不高兴了？”
纪沅无言的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而疏离：“我没有。”
闻时屿倒是乐了，“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啊。”
纪沅继续沉默。
他垂了垂眼，抢过他手里还没扔掉的包装纸，在手里把玩。
在闻时屿的视野盲区，纪沅露出一丝茫然不解的神色。
不管是刚下车时递给他的暖宝宝还是这颗薄荷糖，甚至细节到对方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无数细节叠加在一起无一不在告诉他——
这个人喜欢他。
印象中，从他记事起就已经在队里跟着教练训练了，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并不懂这样的感情。
也曾有人在期间对他示好，但当他对那些人视而不见，态度一如既往，久而久之对方也全都会选择放弃。
可闻时屿却置若罔闻，依旧待他如常。
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叶蓁刚才的话。
他指尖一颤，复而抬起头和闻时屿对视。
对方坦然的回望着他，原本冷锐锋利的神色在此时却显得温和轻柔。
闻老师，喜欢我什么？
纪沅在心里小声问。
我这样无趣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闻时屿见他又低下了头，他下意识也跟着他一起低下了头，但在看到他握着糖纸的指尖肿胀，微微泛白。
半敞的手心还有几道红痕。
闻时屿愣住了。
他不敢想那几道红痕是怎么来的，但他却知道，手指这个样子大概率是在水中长时间浸泡的。
他心里发酸，之前由于出于好奇，他认真打量过纪沅的手。
手指纤长，白皙细嫩。
看得出是精心保养过的。
他喉咙艰涩。
因为他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对传球要求严苛到极端的二传这么对待自己那双宝贵的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问为什么。
张了张嘴，仿佛是在考虑怎么措辞才能将他的心中所想不是那么突兀的表达出来。
“嗯……其实我并不是个别扭的人，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但是我不懂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说到这儿，他笑着叹了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勇气一般，“我自认我并不完美，甚至你不知道，我以前脾气是真的非常不好。不过你放心，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我敢保证，不会对你发脾气的。”
“还有就是，我看得出你真的很喜欢打排球，所以以后你什么时候想练习，我都可以陪你。或者你想去哪里……”
说到这儿，闻时屿顿住了，他知道凭借纪沅的实力，早晚会走上国际的。
他想去哪里呢？F国还是Y国？又或者和他一起待在华国……
没关系的。
去哪里都好，不在他身边也好，只要他高兴。
想到这儿，他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无所适从的摸了摸后脑，他才又开口：“总之钓着我也好，怎么样都好，在你直接拒绝我之前，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嗯，让你感觉到困扰的。”
这不是一个正式的表白，甚至都称不上表白。
可还是让纪沅瞳孔一缩，知道他话还没说完。
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一般，他刚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他看见闻时屿握着他指尖，力道很轻，小心而温柔。
接下来该说什么呢？
问他为什么要在洗冷水澡之后还不忘记吃感冒药，还是问他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手，或者问他对自己为什么这么苛刻？
闻时屿又深吸了一口气，他什么都没问，只是俯下身子，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手，一触即分。
郑重而虔诚。
他说：“沅沅，不爱我没关系，我希望你可以更爱自己一点。”
吻在手背上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一般，有点痒。
纪沅身子一颤，感觉到肩膀一沉。
是闻时屿脱下外套，搭在了自己身上。
他甚至没有他，就转身离开了。
纪沅懂得，他这番话不是不负责任的撩拨，而是在被无数次无言拒绝后依旧义无反顾的向他袒露心意。
纪沅在比赛前看过他曾经大赛时的录像。
年少成名的他是如此的恣意张扬，耀眼夺目。
同样的让人心生希望与向往。
可这样的人居然如此卑微的说，在你拒绝我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感到困扰的。
原来在爱情中，再伟大的人都会变成胆小鬼。
过了许久，纪沅才站起身来，他攥了攥手心里的糖纸，最终还是没扔掉。
*
闻时屿刚从更衣室这边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楚梦楠。
见到他之后，对方眼前一亮，仿佛是专门来找他一般。
“闻队，好久不见。”
闻时屿不动声色的笑了，语气懒散：“现在该我叫你队长了。”
楚梦楠知道闻时屿是准备故意跟他生分了。
他微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
闻时屿倒是直来直去，语气带了一丝不耐烦。
楚梦楠一愣，也不绕弯子了，“小林的事情，我还是不相信是你干的。”
闻时屿挑眉，提到林致，他没避讳，反而来了兴致一般的缓缓笑了，“所以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信我？”
他随意的伸了个懒腰，继续懒洋洋的说，“那你还真是错了，这事儿不仅是我干的，而且我还亲自给他送进去呢。”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楚梦楠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闻时屿低笑，“我先前还在纳闷，为什么我瞒得这么好，怎么一转眼大家就都知道了。”
顿了顿，他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但还是哼笑了一声，“把所有人玩弄在鼓掌间的感觉怎么样啊楚队长？”
他这话一出，楚梦楠也不装了。
他冷笑，“那又怎么样？现在林致进去了，你又一声不响的退役了。”
说到这儿，他又愉悦的笑了，“说起这个，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把事情压了下来，他们怎么会觉得你是心虚，让林致替你顶罪的呢？你现在要回去，你觉得他们还会接受你吗？”
闻时屿倒也不慌，反而似是而非的问他：“那你呢？这个队长的位置，是你想要的吗？”
一提到这个，楚梦楠的表情忽然狰狞了起来。
因为闻时屿是故意的，他知道楚梦楠的心结是什么，所以故意戳中他的痛处。
都是差不多同样的一批人，为什么闻时屿可以带他们夺冠，而换成了楚梦楠，却让男排在这两年连半决赛都无法踏足。
网友铺天盖地的谩骂，队友间的不信任，让他已经疲于应对了。
所以楚梦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希望闻时屿回到国家队的人。
给他一个烂摊子，再继续看他笑话，何乐而不为？
“是不是我想要的重要吗？”楚梦楠想到了什么，他眉宇舒展开了，“不除了你我之外，没有人知道真相。高傲的闻队长，你会纡尊降贵的跟他们解释吗？”
楚梦楠仿佛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一般，他抬起头看着闻时屿，仿佛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得居高临下起来。
他语气笃定，“你不会，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
“所以我当不当这个队长真的无所谓了，看着你纠结痛苦继续被你的好队友误解，我还挺高兴的。”
闻时屿刚想说话，却被身后一道冷淡的声线打断了。
“不，你错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闻时屿身子一顿，他偏过头看见纪沅朝着他一步步走来，然后继续说。
“他不说，我可以帮他说。”
声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所以打败他的永远都不会是你，懂了吗？”——
改了一下时间线，就是把闻队和楚的这段放到后面了。不影响阅读~
关于林的这个伏笔明天就可以正式揭晓啦，终于不用憋着了哈哈哈感谢在2024-01-03 20:41:40~2024-01-04 22:0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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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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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不知怎么竟让楚梦楠骤然觉得后背一寒。
“是你。”
他不动声色的眯眼看着他，立马就认出他来了。
他对纪沅印象极深，起初当他拿到对方的选手档案时, 本以为纪沅只是一个擅长发球的业余选手罢了。
可没想到这场比赛刚一开始就让见过无数天才的楚梦楠都赞叹不已。
面对那么多职业运动员纪沅竟然可以做到这般冷静沉稳, 甚至展现出的实力也远超他对一个小明星的预期。
甚至可以说, 目前国内顶级二传的水平也就如此了。
所以当他看到纪沅平平无奇、只有大学时参加过校排球队履历时，他真的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想到这儿,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眼纪沅。
赛场距离解说台那么远尚且都能看得出他长得漂亮，近距离观察下果然让人惊艳不已。
见他身上披着不太合身的外套, 他又看了眼只穿了件上衣的闻时屿, 笑得意味不明。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
但他显然没把纪沅放在心上, 只当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罢了。
后退一万步讲，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小演员能掀起什么风浪？
于是他又笑了，“你误会了, 我在跟闻队长叙旧呢。”
谎言拙劣, 不过他知道闻时屿向来心高气傲, 肯定不会希望这样的丑事被别人知道的。
更何况还是心上人。
纪沅没理会楚梦楠, 只是偏头睨了闻时屿一眼，问他：“是么？”
但出乎意料, 闻时屿的回答居然是否认的, “不是。”
闻到身侧飘来一阵清冽浅淡的薄荷香，闻时屿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纪沅身上已经染上了他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的慵懒一笑, 可垂眼间耳根却逐渐泛起了红。
纪沅声线淡淡：“楚队长, 您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吧？”
楚梦楠嘴角笑容僵了一下, 眼见着被戳穿, 他当即也不装了。
笑着摸了摸下巴, 便听他道：“哦……那成啊, 你当然可以帮他说，不过你又没了解过整件事情的始末，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没错呢？”
纪沅微微勾了勾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脊背发凉。
他声音冷淡，但语气极为笃定，“世锦赛决赛那场，你们队副攻是故意让他受伤的。”
话音一落，就连闻时屿也不由得怔住了。
两年前，世锦赛男排决赛，华国队对战Y国队，在第四局华国队2:1领先Y国队的前提下，闻时屿受伤了。
以至于Y国赢下第四场比赛，以2:2扳平比分。
决胜局队长无法上场，华国队气氛降至冰点，只能无奈背水一战。好在最终华国队力挽狂澜，以15:13的比分险胜Y国队，拿下世锦赛冠军。
比赛受伤对运动员来说算是常事，更何况那场比赛华国队已经夺冠了。
他手受伤的那段过程就算当时在现场的观众大抵都不太有印象了，再加上闻时屿曾人为干预过网上所有关于这场比赛的录像。
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刻意去探究他那场比赛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闻时屿讶然的盯着他，却听见纪沅又继续说。
他语气向来都是平铺直述、冷静淡然，可这此话中却带了些讽意。
“你说一个曾经敢公开质疑教练、刚进队就和队友矛盾不断又死性不改固执己见的人，究竟为什么会在知道队友故意让自己受伤，不仅不去追究还帮对方刻意隐瞒？”
他敛下了眼底的情绪，又说：“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个人大概是个傻子。”
为了今天的比赛，纪沅特意找到了很多闻时屿大赛上的录像，直到翻到了两年前世锦赛决赛那场。
他向来认真细致，起先也只是觉得那段很奇怪而已，前后每帧虽然衔接顺畅，但鬼使神差地，纪沅反复回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才让他发现了不对劲儿。
被队友背刺这样的事情，纪沅跟他感同身受。
打假赛和兴奋剂是所有运动员都该避之不及的。
抿心自问，如果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在兴奋剂检测结果出来之后，他会怎么办？
纪沅没想过，但他自认做不出这样以德报怨的事情来。
闻时屿也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一直怀着疑问，直到撞见了闻时屿和楚梦楠刚才的对话。
在听到纪沅用那么一大串词语形容他之后，闻时屿就知道自己之前那些破事纪沅恐怕已经全知道了，他表情没绷住。
不过虽然知道纪沅一向聪明，却还是没想到他居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发现这么隐晦的事情。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直到纪沅说他是傻子。
闻时屿愣了一下，没说话。
楚梦楠表情复杂的看着纪沅，惊讶于对方为何知道内情的同时，他自然也懂他的言下之意。也明白不管自己再说些什么，对方也都不会改变想法了。
继续纠缠下去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了，他冷哼一声，扔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你最好有本事能说服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闻时屿的队友了。
楚梦楠走后，长廊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纪沅扫了他一眼，他虽然心中有疑问，但却没问出口，只等闻时屿自己开口跟他讲。
可闻时屿仿佛并不当回事一般，慢悠悠的侧过身子，靠在墙上。
他抬眼看着纪沅，然后笑道:“你看我比赛了。”
纪沅“嗯”了一声。
闻时屿眉梢轻挑，“为什么看那场？”
纪沅垂眼，“没，就随便看看。”
闻时屿“啧”了一声，不知道信没信。
见他没了下文，纪沅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到嘴边却只淡淡说了句，“……算了。”
他转身要走，可却被闻时屿又拉了回来。
对上他无奈的视线，纪沅听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别走，我不是不愿意跟你说，就是害怕你听完之后觉得我有病。”
纪沅转过头看了眼他拉着自己胳膊的那双手，又抬起头似笑非笑的开口：“闻老师，那您觉得你现在是正常的？”
闻时屿一噎，心想也是，先前再叛逆的事他恐怕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这么想着，他才缓缓开口道：“还是林致那事儿，大概是世锦赛开始的前一阵子吧，那时候我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儿了，不过直到开赛的前一天我才知道，这小子竟然准备背我们赌球。”
说到这儿，纪沅睫毛一颤。
他怎么会不知道“赌球”的严重性。
国家法律严格禁止任何人参与赌球，但却仍有许多地下非法机构组织赌球活动。
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这种行为不仅仅是自毁前程，最重要的触犯了法律，不容姑息。
“好在发现及时，他也没来得及下注，我让他自己去跟教练坦白，但是他哭着我跟说，这是他头一回赌，他母亲病重又实在凑不出钱，这才出此下策。我当时挺生气的，问他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跟我说，又问他妈医药费还差多少，他说一百万。”
说到这儿，闻时屿好像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继续说下去了：“我当时没多想，这些年在队里也赚了不少，就把钱给他转过去了，看着他付了‘医药费’，后来一直盯着他，想等比赛结束再交给教练处理。”
听了这些，纪沅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还是冷静的等着闻时屿继续往下说。
“然后比赛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当时真挺纳闷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是为了让他们好好把比赛打完，就什么都没说。”
“后来下场的时候，他自己主动找我来忏悔，说他鬼迷心窍，只是想让赔率更高一点。说来也奇怪，我那时候听完居然一点都没生气。这次我没听他狡辩，我报警了。”
“我答应帮他照顾他妈，但是……”
他叹了口气，纪沅神色一动，隐约猜到了结果。
“他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林致犯了事被关进去了，气血攻心之下就去世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知道，当时他母亲的医药费，其实只差了五十万。”
言下之意，他给林致的那一百万压根没被他用在他妈身上，而是他随口扯了的谎，这人满口答应得好，结果转头就把钱用在赌球上了。
闻时屿只觉得讽刺，一个在国家队这么多年又拿过那么多世界冠军的运动员，竟然连五十万都拿不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次其实也不是他第一次赌球，之前的钱连同我给他的，都被他一次输光了。他平常跟队里的人关系都挺好的，那时候又刚拿了冠军，教练给我们放了几天假，我怕他们接受不了，就先没跟他们说。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到他们耳朵里就传成了那样……”
说完，他却忐忑了起来，只能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纪沅。
在心底藏了两年的秘密，乍一下被说出来，闻时屿感觉轻松了不少。
虽然他知道林致母亲的死跟自己没关系，但是总觉得要是自己要是能更谨慎一点，会不会就不会到这种地步？
这两年来他反复思考过，意识到当时确实是没有考虑周到。
纪沅听完，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评价道：“嗯，你是对的。”
闻时屿虽然觉得奇怪，但悬着的心还是瞬间放了下来，可下一秒他却听纪沅又补充了一句，“是挺有病的。”
闻时屿：……
纪沅淡淡的说，“闻老师，你不应该相信一个赌徒。”
闻时屿颔首，不否认。
可纪沅又道：“但同样你也不该不相信你的队友。”
闻时屿愣了一下，看见纪沅忽然抬头冲他弯了弯嘴角，“人都是是会先入为主的，更何况你连一个解释都不给他们就直接走了，你有苦衷谁又会知道？”
“我大概能看得出，虽然你刚当上队长那阵他们都不太服你，但后来大家都是打心眼佩服你的。”纪沅又淡淡地笑了笑，“所以就像你当初相信他们一定能赢得那场比赛一样，你也该相信他们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闻时屿恍然明白了过来。
世锦赛最后一局，即便在他受伤的前提下，闻时屿也没觉得他们会输。
甚至在候场区看着他们赢下比赛时都想了些什么，他现在也依旧记忆犹新。
排球是团体运动，任何一名运动员的地位都不应该被捧的过高。
即便这个人打破了华国排球一惯墨守成规的战术布阵，用自己独见独知的见解带领华国男排走向了世界之巅。
所以媒体对他再多的溢美之词他都不屑一顾。
华国排球不需要世界巨星，荣耀是属于他们所有人的。
“你说得对，但是我当时真的挺烦的。”闻时屿扯了扯嘴角，“现在想想，当时选择退役确实不应该。”
纪沅点了点头，又问：“那后来呢？”
他不觉得闻时屿当时选择退役只是因为冲动。
闻时屿神色微动，笑得漫不经心：“当然是把那个组织的一锅端了。”
与其去劝服一个赌徒浪子回头，不如直接从源头去解决问题。
他话虽然说的轻松，但纪沅知道过程肯定不会简单。
这样的组织，大多都是有所依仗才会如此猖獗，其中过程的艰辛也只有闻时屿自己知道了。
纪沅看着闻时屿，比起比赛录像中的骄傲张狂，眼前的他却是慵懒随性，自敛锋芒。
纪沅暗自觉得好笑。
视线移到他随意下垂的手腕，腕骨处上次的淤青还未消下去。
纪沅知道他穿着外套时总会下意识把手插进兜里。
可现在外套搭在他的肩上，纪沅才意识到，估计在那场比赛受伤后，他手腕大概就极易伤到了。
运动员的伤病通常是不可逆的，这样的无妄之灾任凭谁都不会甘心。
即便他把真相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也没想过就此埋怨任何一句。
……还真是个傻子。
纪沅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一点，“闻老师，辛苦了。”
闻时屿笑着应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愿意信我。”
纪沅眉稍微挑，不由分说把外套脱下扔回了他怀里。
薄荷夹杂着淡淡花香，在空气中四散开。
“那就答应我，在我打败你之前，不要输给任何人。”
*
等所有比赛结束后，淘汰投票便开始了。
广播响起一阵电流音后，开始播放：“天亮了，昨天晚上是平安夜。”
在纪沅意料之中，毕竟沈越宴虽然嘴上说要毒宋祁杨，但也还是会顾全大局的。
由于当被投票出局的选手所在阵营没有获胜时，选手将会直接淘汰。
因此，所有人在投出这一票时都非常谨慎。
纪沅没什么想法，在蓝绿两队简单商议过后，他准备随大多数人投票。
毕竟最多还有两场比赛，所以目前来说谁也不能百分百确认到底谁是狼人。
鉴于上局他表现突出，因此暂时还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最后结果出来时，不出意外淘汰的是蓝队的一名替补成员。
大概是觉得面对世界冠军没有丝毫胜算，再加上队伍中业余选手太多，他打心眼里觉得根本不可能赢，所以在被替换上场时打得并没有多投入。
不尊重比赛的人，大家投他出局也不会有太多心理压力。
第二场比赛如期进行，这次他们倒没抽到第一个上场，所以在比赛前可以选择看其他队伍的比赛或者自由活动。
闻时屿进场后去了观众席，球迷看着他走过来，虽然都很有礼貌的克制住激动，但是能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小声惊呼。
纪沅刚一坐下，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难掩兴奋的声音：“闻队，我是你粉丝，能给我签个名吗？”
他伸手向闻时屿递了一个很精致花哨的本子，表情有些期待。
闻时屿眼神扫过去，非常官方地笑道：“谢谢喜欢，但我认为运动员不需要粉丝，我还是更希望大家都因为我而更喜欢排球。”
那人表情一僵，递本子的手在空中瞬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但闻时屿却还是接了过来，挑眉问他，“要签什么？”
那人红着脸欲言又止，“随便写点什么就好了，不过您能不能再帮我要个沅沅的签名……”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闻时屿挑眉扫了纪沅一眼，竟然一口回绝：“那不行，他的签名我还没有呢。”
那人瞪大了眼睛，表情虽然稍显失望，但也表示理解。
纪沅无奈看了他一眼，“闻老师，你怎么连个签名都要跟人家争。”
闻时屿满不在乎，“但是我想要啊，等回头你给我签几张呗。”
纪沅语气平淡，神色有些古怪：“你妹妹有不少吧。”
“那怎么能一样。”
自从上次闻浅溪误把他们的合照发在大群里之后，闻时屿就和纪沅解释过闻浅溪是他的粉丝了。
闻时屿笑着靠了过去，“我想要纪老师的to签。”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蓦然让纪沅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意味。
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被激起了波澜一般微微一动。
似乎是懒得跟闻时屿继续掰扯，纪沅没理他，抽出了他手中的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低头间，稍长的发丝随着动作不小心蹭到了闻时屿的脖颈，带来一阵痒意。
看到纪沅板板正正的签名，闻时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他还以为他们明星都会用艺术签名呢，不过倒真是字如其人，清隽秀丽。
要签名的那人在后面听了全过程，瞬间面红耳赤，感觉光凭脑补就能把自己磕晕过去了。
天啊，他是磕cp的天才吧！
看到那人的反应，纪沅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定执意要自己的签名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cp粉。
他并没在意，可余光却瞥见闻时屿低头签名的动作遮遮掩掩，不知道在干什么。
纪沅有些好奇，甚至已经联想到对方是不是在本子上画了爱心之类的东西了。
可闻时屿很快就签好了，递给后面那人的时候，纪沅看到他只是把名字签到了自己的下面，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字迹虽然能看出是认真写的，但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不动声色的移过视线，纪沅一瞬间被自己刚才的想法震撼到了。
原来画爱心什么的是可以被他接受的么……
闻时屿不知道纪沅在想什么，他本人看起来心情甚是愉悦，手臂搭在身后的椅子上，低头跟继续对方说话。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CP粉都要磕疯了，纷纷在组队的临时群里尖叫。
【[图片][图片]要到签名了！！但是被正主疯狂塞饭的我真的有些无助……】
【我靠我靠！[图片]这两人靠得也太近了吧！！闻队你表情不要不那么宠溺啊啊啊！】
【我的妈！！正主亲自下场喂饭，我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他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什么也不说了，姐妹们上横幅啊！！】
闻时屿球迷的素质普遍很高，毕竟不排除节目组有剧本炒cp的嫌疑，所以她们都心照不宣的没在正主面前公然磕cp。
但现在正主都已经下场带头发糖了，那她们还矜持什么啊！！
本来为了比赛结束后打卡拍照而准备的横幅却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于是整个场地的画风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干了这杯酒，芋圆do一宿！”
“一起打排球是你的谎言，但闻队爱沅沅无需多言。”
“副攻配二传，不磕芋圆有点难！”
身后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吵得闻时屿忍不住皱了皱眉毛，直到他定睛一看——
头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多出了好多条不合时宜的横幅，上面的内容就连见过大场面的闻时屿都没忍住瞳孔一震。
真·舞到正主头上。
见他这反应，纪沅蹙眉，准备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闻时屿当即一个激灵，一把揽过纪沅的肩膀，阻止他往后面看。
但由于挨得实在太近，再加上实在心虚，这一动作就好像把纪沅抱在了怀里。
身后的尖叫声更大了。
意识到这点后，闻时屿耳尖红了。
但要是放任纪沅看到后面的横幅，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左右为难之间，他轻咳了一声，“我忽然想出去透透气，你陪我吧。”
纪沅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闻老师，你想透气的话没必要先捂死我。”
闻时屿：“……”——
横幅前两条来源网络，后面那个我自己编的。
另外作半个法学生，解释一下攻这里行为的合理性：
1.在攻的视角里，他主观是受到队友的欺骗，以为对方是第一次赌球，且尚未着手
2.攻在第一时间对其进行批评教育，并严加看管，且转给了队友医药费，因此在攻眼里，队友已经放弃赌球并不会再去赌球了
3.赌博罪需要以盈利为目的或以赌博为生，因此队友只是赌博行为，赌博行为不构成犯罪，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违法行为，所以在攻的眼中队友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这个行为，所以在攻的主观里，队友既不犯法也不犯罪，最多算是差点误入歧途，因此继续让他上场情节合理
4.且攻还有让对方向教练坦白的行为，只是念及对方情有可原，才打算后续再处理（划重点，并不是不处理）这里的处理也不是规章的处理，而是类似于规制约束的处理，是言辞警告和批评教育
5.攻在得知真相之后，立刻选择报警，没有丝毫包庇行为
6.法律遵循主客观相统一原则，因此攻在不知情受蒙蔽的情况下，同样也不够成违法和犯罪，甚至攻还是被队友诈骗的受害者
7.攻最后将违法组织一锅端是通过正当途径搜集证据，正当流程举报的
综上所述，一切合情合理合法没有违反任何相关法律法规和规定制度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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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对方手臂肌肉有一瞬间的僵硬, 再加上即便他这么说也没见他第一时间就放开自己，纪沅也猜到大概后面应该有什么不方便让自己看到的东西了。
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纪沅勾了勾唇角, 偏头抬起眼, 语气似笑非笑：“闻老师, 你现在这样让我有些困扰。”
闻时屿一愣，才明白纪沅是提醒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在你拒绝我之前……我不会让你感到困扰的。”
他慌忙松开手, 但由于太过紧张，他没注意到纪沅眼底略带调侃的笑意。
不过好在看来纪沅已经并没有要继续往后看的想法, 闻时屿暗暗松了口气。
纪沅又问他, “还想出去透气吗闻老师？”
闻时屿想了下, “走吧。”
话音刚落，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
【浅溪：哥，在哪呢？】
【ISLAND：看比赛, 怎么了？】
【浅溪：我刚从节目组那边赶过来。】
【浅溪：速来！】
随后给他发了一个定位。
闻时屿扫了眼身边的纪沅, 皱眉回复。
【ISLAND：我带沅沅一起行么？】
【浅溪：……哥, 你是在炫耀吗？】
【ISLAND：没, 我有点难言之隐。】
【浅溪：？】
【浅溪：请您务必自己来。】
闻时屿心说，什么大事一定要他自己来？
虽然不知道闻浅溪神秘兮兮的想干什么, 他还是回了个OK。
“怎么了？”
见他回完消息, 纪沅问。
“我妹找我有点事。”闻时屿思忖着该怎么跟他说，“你……”
“那我自己出去转转好了。”纪沅一向善解人意, 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为难, “正好比赛在下午, 时间来得及。”
见他这么说, 闻时屿放心了。
在观众出口跟闻时屿分别后, 纪沅本想去热身场地练球, 迎面却看见一位带着墨镜的女人在那边接电话，身后紧跟着一位态度谦卑的男人。
她衣着讲究，看起来却十分低调，漂亮的卷发齐腰，妆容精致艳丽，红唇浅浅勾着。
通话的内容纪沅听不见，但那女人言语犀利简短，很快一通电话就结束了。
虽然表情管理依旧到位，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极不饶人，“天天一点破事都要来烦我，看个比赛都得让我迟到是吧？”
她身后的男人应该是她的助理或秘书，听完她说完，赶忙劝慰，“温总您先消消气，这不是赶上了嘛。”
温知懿扯唇假笑，“要是第一场就开始比赛不还是迟到的吗？”
秘书像是习以为常，叹了口气后，试探性的问她，“反正是下午场，您要不去后台看看他呢？您来看他比赛，他应该会高兴的吧？”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温知懿表情一变，立马回绝：“我不去。”
纪沅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这条过道是去热身场地的必经之路，他现在贸然过去，总觉得有些别扭。
温知懿说着，走进来准备去找位置，迎面就和纪沅对视上了。
温知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摘下墨镜十分自来熟的笑着对纪沅开口，“小朋友，你好漂亮啊。”
撞上一双明艳动人的眼睛，纪沅一怔。
女人看起来极其年轻，容貌带有一种攻击性的美丽，尤其是眼神带着一股锋芒毕露的锐气，让纪沅莫名感到很熟悉。
虽然被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夸漂亮有些突兀，但对方眼底只有单纯的欣赏，所以纪沅并不觉得冒犯。
他礼貌的笑了笑，“谢谢姐姐。”
这声姐姐显然对温知懿十分受用，连同刚才不耐烦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了。
“小朋友嘴真甜。”温知懿笑得极其温柔，没忍住问他，“你是运动员吗？”
纪沅眼神诧异，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会儿，他还没换上队服，对方竟然也能看得出他是运动员。
但纪沅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温知懿好像很高兴，“这么巧，我儿子也是运动员，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纪沅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个儿子。
记忆中的脸仿佛与眼前重合，他隐约得出一个极其巧合的答案。
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好啊，不过没准我还认识他呢。”
可温知懿却没有顺着纪沅的话继续说，而是避重就轻地笑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乖的儿子就好了，等会儿比赛加油，我会看着你的。”
纪沅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眉眼，“谢谢，我会的。”
见他这么乖，温知懿嘴角笑意更深了，“我很喜欢你，小朋友。”
说完，又对纪沅道了一声“再见”后，温知懿便进了观众席。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纪沅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
在热身场地做完几组练习后，闻时屿就来找他了。
“就知道你在这儿。”
闻时屿递过来一瓶水，纪沅接过之后道了声谢，见他手里提了个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不过纪沅没多想，转头继续练习。
闻时屿皱了皱眉毛，提醒他：“练这么久了，歇会儿吧。”
纪沅没应声，把球夹在腰侧，“那你陪我练一会儿吧，闻老师。”
“找对手当陪练？”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闻时屿还是放下手里的袋子走到了场地上。
纪沅拍着手里的球，触碰到地面发出一道道清脆的声响，他抬起头笑了笑。
“嗯，不敢来吗？”
闻时屿挑眉，“有什么不敢。”
纪沅好像心情很好，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那你给我传球。”
闻时屿讶然的看了他一眼，走到网前状似不经意的问：“新战术？”
纪沅声线淡淡，可眉眼却是弯着的，“没，就想让你给我托球，不行吗？”
闻时屿被他盯的心跳漏了一拍，答应的很爽快，“成。”
虽然他不是专业二传，但比赛中难免会有突发情况需要他传球。
就是传的没纪沅那么精准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下，这边纪沅就把球抛了过来。
看准纪沅起跳，便将球托起，时机分毫不差。
过程极为顺利，球被扣在对方界内后，纪沅看了眼闻时屿，不吝夸赞：“闻老师，传得好。”
闻时屿随性的笑了笑，回忆起纪沅昨天那场在二传不稳的情况下打出的极限压线球，连同刚才的扣球都让闻时屿眼前一亮。
冷静理智，丝毫不拖泥带水。
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排球而生的。
于是便没忍住问他，“排球打的那么好，为什么要去当演员呢？”
事先想过很多借口，但偏偏这个时候纪沅却给出一个最离谱的回答，“我乐意呗。”
就好像不打算骗他，但也没打算告诉他。
闻时屿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他当然没信，关于纪沅身上所有秘密，他都感到好奇，不过对方既然不打算告诉他，他也有耐心等到他愿意开口。
纪沅见他笑了，自己也没忍住笑。
听见他轻而缓的笑声，闻时屿觉得稀奇，“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纪沅语气意味不明，“没什么，就是碰见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
提到这个，闻时屿心中警铃大震，“你不会见到我妈了吧？”
纪沅不会莫名其妙说这样的话，所以听到这句话后，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
“你怎么知道是你妈？”见他这反应，纪沅故作淡然的问他。
闻时屿表情无奈，“我妈她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之前在队里训练好长时间不回家，她打电话来总是骂我，说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但其实每场比赛她都会偷偷来看我。”
国家队的比赛并不局限于国内，因此就需要运动员满世界飞了。
国际赛事的门票可不是那么好抢的，再加上到其他国家还需要倒时差和提前预定行程。
那么忙的人竟然可以做到每场比赛都出席，不由得让纪沅露出一丝动容之色。
见他没说话，闻时屿试探性的又问，“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纪沅刚想说没什么，但看见闻时屿小心翼翼等他回答，竟一时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叫我小朋友。”纪沅眨了眨眼睛，“还说很喜欢我。”
闻时屿瞳孔一震，刚才还不确定，但听完这个回答之后，他几乎可以立马确认纪沅见到的就是他妈温女士了。
温女士为人直率，不习惯同人虚与委蛇，总是直言快语。
对于讨厌的人会直言厌恶，对喜欢的人同样也不吝表达。
但好像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闻时屿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她没认出来你？”
纪沅摇了摇头，神色一动，也有点好奇了起来。
闻时屿眯了眯眼，大概明白过来之前那事儿估计是个误会了。
得到这个结论，他蓦然笑了，“没事，我回去问问她。”
伸了个懒腰，他忽然神秘的打开了放在旁边的袋子。
“尝尝我妹做的小蛋糕？”
精致漂亮的杯子蛋糕被捧到眼前，在对方宽大的手心里显得十分小巧，奶油香甜的味道瞬间四散开来。
纪沅怔了一下，没动。
闻时屿以为他不好意思，又接着说：“她特意给你做的，没好意思亲自给你，就让我帮忙带过来了。”
他神色一动，但还是冷静道：“待会儿还要比赛。”
运动员的饮食要求一向严格，更何况是在赛前。
可闻时屿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眉梢一挑：“我之前赛前也没少偷吃，问题不大的。你尝尝嘛，真挺好吃的，等比赛结束奶油都化了。”
纪沅没忍住笑了出来，有些不可置信，“你还会偷吃啊，世界冠军。”
闻时屿满不在乎，含笑问他，“你没偷吃过吗？”
他这话一出，纪沅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声音淡淡：“没。”
甚至说，就连上次吃蛋糕是什么时候，纪沅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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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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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小就跟着教练进队了, 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怎么打好排球，十几年如一日。
国内竞争太过激烈, 他见过太多人中途放弃, 又见过太多人咬牙坚持却仍旧只能在场下坐冷板凳。
他珍惜每一次上场的机会, 甚至为此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
他从未见过像闻时屿这样的人，仿佛理想和现实在他那里永远都不会冲突。
随性潇洒, 任意妄为。
跟他待在一起，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轻松了不少。
鬼使神差地, 仿佛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 他竟从闻时屿手中接过了那块小蛋糕。
闻时屿看着看着他的动作, 又笑了，“那我这算不算是带坏你了。”
入口香甜柔软，奶油的香味充斥着味蕾, 夹心中的草莓果酱毫不腻味。
可纪沅此时想的却不是可能会影响比赛, 而是……
怪不得闻时屿喜欢偷吃。
小蛋糕确实好好吃。
他这才想起还没回答对方的话, 眸光闪烁：“那您可得对我负责啊。”
吃点甜的总会让人心情变好, 看见纪沅逐渐弯起的眉眼，闻时屿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他很爱看纪沅笑, 不仅是因为他笑起来好看, 最重要的是他希望是真正快乐的。
他想，他可能真的有些奇怪。
看到喜欢的人的第一想法不是想和他在一起, 亦或是占有他。
仅仅是看到他快乐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心脏漏了半拍, 闻时屿语调放慢了下来：“成啊, 负责你以后的小蛋糕。”
“那太麻烦你妹妹了吧。”
闻时屿挑眉, “不麻烦她, 我给你做。”
“你会？”纪沅讶然。
闻时屿扬唇笑道：“我什么不会？”
纪沅一愣, 随即轻轻笑道：“那就麻烦您了，闻老师。”
本以为会被婉拒，没成想对方竟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视线不经意观察着他吃小蛋糕的动作。
他吃的很慢，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品尝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什么都没说，看着他吃完了一整块蛋糕，又听到纪沅很轻的说了声：“谢谢……”
看得闻时屿心头发涩。
他从小在爱里长大，父母虽然都各自忙着工作，但给予他的陪伴与爱只多不少。
家庭所带来的底气让他的一生可谓一片坦途。
他被理所当然的爱着，甚至在此之前从来不会觉得有人会因为一个小蛋糕感动成这样。
闻时屿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发顶。
纪沅怔住，茫然的看向他。
闻时屿正色道：“收点利息，不行吗？”
只是摸一摸脑袋而已，他这么也不算吃亏吧？
纪沅刚想回他一句：“行。”没成想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场地不让吃东西不知道吗？下一队马上就来热身了，赶紧出来！”
这下好了，不仅偷吃被抓包，又被保安教育了一顿才放他们离开。
纪沅看闻时屿跟对方赔笑认错，低下头肩膀没忍住颤了两下。
闻时屿一瞥，这是偷偷笑话他呢？
当然只是因为纪沅认错态度良好，长得还像个乖孩子，因此保安把怒火全发泄在了闻时屿身上。
再看这人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是谁教唆的一目了然。
保安当然没错怪他，闻时屿也没狡辩。
听他再三保证不再犯之后，保安的面色才缓和了下来，“行了，你们快回去看比赛吧。”
这是把他们认成来看比赛的观众了。
闻时屿面不红心不跳的顺着他的话又再度点头感谢，这才放他们离开了。
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背影，那保安不由得咂嘴。
“现在的小情侣也真是，看个比赛还要中途跑出来偷偷谈恋爱，也是稀奇……”
保安声音不大，估计只是随便吐槽一句，可没成想却让闻时屿听了去。
他脊背一僵，下意识去看纪沅，可对方好像并没什么反应。
暗自松了口气，又听见纪沅问他，“怎么了？”
“没。”闻时屿懒洋洋的眯了眯眼，勾着唇笑，“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偷吃被抓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表情却没有丝毫伤心难过。
纯粹为了逗他几句。
纪沅淡淡扫了他一眼，“怎么？还需要我采访一下您的获奖感言吗？”
闻时屿轻咳一下，“倒也不必，就是怕你脸皮薄，心疼你陪我一起挨训……”
纪沅暗自觉得好笑，他这话就好像自己很无辜一样。
一辈子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头一回和别人像小学生一样被抓包之后认错道歉。
纪沅却并不觉得难以启齿，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没关系，我倒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嗯？”
纪沅冲他弯了弯嘴角，“下次赛前偷吃小蛋糕记得带上我。”
闻时屿一愣，下一秒两人相视一笑。
*
下午14:00，广播响起。
“天黑请闭眼——”
蓝队所有人表情都十分凝重，如果这次他们再输一局，那么比赛就会直接宣布结束，绿队获胜。
但最终获胜条件的判定却并非这么简单。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两队不将比赛拖到第三局，那么好人阵营极大程度上，会直接失败。
没人愿意向对手低头求饶，对手也不会故意放水。
即便规则如此，但每个排球人骨子里都有一股永不服输的劲儿。
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也不是很大。
如果狼人在绿方阵营，那么在对方领先一局军心大振的情况下演戏，定然会露出马脚。
反之亦然。
这期节目规则虽然稍显复杂，但永远都不会逃开体育竞技拼搏奋斗的内核。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本场比赛作为全天热度最高的一场，很荣幸由我来为您解说。”
还是昨天那位解说，但解说台却只有他一个人。
纪沅收回视线，和队友简单沟通了几句后。大家一起走上场地，两队互相握手。
“绿队阵型和上场一样，首发只更换了二传，可蓝队却继续延续了上一场比赛结尾时双二传的阵容。”解说微微一笑，“比赛结果究竟是绿队以2：0赢下比赛，还是蓝队扳平比分，我们拭目以待。”
裁判哨响。
本局绿队先行发球。
沈越宴一传一向很稳，双方你来我往间，这一球竟谁也没打死。
对面二传将球传到了闻时屿的手中，前排三人拦网，可他手臂却在空中力度骤减。
“绿队一号闻时屿吊球，终于打破了蓝队稳定的一传。”
解说语气也不由带了些紧张。
纪沅盯着球，跑动过去，但由于位置实在不好，他便面向球网原地起跳，做出扣球的动作。
但对面此时是防守最强的阵型，前排三人起跳拦网，闻时屿更是比其他人高出半个手臂。
压迫感骤临，危险恐怖。
纪沅眼神微动，看起来似乎真的像是在找空隙处扣球。
【天啊，我心跳好快，这根本没法扣吧。】
【完了完了，又是熟悉的开局失分，我不敢看了……】
可就在触球的一瞬间，他却调转身体朝向，单手将球托了出去。
纪沅缓缓勾着唇，虽然单手托球对比起双手来说更难控制，但对他来说，却并不难实现。
叶蓁视线一凝，助跑起跳，在对方毫无防守的位置，扣球得分。
【我草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得分了？！】
【假扣真传啊啊啊，我头一次见有二传能把这招用的这么丝滑的……老婆牛逼！！】
【我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上一秒担心被拦网，下一秒他就把球传出去了】
【天啊，一秒钟一万个假动作再顺便骗走我的心是吧，老婆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叶蓁复杂的扫了他一眼，同为二传手，他自然更清楚这颗球传的到底怎么样。
即便是单手也精准的丝毫不差。
但叶蓁从来不是扭捏的人，十分大方的过去跟纪沅击掌，“给的好。”
纪沅也不跟他客气：“好球。”
和他们只隔了一张网的闻时屿：……
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蓝队旗开得胜，但大家都知道，这一分完全都得益于纪沅。
虽然打过一场比赛，但那场对面二传为了求稳，得分基本上都是配合闻时屿打那种不讲理的快攻，再加上宋祁杨的爆扣。
得分点过于单一，但这次对方换上了新的二传，肯定是有新的战术了。
这个时候纪沅却提出对方可能会在无法把球打死的情况下使用吊球。
没想到一语中的。
他对局势分析的老练程度更甚职业，以至于让蓝队一众职业选手怀疑人生，匪夷所思。
他真的只是一个演员？
太难以置信了。
此时轮到纪沅发球。
可这次他却并未像上局一般，表演一个花式转球。
毕竟上次只是给夏凌舒的觉醒来一点启发，他本人其实并不习惯招摇。
垂眼轻拍着手里的球，在裁判吹响发球口哨的八秒内，对面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动作。
他想，打排球和演员拍戏这两件事在某些地方万殊一辙。
在这段独属于你的时间里，全世界都会为你聚焦。
发球不能拦网，是最直接有力的得分手段。
他讨厌被人注视打量，但却爱极了这种全世界都要为他让步的感觉。
球被高高抛起，他抬头盯紧他飞速下降的残影，向前助跑起跳——
闻队你要知道沅沅听力真的很好~
特别说明：本文攻在此之前没有在体育馆吃东西的不道德行为，以后也不会有（连同受也是）。同样这次也没影响到任何人，因为在保安来之前其实已经打算要离开的。感谢在2024-01-07 23:55:14~2024-01-08 23:2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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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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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离地, 瞄准对方防守最薄弱的点，击球发力。
风驰电掣之间，恍若在场上掀起一阵狠厉的狂风。
“砰”的一声, 全场欢呼！
“蓝队9号纪沅一记大力跳发, 发球得分！”解说语气带了些震撼, 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太过完美了。”
【他到底会多少种发球啊, 我看得眼珠子要瞪出来了】
【会扣球发球又好的完美二传手，咱们国家队有这水平吗？】
【这有什么可比性啊, 得看什么配置吧, 这种水平的局要我我也能打】
【楼上别口嗨, 我是男排十多年的球迷，我敢说纪沅跟国家队首发二传比起来真的一点不逊色……没个十几年功力打不出这样的水平的，所以大家细品吧】
【吹点别的不好非要吹技术？又不是正经排球运动员, 他哪来的十几年功力啊？】
弹幕越吵越凶, 这边纪沅再次发球。
目前的阵容不需要自由人上场, 因此沈越宴在场下看完了纪沅大力跳发的全过程。
竟一时间看了出神。
看着他潇洒干脆的发球得分, 在心中为他庆贺的同时，沈越宴却不由自主地再次心生向往了起来。
他又想起从前在校队时, 本来大家刚进队伍的时候都没有分配位置, 想打什么全凭教练的想法。
他们学校设有排球专项，每年都有很多人被选进省队, 剩下的大部分也都会走上这条道路。
所有人在进队的时候都对此抱有幻想, 但理想却总是现实的。
选拔太残酷了, 就单单在他们队里选上首发甚至都难上加难。
他身高不占优势, 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突出的也只有摸高成绩。
但这一点点天赋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教练不看好他, 再加上他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性子孤僻，没人喜欢陪他练习。
他的社恐是天生的，但从前远远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当那天填写个人信息表的时候，在想打什么位置的那栏，他犹豫了半天，写上了主攻。
犹豫不是因为拿不准，而是在激烈的竞争之下就注定他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他喜欢排球，他不怕苦。
但现实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教练告诉他，队里缺自由人，让他去打。
当时的沈越宴不知所措。
他都已经做好了努力的准备，可教练却告诉他，你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
有点可笑，但他还是按部就班的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从那以后，发球训练便再不需要他参加，取而代之的是站在网对面接队友的发球。
接发真的挺困难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根本没有经验的人来说。
如果说一个队伍的二传是组织进攻的核心，那么自由人便是进攻前的第一道防线。
毕竟球接不起来，何谈进攻。
多年来的训练已经消磨了他所有棱角，他不敢回忆由于一传不稳时队友脸上的嘲讽，不敢去想因为救球失败教练黑下来的脸色。
那段时间太过黑暗了，要不是他们队新转来的二传偶尔私下会陪他训练安慰他，他估计不会坚持下来。
直到纪沅问出那句。
“你想不想打主攻？”
多年里藏在心底即将被遗忘的秘密乍地被翻出来，沈越宴的第一想法就是逃避。
可纪沅没有像教练一样逼迫他，也没有再向自己提过类似的话。
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照顾他的情绪，沈越宴竟一时觉得愧疚极了。
但他却忽然隐约察觉到，心中那片荒原似乎已经逐渐被那团烈火点燃了起来。
纪沅连发三球，全场欢呼声响彻云霄。
闻时屿此时坐在场下，视线不移地盯着纪沅的动作，似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认真专注。
他日常向来随性，只有在场上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就在裁判哨声再次吹响，纪沅第四球也顺利得分时，闻时屿蓦然间快意的笑了。
最后毫不遮掩的鼓起了掌来。
他第一次见到纪沅大力跳发时，是在节目组场馆的备用场地。
这是闻时屿第二次看到他发大力跳发。
也是除他以外所有人第一次见到他的大力跳发。
他比世界更先一步发现了纪沅选手。
下一次，他希望纪沅可以站在国际赛场上。
面对强劲有力的对手，做到不骄不躁的四连发，致使场地所有观众此起彼伏的沸腾永不间断。
但纪沅本人面色却依旧冷静镇定。
绿队场上的人本来就对纪沅的发球心有余悸，却没成想就连他们队队长都向对方鼓掌。
不仅仅是来自对手的认可，而是来自世界冠军的认可。
无形的压力竟让他们在开场就已经逐渐开始脱力了起来。
闻时屿对此不以为意，甚至没有叫暂停打断纪沅的状态。
他认为适当给些压力才能让他们更有动力。
显然他的想法是对的，这一球绿队顶住了压力，接起了一传，最后终于拿下一分。
“目前虽然绿队扳回一局，但比分相差依旧悬殊，因此绿队1号选手闻时屿准备替换下目前轮换到一号位的6号选手。”
一号位是发球位，目的极其明确，对方不仅要开始反击，甚至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上场被闻时屿发球支配的恐惧依旧历历在目，但现如今已经是他们领先，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一如既往地暴力迅猛，如同一记重扣般飞驰而来。
沈越宴早有预料，咬牙顶了上去，但球却飞向了对面场地。
“漂亮！”
比预想的要好，起码第一球就接了起来。
对面垫传起球，出乎意料的，二传一个背飞传给了左侧的宋祁杨。
宋祁杨扣球暴力，可蓝队这边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前排孙婧怡屈膝起跳，长臂伸展。
“砰！”
蓝队拦网得分，绿队在此时终于叫了本局第一次暂停。
“哇哦！小沅你真的神了，你是怎么预判的？！”
孙婧怡大喜过望，显然刚才的得分又在纪沅的推测之中。
他笑颜好看，冷静分析：“对面二传虽然昨天没有在场上待多久，但据我观察他的打法不似昨天那位果断敢给球，有些畏首畏尾怕被拦网，所以会尽量为攻手选择‘他认为’最安全的进攻。”
翻译过来就是，对面二传更习惯使用时间差和逆向思维。
不过仅有理论是不够的，靠得主要还是孙婧怡的拦网天赋。
对身体极强的控制力和敏锐的嗅觉，是孙婧怡几乎胜过全场的天赋。
萧彦淇若有所思的盯着纪沅看，毕竟比分领先，这才有机会和氛围开玩笑。
“你这心思太细腻了，搞得我都有点想挖人了。等节目录完之后考不考虑来我们队？”
晋城男排在国内实力也算数一数二的了，萧彦淇这话虽然是玩笑语气，但确实也动了几分真情实意。
纪沅不动声色的对他眨了眨眼，“那得先问问我经纪人了，毕竟违约费还挺贵的。”
萧彦淇愣了一下，视线向对面望去，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坏笑。
“这好办啊，违约金让闻时屿帮你付。”
纪沅也瞟了闻时屿一眼，面露恍然之色，“萧队，想白嫖我？”
萧彦淇丝毫没有小心思被拆穿的尴尬，反而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毕竟买一送一，很划算。”
纪沅一怔，当即明白过来了。
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意思不就是图闻时屿人傻钱多会倒贴，被卖了还会帮忙数钱嘛。
这边绿队表情都十分凝重，反观闻时屿倒还是那副随性懒散的模样，他扫了眼队友，勾唇笑了。
“等会该怎么打？”
队友们都以为他要开始指点，却没成想他来了这么一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一道犹豫的声音响起，“多加防守？”
闻时屿不喜欢这种沉默的氛围，而显然防守也不是他心中的标准答案，于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一向没什么耐心，又问：“宋祁杨，你说呢？”
忽然被点到名字，宋祁杨摸了摸后脑，当即便说：“当然是进攻啊！畏手畏脚的也太憋屈了！”
他性子直，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虽然扣了球，但心里却还是不痛快。
闻时屿面色这才稍霁，心想这帮人还不如个二愣子。
他“嗯”了一声，音调懒散但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豁然开朗。
“转守为攻，别被对方牵着走。接下来对方可能会多吊球，二次进攻也要注意。二传别有顾忌，大胆给。”
明明十分平淡的语调却仿佛一剂定心丸，让绿队所有人都安下心来。
暂停时段的最后几秒，闻时屿对他们笑了，“上吧，我相信你们。”
不用更多的鼓励，仅这一句就够了。
“比分来到了18:19，上次的暂停想来对绿队影响重大，再连续换上几名选手后，竟然让绿队反超了上来！”
解说慷慨激昂的对着话筒又说，“不愧是世界冠军，用兵如神。”
纪沅扫了眼沈越宴，看他状态不错，在背后比了个手势。
多位置时间差进攻吗？沈越宴心中了然，还是需要他接好一传。
暗暗攥了攥拳头，努力让自己逐渐释然。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不喜欢的事情，他也已经可以做得很好了。
但对方这次发球的力度却很轻，过网后发到了三米线内。
夏凌舒一传，却把球垫飞了，收获叶蓁一个眼刀。
他浑身一震，目送着球飞向沈越宴。
可沈越宴却霎时间身子一顿。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又要充当二传托起这一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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