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蛛丝马迹
《Crazy Band》第二期上下两集播出后, 在网络上引发了新一轮的热议。
过分残酷的淘汰机制为C组的乐队赚取了大批乐迷的同情和关注,尤其是碎蛇乐队和不烬木,大量粉丝来到官博下留言, 强烈要求安排复活赛。
而从五进一的赛制杀出重围的恒星时刻, 风头几乎压过了所有组别所有乐队, 成为节目播出后最亮眼的“黑马”。
在官宣阵容时,看到秦一隅的名字, 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支乐队必然是翻版的[无序角落],是秦一隅复出的跳板而已,加上之前退队时闹得不太体面, 无落乐迷数量又相当庞大, 舆论对恒刻极不友好。
但就在第一场live播出之后, 风评立刻翻转。
[《梦游》太牛了, 开局就扔大小王啊!]
[看这四个人像花架子,没想到现场这么牛,双主唱配置太强了!]
[说到配置, 到现在秦一隅还没弹吉他,海选好像也没弹,有粉丝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我是qyy老粉, 我也挺疑惑他怎么不弹琴,该不会之后要放大招吧?]
[我反而觉得因为qyy没有弹吉他, 恒刻的贝斯又很牛,反而平衡了, 有可能是故意这么设计的?]
[可是我真的好想看qyy弹吉他, 和南乙肩并肩站着两个人都背着琴更有双子星的感觉了!]
而由于第二期节目的糖点过于密集, 秦一隅和南乙的CP也一跃冲到CP超话前三。
[我真的嗑疯了, 从他俩大清早偷偷跑出疯乐营骑摩托车私奔开始我就疯了!天操地射的一对!!!你们CB能不能搞一个24h直播, 给我大麦特麦!就对着全鱼宴和男一,姐们儿付费收看!]
[“男一”的花名哪儿来的啊?路人纯好奇没有恶意]
[第一期对决南乙第一个发起挑战,当时有人嘲他是皇族“男一”,没想到下集播出之后技术碾压,而且他当众说自己是为了qyy才搞乐队的,CB爆改恋综,恋综里不是会按照出场顺序叫男一男二吗?大家就都开始叫他男一了kkk]
[私奔那段我拉进度条无数遍!最好嗑的点就是双标啊,男一对谁都好冷淡,酷得要命,但是对青衣鱼真的予取予求啊,刚睡着就被叫醒要一起逃跑,他都没犹豫的,骑着车就带哥哥走了!]
[私奔回来被禁言那段xswl,ny会打手语我是没想到的,谁懂,我是ny手控啊,弹贝斯就够色了打手语涩度翻倍!已经想象到贝斯手do到嗓子都快失声了打手语让qyy别做了明天还有演出的画面了()]
[qyy只会装傻看不懂然后do得更狠]
[他可能不是装看不懂,他是真看不懂,南乙骂他笨蛋他都乐得不行hhh]
[打手语骂“笨蛋”就是我入坑的地方!!你骂什么不行你骂他笨蛋!不好意思我们同人女有自己的语系,在我们这儿笨蛋就是“我爱你”!!]
[我磕的地方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我是真的觉得他们有接吻,不为别的,自从进了CB,qyy的嘴唇永远是破的,私奔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开始就破了,前几天看到有蹲疯乐营门口的姐妹拍到的照片,他嘴巴又破了!!和上次破的地方还不一样!]
[有可能就是qyy爱撕嘴皮子()]
[那男一的嘴怎么解释?前几天化妆助理发的照片他俩嘴都破了,除非你告我他俩每天在宿舍脸对着脸一起撕嘴皮子]
[xs,CB为什么不敢在宿舍安摄像头,你们在害怕什么??]
[你们有没有看不烬木下场后台的花絮?放大看,那个小角落里男一和全鱼宴好像是额头贴着额头的!]
[woc真的假的???]
[真的!!!我看了好多遍,是男一主动贴的!]
[这卖得太过了吧?乐队又不是男团,麦麸真的观感很不好,能不能好好写歌好好唱live!]
[《梦游》的live还不够好?放S死亡之组也是第二名哦,还有藏好你的皮,刚刚不还在主页求无落巡演搭子?之前无落麦麸没比恒刻少哈,隅司be的时候你们都回踩了qyy的吧,没少骂他渣男,现在演什么,别太虐恋我们新人乐队哦]
[众所周知,无序角落没有秦一隅就没有了“角落”,只剩无序了,巡演最新场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看ls那个就是没看梦游live的,live比私底下还毫克……谁家双主唱贴额头唱歌的?而且这个妆造真的满分,谁想到的?一晃眼我都以为南乙是刚出道时期的qyy了]
[接吻接多了是会越来越像的]
[犬齿咬拨片太色了,能想到在床上帮qyy咬开宝宝嗝屁袋的画面了,秦一隅你小子吃得太好了!]
[qyy现场就是喜欢发疯啊,以前在无落还不是会发疯,我没觉得他对男一有箭头]
[秦一隅在无落唱live是会发疯没错,但是他在恒刻是对着南乙发情好吗?眼睛都黏他身上了,还用颜料给他们俩都抹了眼泪,你听了那句歌词吗?【爱是欲望的泪滴】,这不是表白是什么!都给我嗑!]
[说没有箭头的别笑死我,第一场live的时候秦一隅戴着的唇环记得吧,他在无落就戴着,老粉都知道这是秦一隅妈妈送的,定制款,钻石腰码尾号是他生日,在第三期预告和姐妹拍的路透照里,他换成了唇钉,这个唇环已经戴到南乙右耳了……]
[全鱼宴你小子好爱,这都送……]
[太涩了,这不就是借着唇环亲老婆耳垂吗???]
[他俩第二赛段上班路透更恐怖,秦一隅,一个衣柜跟调色盘一样的男人,居然穿了一身黑,从背影看简直是翻版男一。]
[看视频居然有姐妹冲着他俩大喊:CP共享衣橱就是做过!笑死我了]
[你们秦南自乙解真的好爱贴脸开大,蒸煮会有点尴尬吧]
[我嗑CP从不在乎正主意见,我的意见就是圣旨:给我卖!]
[太幸福了呜呜,我亲友羡慕疯了,她嗑的两个小糊豆是全团北极圈CP,正主是那种私底下好像会打架的类型,不是床上打架,是真的互殴……]
[哎男一好像眼睛受伤还是生病了,今天有姐妹在CB大门口蹲到他请假去看病]
[我也刷到了,天哪戴着眼罩(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ny这脸真的是神迹,一身白加白眼罩破碎感拉满),希望早点好起来,马上要录第二轮淘汰赛了吧!]
[轻音乐你别笑死我,怎么还穿着拖鞋和毛绒睡衣跑去送啊!你个人夫!]
[诶南乙扎起来的头发后面怎么别着一朵小花儿啊?]
[hhh刷到视频了!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还是拍视频的姐妹提醒他的!!不会连头发都是某人扎的吧?]
[怪不得我觉得宝宝今天的头发扎得有点丑……]
[嘿嘿嘿你怎么知道我家1给我家0扎头发了]
[这花儿好眼熟,是不是昨天官博放的恒刻拍摄花絮里秦一隅拿着的多头玫瑰吗?]
[去搜了,这个花的名字好像就是“狮子座”,天哪qyy你真的好爱……]
已经坐上车前往医院的南乙,正对着后视镜扭头,看了半天,才看到刚刚乐迷说的花。
小小一朵,双色,花心雪白,向外渐渐变粉,花瓣边缘是热烈的玫粉色,就别在发圈上,直愣愣杵着,无论是繁复的花型,还是浓烈的色调,和他整个人都相当格格不入。
简直就像是把秦一隅的一个小化身带出了门。
怪不得出门前非要给他扎头发。
“我学过了真的,保证给你扎得漂漂亮亮的!”
南乙只感觉头发都要被他扯掉了:“……”
“怎么样?”秦一隅在镜子面前摆弄南乙的脸,“是不是很完美?”
“你说是就是吧。”南乙戴好眼罩,“我要出门了。”
“等一下,我帮你扎头发你是不是要奖励我一下?”
看着秦一隅一脸期待的样子,南乙装听不懂,手已经握上浴室门把手,“微信给你发红包……”
“发什么红包啊?”秦一隅的语气轻飘飘的,相当顺手地搂住了他的腰,知道他怕痒,所以故意用了点力气,更像是掐住他的腰,将他压在门板上,不管不顾地接了个很深的,薄荷味的吻。
南乙仰着脸承受这个吻,心里多少有些心虚,对他这种时间观念高于一切的人来说,很难不着急,可他整个人被包裹在浓郁的柑橘香气中,逐渐麻痹,而秦一隅连松开换气的机会都不给,还故意喘得很大声。
在窒息和迅速攀升的热度中,南乙忽然绷紧全身,一根弦啪地断开。
他猛推开秦一隅,拧开门把他赶出去,砰的一声将人关在外面。
过了好久他才又打开门,秦一隅漫不经心坐在床边,笑着问他:“解决好了?”
南乙黑着一张脸:“……我想把你解决了。”
“小乙,这是正常现象,说明你对我也有感觉啊。”秦一隅做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子,“这样,你跟节目组说带我一起去看病,我多教你一点。”
“你确实该看病了,但我们不是一个科,自己请假去吧。”推开卧室门之前,他颇为冷酷地提醒,“还有,你今天的额度只有一次了。”
“刚刚只亲了一次!”秦一隅压低声音,“3以内减法你都不会了吗?还有两次!”
南乙忍无可忍,“所以早上趁我没起偷偷跑过来亲我的人是鬼吗?”
“……”秦一隅死不承认,“那可能是你做春梦,我发誓没有。”
人被气到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南乙冷笑完点了点头:“你会知道究竟是谁爱做春梦的,等着吧。”
想到这里,南乙还是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他究竟是怎么和秦一隅走到这一步的?
“这个花儿不摘下来吗?”出租车司机笑着瞟了他一眼,“是朋友恶作剧吧。”
南乙勾了勾嘴角,没回应,伸手到脑后将花取了下来,手指捏着花茎转了半圈,盯了一会儿。
“车载垃圾桶在后座。”司机提醒。
南乙嗯了一声,却将花小心收到前襟口袋里,再偏过头看风景。
回到熟悉的医院,南乙做了检查,没留下来等结果,直接离开,绕过住院部到侧边小路,一辆白色吉利已经等着,他走过去,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两双眼在后视镜内交换了一秒。驾驶座上的祁默戴着帽子口罩,看不出表情,但语气很温和:“眼睛怎么样?”
“就那样。”南乙靠上靠背,难得地松快了不少,“老毛病,见光死。”
“回去了戴个墨镜。”
听他这么一说,南乙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感觉有些好笑。
感觉是秦一隅会做的事。
于是他真的笑了一下。
祁默有些惊讶,透过后视镜盯了几秒,忽然说:“感觉你这次有点儿不一样。”
南乙挑了下眉,“是吗?”
这次倒不是糊弄的话术,是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变化。
“是啊。”祁默声音里带了些笑意,“说不上来,感觉……活泛了不少。”
那我之前得是有多死气沉沉啊。南乙想。
风呼呼往车窗里钻,吹得他睁不开眼。一路上都有隐隐约约的花香,一阵阵往上翻,快到了他才想起来,是胸口的花儿在作祟。
赶巧工作日不堵,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找了个盲区把车一停,两人一头扎进人堆儿里,穿过一个大市场,来到祁默租的小区,地下室第二层,和之前南乙租的排练室很像。
刚进去没多久,南乙通知的人就来了。
“这就是我说的,薛愉的爸爸妈妈。”南乙领着两人往里走,地下室的主灯一寸寸落在他们身上,照亮了两张饱经风霜的脸。
“薛叔叔,张阿姨。”
祁默摘下帽子,礼貌地同他们打了招呼。
受害者之间无需太多介绍,相似的经历让他们能闻到彼此身上伤痛的气味,一个对视就认得出是同类。
祁默打开电脑,简单地将目前得到的一些信息说了一遍,然后点开一张照片,“这是张子杰,是我们目前的突破口。他是陈韫的跟班,在一间修车行工作,不过现在车行已经关店很久了,南乙找了人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不敢开张。这个人好赌,之前网赌,后来去澳门待了两个月,身上背了至少六十万的债,大部分是高利贷,前段时间跑去深圳避风头,前天回来了,大概率是想找陈韫帮忙。”
他看了看夫妻俩,话锋突然一转,“听小乙说您二位年轻时是在话剧社认识的。”
“嗯,我们是校友,在话剧社结缘,后来就走到一起了。”薛父道。
祁默点了点头:“我们需要动用媒体的力量……”
“没有用的。”张阿姨眉头紧蹙,“我们之前找过媒体,他们一听说蒋家的情况都不敢帮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的自媒体,他发了,很快就被平台屏蔽了。小乙说之前陈家的状况也一样,媒体得罪不起。”
祁默和南乙耐心地听她说完,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南乙开口:“他的意思是,假的媒体。”
薛父不解:“假的?”
祁默续道:“没错,张子杰现在最多是找陈韫借钱,不逼上绝路,他不会轻易打破和陈韫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们得推他一把。”
南乙展开一个计划表,抬眼,告诉他们:“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假的追债方,还有一个假的媒体,激一激他。”
薛愉父母离开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但地下室始终漆黑一片,时间的感知变得很模糊。
南乙盯着祁默手机上挂着的白色小狗,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但祁默察觉到了,他抬头,笑了笑,唇角的痣被灯一照,很显眼。
“他最近还是老样子,护工阿姨总说他手指头动了,但医生说没有反应,怀疑是她眼睛不好,看错了。”
南乙也笑了:“那不是和我一样?”
隔着一张桌子,祁默定定地盯着他,顿了几秒才开口:“南乙,你觉得能成吗?”
南乙倒是很定,“怎么不能?我想了很多种方法,每天都在想,这一种不行,还有下一个,下下一个。我现在一脚迈进这个圈子,有了曝光,就已经成功一半了,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不在乎。”
“那比赛呢?”祁默望着他受伤的眼睛,他知道这和陈韫脱不了关系,“你不怕他在背后做手脚,让你们淘汰出局?比到现在积攒的人气和热度,还不够玉石俱焚,不是吗?”
南乙坐在椅子上,指尖玩着桌面上的一滴水珠,指腹贴上去,表面张力的作用下,水滴和指纹相互拉扯。
“我就怕他不下手。”
楼上有动静,吊灯摇晃,他被眼罩遮蔽的半张脸陷入黑暗,另外半张又在光明中,忽明忽暗。
“他如果能让我们出局,早就动手了,到现在为止也只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做手脚,说明他这个太子爷就是虚衔。”
“但这个比赛本来就是资本博弈,你别忘了,之前无序角落的厂牌已经被诚弘收购了,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秦一隅又进了你的乐队,他们不会放过你们,迟早会让诚弘下手。”
南乙点头,“对啊,我就是在等。”
祁默皱了皱眉:“等?”
“等资本博弈,等另一个玩家下场。”他玩够了,随手抹掉桌上的水珠,看向祁默,“等他把恒刻当做他手里的底牌和棋子。”
他?
祁默望着南乙,神色忽然一变,脑中闪过一个人,当初南乙托他调查过。
他立刻明白了南乙计划之外的计划。
只是还有一点,他不确定。
“那秦一隅呢?”他问南乙。
起初,他刚知道南乙一直在找这个人的时候,还特意查过,了解了对方曾经的人气,和一直以来腥风血雨的体质,还以为他是需要这样一颗棋子,这对南乙而言再正常不过。
但现在看,南乙似乎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他找这个人,真的只是单纯想找到他,和他一起组乐队。
可是秦一隅无疑是最值得他利用的人。
“他不在这张网里面吗?”
一直运筹帷幄的南乙表情忽然变了变,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跟这一切都没关系。”南乙低声说,“他不能参与进来。”
祁默是很有分寸感的人,看透不说透,“好吧,你小心一点。”
从那间地下室离开之后,南乙反复思考着祁默的话。
他的确应该小心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秦一隅的糖衣炮弹轰得飘飘然。
可他的确无法拒绝秦一隅的任何要求。
假如有一天被秦一隅发现,知晓这些,他恐怕会非常惊讶,甚至害怕?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非比寻常,自己每天亲吻的人看起来单纯,其实背地里是个精于算计的报复狂。
这跟恐怖故事也没区别吧。
不,还是偏执狂。偏执到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的程度。
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说出来啊,告诉他你是怎么找他的,他那么讨厌被人跟踪调查,说不定立刻就打消和你当炮友的念头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是这样没错。
他低下头,嗅到那朵粉色玫瑰的香气,发觉自己似乎总在做一些蠢事。
就像他明知道该丢掉这朵花,却还是留下了。
送花的人一无所知,结束完排练,和严霁、阿迅他们定好大致的和弦框架后,回到宿舍休息。时间很晚了,看了一眼和瑞士时间,他决定趁南乙不在给周淮打电话。
周淮没接,特地回了个视频电话。
“你小子故意的吧?”秦一隅躺在床上,手托着下巴,“想在我面前秀恩爱啊?”
“秀你大爷。”周淮把镜头翻转过来,对着芝士火锅一顿拍。
“白人饭可馋不到我,我现在只想跑出去吃涮羊肉。”
“你快别说了,我也想吃。”镜头一转,周淮的脸重新出现,“找我干嘛?有屁快放!”
秦一隅一反常态地没贫嘴,开门见山:“我之前有个箱子,里面装的是我高中时候的一些东西,搁你那儿了,你什么时候回?给我拿过来呗。”
“那么大一箱子你让我给你弄过去?你多大面儿啊!”
秦一隅啧了一声,“那你拆了,里面有本《人类群星闪耀时》,你给我捎过来吧,里面可夹了东西啊,千万别弄掉了。”
“等我回国吧。”周淮应下了,吃了一大口裹着奶酪的面包,整张脸皱作一团,“你怎么样啊,跟贝斯手大帅哥相处得还不错吧!”
“我警告你别一口一个大帅哥,你什么身份啊就乱叫,人有名字。”
正说着,另一个声音出现,“贝斯手?很帅吗?我想看看长什么样。”
镜头一偏,原来是周淮的小男友,长得白白净净,挺秀气。
“有照片儿,我给你找找。”周淮切了出去,秦一隅只能听声儿。
他男朋友能不帅吗。秦一隅嘚瑟得不行,但又答应了南乙不说,只能忍着。
果不其然,他听见那个小男友惊呼:“真的好好看啊,像模特!不过这个脸……怎么有点儿眼熟呢。”
“难不成你见过?”
镜头里,周淮贱兮兮的笑脸又一次出现,“不会是在软件上刷到过吧。”
秦一隅正要发火,没想到那个小男友先否认了:“不是!我就感觉刚刚还看到过……”
刚刚?
怎么可能?这会儿南乙应该刚从医院回来才对。
“我想起来了!手机借我一下!”
就这样,秦一隅在摇摇晃晃的镜头里看清了他们所处餐厅的全貌,看上去还挺温馨,地儿不大,白色装潢暖黄的光,桌子之间挨得很近,客人大多都是白人。
一直快走到门口,他才停下来,镜头对准了迎客区的照片墙。
“你还惦记着拍纪念照呢。”周淮在一旁碎碎念,“刚进来就说要拍……我不是说了吃完再说嘛。”
“不是啊。”镜头里细白的手一指,指尖戳上其中一张照片,拉近,“你看这张。”
那是一对白人情侣的合照,似乎是店员帮忙拍的,女孩儿笑得甜蜜,靠在男友身上。
“这怎么了?”周淮仔细凑过去,看了半天,猛地一愣,“卧槽!”
“是不是他?这就是你刚刚给我看的那个贝斯手吧?眼睛是不是一模一样?”
电话这头的秦一隅也愣住了。
真的是南乙,不说别的,那一溜耳钉也不会是别人。
他坐在角落的双人桌上,不小心被拍到,刚好入了镜。
可周淮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不是,他对面坐着的不是我哥吗??”
男友不解,“背对着镜头你都能认出来吗?”
“这腕表,这大衣,还有后脖子上的痣,就是我表哥啊!”周淮纳了闷了,这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啊。
他直接摘下那张照片,再次确认。
“秦一隅,南乙怎么会和林逸青一起吃饭啊?”
作者有话说:
——恒刻拍摄小花絮之快问快答——
工作人员:请南乙来当主持人吧!
Q1
南乙(接过手卡,冷漠开口):最爱吃什么
(工作人员:按照手卡上的原句来问呀小乙同学……)
秦一隅:咸的我最爱涮羊肉,裹上厚厚的二八芝麻酱,绝了!甜的我喜欢糖葫芦、山楂酥、柿饼……
迟之阳:谁问你这么多了?
严霁:我最爱吃虾,低脂高蛋白里最好吃的。
迟之阳:我喜欢椰蓉面包!
南乙(看见工作人员提示他也要回答,点了下头):牛肉。
Q2
南乙:人生中做过最大尺度的事是什么?(念完他拿着手卡挑了挑眉)这能问?
(工作人员汗流浃背:完了好像拿错手卡了……)
严霁(一本正经):裸辞。
秦一隅(嬉皮笑脸):裸睡。
迟之阳(耸耸肩):裸考。
南乙:我这辈子最大尺度的事儿就是跟这三个裸男一起搞乐队。
第52章 记忆交点
回到CB园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接近凌晨1点。
怕吵到秦一隅,南乙回宿舍放了东西,没进卧室, 直接回了排练室。
打开门, 穗穗和礼音正在里面写歌, 看见南乙回来放下了琴。
“你回来了?眼睛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就只是交代了一下要注意避光。”南乙没说太多,直接进入主题, “我昨天其实就差不多要写完了,有一些地方可能需要你们来斟酌一下。”
“好。”
南乙解释说:“目前的编排倾向于双贝斯线的复合律动,其中一条是贯穿全曲的铺底, 我建议是给到穗穗, 你的律动和节奏都很稳, 很适合打架子, 因为这首歌的编排会比较复杂,如果你这条线乱了,听感就会很混乱。”
穗穗点头:“放心, 我不睡觉也会排得滚瓜烂熟的。”
南乙听了,嘴角勾了点笑意:“也不用发这种毒誓。”
礼音也笑了:“你居然还会讲冷笑话。”
“我认真的。”南乙挑了挑眉,继续道, “另一条线会比较难,我把礼音写的贝斯线和我的结合了一下, 比较跳,我是这样想的, 这几个部分都给你。”
礼音有些讶异, “可是……那你不就弹不了多少了吗, 副歌都没有了。这大部分都是你写的啊。”
南乙对此一点也不介意, “我们要的是整体效果, 不是谁多谁少,阿迅不也把主唱位置让出来了?何况我这也不算让,有铺底的贝斯,如果再加太多,只会乱。这一段轮指就是为你写的,我知道你会弹得很好。”
看礼音和穗穗对这样的安排还有些顾虑,南乙转了转手里的笔,停顿了几秒,抬眼看向她们,沉声说:“你们知道吗?我很喜欢和你们合作。”
话题转变得有些快,两人都愣了愣。
“我是看上去很难合作的人,对吧?大家都觉得我很独。”南乙说着,嘴角带了些笑,“但其实,我经常会想一些很复杂、很难的贝斯线,但是一个人实现出来效果并不好,需要有人合作。因为这一次的赛制,我才有这样的机会,让这么多强者去实现我构想的东西,这很难得,而且我很确定,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这番话完全超出了礼音和穗穗的意料。
在此之前,大家都先入为主地认为南乙是独行侠,甚至有些难以接近,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他性格的表象。一旦真的开始写歌,他们才发现,不光是贝斯线,这首歌的概念、作曲,南乙都会参与进来,和天生就是中心的秦一隅不同,他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暗处的核心。
礼音笑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秦一隅会加入你的乐队了。”
南乙偏了偏头。
“你真的很像狼。”穗穗忽然说。
“为什么?”南乙好奇,因为秦一隅也这么说。
“狼看起来都很独,但其实是群居动物,而且狼王天然就会有号召力,会带领整个族群。”她笑着说,“你也是,看上去独来独往,其实是是一个很会布局的人。”
是吗?可能单纯是掌控欲旺盛罢了。
南乙轻笑了笑,取下眼罩滴了医生开的药水,闭了闭眼:“你们太夸张了。”
他没再继续聊下去,花了两小时根据旋律调整贝斯的整体走向,然后陪着排练。时间很晚,礼音和穗穗一起回了女生宿舍,南乙自己留下来,听阿迅的吉他录音,还有严霁写的几段旋律,思考怎么融合。
写着写着他就忘了时间,一晃又是两个半小时过去。
凌晨五点半,外面天还黑着,南乙感觉眼睛有些酸,回去睡觉怕吵醒秦一隅,于是干脆埋头趴在桌上打盹。
秦一隅一晚上都没睡好,断断续续眯了一会儿,五点的时候彻底醒了,睁眼后的第一时间就是侧过头去看南乙的床。
床铺整整齐齐,被子还是豆腐块,人根本没回来。
他再也睡不着,并且将自己糟糕的睡眠质量怪罪于周淮那通视频电话。
发现那张照片后,他第一时间让周淮翻过去看看反面,果不其然,背面是那对外国情侣手写的留言,看不出是哪国语言,但落款的日期很清晰。
“2022年2月14日。”周淮惊了,“居然还是情人节那天来的!”
一旁不明就里的小男友小声询问:“所以这个贝斯手和你哥是一对儿?”
“放屁!”
秦一隅这一声实在太突然也太激烈,电话那头两人都吓一跳,谁都没说话了,像是有人开了静音。
“不是,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怎么激动了,你哥多大,他22年还没成年呢!”秦一隅随便应付过去,“把照片拍下来发给我。”
“真是奇了怪了,我就说这小子不简单吧,谁都找不着你,他呢,三顾茅庐,一找一个准,连我的店都摸到了,我当时跟我爸妈闹翻了,连他们都没找到我开的店……”
没等他说完,电话就挂了,周淮纳闷至极。
秦一隅将那张照片放大,仔细看了看,发现南乙的手边放着黑色的滑雪镜和手套,尽管很模糊,但仔细看,也能看得出他穿的是黑色速干内搭。
他是去滑雪的?
还这么巧,碰到林逸青。这可是除了滑雪没有其他任何爱好的家伙,平时跟朵高岭之花似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他会和一个高中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事儿本身就够离奇了。
最诡异的是,上次回学校时,聊起他是怎么找到自己时,秦一隅分明提到过林逸青,还告诉他是周淮的表哥帮忙解决了车祸的问题,帮他安排了手术,封锁消息,可当时的南乙没有任何反应。
以他的聪明程度,既然认识林逸青,就不可能不知道他和周淮的关系。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差。
之前秦一隅潜意识里就觉得南乙有所隐瞒,现在得到验证,他反而觉得有意思了。
原来离开高中,还能和小幽灵玩猫鼠游戏。
于是他不打算直接找南乙讨答案,那太无聊了。半夜十二点,他拨通了林逸青的电话,意料之中的,大忙人并没有接。
他指不定在哪架飞机上,等着落地去谈投资和并购呢。
于是秦一隅对这位大忙人精英展开了信息轰炸,顺道也把那张照片一起发了过去。之后他盯着那个落款的时间,回忆当时自己在做什么。
2022年初的冬天,他在云南,澜沧江旁的一个小村落里,那时候的他在那儿才待了一个多月,人生中头一次在陌生人的家里度过了春节。
前一年的9月出了车祸,10月被单方面官宣“退队解聘”,12月确认复健失败,开始酗酒、住院,接受心理治疗,实在受不了跑了出来,随便买了张车票,这么一跑,直接跑去了边境。
起初他只想随便找个地方躲清净。一无所有的人最适合去无人知晓的地方,在那里,没人会用遗憾的眼神看他,也没人会怜悯,大家只知道他是个从大城市来的大学生,算数好,会说英语。
丧了一个星期,某天半夜睡不着,他突然想去爬山看日出,爬了一半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本就怕鬼的他吓了一跳,大喊出声,谁知那竟然是两个手拉着手的小孩儿,大的十岁,小的五岁。
他们的鞋子被山路磨破了,缝缝补补,还是露出半个脚趾,背着包,手里拎着一个没电了的手电筒。
后来秦一隅才知道,他们是去上学,为了不迟到,必须凌晨三点起床,四点前要出发。
那天他跟在俩小孩儿后头,一步步,翻山越岭,从天黑到天亮,从山路到马路,最后到了那个远得该死的破学校。
站在大门口,他忽然发觉,自己人生中的许多困难,好像都是小布尔乔亚式的无病呻吟。
他没看到那场日出,却看到了比日出更珍贵的东西。
于是秦一隅留了下来,找了间小破屋子,原主人早去外地打工,房子荒废已久,他简单打扫了一遍,找村里的木匠买了点桌椅,又骑车去镇上弄回来一块旧黑板,开了间很不成气候的小课堂。
他上的第一堂课是《逍遥游》,只有一个小孩儿来了,他没上过学,不识字,秦一隅只能先教他写鲲字。一笔一划,他学了很久。
放学回去,孩子告诉孩子,告诉大人,有个卷头发的大哥哥老师教他写字,很难的字,是大鱼的意思。
一传十十传百,莫名其妙地,秦一隅就变成了那只大鱼,又因为长辈们的亲切称呼,从大鱼降级到小鱼。学生也越来越多,小课堂愈发热闹起来。
2月14号,大年初六的晚上,他应该正在某一户人家蹭饭,没准儿吃的是他最爱的稀豆粉饵丝。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喝酒,那边的人爱喝茶,总会把最好的茶叶留给他,怎么都喝不完。
他每隔几天就会收到一些礼物,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土陶杯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都是当地特色,酸、辣、甜,滋味丰富。
只是有一次,一个叫帕岩的学生送给他两袋子礼物,其中一袋是他爸爸从城里带回来的各种云南小吃,另一袋则很不一样。
秦一隅甚至能回忆起他当初打开那个袋子的情景。
一个巨大的黑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盒油纸包好、麻线捆起来的点心,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
点心包装得规整极了,浅棕色的油纸干净漂亮,一点儿小褶皱都没有。他刚一拆开,就嗅到一股熟悉的酸甜味道。
是山楂。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块又一块山楂酥。
他只吃了一口,就感觉回到了上学时天天啃糖葫芦的时光。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想家的,原来山楂这玩意儿也能做得这么好吃。
而那个布袋子里装着的更是出乎他的意料,是一只枕头。
当时路过一个村民,瞧见他手里的枕头,凑过来掂了掂,又沿着侧缝拉链拉开,倒出些许填充物在掌心。
“嗬,是甜荞麦壳和晒干的薰衣草。”春日的太阳下,村民大哥仔细瞧了瞧,“挑的都是最好的,你看,每一颗都漂漂亮亮的,一粒赖的都没有。”
“这个睡着蛮好。”他装回去,塞秦一隅手里,“对你的脖子好,睡得香嘞。”
秦一隅直觉这不是这边的东西,抓住帕岩问了又问,可那小孩只说,是他爸爸的工友回来,从外地捎来的,他们家觉得这些都是好东西,就拿来送老师了。
当时的秦一隅信了。
凌晨三点,秦一隅收到了林逸青的消息,大忙人惜字如金,看到他十几条消息,只回了一句。
[洁癖工作狂:滑雪认识的,他接近我是为了找周淮。]
短短十五个字,秦一隅看了整整一分钟,怀疑自己眼花,瞌睡都醒了。
找谁??周淮???
就在他疯狂输入打算回复林逸青时,对方又一个连击。
[洁癖工作狂:我还以为是那小子惹的情债,都追到欧洲了,原来不是吗?]
谁?谁的情债???
那二傻子配吗?
秦一隅气得把已经打好的一大串全删了,重头开始输出,没想到三连击来得更快。
[洁癖工作狂:我还调查了他的底细,和周淮一个中学的,难不成是上学时候就暗恋他?]
[周淮的神经病发小:他是为了找我!是我的情债!!那小子暗恋的是我!!!!!]
疯了吧,南乙那是和周淮一个中学吗?那是和我一个学校,是我亲学弟,是我大雪天教训了那帮欺负他的狗东西,是我跟他在一间教室里自习,一个天台上睡午觉。
他怎么可能放着我这么一个幽默风趣人见人爱还特别会弹吉他的大帅哥不暗恋,跑去暗恋周淮啊?
工作狂上班上得脑子秀逗了吧。
原以为到此结束,没想到一向高冷的林逸青竟然还回了。
[洁癖工作狂:哦,是吗?他没提过你。]
秦一隅彻底地破防了。
这地下恋他坚持不了一点儿了,他现在就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南乙喜欢他,爱他,在和他谈恋爱!
不愿再想这些,秦一隅只好被子蒙头,逼自己睡觉,只是没睡多久就醒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南乙回来了,说自己眼睛疼,给他难受得立马起来,打电话给林逸青,让他帮忙找最好的眼科医生。
结果林逸青竟然当着他面说,这不是费尽心思找周淮的那小孩儿吗?
给秦一隅气醒了。
实在气不过,也不可能再睡着,他又打开那张照片,放大了又放大。以前听人说恋爱中的人是福尔摩斯,他还不信,只觉得是闲的,现在一看,这简直就是醒世箴言。
刚刚他就差把南乙穿的速干衣品牌搜出来了,本以为这次不可能有什么新发现了,谁知这一回他的关注点转移,盯上了一个之前完全忽略的小细节。
他眯起眼,盯住南乙胸前那一小块红色的倒三角,最开始他以为这是速干衣上的图案或logo,根本没仔细看,直到现在发现南乙脖子上一圈金属的细微反光。
这是个项链。
将照片放大到极限,秦一隅皱起的眉头忽然松开。
这……不是他之前的吉他拨片吗?
红色,刻着他名字拼音和生日。
从破防到爽翻,只需要短短几分钟。他精神抖擞,洗漱完穿戴好,六点多就跑去了排练室。
没想到的是,一推开门,他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着的南乙。
怎么不回去睡啊。
秦一隅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自己的厚外套脱下来盖在南乙身上,弯腰,侧着头靠很近,但他看不着南乙的脸,只能听见他均匀、安稳的呼吸声,跟小孩儿似的。
本能地贴过去,差一点儿秦一隅就亲上南乙的耳朵,好在他悬崖勒马,想起了这里有摄像头的事,于是相当僵硬地移开了,假装只是帮南乙撩头发。
发圈上别着的花呢?
完了,肯定是被发现,被扔了。
秦一隅叹了口气,挨着南乙坐下,偏着头,相当专注地看他写的谱子和歌词,正看到被手臂压住的部分,南乙的手忽然动了动。
醒了?
只见南乙昏昏沉沉地支起上半身,垂着脑袋,光太亮,没睁开眼,手臂似乎麻得厉害,手指艰难地张开。
“手麻了吧。”秦一隅很小声问。
南乙动作缓慢地转过脸,眼睛睁开一点儿缝,迷迷糊糊的,盯了一会儿,还以为是自己做梦。
秦一隅怎么可能这么早来这儿。
肯定是在做梦。
没睡够的南乙又一次闭上了眼,脑袋晃悠、晃悠,垂下来,额头抵住了秦一隅的肩,呼吸又一次沉了下去。
对南乙难得的主动,秦一隅怔了一秒,心情一下子直冲云霄。他相当顺手地将他搁在桌面上的手拿到下面,两手握住其中一只,揉了揉。
“这样麻劲儿消得快点儿。”他压低声音说。
听到这句,南乙忽然觉得不对。
怎么会这么真实?
气味也是……
他闭着眼,稍稍抬了点头,鼻尖抵在秦一隅肩膀,仔细嗅了好几下,然后忽然睁开眼。
因为秦一隅偷偷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了。
“醒了?”
秦一隅憋着笑,眼神朝摄像头那儿瞟了一下,冲他使了个眼色。
南乙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从他肩头离开,弯下腰,双手的掌根扶住太阳穴,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谁成想,他这一弯腰,一朵花轻飘飘从胸口掉出来,落到地上。
他正要去捡,却晚了一步,让秦一隅抢了先。再直起身子时,那朵名为“狮子座”的小玫瑰花已经落到秦一隅手上。
秦一隅没出声,只用唇语对他说:“你没扔啊。”
下一秒,他将那朵粉色的花别在南乙的耳朵上,露出笑脸。
又是那种明晃晃的、带着少年气,还有些得意的笑,黑沉沉的眼睛弯成两丛新月,却还是很亮。这张笑脸招了不知多少人的喜欢,又伤了不知多少人的心。在学校里是这样笑,舞台上也是,甚至躲进开满鲜花的山野,躺在一群山羊中间,也还是没变。
南乙收回了被他扣住的手,攥成了拳。他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举动有多惊险。这不是卧室,是布了摄像头的排练室。
“你这么早就来了。”
秦一隅点了点头,“对啊,怎么样,眼睛还好吗?”
“还好,没事。”南乙想起刚刚近乎偷情的肢体接触,还心有余悸。他取下耳朵边的花,放在桌上。
“正好你来了,要不要试一下我写的贝斯线?”
秦一隅点了点头,“好啊。”
可就在南乙取了琴,低头调试的时候,忽然听到他新的发问。
声音很轻,也很突兀。
“南乙,你去过云南吗?”
作者有话说:
你们俩是不给cpf活路啊,排练室这段秦南自乙姐嗑到晕厥
第53章 推理游戏
有时候南乙想, 秦一隅的心可能永远也不会变老。
即便他受尽打击,也永远无法变成空洞昏噩的“大人”——被既定规则倾轧成行走的烂肉,靠烟和啤酒来防止腐坏, 直到有一天这副骨架彻底散开, 跌入坟墓中。
他不会, 他对这个世界始终好奇,始终葆有一种残忍的天真。
这是秦一隅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 是南乙最喜欢的地方。他过去认为自己很了解秦一隅,但却不然,一直到秦一隅坦白自己早就知道“小幽灵”的存在, 他的形象才在南乙心中变得完整。
他是个将世间万物都当做游戏来玩的人。
因此在听到这个问题时, 南乙发现, 自己竟然没有秘密快被揭穿的慌张, 反而在心中发出喟叹: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忍受着刺眼的雪光站在山顶,一次次滑下去时,和林逸青提出想要知道周淮下落时, 前往云南,留下那份不起眼的礼物时,南乙都有过隐隐的期待。
所以他故意不要求林逸青保守秘密, 故意在一起离开疯乐营外出时,买口味类似的点心送给秦一隅。
南乙很矛盾, 既不想让秦一隅立刻发现,又不愿一点痕迹都不留。
一如他既不希望在秦一隅面前暴露真实的阴暗面, 一再声称自己不需要被他记住, 却又不自觉在他人生中的许多片段, 悄悄印上自己的指纹。
如果无法成为这个人生命中无可拒绝的救世主, 至少要成为他平淡日常里的一道蛇影。
做那段他每每回想起来, 都会觉得怪异、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经历。
就像连环杀手犯罪后通常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尽管他们不愿落网,却很享受被剖析、被追逐、被铭记的快乐。
南乙仍旧垂着脸,手指轻轻地拨在弦上,语气也轻描淡写。
“去过啊。”
他说完,甚至还抬了头,望向秦一隅期待的眼,与他对视了几秒。
“怎么了?”
他笑眯眯问:“什么时候去的?去的哪儿?”
秦一隅一点也不像咬钩的鱼。
他是用手攥住了钩子,硬生生拽住南乙,不让他走。
面对镜头,两个人都开始说谜语。
“去过好几次。”南乙试着弹了几个音,“你问哪一次?”
上次被追问如何找到他的时候,南乙隐瞒了部分事实,给出一个熨帖的解答,但他其实也从没想过就这样蒙混过关,他知道秦一隅总会察觉的。
他甚至无数次想象过秦一隅知道真相的样子,会生气吗?会失望吗?还是说觉得有趣。
现在看来,好像是后者。
“每一次。”秦一隅笑着,手肘支在桌沿,掌根托着下巴,坐没坐相地面对南乙,“就是突然有点儿好奇,那儿好玩吗?”
“挺好玩的。”南乙回答得漫不经心,“很漂亮。”
“什么漂亮?”
“花,到处都是花,还有人。”南乙瞥了他一眼,“人也漂亮。”
秦一隅定了几秒,忽然笑了,笑着笑着趴到桌上,侧着脸又盯住他。
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人。
其他人是一眼就看完的纸张,只有南乙不同。他是一本只能按顺序读下去的书,每一页都在颠覆前一页的内容。
正当他还想继续的时候,排练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很大的一嗓子“早上好!”,是活力满满的迟之阳。
他相当没有眼力见地钻到两人中间,一听说南乙要弹琴,立刻拎了个椅子挤进来。
“我也听听。”
“嗯。”南乙点了头,眼神在秦一隅身上稍作停留。
秦一隅一反常态地没有着急,把这已经冒了头的小插曲按下不表,只是在B组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小排练室越来越满时,凑到南乙耳边。
“晚上再聊。”
伴随这四个字的气流好像久久地萦绕在南乙耳畔,无论房间里的器乐声多响亮、多复杂,都没能将它消除。
在摄像机的监视下,他们表现得和其他人无异,只不过是排练室里单纯的两个乐手,弹琴、写歌、排练。南乙和阿迅讨论着编曲上的小细节,秦一隅和绣眼为几句歌词反复斟酌。
以“霸凌”为主题写歌,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容易,每个人在生活中或多或少受到过伤害,也尝试走出来,现在又必须将这些伤口再度撕开,作为灵感。
但这也是这群风格迥异的乐手唯一的共同点,是情感上不言自明的关联。
接近中午的时候,阿迅的弟弟跑了过来。
这还是南乙第一次正式看到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他仔细打量着长相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异的两张脸,感觉很奇特。
“你们真的要把所有人都塞到一个舞台上啊。”倪迟两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一脸的不可思议。
迟之阳不喜欢他用“塞”这个字眼,很直白地怼了回去:“是啊,你有什么意见吗?”
“那也得听完才能给意见呀。”倪迟笑嘻嘻搂住了阿迅的脖子,冲他一个人说,“你都不弹给我听一听,哥,比个赛而已,把我当外人了啊。”
谁知阿迅的脑子还停留在五分钟前,他从倪迟的胳膊下面逃脱,来到南乙面前,直愣愣说:“你说得对,主歌和副歌之间,需要一个器乐做连接……”
南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脸很黑的倪迟,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你觉得用什么好?”
“电吉他加效果器……够不够?”阿迅想试试,倪迟却故意来捣乱。
“哥,你陪我吃午饭吧,我最近胃口不好,都瘦了。”
阿迅却没有被他干扰到,调整了吉他的音色,弹了一下,看向南乙:“比如这样?”
南乙摇摇头,“不够尖。我想想……”
这时候阿迅趁空档,敷衍了一下弟弟:“我有健胃消食片,一会儿给你。”
倪迟人都傻眼了。
他最了解自己的哥哥,一写起歌来什么都听不进去,本来反应就慢,现在就是连注意力都收缩成一个小点儿,挪都挪不开。
这边收效甚微,他干脆从南乙下手,往南乙跟前一坐。
“你知道吗?我们乐队的贝斯手尼克可喜欢你了,他前几天把你海选改编的狮心的贝斯谱扒出来了。”
“怎么扒的?又没有官方视频。”
“所以我说他喜欢你啊。”倪迟语气有些夸张,“他在网上搜了好多海选现场乐迷拍的视频,都是片段,愣是一个个看完,把完整的贝斯线扒出来了。他不好意思来找你,你要没事儿的话,去我们排练室玩儿呗,我们……”
还没说完,这个本就拥挤的三人小角落又插进来一位重量级嘉宾。
“这里用电吉他冲击力不够。”
听到秦一隅的声音,南乙抬起了脸。他没有看他,看上去好像是对站在一旁抱着吉他的阿迅说的。
“那应该用什么?”阿迅扭头看秦一隅,“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嘛,有倒是有……”他说完,看向倪迟,“但这算组内机密吧,我可不想让竞争对手知道。”
三分钟后,倪迟被阿迅硬生生赶出了B组排练室。
“哥!你怎么这样?”
阿迅关门前,慢吞吞向他承诺:“会陪你吃晚饭的。”
“你可真行。”坐在原地的南乙盯着秦一隅,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秦一隅却说:“那还是你行。”
阿迅一回来,三人把旋律线重新捋了一遍,结合歌词,秦一隅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这实现起来很困难。
“这个得现学,还不能我来,我得唱副歌。”
几秒后,南乙主动说:“我来吧。阿迅是主音吉他,绣眼要伴唱,这里腾不出空档。”
“可是……”阿迅有些犹豫,“这个不好学吧。”
“我可以。”南乙语气很定,“放心,我学东西很快。”
秦一隅倒是很放心,他对南乙的学习能力有极高的信任。
“我可以找姚景帮忙,他之前研究生的导师就是这方面的大师。”
南乙想到上次找姚景借卡林巴琴的场景,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时间不多,他必须尽早排好自己的部分,才有余力学新的东西。
昨晚休息不够,吃晚饭的时候南乙就昏昏沉沉,没吃多少便独自回宿舍补觉,一觉睡了四个小时。
睁眼的时候,秦一隅坐在床边,很安静地盯着他看。
“醒了?”
南乙缓慢地眨了眨眼,黑暗中盯着秦一隅的轮廓,判断这不是梦。他坐起来,看了眼时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一隅递给他一瓶水,“半个小时前。”
“那你就在这儿看了半个小时?”南乙喝完,问。
秦一隅点头,笑着说:“我想听你会不会说梦话。”
“我说了吗?”
秦一隅摇头,“很可惜,一句也没有。还以为你会在梦里喊我的名字呢。”
这么离谱的事儿连你都没做过。南乙在心里说。
“要不要跟我玩儿个游戏?”秦一隅话锋一转,捉住了他的手。
南乙还没彻底清醒,反应有些迟钝,还想着早上他说的最后那句话:“你不是说要继续聊?”
“干聊太没意思了。”秦一隅靠得很近,大片的影子落下来,像纱一样笼罩住南乙。
“知道吗?我有一阵子特别爱玩推理游戏,拿到一些碎片式的线索,然后一点点还原事情的真相,特别有趣。”
“你要和我玩?”南乙抬眼看他,“推理游戏有标准答案,你可以对照,但你想猜的事实和真相,只能通过我的口述得到。人是可以说谎的。”
秦一隅一根一根捋着他的手指,最后握在手心,“我觉得你不会对我撒谎,你最多就是不说。”
一点儿也没说错。南乙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说,你被他吃透了。
“怎么玩?”
秦一隅抬起头,一副早知道他会同意的表情。
“我猜对一条,你就按我的要求做一件事。”
“如果你猜错了呢?”南乙看着他。
“那反过来,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我无条件同意。”
南乙把他心里想的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先发制人,故意提出:“不可以提接吻。”
秦一隅果然蔫儿了一半,“你这也太过分了。”
“同不同意?”
“行。”怕南乙反悔,秦一隅应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开始了游戏,“那我开始了。”
南乙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其实心跳得快极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揭穿,竟然会是这样的过程。也只有秦一隅想得出来。
这一晚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记得。
“我想想……”秦一隅顿了顿,用十分确切的语气开口,“你是2022年的2月初去的瑞士,Laxx滑雪场,因为林逸青那一年提前休了年假,1月31号在社交平台上发了滑雪场的照片,你知道他是周淮的表哥,为了通过周淮找到我的下落,所以跟着他去了瑞士,就像你当初说的那个骑摩托车的大哥,你也一样,想办法帮到了林逸青,所以和他成功搭上了线,对吗?”
“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南乙问。
“不是,林逸青只说了你去找周淮,其余什么都没说。我俩关系一般,他也不会轻易告诉我的。”秦一隅笑了笑,“不过我了解他,他防备心很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套上近乎的人,除非你真的帮了他一个大忙。”
“所以我去搜了那段时间去Laxx的人发在网上的内容,发现2月11号晚上下过新雪,很大一场,之后很多人同时提到,有不少上山滑野雪的掉进了树井里,其中有一个是亚裔,男性,据他们描述,很年轻。”
“以我对林逸青的了解,他那个人非常喜欢玩道外粉雪,并且从不结伴,我还经常开玩笑,说滑雪死的都是他这样会滑的。”
秦一隅盯着南乙平静的脸,“所以我猜,2月12号,他野滑掉进了树井,被雪埋了,你跟着他,把他救了出来,是吗?”
他握着小小的一个碎片,拽出了南乙漫长的记忆。
“是。”
秦一隅挑了挑眉,“那这一回合我赢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找出这么多信息,还拼凑得如此精准,南乙不得不佩服,输也输得痛快。
更痛快的是,秦一隅竟然好奇到这种程度,这是超出他想象的,换做另一个人,恐怕他不会这样浪费时间、掏空心思去搜索。
尽管一时间想不到秦一隅会提出什么要求,但南乙也没那么在乎,权当在玩大冒险。
“想要我做什么?说吧。”
秦一隅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打量着他,片刻后伸出手,拽了一下他连帽卫衣的抽绳。
他沉声说:“把这件衣服脱了。”
这个要求显然超出了南乙所认知的“大冒险”的范围,他怔了一秒。
秦一隅笑了笑,盯着他,用一脸无辜的表情问:“想反悔吗?”
“没有。”南乙扯住衣服下摆,抬手脱掉,扔到一边,将里面的黑色短袖扯平整,然后看向秦一隅。
“可以了?”
“嗯。”秦一隅心满意足地抿开嘴角的笑意。他靠近了一些,伸手理了理南乙脱衣服弄乱的头发,指尖有意无意蹭过他的耳廓。
“不打算把那天发生的事仔细交代一下吗?”
距离拉近,呼吸声在黑暗中也变得格外清晰。
南乙清楚地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层层剥开,但他没有喊停。
“我是4号到的Laxx,之后就一直跟着他。”
南乙的声音很轻,冷静地叙述着,好像事不关己。
“但除了在雪场,其他地方都接近不了。期间也有很多人试图和他搭讪,都被拒绝了,整整一周下来,我一点收获都没有,一直到12号那天。下了大雪的第二天其实不适合滑雪,但我看他上了山,就跟过去了。”
“你疯了吗?”秦一隅打断了他,“他的水平可以和专业运动员扳手腕,都栽进去了,你呢,你学了多久,那是极限运动,你才16岁,不怕把命搭在那儿?”
他最开始语气还算平静,可渐渐地忽然有些激动,听上去像在生气。
南乙不理解他为什么生气。看到他这么不计代价去跟踪一个人,不应该觉得可怕才对吗?
“我很谨慎。”
“你以为这是谨慎就可以避免的吗?”秦一隅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重了,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些掉进树井里的人发的内容,都差一点喘不过气,我知道大概率那个掉进去的是林逸青,否则他不会帮你,但是……”
“但是什么?”南乙还是不懂。
秦一隅抬起头,“但我很怕是你。”
南乙愣了一秒。
他自己都没有想象过落入树井、被雪掩埋的场景,为什么秦一隅会有这样的想象。
他在怕什么,难道是觉得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他,会令他很有负担吗?
为了让他减轻这种感觉,南乙又说:“我想接近他,也不全是为了找你,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能有什么私心?”秦一隅故意拿话噎他,“难不成你喜欢他?”
南乙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比刚才的情绪还重了,于是他也不假思索道:“我喜欢他会跟你接吻?”
这个反问句虽然语气不善,但给人的爽感不亚于一个想要减肥的人听到别人骂一句“你怎么瘦成这个死样子”。
于是秦一隅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
南乙不知道他又莫名其妙笑什么,但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秦一隅了,这人的脑内构造就是和常人不太一样。
“还继续吗?”
“当然了。”
但在他开口提出第二个猜想之前,忽然靠近,捧住了南乙的脸,轻柔地啄了啄他的嘴唇。
南乙的胜负欲猛地作祟:“你都没猜,而且我说了不允许提接吻……”
“这是我们日常的额度啊。”秦一隅眨了眨眼睛,显得很无辜,“我今天还一口没亲呢。”
这游戏还带插播广告的……
南乙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如今的身份。
“好吧。”
秦一隅的手依旧捧着他的脸,贴得还是那么近,南乙被他逼在床头,仰着脸,躲也没处躲,全然一副承受的姿态。温热的气流自上而下淌下来,在他的皮肤上蔓延。
黑暗的空间里,视野很不清晰,秦一隅的红色针织衫鲜明得像一团火。宿舍暖气开得太高,明明只穿了单薄的T恤,可南乙还是觉得热,连嗓子眼都干燥得发痒,好像有热气在往外涌。
他的喉结动了动。
秦一隅轻笑了一声,亲密地拱了南乙的鼻梁——这是两人都能读懂的暗示,然后他低下头,贴着南乙张了嘴唇,气息已经先一步交缠。
南乙呼吸乱了,之前的许多次吻已经驯化了他。因此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接受这个吻的反应,自然而然地贴了上去,手也下意识握住了秦一隅的脖颈,掌心和纹身摩擦着。
但这个亲吻并没有真正实现,秦一隅故意向后躲了躲,避开了,留南乙独自维持着接吻的状态,还倒打一耙。
“想亲我?”
“这么禁不住逗啊,不是很厉害吗?自己一个人就敢跑去野滑……”
没等他说完,南乙攥住他的衣领,直接用一个有些暴力的吻堵住了秦一隅那些教训人的话。舌尖刚缠上来,他就故意用犬齿咬了下去,只不过力道很轻,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退出来时,南乙的嘴唇变得很红,月色下亮晶晶的,泛着薄薄的水光。
“这不是遂了你的愿吗?”
他用手背擦了嘴唇,“你别高兴得晕过去了。”
谁知秦一隅真的直愣愣向后倒去,砰的倒在床上,还捂着心口。
南乙拿脚尖碰了碰他的手肘,“晕自己床上去。”
“我还没玩完呢。”秦一隅侧过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你今晚会输个精光。”
南乙看了一眼自己薄薄的T恤衫,并不相信秦一隅能靠着这么一点信息全部猜透。
他盯上秦一隅贴身穿的针织衫,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好啊。”
“谁先输个精光,还不一定呢。”
第54章 越陷越深
“你是怎么知道我接近林逸青的?”南乙问, “他告诉你的?”
秦一隅翻出手机里那张照片,“你们俩14号在Laxx的一家餐厅吃饭,不小心被前面一对留影的情侣拍到了。”他还阴阳怪气地特地重复了一遍日期, “2月14号呢。”
南乙没意识到这日子有什么特别。
“那怎么了?”
“怎么了?”秦一隅成功地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气到了, 但他也不想提情人节三个字, “算了。”
为了挣回面子,他干脆转移话题, “你戴着的项链,是我之前定制的拨片,没错吧。”
他看向南乙, 挑了眉:“我记得这是我在之前的一场演出扔下去的, 被你捡到了?”
南乙不为所动, 仿佛被一点点揭开真面目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说是它自己跟我回家的, 你信吗?”
这答案显然超出了秦一隅的想象,他愣了愣,然后笑了。
这小子, 明明爱得要死还这么嘴硬。
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到了迟之阳之前提过一嘴的项链。
“迟之阳说的你每天都戴的项链,不会就是我的吉他拨片吧?”他相当直白地追问。
南乙无懈可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 不打算对秦一隅说谎,但又不想承认得那么轻易, 于是干脆不说话了。
“快说啊。”秦一隅捏住他的脸,“你不说我当你默认了。”
“那你默认吧。”南乙不想和他继续讨论那条项链了。
自己收藏的关于秦一隅的东西实在太多, 真要一样样拿出来剖析, 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变态。
他盯住秦一隅掐在自己脸颊不松开的手, 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
“你急了是不是?还咬人!”
真是小狼崽子, 秦一隅在心里怼了一句。
“还玩不玩, 不玩睡觉了。”
“玩玩玩,你别睡。”秦一隅坐正了,俨然一副认真起来的态度,盘腿坐在南乙面前,接着之前的猜想继续下去。
“你从林逸青那儿知道了周淮躲在哪儿……我记得春节前周淮刚开店,每天就住在店里,难不成你是去跟踪了他?”秦一隅一边说,一边回忆,“可是周淮也没去找过我,那段时间我们俩的联络方式就是电话,连微信我都不用了……”
虽然听上去有些离奇,但是换做是南乙做,秦一隅也不觉得奇怪,只会觉得这小子太爱他了。
他说着,捂住了嘴,眨着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为了找我,监听了周淮的手机吧?”
南乙有些无语。
“我那时候还没这个本事。”他表情很认真,“你忘了,除了电话,你们之间还有别的来往。”
秦一隅皱了皱眉,努力回忆。
“别的来往……”
“春节假期结束,复工之后,你给他寄过快递,一个大箱子。”
这么一说,秦一隅忽然想起来,他确实给周淮寄过东西,都是当地的特产,他觉得好吃,给周淮攒了一箱,寄回了北京。
“你怎么知道?”秦一隅又开始乱猜,“你从瑞士回国之后就一直跟着他?”
“我的寒假没那么久,还要回去上课,没那个精力24小时盯着他。而且……”南乙想到一些不算愉快的经历,忍不住吐槽,“他那个死亡作息真的很害人,白天不出门,晚上泡gay吧,我就跟了一回,没半点收获就算了,还被gay吧门口的三个醉鬼骚扰。”
秦一隅一听,急了,“什么玩意儿?你跟他干什么啊,他那个不守男德的鬼东西,你没被怎么样吧?”
光是想象一下,秦一隅就觉得胆战心惊,那时候的南乙才16岁,还是个孩子呢。
“没有。”南乙很是平淡,“我把他们揍了一顿,踹了几脚就爬不起来了,有人报警,我在派出所里待了俩小时,警察看我未成年,就放我走了。”
秦一隅又气又好笑。
“你怎么这么能啊?谁教你的。”
南乙看向他,语气轻描淡写:“你啊。”
秦一隅这才忽然回忆起来,数月前南乙出现在周淮店里,帮他教训那胖子的时候,也是用踹的。
他以前上学时候打架就喜欢用脚踹,不为别的,手得弹琴,能不用就不用。
当初教训欺负南乙的那几个小畜生,的确是当着他的面踹的。
“好的不学。”
又摆出这种训人的态度了,真把自己当哥哥了。南乙想。
秦一隅又问:“所以呢,你跟踪他也没收获,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南乙靠着床头坐着,一条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另一条腿则伸直了,搁在秦一隅身侧。
“我回去上学之前,找到了纹身店那片胡同收废品的大爷,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处收纸箱,也会去垃圾桶那儿找。我找到他,给了他一笔钱,请他帮我拍下周淮收的所有快递的快递单,发给我。”
这是秦一隅完全没有想到的。
南乙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他不说话,便故意问:“被我吓到了?”
谁知秦一隅笑了:“吓到?怎么可能?”
“这可太有意思了。”
黑暗中,他的双眼很亮,望着南乙时仿佛永远都蓄着两簇火星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
这反应也是南乙没想到的,他甚至一时间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了。
是啊,这才是秦一隅。
他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不想被他发现,害怕被他察觉,却忘了他根本不是会被吓到的人。
就算24小时跟踪他,拿着相机偷拍他的一举一动,这家伙也只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扭头,对着镜头wink比耶,然后大喊“把好看的照片发我”。
“然后呢?”秦一隅彻底起了兴趣,“那么多快递,而且我没用过真名啊,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
想起来南乙还是觉得很可笑。
“你说呢?187社恐清纯男高封心锁爱沉淀版。”这个假名他简直倒背如流。
除了秦一隅还会有谁这么填收件人姓名?
见他又开始傻笑,南乙忍不住用脚踢了他一下,提醒道:“哎,你输了。”
秦一隅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陷入南乙的叙述之中,几乎快要忘记这是个游戏了。
“别想耍赖。”南乙早就被勾起了胜负欲,不达目的不罢休。
“怎么会?”秦一隅冲他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说吧,想让我做什么?这么喜欢学我,不会也想让我脱衣服吧?”
心里想的被说中,南乙面上也云淡风轻,靠在床头,下巴略微抬着。
“那你脱吧。”他用看猎物的眼神盯住他。
秦一隅一点不扭捏,相反,他竟然还笑着,二话没说,单手便脱掉了那件红色针织衫,还故意轻轻扔到了南乙的脸上。
绵软的面料沾着他身上的柑橘气味,从南乙的脸上滑下来,落到他怀中。
秦一隅感觉自己好像栽进去了,原本的计划明明是想看南乙脱个干净,没想到先坦诚相见的人变成了自己。
他还以为南乙会不好意思看,没想到他竟然笔直地盯着。
“看什么呢。”
秦一隅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肋骨处长长的一道疤,然后笑了,抬起头,很漫不经心地说:“你在看这儿吗?这是我车祸手术留下来的,肋骨骨折,听周淮说当时还上了呼吸机呢。”
南乙的眉头很明显地蹙了一下,看向秦一隅时,又露出那种又倔又可怜的眼神了。
是为他难过吗?
秦一隅忽然想,南乙翻山越岭,找到他、看见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捉住南乙搭在膝盖上的手,牵了过来。
卧室门外传来动静,是其他人回来了,他们似乎正讨论着要不要吃宵夜的话题,南乙听得很清楚。
但更清楚的,是秦一隅此刻轻到几乎是气声的邀请。
“要摸一下吗?”
南乙不太懂自己,明明和眼前这人已经接过不知多少次吻,以为已经调高了阈值,却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心跳加速。
他思绪混乱,但肢体反应却是诚实的,任由秦一隅牵引着,指尖碰到了那道疤,那看上去不是太深,但摸起来仍然是一道难以忽略的凸起。
“疼吗?”他问了一个蠢问题。
这都多久了。
一般人都会说不疼了,早就过去了,可秦一隅不一样。
他可怜兮兮说:“疼啊,你一摸就好像又疼起来了。”
看到南乙缩手的反应,他才又笑了,用力拽着那只手,将南乙整个人都拽到他的面前,笑容很散漫,“开玩笑的。”
他用另一只手抚开南乙皱着的眉头:“别难受,我皮实得很,小时候从我爷爷家的大槐树上摔下来,还活蹦乱跳的呢。不就是骨折吗?做完手术就好了。”
骗子。
是谁躲到云南还疼得受不了,下雨天披着雨衣骑车去镇上买止痛药?
那时候的南乙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终于得到答案。
“你要哭了吗?”秦一隅低头,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眨眼睛,“这么心疼我?”
南乙不想理他:“你说是就是吧。”
谁知秦一隅忽然抬起他的下巴,不打招呼直接亲了上来,一边亲,一边黏糊地说:“是软的啊……怎么一说话嘴就变硬?”
又来了。
南乙试图推开他,可突然想起自己的手压住的是他的伤疤和肋骨,使的气力中途便泄了个干净,只能换个地方推:“你干什么……停……”
他越抵抗,秦一隅反倒吻得越深,在间隙中低声提醒,“我说过啊,想停就掐我……”
像是吃准了他下不去手似的,秦一隅愈发嚣张起来,手臂绕到后面搂紧了他的后腰,追问的语气很温柔,可箍住他接吻的姿态却充满攻击性。
“所以你后来拿着地址去找我了……是吗?”
他似乎还没忘记这个游戏,絮絮地在交换呼吸的间隙里,以最亲密的方式,诉说着南乙寻找他的经过。
“三月底去的?下午的时候,我给那边的一个小孩儿打了电话,你真厉害,收买得这么彻底,让他守口如瓶到现在,我逼问了好半天,才承认……”
他挺直的鼻梁蹭着南乙,侧过去,嘴唇靠近南乙的耳朵,牙齿咬住眼罩细细的挂绳,扯开了。
啪。双眼全都暴露,什么都藏不住了。
“承认什么……”
他被自己的喘息声吓了一跳,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复过来。
秦一隅看过来,抵住他的额头,笑着说:“他说,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哥哥找到他,拿着照片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南乙被他搂在怀里,心几乎要跳出来,跳到紧贴着的另一副赤裸的胸膛之中。
一定是因为被揭穿了,他心虚了。
“他怎么回答你的?”秦一隅要亲不亲,磨蹭了半天,只用鼻尖蹭他,“你还记得吗?”
“他说他认识,是小鱼老师。”南乙呼吸着秦一隅的气息,变得格外坦诚,“我给了他糖,让他带我去找你。”
秦一隅始终垂着眼,盯着南乙一张一合的嘴唇,还有若隐若现的雪白的犬齿。
“然后你就找到我了,还给我带了礼物,是你送的吧,两盒山楂酥,还有一个手工的甜荞麦枕。”
南乙开始不说话了。
秘密一点点被揭开,他也逐渐逐渐被秦一隅剥开,所剩无几,不想再开口了。
“你早说啊,连个小纸条都不留。”秦一隅坏心眼地用手指拨弄南乙的下唇,“我就尝了一块,他们非闹着要吃,都送小孩儿了。”
南乙一听,咬了他的指尖,眼神也变得有些凶狠。
“你都送了?枕头也送了?”
谁知秦一隅突然笑了出来,像个得逞的孩子一样。
“骗你的。”他很轻地亲了亲南乙的脸颊,“我一块儿也没分,都吃了,枕头也留下来了,每天都枕着,还带回北京了。本来还想带来这儿的,可惜行李箱塞不下。”
“南乙,你怎么想的,居然会送枕头。”
“枕头怎么了?”南乙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却还强撑着。
他只不过是想让秦一隅睡个好觉罢了。
那么爱睡觉的家伙,受了那么多苦,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睡不好怎么办。
“这难道不是最亲密的东西吗?”秦一隅的手指插进了他的发丝间,轻柔地摩挲着,从后脑,到耳根,“每天枕着、抱着,不管是开心的时候,累的时候,还是失眠到睡不着,你的枕头每一晚都陪着我,没分开过……”
他说话的语气太具有迷惑性,轻而易举地在南乙脑中编织出暧昧的场景。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秦一隅枕着它入眠的模样。
明明他最初的心愿是很朴素的。
“所以你送这个的时候,有没有幻想过,在某个晚上唔……”
南乙用嘴堵住了秦一隅越来越奇怪的话,手摁住了他的肩,将他按倒。
秦一隅居然还在笑,这几乎激怒了他,南乙吻得更深了,在征服欲的控制下,没有章法地吸吮和舔舐,可下一秒,秦一隅的手却拽住了他T恤的下摆,直接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干什么?”
“我猜对了,你输了。看你顾不过来,顺手帮你一把。”秦一隅笑得有些得意,视线明晃晃盯着南乙的身体,那些常年不被晒到的地方很白,月色下泛着丝缎一样柔润的细微光泽,肌肉绷得很紧,线条漂亮极了。
南乙讨厌输,讨厌他这么得意,这么如鱼得水,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似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即便他离开得再远,手中似乎都攥着一根弦,隐隐地扯着自己。
他全然抛却了羞耻心,用力掐住了那一行为他刺下的纹身,感觉他最脆弱的部分被攥在自己手中,无论是气息,脉搏,还是滚动的喉结,都逃不脱。他看着这张英俊的脸孔因为逐渐稀薄的氧气而变红,看他青筋暴起。
而他自己却莫名感受到一种陌生的、强烈的快感,像电流一般穿透了全身的每个细胞。
可秦一隅却还在笑。
他笑得还很嚣张,握住他掐在脖颈上的手,憋着气问:“没吃饱吗?就这么点力气?”
被激怒,又无法真的下狠手,南乙只能掐着他吻了上去,堵住了秦一隅这张该死的嘴。这个吻的发泄意味太过明显,舌尖几乎是往喉咙里捅,咬比舔舐更多。
秦一隅吃痛得皱了眉,却感觉更快活。
他紧紧地抱住南乙,紧到能察觉到他的肌肉都绷紧了,汗水黏住了他们的皮肤。这个总是压抑着一切情绪的男孩儿被他一步一步逼到了角落,像头小狼一样扑上来,反咬住他,激烈地发泄着情绪。
他终于敢发泄了。
沉溺在这个过分激烈的吻里,秦一隅有些出神,他好奇极了,真想看看16岁的南乙是个什么样,或许没有现在这么稳定,会更锋利吗?还是更痛苦。
他能从每个吻里尝到南乙的痛和苦涩,比从他嘴里撬出真相要轻松的多。
无论如何,秦一隅都知道,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南乙了,没有人会为了他跑遍大半个地球,冒着风险去接近一个小概率的可能,也没人为了他跟踪他不靠谱的哥们儿,守在gay吧门口,查看一个又一个单据,然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长途跋涉,拼了命也要找到他。
真就是个小疯子。
可都疯到这份儿上了,都找到了,为什么不出现呢?为什么就规规矩矩地远远看着,不见面,也不靠近,把那么老远带来的最纯粹的礼物交到别人手里,然后默默离开了。
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疯得离谱,又这么克制。
秦一隅的眼眶酸极了。
又来了。他快受不了自己了,遇到南乙之后,这些情绪多得快要溢出来,将他淹没。
他假装自己是被掐到痛了,快窒息了,于是咳嗽着,用手背遮住眼睛,擦掉了快要淌出来的眼泪。
而南乙也突然地中止,突兀地退了出来,甚至牵扯出暧昧的水线。他喘着气,想从秦一隅的怀里挣脱出来,但适得其反。
他的怪异被发现了。
在这场猫鼠游戏的最后,他被抓住,被毫不留情地拆穿。
“小乙,你有反应了。”
南乙几乎要暴起,却被秦一隅攥住了手,位置逆转,牢牢压制住。
他咬着牙齿:“是你的幻觉。”
秦一隅轻笑了笑:“是吗?”
“那我的幻觉还挺硬的。”
第55章 爱欲较量
“怎么这么突然?”
秦一隅有些恶劣地“分析着”这个生理反应的成因, “啊,是因为掐我的脖子吗?”他一句话就戳中了南乙心底的秘密,“原来你好这口儿啊。”
他说完, 有一下没一下地叼住南乙的耳垂, 咬住那个唇环, 轻拽了拽。
“你放开我……”被戳中心事,南乙脸烧得滚烫, 企图挣扎,可秦一隅的手却握得更紧,攥得他腕骨都隐隐作痛。
“放开你, 然后呢?”秦一隅明明用力压制着他, 声音却依旧轻飘飘的。
“我知道你很厉害, 但是不是每件事都要自己解决的。”
他啄吻着南乙的耳垂, “我可以帮你啊。”
“不用。”南乙侧过脸想躲开他的吻,气息却越来越急促,“……我自己可以。”
“那我要干什么?”秦一隅垂着头, 亲昵地蹭着他颈窝,撒娇一样,“让我帮你, 好不好?”
“秦一隅,说好了只能亲……”他有些着急地伸手推搡秦一隅的脸, 可没成想他却直接侧过脸,接住了他的手, 甚至张开嘴, 将他的手指含住了。
南乙的脑子轰得炸开了。
“我好喜欢你的手……”秦一隅笑着对南乙说, “是说了只能亲, 亲手也是亲, 不是吗?”
这是亲手吗?
这明明就是……
“这上面有茧。”秦一隅舔吻着,轻声说,“贝斯手练琴好努力啊。”
他为什么可以把所有事都说得这么……奇怪?
秦一隅忽然又靠过来吻他的脸,压低声音说:“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
欺负?
南乙讨厌他用年长者的姿态这样说话,他会这么对其他人说话吗?
他莫名就很想咬他,咬他的手,咬他的脸颊,咬他的肩膀……他不想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秦一隅支配的,该掌握支配权的分明应该是自己。
是他挖空心思把这个躲起来的家伙找到,是他想尽办法让他重新回到台上,重新站在麦克风前,在某个瞬间,南乙有些极端地想,秦一隅就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才对。
无论是他的快乐、痛苦、悲伤还是欲望,都应该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
于是,南乙像是被胜负欲,又或是他根本读不懂的某种情绪冲昏了头脑,怂恿着,挣出了被攥住的那只手,向下,直白到近乎鲁莽。
一种奇异的情绪涌上来,南乙肆无忌惮地盯着秦一隅的脸孔,发现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破绽。
“你干嘛啊?”秦一隅蹙起的眉头微微松开,又开始笑,攥紧了他的两只手,“一边说着不行,一边动手动脚,南乙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他在心里回答。
他只是想知道这样的表情是不是只有自己能看到?
于是他仰着脸去亲吻了秦一隅。
这个吻把秦一隅弄得难以招架,是少见的南乙主动但又不那么暴力,很轻柔地,像舔舐伤口那样,越来越粘,舌尖也是柔柔地缠上来,勾得很缓、很深。
简直像是在勾引,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被这么一钓,秦一隅忽然就忘了原本要做什么,不自觉地沉溺在这个主动的深吻之中。
但下一秒,南乙收回了这个吻,向下,牙齿磨着他的下巴。
“秦一隅,你不也一样?”
秦一隅气笑了,“你是要跟我比赛吗?”
“你觉得是就是。”
在掌控欲的交锋中,南乙彻底地沦陷,忘了一开始的规则,也忘却了他们的身份、关系,他不愿再想那些复杂的东西,在这一秒,他甚至忘却了仇恨,只想要发泄、放纵,要秦一隅对他展露无疑的需要,要清楚地看见这个人离不开他,一秒钟都不行。
他是不是疯了?还是说一直都这么疯,只是这一刻才有所察觉。
他不想思考这么多,只想单纯地和秦一隅变成两头小兽,被本能、纯粹的快乐支配就好。
反正已经这样了。
过去的他靠听着秦一隅的歌艰难地走下去,而现在,他好像听着这个人的喘息就能活。
“我好喜欢你。”秦一隅小口小口啄吻着南乙的耳根,“好喜欢。”
听着这些话,南乙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重。
怪不得人人都爱听这些,他现在竟然也很开心,尽管是在这种时候,也很快乐。
……
到最后,秦一隅冲他露出他最熟悉的、带着一点儿得意的笑容,对他说:“你赢了。”
这颗桀骜不驯的心,你完完全全赢走了,驯服了。
南乙不知道自己赢在哪儿,只觉得这话很动听,他很喜欢。
于是他又一次主动地亲吻了秦一隅。
“你也没输。”
他当然记得自己定下的规则,但都犯规成这样了,也懒得提了。
好像只要遇上秦一隅,他所有坚守的底线都可以被打破,明明讨厌和人亲密接触,可秦一隅想要碰哪儿都拦不住,明明不喜欢其他任何人上自己的床,可秦一隅就能在上面干出最下流的事。
他对这个人的容忍似乎是无底线的。
怎么样都好,只要秦一隅只看着他,只为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反正当初想要成为他的队友,不也是抱着这样偏执的心吗?
如果队友还不足以达到这样的目的,那现在这种关系也很好。
最好能让秦一隅永远都离不开他。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了。
“怎么了?”秦一隅亲了亲他的耳朵,“突然抱这么紧。”
他知道南乙爱干净,伸手抽了床头柜的纸,小声说一会儿抱他去洗澡,先擦干净。
南乙没觉得是他突然抱紧了秦一隅,他只是突然想到之前的事,有点怕他消失。
怕。这个字眼好陌生。他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一场较劲的游戏,简化了南乙长达半年的追寻。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有多困难,多么辛苦,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可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终于得到地址的那一晚,他盯着那一行看上去很荒谬很好笑的假名,却根本没有笑出来。
反而哭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下来,南乙痛哭了一场。不只是因为秦一隅,也为了他绷紧的神经。得知舅舅的死讯后,他都没有哭,根本哭不出来。
那一晚,那个古怪的名字和他苦苦找寻的地址,成了南乙情绪的唯一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做了最亲密的事,他忽然间变得很坦诚,也很软弱,手指在秦一隅肋骨的疤痕上轻轻抚摩。
“你会一直……”
当他差一点说出“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时候,忽然间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关系,于是临时刹车,换了一个表达。
“……一直在恒刻吗?”
秦一隅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是觉得他会像离开无落那样离开?是不是他看上去太不可靠,还是一切来得太快了,让南乙没有安全感。
于是他捧起南乙的脸,抵着他额头小声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南乙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好像自己的一切都是透明的。
真可怕,像他这样难读懂的人,居然也会被看透。
“哦。”南乙垂下眼,不知该说什么。
秦一隅反而笑了,“就只有哦吗?你呢?一句甜言蜜语都没有?”
“我不会。”南乙直白地说。
“可是你学得很快,对吧?”秦一隅故意逗他,“跟着我说,你不会离开我。”
南乙张了嘴唇,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不想让他得逞,于是重复:“你不会离开我。”
秦一隅显然没料到,有些被气笑了,捏着他的脸颊晃了晃:“再说一遍?”
“你离不开我。”南乙直勾勾盯着他说。
秦一隅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毕竟他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好吧,好吧。”他抱住了南乙,叹息似的说,“我确实离不开你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从来没有为另一个人哭过,还哭了两次,要是被十八岁的自己知道,恐怕要笑掉大牙。
只要想起南乙为他做过的事,他心里就一阵酸涩,好像欠了这小孩儿许多许多,怎么也还不清了。
呼吸渐渐地平复下来,秦一隅抚开黏在南乙前额的发丝,温存地在黑暗中望着他,轻声问:“你后来……是不是故意给我买山楂馅儿的麦香酥的?我们一起溜出去的时候。”
南乙盯着他,不想承认。
“被我说中了?”秦一隅一看他这副倔样儿就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有点儿想让我想起来你?”
“你说是就是吧。”南乙不想承认。
又开始嘴硬了。
秦一隅拱了拱他的鼻梁,撒娇似的说:“那个没你给我带的好吃,差远了。你从哪儿买的,再给我买点儿,我还想吃。”
南乙本不想说,可秦一隅实在缠得厉害。
“我妈做的。”他声音很低,“做了快一整天才做出两盒。”
秦一隅一下子愣住了,忽然觉得有些冒犯,说话都结巴起来,“啊,是、是阿姨做的?”
“嗯。”南乙垂了垂眼,“我……知道你的地址后,想去看你,但又不想空着手去,所以就……”
事实上,他不止拿了那些,他还写了信,买了秦一隅爱看的书,他很喜欢的乐队的专辑……但最后,这些东西他都没拿走。
他很害怕秦一隅全都扔掉,怕戳到他的伤口。
即便他如此掏空心思,本质上和那些粉丝一样,对秦一隅为什么消失根本一无所知,他怕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做自我感动的事,根本帮不到他。
想了很久,他吃饭时,忍不住问妈妈,如果要去看一个背井离乡,去很远的地方生活的人,带什么比较好呢。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南乙的妈妈很认真地帮他想了许多。母子俩一个个提出,又一个个排除,最后妈妈两手托住脸,长叹一口气。
“还是带吃的吧,人永远拒绝不了好吃的,心情越糟糕,越是这样。”
是啊。
食物不像其他东西,不会承载那么多的含义,他不必担心会不小心戳到伤口,只会让他想起一些美好的记忆。
于是他请求妈妈,用山楂做一些好吃、好保存的食物。他希望秦一隅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像高中时那个可以扛着一扫帚糖葫芦的大男孩儿,永远无忧无虑。
秦一隅捉住他的手,亲了亲南乙的食指,“谢谢阿姨。”接着他又往后,亲了他的中指和无名指,“也谢谢小乙。”
“你和妈妈一起做的吗?”
“我不会,我做的东西都中看不中吃,只能打打下手。”南乙很诚实,“我帮她给每个山楂去核,帮她熬馅儿,要一直搅,不能停,不然会糊掉。”
“怪不得这么好吃,是你花时间熬的。”秦一隅笑了,和他十指相扣,很认真地听他说做点心的经过。
“她放了好多糖。”南乙问,“腻吗?”
“一点儿都不腻,超级好吃。”秦一隅说,“你没吃吗?”
南乙摇头,“我不爱吃甜的,而且做得很费劲,好不容易才烤出两盘,都给你装上了。打包都包了好半天。”
“难怪包得那么好看。”秦一隅撩开落在他脸上的头发,“你真厉害。”
妈妈说酥饼很容易碎,坐车拿去恐怕要碎成渣了。
这话一直在南乙心里头悬着,所以无论是在飞机上,还是火车,甚至于后来的大巴和小面包车,他都是小心地把这两盒点心抱在怀里。
他真的很想知道山楂酥最后有没有碎,所以在收买了那个孩子之后,偷偷地跟了过去,隔着许多开得正好的格桑花和虞美人,躲在一棵长得茂密的大树后头盯着。
他看见秦一隅坐在院子外,小心地拆开了包装——现在他才想起来,那时候秦一隅的手就不太灵活了。
他也清楚地看见里面一块块整齐码好的点心,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悄悄离开了。
“那枕头呢?”秦一隅温柔地抚摩着南乙的眼角,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晃动的睫毛,“枕头也是你妈妈做的?”
“是我做的。”南乙的声音又变得很低了,好像怕被听见似的。
“我妈那段时间睡不好……”
因为舅舅走了,她偷偷地哭了好多天,头痛到根本睡不着。南乙知道,自己的痛相较于母亲而言,或许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毕竟,她早年丧父,又失去了母亲,后来还失去了唯一的弟弟。他们都很清楚,舅舅的死不是意外,是人为导致的,可又无能为力。
得知舅舅死讯的那一天,妈妈彻底没有了血肉至亲。
想到这里,南乙还是觉得很痛,他顿了许久,才又继续。
“我爸去市场上买了甜荞麦壳,还有一大袋儿薰衣草,在大太阳底下码开晒着,我问他这是干什么的,他告诉我,他想给我妈做个枕头。”
不知怎么的,听着他说话,秦一隅竟莫名地想到了那副场景,阳光灿烂的午后,南乙站在爸爸面前打着手语,爸爸也给他回应。
很安静,没有声音,只有爱在指间静静流淌。
“所以,你偷了爸爸的荞麦壳给我做了一个?”秦一隅故意逗他。
南乙瞪了他。
“我管他要的。”
“叔叔没问你给谁做吗?”秦一隅蹭了蹭他的鼻尖。
“没有。”南乙低声说,“我们一起做的,他教我选料子、裁布,缝好套子,然后一起筛荞麦壳和薰衣草,他说我挑得比他还仔细,一颗坏的都没有。”
秦一隅盯着他,发觉南乙在感情方面真的很迟钝。
比如他不知道情人节,不觉得自己有时候的行为有多暧昧,也不觉得枕头是很亲密的礼物。
就算他亲口说出来了,是他看着爸爸做枕头送给妈妈,也没察觉到这其中的特殊。
那可是夫妻之间送的啊,这个有样学样的小傻子。
“不过我好像装得有点儿多了。”南乙忽然笑了出来,嘴角的梨涡隐隐显现,“有点儿高了,是吗?”
“不高,正好。”秦一隅看着他浅浅的笑,有些出神,“是我睡过最舒服的枕头。”
他很坦诚地对南乙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有时候跑到院子里看星星,有时候跑出去看萤火虫,这些都比待在房间里强,只要一闭上眼,我就会看到我妈走之前的样子,还有我自己出车祸的画面……”
“后来枕着你的枕头,就慢慢地可以入睡了,有一次睡得太沉,直接睡到了下午,村子里的小孩儿全跑到我住的地方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开了我卧室的门,拼命地摇我,大喊‘小鱼老师,快起床啊’,我一下子吓醒了,还以为是着火了呢。”
他学得惟妙惟肖,把南乙都逗笑了。
“他们说,‘老师你睡得像猪一样’,我人还是懵的,对他们比了大拇指,说‘都学会比喻了’。”
南乙又笑了出来。
秦一隅看着他,心里想,我真喜欢看你笑。
他之前看到人说,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到他笑,自己也会忍不住笑出来。
可他似乎是不同的,看到南乙笑,他反而有些想哭。
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吸了吸鼻子,搂住南乙,抱得很紧很紧。
“你在那儿待了多久?送完礼物就走了吗?”
南乙顿了顿,在他怀里沉默了许久,想了又想,还是坦白:“待了一周。”
秦一隅有些惊讶,退开些,与他面对面对视着,直到南乙避开眼神。
“你待了那么久?”
“你那个村子太小了,我怕像我这样的外人去了,会传出去,怕有人告诉你,所以我住在镇上的招待所里。”
他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每天骑很久很久去见他,隔老远偷偷看一眼秦一隅,多数时间秦一隅都在他那个小破屋子里教小孩儿读书,有时候教数学,有时候是英语。
小孩子的发音都不太标准,他就用很标准、又有些吊儿郎当的美式发音一遍遍去纠正。
每当发对了,他就会比大拇指,笑眯眯说:“真厉害,好棒。”
他唯独不教孩子们唱歌。
这个曾经名动一时的摇滚明星,脸不红心不跳地对小朋友撒谎,声称自己五音不全,一唱歌就跑调。
一堂课45分钟,一下午上四堂,南乙就在不远处的草堆后坐着,安静地听。
秦一隅忽然想到什么,“之前有镇上的老师过来,说知道我在教小孩儿念书,给我送了三四箱文具和书,那不会是你吧?”
南乙又不说话了。
看着秦一隅不追问下去不罢休的样子,他只好嘴硬说:“你现在才发现吗?”
“可那人看上去真的很像老师。”
地中海,穿着旧衬衫,戴着眼镜。
“那是住在我隔壁房间的一个大哥,他回老家来办事,找人帮他打文件,我顺手帮了忙,他想报答我,我就让他假装是老师,给你们送物资。”
“你真是太厉害了。”秦一隅不得不佩服,捏着南乙的脸蛋不松手。
他真想知道这颗漂亮的小脑袋里面到底想着什么,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把你摸个透。”
这辈子。
听到这三个字,南乙的心突突地跳了跳,他也曾经冒出过这样危险的词汇,在舞台上,想和秦一隅一起,唱一辈子歌。
不,那也不是头一次。
当他看着秦一隅自由自在地躺在山坡上,被长得半人高的花淹没,被太阳晒透,被那些黑的白的山羊围着,哼着歌,那时候的他也想过,他真的需要这个人站在舞台上,被万人膜拜吗?
如果秦一隅觉得快乐、自由,在这里躲上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大不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他。
只要不消失就好了。
“那儿很多好吃的。”秦一隅望着他出神的脸,轻声问,“没带点儿什么回去吗?”
“带了。”南乙下意识回答。
“带的什么?”
这下他又有些犹豫了。
“就一些特产而已。”
不是的。
快要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当地的节日,南乙听不懂他们说的方言,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节,只是很热闹。
那天他依照惯例,去了秦一隅住的地方,但他不在,他又去了秦一隅教书的小院子,也没有人。
南乙有些着急,在村子外圈打转,直到看见一群人载歌载舞,头上带着花。隔着遥远的距离,站在山坡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秦一隅。
他被许多小朋友围着,蹲了下来,任由他们为他插上鲜花,又在他脸上抹了彩色的颜料,洒了水珠,对他说着南乙听不懂的祝福语。
他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看见秦一隅从人群中出来,坐到一个正在做手工的姑娘旁边,手捧起一堆晒干的茶叶,闻了闻。
或许是歌舞声太盛大,他听不见那个姑娘说话,于是低下头,挨近了。南乙至今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笑得很开心,学着她的样子拿起针线和织布,笨拙地开始缝香囊。
很简单的小玩意,他做了好久好久,拆了又缝,缝了又拆,直到最后恋恋不舍地收了针,还满是自豪地举起来看了很久。
原以为秦一隅会收好自己留下,可没想到他一做完,就满不在乎地扔到一旁,扔到那个姑娘做好的一大堆里,自己潇洒地走掉了。
看他离去的方向,南乙知道,他又要去那个稀豆粉做得很好吃的嬢嬢家里蹭饭了。
在他离开的十分钟后,南乙悄悄地下了山坡,从后头绕过仍在跳舞的人群,来到方才那个女孩儿的跟前。
他戴着帽子口罩,把那姑娘吓了一跳。
南乙却不在意,低着头,很快便搜寻到秦一隅做的香囊——那太好找了,难看得简直写着秦一隅的名字。
于是他蹲下来,拿起那一枚,询问道:“这个,我能买吗?”
女孩点了点头,只是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买这一个。
“你、你还需要别的吗?”
这句话提醒了南乙,如果只买一个,会不会第二天她就去告诉秦一隅,有个男生专门把你做的香囊买走了。
这样一来,自己说不定就暴露了。
于是南乙又从那一堆漂亮香囊里挑了最规整、精致的。正好回去的时候路过武汉,可以去看看堂姐。
“还有这个,谢谢。”
他闭着眼都能想到秦一隅知道这些会有多得意,他不想让秦一隅永远这么得意,干脆不说。
可秦一隅似乎还是没有放弃追问,他好像真的特别想要把他看个明白。
“南乙,为什么那么想找到我?”
他一句话,就戳中了南乙心底最痛、最柔软的部分。
要不要说,他不想示弱,却又不想欺骗这个人。他的怀抱这么温暖、诚恳,也受了那么多伤,被好多人欺骗、背叛过。
“你是十月被退队的,那段时间,我只是觉得很难受,但也接受了。”南乙顿了顿,将自己的脸埋在秦一隅的颈窝,“后来,我舅舅走了。”
秦一隅愣了愣,“怎么会这样?”
“他是记者,之前一直在北京工作,会去调查披露一些社会新闻,你肯定想不到,他念大学的时候也玩儿摇滚,也弹吉他,那个时候还有艺名呢。”
他叫徐翊,艺名是立羽。
但外婆死后,这个名字也从圈里消失了。
“是吗?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还知道呢。”
但南乙没有说,他不想让秦一隅掺和进来,于是略过了:“你肯定不认识,不火,没几个人知道。他是念传媒的,后来去当记者了。”
“20年的秋天,他被外派到国外,走的时候我还去机场送过他,他抱了我,说很快就回来,让我等他一起过年。”
南乙有些哽咽,停了很久。
秦一隅感觉到了,轻轻地拍着他后背,吻了吻他的发顶。
南乙忍住了情绪:“你消失之后,过了两周,我妈收到他们单位的电话,说舅舅在国外遇到枪击案,人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而三天前,他还收到过舅舅发来的照片,是他拍的日出,他还给南乙发了个小爱心,让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秦一隅眉头蹙起。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当时的南乙也根本不信,即便他看到了送回来的遗体,和父母一起确认了他身上的弹孔,也还是不接受。后来冷静下来,他发现那起案件有很多疑点,但也无可挽回了。
“我当时……整个人都很恍惚,很崩溃。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够努力,都可以完成,但那段时间,我开始觉得,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改变不了的。”
“什么?”秦一隅问。
比如,他就是会不断地失去爱他的人,越是爱,越是深刻,就越会被命运残酷地夺走。
那段时间他甚至希望以后不要有人来爱他了。
别对他说爱这种字眼,他会产生生理性的恐惧。
“没什么。”南乙笑了笑,“都过去了。”
他的语气很轻,也依靠在秦一隅怀中,令秦一隅不自觉产生出一种错觉,认为南乙真的很依赖他,离不开他。
“我很怕你和舅舅一样消失,所以很想找到你。”
只要能找到,能远远地看一眼,他就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放下心来,带着舅舅的遗志,继续在这条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走下去。
秦一隅忽然感觉胸口很痛。
一个从不会为任何决定感到懊恼的人,在这一瞬间,却非常非常后悔。如果当初他知道南乙会这么难过,这么害怕,一定不会躲起来。
他根本想不到,那时候的南乙竟然是被莫大的悲痛推着走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
他的决定,让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吃了好多苦头,受了好多罪,让他害怕,怕到不得不拼命地去找他。
南乙感觉到有凉凉的水滴落在他后颈,但他没有做声,只是沉默地回抱住秦一隅的腰身。
他其实不想要秦一隅可怜自己,却也不希望他为其他人掉眼泪。
这颗重新振作的心捏在我手里,所以他的眼泪也只能是我的。
南乙的手指点在他后背,缓缓地画着圈,画着小花,又不知不觉、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乙字。
“明明找到了,为什么不见我?”
他的手略略一顿。乙字未免太简单了,像个小钩子。
于是他又轻轻地,写下一个更复杂的字,11画,弯弯绕绕,比找寻这个人的路还要曲折。
“因为我是幽灵,不可以见光。”
第56章 事后拉扯
自打跑回内地, 张子杰就总想着找陈韫接济一点,填一填他的窟窿。
但很显然,陈韫并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在他没能让南乙那小子从海选筛下去之后, 更是对他不客气了, 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可除了他,张子杰找不到一个有钱有势的靠山, 继续当他的狗腿子,从他那儿抠出一星半点来,也比没有强得多, 至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陈韫多少还愿意借他一点。
刚从陈韫待着的私人会所里出来, 张子杰就接到一通电话, 明明接通了,可对方什么都不说,任他怎么问, 都始终沉默,跟鬼似的。
一次也就罢了,可这已经是这三天来的第18通了, 每次来电的手机号还都不一样。
最关键是,这是他刚换的手机号, 连他爸都不知道!
实在是瘆得慌,加上他为了躲债, 吃不好睡不着, 整个人精神恍惚, 过马路都差点儿被撞。
半夜三点, 近郊公路静得可怕, 零星几辆车穿过雨后油亮的柏油马路,白惨惨的车灯像长刀似的,捅开前面一小段黑夜。
他像个回魂的孤鬼,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吊着口气上了末班车,坐在最后一排。
车上除了司机,只有他一个人。张子杰打开手机,确认了最后两张没透支的信用卡的额度,又删掉了根本删不完的催收消息,想开窗喘一口气,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他妈的……”他都要神经衰弱了,再不发泄出来就快疯了。
张子杰红着眼,手指头戳上屏幕上的接听按钮,张口便直接骂了出来。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是你一直打电话是吧!你他妈找错人了!神经病,再打过来信不信我直接……”
“您先不要挂。”
张子杰一愣,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斯文柔和的女声,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人。
“请问是张子杰先生吗?”
他有些狐疑,并没有直接应下来,而是谨慎地反问:“你是什么人?”
“是这样的,我是文锐都市报的记者,这次来找您是想了解一些关于诚弘集团董事长独生子的新闻,您先不要挂,我们可以先聊一聊报酬……”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挂断,陈韫父子俩都不是善茬,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可听到“报酬”两个字,他还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干得发痛,他连说话都是哑的。
“什么报酬?”
电话那头的人详细说了许多,最后留给他新的联系方式。
“看您好像有些顾虑,可能不太愿意加我们的微信,没关系,我给留一个邮箱地址,如果您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发送匿名邮件找到我们,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约地方面谈。”
挂断电话之后,他仍旧没有下车,七魄尽失一样坐在最后一排愣神,直到前头的司机大声叫了他,张子杰才如梦初醒,冷汗涔涔地离开这辆公交。
他知道太多关于陈韫的事,如果告诉狗仔或媒体,必然没有好下场,除非这个报酬高到他可以远走高飞。
但在陈家父子俩的势力下,他真的走得掉吗?
这通电话撕开了一个贪欲的口子。尽管他不敢贸然行动,但却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有得选,绷紧的弦一时间松泛不少。
直到四天后的晚上,花光了所有钱的张子杰不得不再次去求陈韫,大少爷喝了个烂醉,接电话把他骂了一通,又让他滚过去接人。
为了躲开那些讨债的人,张子杰专门找了个拆了一半的老小区,没监控,一到了晚上连人都没多少,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出去,得骑至少十五分钟自行车才能到公交站。
他挂断电话,把陈韫骂了一通,却还是不得不穿戴好下楼。
刚出去,他就感觉不太对劲,疑神疑鬼地回头看了好几次。老小区绿化茂密,跟树林子似的,残败的楼房窗户全都卸了,只剩一个个黑洞洞的大窟窿,墙壁上写满血红色的拆字。
他快步穿过必经的小路,还没走出树林,忽地眼前一黑——
再后来,他是被水泼醒的。
头痛欲裂的张子杰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置身于一间没窗户的房间,眼前只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他大喊救命,男人却无动于衷,只是拖着一张小桌子踱步到他面前。
金属的桌子腿在地上拖出尖锐的摩擦音,刺的张子杰浑身发毛。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快放了我!!”
男人不发一言,绕到他身后,粗暴地解开手腕的绳子,扯过他右手,狠狠摁上了冰凉的桌面。
“我是谁不重要,你欠了多少钱才重要。”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听得张子杰毛骨悚然。
“你、你是他们派来的?你怎么找到我的?”张子杰后背冷汗涔涔,衣服都湿透了,他盯着男人纯黑的帽檐,发现他另一只手伸到了背后。
“你要干什么!”
“躲了这么久,让我们好找啊,怎么?还不上了?”他从背后抽出一把闪着光的剔骨刀,“刚刚你没醒的时候,我给我老板打了电话,他的意思是,就算从你身上收不回钱,也得拿点儿东西回去交差。哪根手指头,你自己选吧。”
张子杰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浑身都在发抖,不断地求饶,之前催债的那些手段他不是没见识过,但这么狠的还是头一回。
“求、求求你……再宽限几天,手指头不值钱,你拿回去也交不了差不是?”他反手抓住那男人的手,“你既然已经找到我了,就不怕我会逃跑,一周,最多一周,我一定会还一部分!”
对方冷哼一声,刀在铁桌边缘磨着,“你要是能弄到钱,早他妈还了!”
“我可以!你相信我,我有办法!”张子杰不断地求饶,汗水大颗大颗滚下来,“就一周,你放我走,我绝对会还的!”
“一周?”男人用刀尖划过他的手腕,挑断上头的绳子。
“最多三天,你看着办吧!”
·
“三天??”秦一隅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昨天一个晚上抵三天不能亲嘴??”他直接抬起双手拎起自己两只耳朵,“该不会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吧?”
“没出问题,是我说的。”南乙戴好棒球帽,“你数过昨晚多少次了吗?三天已经是打过折的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你小子怎么这么黑心啊,下了床就不认人,亏我昨晚连哄带亲的……”
“是你之前答应我的。”南乙双臂环胸,直勾勾盯着他,“答应得比谁都快,结果呢?”
“这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得响的吧?难不成昨晚跟我搞到一起的是你的幻肢……”
秦一隅没能把话说完,就被南乙用手捂住了嘴。
“小点儿声行不行?”南乙语气有些凶,压低了声音,“你是想开嗓吗这么大声。”
“唔唔……”
秦一隅点了头,还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看上去十分乖巧的样子。
南乙表情刚好了一些,下一秒手心就被啧啧亲了好几下,他猛地抽回手,秦一隅笑嘻嘻的一张脸露出来。
他伸开双臂,再自然不过地搂住了南乙的腰,毛茸茸的一颗脑袋埋在他肩窝。吃准了这人吃软不吃硬,于是干脆撒起娇来。
“我昨晚还抱你去洗澡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小乙。”
南乙被他弄得很痒,躲也躲不开,“那是你非要抱的,还差点在浴室门口摔一跤,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那还不是怪你腿太长了,你这几年吃什么长高这么多啊,再说了,我又没有公主抱的经验,谁知道打横着还能进不去啊。”
秦一隅还埋在他肩头傻乐:“摔了就摔了呗,到时候我拄着拐上去唱歌,多身残志坚啊,说不定还能捞点儿同情分呢!”
南乙不喜欢他说“受伤”之类的字眼,更不喜欢他用这么满不在乎、开玩笑的方式说,因此有些不高兴。
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晚。
本以为交代完那些跟踪他的事儿就结束了,可秦一隅把他弄进了浴室,又死活不出去,非说要一起洗。
南乙下定决心要赶他走:“别闹了,我明天一早还要起来练琴。”
就在他撂下这句话,把人使劲儿往外推的时候,秦一隅忽然抱住他,一脸认真地发问。
“南乙,你之前找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已经……不在了呢?”
就这么一句话,他忽然全身泄了力,怔愣在原地,直直地盯住秦一隅。
他不知道秦一隅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拧到一块儿了。
可偏偏秦一隅还在笑,只是他脸上的笑和之前都不一样,令南乙越看越难过。
“没想过?”
“想想好像真的挺吓人的,咱们俩总是差一点儿,上学的时候我但凡认真点,不和你闹着玩儿,是不是早就认识你了?又或者是那个音乐节,要是你没走,我找到你了……”
秦一隅本来是不想让他难过的,只是在某些瞬间,他的确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他也是人,在遭受连番打击的时候,也会觉得人活着好没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问出了口,是想逗一逗他吗?
虽然他知道南乙有多在乎他了,但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会犯这样的毛病啊,总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一听到他说练琴,秦一隅总会想到自己,只是他从来都不提,或许这一晚不一样,他们把彼此都交给了对方。
南乙也太坦诚了,弄得他也忍不住想试探。
他一直想知道,南乙喜欢的秦一隅,是那个很会弹吉他的秦一隅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秦一隅笑了一下,垂下了眼,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刚开始知道左手可能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的时候,我还是挺……我是真的有想过,你知道……”
可当他看到南乙眼里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地泛了红,却又倔得像在看仇人,忽然就扛不住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刚刚就是脑子一抽,你别……”
南乙突然靠过来,偏过头吻了他。
很轻的、但又很缠绵的一个吻,他没有抬手抱他,但却莫名让秦一隅感觉很眷恋、很依依不舍。
过了一分钟,或是更久,秦一隅才意识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吻其实更像小动物舔舐伤口,很小心,很柔软。
浴室氤氲的湿气将两人包裹了,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心碎的声响。
说好了要赶他走,可莫名其妙又吻了他,莫名其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纠缠,赤条条的躯体和两颗受伤的心,都泡在暖溶溶的白雾和水汽里,和之前较着劲的那一次完全不同,他们像是要融化水里,流淌到彼此的身上似的。爱欲与怜悯交织,每一个动情的吻都掺杂着珍视与呵护。
秦一隅还是改不掉多话的本质,哪怕他方才的痛苦一览无余了,可在一切复杂的情感和生理感官攀升交融到极致时,仍在南乙耳边小声说:“宝宝,你是不是心疼我?”
又这么叫。南乙喘着气,整个人都要化在他怀里了,也没精力为这个怪异又令人脸红的称谓去辩驳。
就算辩驳,后半句也是真的,他有什么好辩的呢。
结束后,他还存着一点气力,拉过秦一隅捧着他脸颊的左手。
在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里,他准确无误地细细吻过秦一隅手上每一处伤痕。
“我没想过那些。”
不敢想。
“你也别想。”
“可是你偶尔也会为我可惜吧?”
秦一隅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透了。
花洒喷洒出来的热水冲掉了粘稠的欲望,只剩下两颗相互依偎的心。
“你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不弹琴也没关系,你做我的主唱,我做你的乐手。”
南乙握住了那只手,第一次主动地十指相扣,“这样就够了。”
真的足够。
他要的不多,只要秦一隅一直这样,快乐地待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写歌、唱歌,做所有他想做的事,就够了。
“怎么了?”
秦一隅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到当下。
看着他的脸,南乙摇头,不想被他察觉,于是干脆转移了话题,“你能不能换件衣服,这么低的领子,你是担心大家看不到你身上的印子吗?”
秦一隅低头瞅了一眼,“看到看到呗,反正大家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我自己啃的,只要赖不到我头上就没事儿!”
南乙无语了。
刚心疼了他一会儿,现在又想杀人了。这样跳来跳去,他迟早得疯。
“你看这牙印,整整齐齐的,这四颗深得发紫了……”秦一隅拉着衣领,“都不用比对,整个疯乐营找不出来第二口这样的牙……”
南乙气得直接走到床头柜跟前,翻出一大袋创可贴。
“全给你贴上。”
“行,这怎么不行呢?要是有人问,‘你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一晚上过去就成这样了啊?’,我就说,‘都怪我手贱,大晚上跑去园区后头逗流浪猫,被扑上来挠了个遍’,您看这样行……”
没等他说完,南乙一个创可贴封住了他的嘴。
世界清净了。
可挨个给他贴创可贴也挺羞耻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怎么能把人弄成这样。秦一隅浑身上下都是印子,下巴被他咬得破了一小块,脖子的刺青、锁骨、侧颈……好几处发紫的草莓印,就连肩头和手臂上都有牙印。
不仅如此,后背还有深深浅浅不少的指甲痕迹,他昨晚去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
秦一隅还开玩笑呢:“贝斯手不是不留指甲吗?能挠成这样,得是使了多大力啊。”
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胯骨上一大块淤青。
创可贴都不够用了。
他只能撕了秦一隅嘴上那个,贴在他颈窝上。
“你不觉得这样更明显吗?”
南乙不想搭理,心里做好了秦一隅再多说一句他就把他锁在宿舍的准备。
但这家伙偏偏就不说了,跟着他后头跟个小宠物似的,亦步亦趋,一开门,他们正好撞上回来拿东西的李归,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是你们啊……”
南乙生怕秦一隅说一些有的没的,特意挡在他前头,可李归还是看到了,指着秦一隅问:“你怎么了?怎么跟木乃伊一样?”
“为了能配你的男鬼风。”秦一隅笑嘻嘻说,“咱俩别比了,去鬼屋当NPC得了!”
“那不行……”李归幽幽地说,“你这人不靠谱。”
南乙差点儿笑出声。
“说起鬼屋。”李归话锋一转,“你们俩昨晚有没有听见水声啊?”
南乙和秦一隅同时眨了眨眼,谁都不说话。
“哗哗哗的,感觉流了一夜,都把我吵醒了……”李归皱着眉头回忆,“我一看时间,都凌晨三点半了,谁还会洗澡啊,还洗那么久,好吓人啊……”
“不知道,睡了,没听见。”南乙听不下去了,他只希望这个浴室半夜哗哗放水的事件别被剪进正片。
心虚的他拽着秦一隅就想逃离现场,“我们先去排练室了。”
李归还在原地思考着:“难不成……是水鬼吗?”
秦一隅就这样一路憋着笑,被南乙拽着胳膊来到了排练室,想逗他,又怕真的挨揍。
到了门口,南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松开了秦一隅的手。可忽然间,两人同时听到了非常奇怪的声音,嗯嗯啊啊的,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尖叫,越听越怪。
关键是,这仿佛是迟之阳的声音。
“嗯……不行不行……好难受……啊!停停停……严霁你……啊……”
如果换做是昨天的两人,可能都不会这么尴尬,可他俩昨晚刚开了荤。
秦一隅偏过头看向南乙,抓了抓头发,又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开门。
南乙却想转身就走。
别啊你这样更奇怪了!秦一隅直接抓住南乙的胳膊,拉着他猛地开了门。
“上班啦!!!”
排练室里的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你有病吧?这么大声。”迟之阳趴在瑜伽垫上,抬起脑袋骂他。
严霁两手握着筋膜刀,正刮着他的小腿,看过来的眼神清澈得像大天使。
“早上好,你们要不要放松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严迟小剧场——
由于前一晚一直听到莫名其妙的水声,迟之阳没睡好,加上前天和秦一隅比赛绕着CB园区跑步,他起床之后浑身难受。
迟之阳:“严霁,我身上疼。”
严霁:“哪儿疼?”
迟之阳(指指腿,指指腰,又转着圈指指后背):“哪儿都疼,而且我最近练鼓练得太狠了,胳膊也酸。”
说完他又躺下去,“我不想起了。”
严霁笑着将他拉起来:“起吧,排练室有筋膜刀,我一会儿给你刮一下,刮完就不难受了。”
迟之阳:“真的假的?这么神?”
严霁:“试试就知道了,我会骗你吗?”
半小时后——
“不行不行……好疼……不弄了!”迟之阳抓着瑜伽垫想跑,他不明白平时的严霁明明是最好说话的,怎么这个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别弄了我求你了!”
“忍一下,马上就好了。”严霁抓住了他的脚踝,毫不留情地把人拽了回来。
第57章 创作核心
“别, 我今儿特舒服,不用放松。”
秦一隅咧着嘴,看见了站在瑜伽垫后面的阿迅, 和挂在他背后站没站相的倪迟, 忍不住拿他俩开涮, “呦,还排着队呢?严师傅生意不错啊。”
严霁刮完最后一下, 将筋膜刀放一边,站起来拍拍手,走到秦一隅跟前, 笑眯眯打量他:“半夜翻墙出去劫富济贫了?伤这么重。”
“这都被你发现了……”秦一隅本想顺着贫两句, 可余光瞥到南乙拿琴的样子, 简直跟提溜人头一样, 杀气重得不得了,于是话到嘴边又兜了个圈。
“翻什么墙啊,睡得太死了, 一翻身摔了下去,磕着床头柜,被台灯砸了, 倒霉死了。”
严霁听完,略带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却凑近笑着说:“我看你挺开心的。”
“苦中作乐。”秦一隅学着他眯眼笑。
扭过头,秦一隅把矛头指向倪迟, “哎, 你没有自己的练习室吗?还是没有自己的乐队啊?”
倪迟从背后搂着阿迅的腰, 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笑嘻嘻说:“你管我?怎么, 羡慕我有哥哥你没有?”
“我羡慕个嘚儿。”
我还有男朋友你没有呢。
秦一隅直奔南乙,胳膊刚想搭上去,就被要去插音箱的南乙完美躲开。
“你看,你队友都不想理你。”倪迟吐了吐舌头。
这是我队友吗?
“你懂什么?”
秦一隅不打算和没有男朋友的人较真,“小乙我帮你。”他从南乙手里拿过插头,帮他去接音箱。
“秦一隅。”
听到南乙叫他,半蹲在地上的秦一隅嘚瑟地抬起脸准备接受夸奖,“嗯?”
南乙面无表情:“这是吉他音箱。”
“诶?”秦一隅抓了抓头发,往前面一看,还真是,他连连抱歉,嬉皮笑脸换了一个插上。
是下意识吗?音箱都分不清了。
莫名有些心疼,于是南乙也蹲了下来,靠近他小声说:“谢谢。”
秦一隅花了五秒钟才忍住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他。
轮到阿迅躺下接受筋膜刀的洗礼,但倪迟却没让严霁出手,自告奋勇帮忙,刚刮了两下,想起什么,四处望了望。
“诶,尼克呢?刚刚还在呢。”
“尼克?”迟之阳原本在检查身上的淤青,听了这名字一愣,“你们执生的贝斯手?”
“是啊,他跟我一起来的,想来找小乙。不知道人又跑去哪儿了。”
“我来了。”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一个金发背头混血脸的大高个儿迈步进来,拎着两袋零食,笑得跟大金毛一样,飞快凑到南乙面前。
“你干嘛去了?”倪迟握着阿迅的腿,小声对哥哥说别动。
“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拿了,赶紧回去取了,正好赶上。”
明明是跟队友说话,可尼克眼珠子就没从南乙脸上移开,他说完,便将两袋东西都塞到南乙手里。
“你好,我是Nick!这是牛肉干,我看了前几天的快问快答,你说爱吃牛肉,这是专门买了送你的。”
南乙没什么表情,盯了几秒他递来的东西。
“是吗?谢谢。”
正打算收下来,哪知道秦一隅头一歪就插到两人中间,毫不客气地接下见面礼。
尼克看了他一眼,礼貌又敷衍:“啊!秦一隅,你好,你复出了真是太好了。”
毫无感情地客套完之后,他又凑到南乙面前,笑得跟不要钱似的:“要尝一尝吗?他们都说好吃。”
南乙对过分热情的人都有一种天然的防御机制。
“我现在不饿。”
秦一隅几乎是一瞬间就感知到南乙的疏离,就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墙,瞬间出现,挡在他和外界之间。
或许是因为适应了亲密相处的模式,他有些陌生,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样子的南乙了。
就在尼克准备发动第三轮微笑攻势的时候,秦一隅本能地挡了下来,揽住他,亲切地对他说:“哎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别像我喜欢的一个电影角色,一个超级英雄。”
尼克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啊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像美……”
“我说的是毒液。”秦一隅微笑着打断。
“哈哈哈哈哈!”
众人的笑声成功化解一切。没多久B组的人就到齐,倪迟也适时地带着尼克离开,走之前尼克加了南乙的微信,非常兴奋,对南乙的冷淡似乎毫不在意。
而南乙也像平时一样,独自在安全的角落,只是这次他没有弹贝斯,而是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按照之前的习惯,B组众人先将已经写好的部分合了几遍,调整了编曲上的一些问题,人实在太多,光是最基本的排练,就花了一个半小时。
“现在这首歌的几个片段我觉得都很成熟了,大家也排得差不多了。”严霁坐在键盘前,“因为咱们有十个人,所以我和每个人都聊了一下,征集了一些问题。”
乐手之间的沟通说简单也简单,音乐就是最好的语言,说复杂也复杂,理念不合有时候会成为致命的矛盾。
和其他组别不同,B组这一轮冒着巨大的风险,选择了集体式创作,这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发出自己的意见,也都拥有否决和修改权。
诸多创作思路的交锋和碰撞过于复杂,需要有人来梳理。
或许是因为年龄和阅历,严霁自然而然地被推举为组长的角色,也成为了沟通的桥梁。
“有一个问题是:因为歌词不是一个人创作的,主歌和副歌之间有视角的转换,相对来说,会有割裂感。”严霁说完,看向闽闽,“这是闽闽提出来的,我觉得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穗穗看着歌词,沉思片刻说:“主歌部分是第三人称,副歌部分是第一人称,要不要统一一下?”
趴在桌上的秦一隅第一个举起手:“反对。”
“你说。”严霁看向他。
“如果副歌换成第三人称,会削弱冲击力,强烈感少了一大半。”
绣眼问:“反过来呢?主歌也改成第一人称。”
迟之阳皱着眉头:“嗯……这样好像就没了‘旁观’的感觉了,不好不好。而且鼓也是跟着视角变的,主歌部分的鼓没那么强烈啊。”他试着打了几下,“如果视角要换,鼓的情绪也要换。”
在大家的讨论下,李归和迟之阳试着改了鼓的形式,换了很多种方式,不断地调整、和众人排练,但效果都不如最开始的版本。
眼看着没有定论,严霁出声道:“先跳过,下一个问题,因为我们十个人都会上台,为了不变成大合唱,其实需要更有层次的唱段,不仅仅是和声,还有歌词。”
礼音立刻说:“这个是我提的,我觉得现在排练下来整曲都是一个层次,排开让出主唱位置的阿迅,我们现在有主唱,还有像严霁和穗穗这样的伴唱,声音很多,但除了像秦一隅这样有自己强烈风格的嗓音,其他人的声音都融到一起了。”
“我觉得这部分可以交给恒刻。”穗穗直言,“之前的《梦游》的层次就非常好。”
他们私底下已经把各自乐队的代表作和现场都研究了一遍,对彼此的了解都很透彻。
绣眼想了想:“梦游是好在歌词的视角就一分为二了,加上一隅和小乙的音色是两种极端,所以层次就很清楚。”她顿了顿,“感觉还是得从歌词下手。”
“现在的歌词其实就像是一个受害者的自白。”秦一隅也认真起来,“或者说是一封遗书。”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想用《梦游》的方式改这首歌,就得从现在的歌词叙事里抽出其他视角。”
“你是说加入加害者的视角!”迟之阳立刻明白。
“这也是一种选择。”秦一隅耸了耸肩。
“可是……”绣眼说,“假设三个主唱分别唱三个视角的歌词,听感肯定是很混乱的,切换起来也会给观众生硬感。”
“那最多就只能是受害者和施暴者的角度了。”
“我觉得也是。”
“先这么定,至少可以解决一部分主唱层次的问题。”
这时候阿迅忽然开口:“……啊对,我不当主唱,我可以伴唱。”
迟来的反射弧把众人都逗笑了。
“去吃饭吧!”迟之阳腾地从鼓凳上站了起来,“我饿死了!”
于是在他的号召下,B组众人像中学生放学一样,将手头上的活儿暂且搁置,一涌而出,结伴来到了CB食堂。
和他们的浩浩荡荡截然相反的是,明明已经划进了大组别,但无论是S组,还是A组,乐队之间都有着明显的距离感,即使都在食堂,却各坐各的,泾渭分明。
当坐下来,迟之阳就小声对身旁的南乙说:“小乙,我打听到一个八卦。”
南乙勾了勾唇角:“又是蜡笔小新告诉你的?”
“是啊是啊。”迟之阳低声说,“他是S组的嘛,雾都怪物的贝斯手,我听他说S组现在乱套了,之前明明定了让倪迟弹主音吉他,雾怪的吉他手弹节奏吉他,结果昨天突然要求换掉节奏吉他。”
坐在南乙右边的秦一隅也凑过来,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要求?谁要求?”
人类在聊八卦的时候总是能化干戈为玉帛。
所以迟之阳也难得地靠近了秦一隅,“说是他们S组的导师让换的。”
南乙看着聚在自己跟前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一时不知该怎么动筷子才不会戳到他们俩。
“导师?”严霁听了也觉得奇怪,“可是我们组的导师除了给我们排练的意见,基本不会干涉。”
这确实是。南乙也就是在学新器乐的时候找了赵楠,通过赵楠向节目组申请了新的器乐老师速培。
“所以S组现在的气氛很僵啊,离淘汰赛就剩一周了,原定的人没病没伤的突然就被换了,谁能舒服?”迟之阳小声说,“可能就是黑幕吧。”
严霁点了点头,“难怪这两天倪迟总往B组跑,S组现在的排练氛围应该不太妙。”
南乙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换了谁?ReDream的阿丘?”
迟之阳眼睛一亮,刚夹起来的小油菜都掉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南乙垂了眼,没继续说了。
这下秦一隅想不明白了。
上次他们在食堂遇到阿丘,就感觉南乙一直盯着他看,这次又直接猜中别组的内情,还是那个阿丘。
同为吉他手,阿丘出道比秦一隅晚一年,中途因为斗殴的负面新闻,换了一个乐队,他技术一般,但因为外形好,粉丝不少。
无论秦一隅怎么想,都想不透南乙关注他的原因。
他不是最慕强的吗?
就在这时,B组其他乐队的人也端着餐盘落座了,长长的餐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眼见着失去了旁敲侧击的机会,秦一隅有些烦躁,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软件,大拇指笃笃笃地敲着屏幕。
没连耳机,咚咚咚咚的声音直接外放了出来。
这自然引起了南乙的注意,他扭头看过来:“你在干什么?”
“啊,敲木鱼。”秦一隅一边超高手速敲着屏幕上的木鱼图标,一边回答,“电子木鱼,我那天看绣眼在玩,就下了一个。”
绣眼听见了,弱弱地说:“我不是在玩,我是认真敲的,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
秦一隅越敲越快,笃笃笃的声音简直砸在迟之阳脑门儿,他一把抢过手机,关了电子木鱼的软件,再扔回他怀里,“他是平静了,我脑瓜子疼!”
“你毁了我的功德。”秦一隅瘪起嘴。
南乙被他逗笑了,嘴角的梨涡露出来。
“哎小乙有梨涡诶!”礼音捕捉到这个小细节,有些惊喜,“好神奇,你平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一笑起来又有点甜。”
李归忍不住感叹:“南乙这样的小酷哥,上学时候绝对一大帮女孩儿追。”
“那不是和一隅一样?”闽闽咬着筷子头,“之前吃到过一个小瓜,说无序以前还是校园乐队的时候,就已经风靡西城区了,好多别校的都去看。”
绣眼想了想那画面:“你俩要是在一个学校,那阵仗多吓人呀。”
两人都一顿。
谁的反应都没有迟之阳快:“他俩还真……”
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想起以前南乙一直瞒着,于是及时刹了车。
一桌子人都等着他把话说完,可迟之阳却干笑着话锋一转:“还真是哈,都挺受欢迎的。”
严霁被他糟糕的演技逗笑了,决定帮他转移话题:“所以小乙以前真的很多人追?”
秦一隅发觉严霁说话还看自己。
看我干嘛?
我会因为这种事儿生气吗?
喜欢南乙难道不是每一个人应该做的吗?
喜欢就喜欢呗。难不成我还能因为错过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而破防吗?
迟之阳又说:“小乙高中每次情人节都一抽屉巧克力,全留给我吃了,吃都吃不完。不过他都没谈。”
“啊?”阿迅不理解,“怎么和小迟一样……”
“为什么不谈?”秦一隅追问。
“没时间。”南乙没什么情绪,反问了秦一隅,“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谈?”
李归轻声说:“情窦初开,是人之常情吧,你十几岁的时候就没有老想着一个人,老惦记她,总想着偷偷去看她?”
有啊。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指向同一个人。
南乙陷入沉默。
可秦一隅似乎也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开口的语气都有些古怪,“对啊,你就没有对哪个女孩儿动过心?”
问题忽然被缩小了范围,正确答案被排除了。
南乙侧过头,盯着他:“没,让您失望了。”
“小乙看起来就是很会拒绝别人的人。”穗穗评价道。
也不知怎么了,秦一隅一反常态地不依不饶起来:“那你拒绝那些女孩儿的时候,心里不会有愧疚感吗?”
迟之阳还好死不死插了一句:“还有男孩儿。”他说完突然捂住了嘴,看向严霁,“这是可以说的吗?”
严霁已经见怪不怪了:“后期老师会替你决定的。”
秦一隅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对这个问题,南乙的态度倒是异常冷漠:“他们喜欢我是他们的事,我没有一定要回应这些喜欢的义务。”
“我有很多事要做,不是为了回报别人的爱而活的。”
这番话说出口,简直像个冷心冷情的渣男,可偏偏是南乙说出来的,又显得十分合理,所以在场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样的态度提出质疑。
仿佛南乙就应该是这样,没有感情,也拒绝回应。
但秦一隅知道他不是的,私底下和他在一起的南乙有一颗很柔软的心。他不会表达,但很会爱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忽然间被愉悦感包围。
会宣泄情绪,也会亲吻他的伤口,这样的南乙是他一个人的。
吃完饭回到排练室,大家又回到了之前的几个问题,但这一次,一直没发表观点的南乙忽然开了口。
“我把整个歌词梳理了一遍,重新改写了。”
他将改好的词给其他人看。
“原版的歌词也很好,但是就像大家说的,缺乏一个完整的叙事框架,所以我想了一下,在这个歌词的外面套了一个恐怖故事。”
李归幽幽地抬头,拨开两边的长发:“恐怖故事?”
“嗯。”南乙点头,“一个鬼魂的追问和控诉。”
他将自己整理的概念完整地讲述了一遍,并且将不同的唱段划分出清晰的层次逻辑,几乎解决了上午大家争论不休的所有矛盾。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一直置身事外、不发一言的南乙,其实在认真听所有人的想法,记录下来,并且想办法解决。
“你也太靠谱了。”
而沿着南乙的思路,大家似乎突然打开了创作灵感的阀门,从演出方式、器乐排布、舞台布置等各个角度出发,都提出了各自的想法,将这个“故事”不断地完善。
“这样一改……”阿迅发现,“副歌部分只有一隅能唱得出来,这种核嗓和清嗓之间的转换,其他人是做不到的。”
南乙很坦然。
“要是没有秦一隅,我就不会这样改了。”
秦一隅一愣,这么爱我?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是南乙手里最好用、最趁手的一把刀。他莫名有些开心。
于是,秦一隅成为这首歌演出层面的核心,而他的背后,是南乙的创作概念。
在他的方案下,这首耗时一周的歌终于被整合出和谐统一的样貌,有了概念作为支撑。
唯一的问题就是三个主唱的视角。
“这块我再想想。”
下午三点半,南乙独自前往节目组安排的器乐速培教室。他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老师学习。
全神贯注的两小时后,南乙有些累,送走老师之后,自己也收拾东西离开。
刚出门,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南乙愣了愣,竟然是秦一隅。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学弟下课啊。”秦一隅笑着说。
因为他的胡言乱语,南乙有一秒种的混淆,仿佛他们真的回到少年时代,秦一隅来接下辅导班的他。
刚想说什么,转角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s组执生乐队的三人。
一想到早上那个尼克,秦一隅就有些无名火直冒,还想着得找个由头带走南乙,没想到南乙竟然先一步握住他手腕,拽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南乙似乎没有什么方向,就是单纯往前走,于是秦一隅反手握住他小臂。
“想去看小猫吗?”
南乙眨了一下眼睛,他一直以为秦一隅说的流浪猫是假的,他从没见到过。
“真有猫?”
“骗你是小狗。”
于是他就这样,被秦一隅拽着,离开了CB大楼,在漫长的黑夜中走着,绕过两栋livehouse,走到最南边的圆柱形建筑背后。
“他们说这是废弃的化工厂。”秦一隅没事儿就爱溜达,不能离开CB园区,他就在把里面溜达了个遍。
不知不觉地,他将握着手腕改做牵手,南乙忽然间察觉到自己心跳的缓慢加速,却无法控制。
或许是因为刚刚秦一隅来接他时说的胡话,他莫名有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他们现在这样……
“像不像偷偷溜出来约会的校园情侣?”秦一隅忽然搂住了他的腰,南乙都来不及躲。
“会被发现。”南乙挣开他。
“发现就发现啊?”秦一隅声音都带着笑,“难不成能开除我们啊?”
又来了。
南乙简直拿他没办法,但这里太黑,他眼睛状况本就糟糕,现在更是什么都看不见。
秦一隅变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猫呢?”
“别急啊。”秦一隅牵着他来到一处角落,然后打开手机。
手电筒的光柱泼在墙上。
原来是七八只猫咪的涂鸦。
南乙就知道。
他双臂环胸,看向秦一隅:“小狗。”
秦一隅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我没骗你呀,这不是猫吗?”
“很冷,我回去了。”
“哎哎,等会儿。”秦一隅拉住他的手,凑近了轻声说,“小乙,你今天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南乙没有回答。
“从尼克来找你,到午饭大家聊天。我总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灯忽然间灭了。
在黑暗中,秦一隅的轮廓分外清晰。南乙知道自己总可以看见他,因为他从小到大,始终注视着这个人。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秦一隅也能一眼将他看穿?
暖热的气息忽然靠近,萦绕在南乙的脸颊,一双手交叠在他后腰。
不在卧室,也不是狭小的洗手间,秦一隅在露天的黑暗中拥抱了他。亲密又大胆。
秦一隅低下了头。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绕过帽檐,准确地找到了南乙躲避的双眼。
“告诉我吧,我会认真听的。”
作者有话说:
——cb小剧场——
s组的宿舍卧室里:
倪迟:你这样不行的,送吃的有什么用呀,你看南乙像是爱吃零食的人吗?
尼克:那怎么办?
倪迟:都跟你说听我的啦,我很会追人的。
尼克:追人??我也不是要追他啊,哎不对,你追过谁我怎么不知道?
倪迟:……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心虚)
尼克: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我连你有喜欢的人都不知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幼儿园咱俩就一块儿玩了,那人还能比我更早认识你吗?
倪迟:你别说,还真比你早……
——等老婆下课的小鱼同学做了些什么——
1.在隔壁的声乐教室练歌
2.偷看小乙上课
3.点开#秦南自乙 超话看完了一篇cp同人文,被无预警be结局创了个半死
4.在CB群里蛐蛐了迟之阳
5.和严霁私聊
[双开门冰箱盐雨齐:我在取快递]
[不靠谱健身搭子:你又买啥了?蛋白粉?]
[双开门冰箱盐雨齐:耳塞,我买了一大包,准备分给大家]
[不靠谱健身搭子:我也要]
[双开门冰箱盐雨齐:你真的需要吗?我是给除了你和小乙之外的所有人买的。]
[不靠谱健身搭子:你这是赤·裸裸的排挤!我为什么不需要?我要,给我,(猩猩伸手·jpg)]
[双开门冰箱盐雨齐:出cb大门左转100米711便利店结算柜台,你需要的东西在那里。]
第58章 爱与无畏
在某个瞬间, 南乙的记忆真切地回溯到过去,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风太大,很像中学时那个天台, 又或许, 是因为秦一隅说的话。
他最常去的教学楼天台的结构并非一览无遗, 中间被一个高的天井式的结构隔开成两边,秦一隅通常都在阳光充沛的那一半, 而南乙则藏在天井落下的阴影里。
就是在那儿,南乙目睹过几次失败的告白,除此之外, 秦一隅的一大票朋友也很喜欢上去找他。高中生乐趣匮乏, 大家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也都想说给好朋友听。
可秦一隅并不是个称职的倾听者。
“你就不能认真点儿听我说话吗?”
每当听到这样的抱怨, 秦一隅只会笑嘻嘻说:“我认真不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怎么办, 要不你掐我吧?”
很神奇的是,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没心肝,说话多伤人, 明摆了不交心,可少年时代的秦一隅永远都是受欢迎的, 身边的人只多不会少。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逆反和不在乎,浑身写满了“我心里只有我自己”, 但偏偏人人都爱他。
因而在此刻, 听到他说出认真两个字, 南乙有些恍惚。
他不确定是秦一隅被这几年的苦头磨平了性子, 还是相较于其他人而言, 自己是特殊的。
第二种太自视甚高,因此只在他脑中停留了一两秒,就随夜风消散了。
“没什么,就是压力太大了。”南乙说。
他随口找的理由下一秒就被秦一隅戳破。
“不是压力。”秦一隅拖住他的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经常被骂空心人,上学的时候被这么说过,后来出道,乐队里的人也好,公司的也好,他们都觉得我没有心。”
听到这里,南乙想,他们不是一样吗?
这样的评价他也听过不知多少次了。
他笑了笑,“说得多了,我自己觉得也是,好多时候我压根儿感受不到身边人的情绪,有时候人都发火了,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哦,原来他生气了啊。”
秦一隅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至少他贫瘠的共情能力达不到,他可以一针见血地凭直觉戳穿某件事的内在逻辑,但却在感情方面表现得极为麻木和鲁钝。
“但是南乙,现在我发现,原来我不是空心的。”
夜色是浓郁的黑,秦一隅的双眼分明也是一样,可不知为什么,南乙却觉得这双眼格外的亮,不像人类,像动物。
努力又荒诞地说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人类的小动物。
“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明明你藏得比任何人都深,都更难发现,但我就是能立刻发现,很奇怪是不是?”这话太过坦诚,秦一隅好像把自己都说笑了。
“好像……我突然多了一颗心,是专门用来连接你的情绪的。”
那个曾经一晃而过的第二种可能,在风中兜了个圈子,又回来,对南乙说,你想得没错,你就是特殊的。
“所以你不要骗我了。”秦一隅靠近了,捧起他的脸,很小声,还有些洋洋自得,“你骗不过有两颗心脏的人。”
南乙有些鼻酸,很想抱住他,但渴望的背后又生出一丝恐惧,只是他还没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恐惧的根源,那仿佛是根植于他心底的某种诅咒在作祟。
他和秦一隅之间的距离,好像在逐渐跨越安全边界,开始不受控了。
“你真厉害。”他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停顿了片刻后,他对秦一隅说:“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我知道尼克只是想和我交朋友,但我天生就应付不来太热情的人。转学之后,我被一些人追求过,有的很克制,有分寸,但有的就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畴了。”
用“一些”这样的量词显然是不切实的,但并不是自谦的说法,只是许多追求过南乙的人,他都不记得了。
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女孩儿,热情到令他费解的程度。
那时候的南乙逃脱了原本被霸凌的环境,来到新的学校,脑中只有三件事:复仇、学习和寻找秦一隅,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有一个女生,同年级,不同班,某天我骑车上学,在校门口她突然窜出来,张开双手拦住了我,当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我会撞到她。”
秦一隅忽然想到了南乙外婆的事故,更加理解他说的惊吓是什么程度。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她说想和我做朋友,还送了我一小束茉莉花。”
南乙掠过细节,平淡地复述着经过,“我拒绝了,以为就没事了,可没多久,两个班同时上体育课,我们在集合,他们班跑圈。她跑过的时候,大喊了我的名字,让我看她。”
他并不快乐地历数被人喜欢的经过。
“再后来,她在广播站点了一首情歌,指明是给我的,也在表白墙一次次投稿。”
南乙很坦诚地说:“我知道,她其实也没做错,是她把热情全都捧给了我,但我根本连手都不愿意伸出来,是我不想接。”
他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木讷。疲惫。痛苦。阴暗。很会伤害人。
“寒假,我决定去欧洲找林逸青,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知道了,还追去了机场。看到她,我突然意识到……”
秦一隅轻声询问:“意识到什么?”
我和她不是一样吗?
一厢情愿地追逐着一个人,唯一的区别是,我的出发点并不是爱这样伟大的东西,也不敢让对方发现。
“……就是突然心情非常糟糕。”
或者说破防吗?
“所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很大声地请她以后消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有用吗?”
南乙摇头,“没有,反而起反效果了。返校后她甚至更加执着,好像觉得只要够努力,就可以打动我。不过后来,因为她的喜欢闹到众人皆知,我被约谈,连她家长都出面了。”
秦一隅皱了眉,问:“他们来干什么,你又没错。”
“他们以为我们在一起,在我解释之后,他们还是觉得,是我给了她错觉,希望我再果断地拒绝,不要影响她的学习。”
秦一隅冷笑了一下,想骂人,但忍住了。
“出来之后她问我是不是被为难了,当时走廊人来人往,我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也不可能会喜欢她,请她离我远一点。”
秦一隅几乎能想象到那画面。
他看到的不是南乙表现出来的薄情,而是背后深深的疲惫和不堪忍受。
“然后呢?”
南乙笑了:“她哭了,把她抱着的一沓练习册砸到我身上,骂我没有心。”
后来她甚至发了两条短信。深黑的屏幕上,前面是她过的许多展示爱意的语句,因此这两条突兀地像是两把刀子,插在对话框里。
[南乙,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被任何人爱。]
[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到时候你只会比我更狼狈。]
爱,爱,爱。
人总喜欢无限放大和美化这字眼,仿佛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终极解答,是解药,是真理。
但对他而言,爱是会杀人的东西。
当时的南乙毫不在乎,都快不记得这两行字的存在了。
可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莫名想起来。
在静谧的夜色中,他们默立在彼此面前,像两只努力学习和摸索人类情感的动物,谁都理解不了他们,他们也理解不了其他人。
但因为很像,反而能明白彼此。
秦一隅轻柔地抱住了他。
“小乙,你不是的。”
他抚摸着南乙的背:“可能你自己都看不到你的心,但我能看到。”
只有我能。
“是吗?”南乙垂着的手晃了晃,最终还是回抱住秦一隅。
“嗯,很漂亮,是透明的。”
予取予求,不期待回报,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颗心。
“而且你没有错。”
他将下巴抵在南乙肩头,分析着背后的逻辑,“那时候的你刚刚脱离了一个痛苦的环境,离开了那些霸凌你的人,虽然看起来好像可以重新开始了,但其实那些坏的影响还没有消除,你的自我保护机制还是在运作。”
“突然间出现承受范围之外的热情,你当然会警惕,这是正常的。更何况,你已经不舒服了,拒绝了,可对方没有收手,甚至在众人面前营造出‘她非常喜欢你,但你很冷漠’的氛围,这无形中也给了你很大的压力。”
“你那时候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孩儿啊。”
秦一隅松开了一些,伸手抚摸南乙的脸,告诉他:“过分的期待和周围人的眼光,其实都是隐形暴力。”
他从一个肢体霸凌的环境,掉入新的心理欺凌的深坑,会变得越来越封闭自我,甚至抗拒与过分热情的人接触,都是必然的。
对于他一针见血的分析,南乙无法给出反馈,但手不自觉攥紧了秦一隅后背的衣服布料。
“我最近经常后悔。”秦一隅忽然说。
南乙问:“后悔什么?”
“要是我当初不那么想找乐子,直接抓到你,告诉你,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跟着我。”他挑挑眉,“然后逼着你每天跟我待在一块儿,是不是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南乙从不美化没被选择的路,他并不想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和秦一隅面对面。
但现在,他竟然也有些遗憾。
“然后呢?”
“我会保护好你的。”秦一隅捧着他的脸,很珍视地望着他,“没人敢惹我,就没人敢惹你。”
“后来也没人敢惹我了。”南乙也挑了挑眉。这话现在来看,的确也很有说服力。
秦一隅笑了:“这么厉害?”
他忽然想到什么,抓住南乙问:“对了,你当初是主动转学的吗?”
南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怎么了?”
“就是突然想起来,高三的时候,有朋友聊八卦,说初中部有小孩儿打架斗殴,一个人揍了十个人,还给人干医院去了,后来被学校开了。”
当时他随便一听,只回了句牛逼,也没多过问。现在一想,那是他毕业前发生的,再后来,成人礼上,南乙就穿着他的校服出现了。
说明南乙在毕业前就转学了,否则他穿的就该是他自己的校服了。
秦一隅想着,一下子摘了南乙头上的棒球帽:“那小孩儿该不会就是你吧!”
南乙抬手抓了抓头发,点了头,很随意地才承认了。
“嗯,是我,不过不是十个人,就八个。”
“就?”秦一隅差点笑出声,“你是真牛,可是为什么啊,是被欺负了?”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反击,偏偏在那个时候爆发了?明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中考了。
他并不是冲动的个性。
南乙只是一笔带过:“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还手了。”
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个周日返校的晚自习,当时陈韫的确拉着一帮狗腿,把他逼到学校北胡同的角落,找了他的茬,但南乙不想因为这些耽误上晚自习,忍下来了,直到听到陈韫骂他成天丧着脸,是家里人都死光了吗?
南乙才暴起。
而张子杰甚至火上浇油。
“你不会以为这次秦一隅也会帮你吧!”
陈韫也笑了:“秦一隅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
羞辱的话他没能说完,南乙一脚猛地踹在他肚子上。他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哪里来的戾气,经年忍耐的情绪一瞬间反扑,完全丧失理智,下手一点分寸也没有了。
到最后,他骑在陈韫身上,一拳又一拳,血都溅在脸上,不害怕,反而隐隐有种期待。
这是他最接近杀死陈家人的时刻。
要不是后来迟之阳赶到,唤回了他的理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知道当时高中部的学生管你叫什么吗?”秦一隅说。
南乙摇头:“什么?”
“新一代胡同战神。”
“新一代?”南乙皱了皱眉。
“上一代是我。”秦一隅笑了。
于是南乙也笑了。两人杵在冷风里,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墙上一堆丑得独特的小猫涂鸦陪着。
南乙却忽然觉得心口变得轻松很多,之前压在上面的石头,似乎被移开了。
回去的路上,秦一隅还是没开手电筒,两人在黑暗中摸索,距离变得很难掌握。南乙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垂着的手好几次擦过秦一隅的手背,又在晃荡中分开。
快走到大楼背后时,秦一隅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笑嘻嘻问:“你不喜欢热情的人,那我呢?”
“你热情吗?”南乙笑了。他似乎已经从方才的自我解剖中全然抽身,看不出一点儿难过了,又变回那个有些冷酷的,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还不热情?”秦一隅不能理解,干脆强硬地十指相扣了。
“你是拒绝我最多次的人。”南乙抬了抬眉,随口复述着秦一隅最初说过的话,“别来我家堵我了,再来报警。弹完你就可以走了,再也别出现……”
没等他说完,秦一隅松了握住的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别翻旧账啊,那时候我不还在犯浑嘛。”
又开始耍赖撒娇。
南乙垂眼看着这只手,是纹过花的手。
因此他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口,迫使他松开手。
“你又咬人!”
“你不是喜欢被咬吗?”
“我什么时候……”秦一隅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梗在喉头,因为南乙伸出手,微屈的指关节蹭过他被咬过的下巴,又缓缓向下,沿着侧颈的线条,碰了碰锁骨的牙印。
那双浅色的瞳孔抬起来,盯住了愣在原地的秦一隅。
欲望好像比爱更容易抓住。
明明得到了答案,南乙却还是想故意问:“不喜欢吗?”
“喜欢。”
南乙的手还在继续下移,最后,手掌竖直地贴上了秦一隅的胸口。片刻后,他笑了,维持着这个姿势靠近,语气很轻:“你好像真的有两颗心。”
“什么?”秦一隅有些恍惚,只觉得浑身都发烫。
“跳得好快,我摸到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南乙便退了一步,接着收回了贴上他心口的手,插进口袋,转过身独自走得很快,回到CB大楼。
秦一隅慢半拍地赶上来,和他进了同个电梯。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跳得更快了,电梯里的镜子反射着南乙的脸,就在他的身侧,靠得格外近。
他从没意识到自己的防线竟然这么低。
视线追着南乙那只手,向下移,他忽然发现,南乙的棒球帽还在他手里。
摄像头和机位无处不在,方才的暧昧他不得不中断,但秦一隅就是想说点什么,想将那抓不住摸不透的心绪留下来。
他脑中闪过什么,没仔细想就开了口。
“你刚刚那个动作,很像一个手印。”
南乙果然看了过来,嘴角还挂着薄薄的笑意:“手印?”
秦一隅复现了他方才伸手覆上他胸口的手势,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隔着距离和虚空。
南乙能看到他的掌纹。
“这个是佛教的一种手印,无畏印。”秦一隅的双眼被电梯里灯光照得很亮,很柔软。
他的脸甚至还有点红,南乙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没觉得突兀,秦一隅就是这样的人,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去了解,也会突然冒出来。虽然他很清楚,现在的秦一隅是在面对镜头打哑谜。亏他能想到这个。
“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恐惧,不要怕。”秦一隅说。
南乙静了一秒,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忽然笑了。笑得低下了头,肩膀都在抖。
“是真的。”秦一隅强调。
渐渐地,南乙止住了笑,神色认真起来。
“嗯,知道了。”
他意识到,今晚漫长的交谈,竟然真的可以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手印来总结。秦一隅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告诉他。
[别害怕。]
原本双臂环胸的南乙,忽而也伸出一只手,贴上了秦一隅的掌心,但这相贴短到几乎是一个瞬间,很快便变成击掌。
然后他拽住了手腕,将秦一隅拉出电梯里。
“走吧。”
要是没有机位,南乙肯定会贴更久。秦一隅想。
离开电梯就是走廊,不长,没几步就能到宿舍。通常南乙都很沉默,可这次他竟然一反常态,继续和秦一隅说话,语气带笑:“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乍一听,这似乎是在评价刚刚秦一隅在电梯里莫名提及佛教手印的事。
秦一隅也觉得是这样,于是跟着南乙回到宿舍,还在心里骂自己:自以为很高明地对着镜头打哑谜,其实就是犯傻!
直到南乙径直走回了房间,没开灯,在秦一隅也进来后,他忽然回头关上了门,然后压低声音,脱口没说完的半句话。
“我确实不喜欢太热情的人。”
在没有镜头的地方,他卸下面具,重复说:“但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完了。秦一隅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胡诌会变成事实了。心跳得太快了,好像有两颗在较着劲,在比赛,撞着他的胸膛。
南乙靠近了,站在他眼前,说:“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我说了什么,记得吗?”
秦一隅简直想穿回去掐死当初的自己。
“还要翻旧账啊。”他抓住了南乙的手臂,下意识就想逃避。
“真不记得了?”南乙偏了偏头,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情绪。
“别说了……”
秦一隅心想,他不会因为当初我叫他变态记仇吧。
“你再说我要扇自己巴掌了,你是不是想看啊?”
说着秦一隅还真抬起了手,可下一秒,南乙握住了那只手,放下来,靠近他耳边。气流裹着声音,轻得几乎抓不住。
他只说了两个字。
“学长。”
作者有话说:
两个“没有心”的小朋友(摸摸捏捏,把你俩关进一间小粉屋,亲秃噜皮了才能出来)
不敢想象高攻低防青衣鱼听到学长两个字有多爽。
小剧场:
电梯里这段播出之后,cpf的讨论:
[这个棒球帽不是ny的吗?怎么会在qyy手里??下午在排练室讨论的时候ny还戴着的吧?]
[qyy:我就是想替好兄弟拿一下帽子,怎么了]
[全鱼宴说“你刚刚那个动作”,刚刚?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刚刚做什么了南乙会伸手,掌心还对着你???]
[是摸了吧,摸哪儿了?胸肌还是居居!]
[而且男一笑得好……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他们俩是在打哑谜吧!你们在说什么秘密快告诉我!]
[贴手那块太暧昧了吧!qyy都愣住了,这个乐子人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表情啊!]
[这气氛……谈了,我知道,你们不用狡辩了]
[刚刚去看b组的花絮,秦一隅乱入了,看衣服是同一天,有人放大了视频声音,听到秦一隅说:“去接南乙下课”,救命……]
[你们不就在一栋楼里吗为什么这么难舍难分啊!还要接人家下课!我真的服了你们恋爱脑了]
[那时间线不就是南乙去上器乐课,秦一隅去接他,然后他们一起坐电梯回宿舍?]
[可是我今天看到执生的直播,提到了他们遇到了下课的小乙和qyy,他们说还挺早的,八点多,但是小乙他们回宿舍的时候灯都要熄了。]
[这中间的时间差他们俩干嘛去了??电梯里还这么暧昧,不会……]
[草,我有点害怕了,我不会嗑到真的了吧?不要啊我只是玩玩而已别搞我啊我转身向崆峒山里走去真的哇一点也不想看秦南自乙doi视频有的话请发我邮箱:……]
第59章 一语成谶
这个称呼变成一个开启的闸门。
秦一隅愣在原地, 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命运般的雷雨夜,浑身湿透的南乙无所畏惧地用手挡住他企图紧闭的门,偏执地追问。
[学长, 你的手什么时候受的伤?]
而现在, 南乙就站在他面前, 和当初一样,在黑暗中直视他的双眼。
太矛盾了。这人明明在情感上极其迟钝, 又不懂表达,做什么都冷冷淡淡,甚至逃避他人的爱慕。
但在令秦一隅心动这件事上, 南乙却是绝对的天才。
“想起来了?”
这句话刚脱口, 南乙就突然被搂住腰、反手摁在门上。或许是因为刚从外面出来, 秦一隅身上带着一股冬天的气息, 冷冷的,像一颗在雪里被剥开了的橙子。
与之相对的是他的体温,热得发烫。
气息是烫的, 鼻尖却是凉的,蹭在南乙的鼻梁上,那双微微张开的嘴唇好像下一秒就会吻过来。
这是他在开口前就预料到的, 因此并不惊慌,甚至生出一种隐隐的愉悦。
因为清楚地感觉到秦一隅的欲望被攥在他手中, 由他掌控。
唇峰快要相触时,南乙轻声喊了停。
“不行。”
秦一隅却好像早就料到似的, 转而吻上了南乙的耳朵, 还坏心眼地拽了一下那个唇环, 然后沿着脖颈往下, 亲着, 低声为自己辩解:“这不算接吻……”
“你犯规了。”
秦一隅极其擅长倒打一耙:“是你先犯规的……”
他吻过的每一处都像是有火在烧,南乙感觉晕眩,心跳快得可怕。
凉的指尖越过了黑色卫衣的下摆,越过层层叠叠的遮掩,鱼一样,贴着皮肤游动。
不,鱼是滑的,指腹的茧是粗糙的,上面还有一道一道细细的痕迹,那是常年按弦留下的,已经和他的手指融为一体。
小腹、肋骨、胸膛……每一处的皮肤都清楚地感受着这粗粝的抚摩,冷空气也跟着钻进来,激得浑身战栗。
当他埋下头,吻过颈窝时,那一手的“伤痕”也上移,热的掌心,准确地覆在心口,压得很紧。
秦一隅有些出神,想到了不久前,于是便昏了头似的,压实的掌心故意揉了揉,低声叫南乙学弟,然后告诉他。
“……是粉的。”
什么?
在拉锯中,南乙花了好几秒才找回思考的能力,而后脑中轰得炸开。
“闭嘴。”
秦一隅的手掌依旧那样贴着,还在笑,笑得低低的。
“南乙,你见过我揉弦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真是……”
想推开他,南乙伸出手掌用力按住秦一隅的肩。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做出了同样的手势,他莫名又想到了秦一隅在电梯里说的话,还有他无聊时敲的电子木鱼。
无畏印,佛法,木鱼。
佛经。
超度……
“我知道第三视角用什么了。”
就在秦一隅正起劲的时候,南乙一把将他推开。
“什么?”秦一隅人都懵了,差点儿被直接推到床上。
“不是……你劲儿真大,怪不得一个打八个!”
“别说这个了。”南乙低着头,快速理好了被撩起来的衣服,“之前那个主唱层次的问题,我想到一个办法了,得找大家去排练室试一试。”
“现在?”秦一隅嗓子都还是哑的,他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然后扯了一角被子盖上,“太晚了吧,要不明天?”
“现在定下来明天就可以排练了,没几天了,还得腾出彩排的时间。”南乙说完便打开门,见秦一隅没跟上,又扭头看他,“走吧。”
“你先去吧。”秦一隅苦着一张脸,“我一会儿就到。”
“哦,好。”
好??
他还真是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啊!有这么玩儿的吗?是个正常人都要被玩坏吧?
合着我成了灵感工具人是吗?
秦一隅啊了一嗓子,然后倒头躺在床上。
可下一秒,黑漆漆的天花板上印上一道光。门又一次被打开,再关上,光消失了。
脚步声和南乙身上独有的气味一起靠近。
秦一隅眨了眨眼,一偏头,“怎么又回来了……”
刚说完,南乙用手拢住散落下来的头发,弯腰,低头,声音里明显带着狡黠的笑意。
“学长,快点儿。”
说完,他轻轻咬了一口秦一隅贴着创可贴的下巴。
救命。
秦一隅的脑中冒出一句动画片的台词——可怜的小秦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救命啊。
这次关上门之后,他更大声地喊了一嗓子,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恨不得要打一套军体拳。
最后,他还是丧眉搭眼地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
深夜,群名为[B了全世界]的B组大群。
一向在群里潜水的南乙,突然连发三条消息。
[恒刻贝斯手:大家睡了吗?]
[恒刻贝斯手:今天遗留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到解决办法了。]
[恒刻贝斯手:没睡的人可以跟我去排练室,试一下效果。]
原以为就一部分人去,没想到才半个小时,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南乙眼睛看不太清,戴上了眼镜,坐在白板前的办公椅上,用一个简明扼要的图将主唱和和声层次划分开,然后对着大家说。
“关于歌词视角和主唱层次的问题,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头绪,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一隅和绣眼在敲木鱼……”
一隅?迟之阳耳朵尖动了动。他也准备睡觉了,所以辫子都散着,因为白天编过,现在还卷卷的,垂在肩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南乙去掉姓氏叫这家伙的名字。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秦一隅该有多得意,但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他竟然还没来。
呵,懒东西。
“木鱼?”
听到绣眼的声音,南乙看过去,但绣眼、闽闽、穗穗和礼音四个女孩儿都穿着睡衣敷着熊猫图案的面膜,他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也不知道刚刚的疑问是谁发出的。
只能继续说下去。
“对。”南乙推了推眼镜,假装自己认清了,“就是那个电子木鱼软件,不光是这个,今天晚上坐电梯的时候,一隅对我说起了一个佛教的手印。”
话音方落,排练室的大门就被推开,好巧不巧,进来的人刚好就是秦一隅。
他换了一身浅粉色卫衣,穿着灰色长裤,头发似乎还没完全吹干,发丝末端还蓄着小水珠,看上去很清爽。
就这样,带着一身潮湿的沐浴露香气,秦一隅随手从门口拎了个空椅子,拖着大步走到南乙的跟前,挨着他坐下,然后笑嘻嘻对众人抬了抬手。
“不好意思,洗了个澡,来晚了。”
他甚至故意把“洗澡”两个字咬得很重。
南乙对此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有点想笑。
礼音用手整理着自己脸上的面膜,很小幅度地说话:“正好提到你呢。”
“我?”秦一隅挑了挑眉。
“说曹操,曹操到。”严霁穿着睡衣,棉质、藏蓝色,看上去熨帖舒服,头发也比往常更垂,明明和南乙一样戴着框架眼镜,可丝毫没有南乙那种难驯的酷劲儿,反倒有种微妙的人夫感。
好像只要稍微请求一下,他就会无奈起身去厨房做宵夜。
慢半拍的阿迅这时候忽然开口:“佛教……手印?”
这倒是把南乙跑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就是这样的一个手势,是秦一隅告诉我的。”
迟之阳眼睛忽然睁大。
怎么又带上姓了啊。
南乙伸出右手,举至胸前,掌心朝外对着大家,四指微微屈着,自然舒展。
“这是无畏印,他说意思是不要畏惧,不要怕。”
秦一隅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说:“我有段时间很喜欢去看大佛相,有一次在庙里,学了一下这个手印,主持就过来告诉我,这个手势象征着佛祖庇佑众生,驱赶恐惧,消除痛苦,令人心安。”
对当时的他而言,这似乎真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魔力。那时候望着佛像低垂的眉眼,看着他宽厚的手,秦一隅的确平静下来了。
南乙点了点头,在白板上写下绣眼的名字,说:“所以第三视角,我觉得可以加入佛教元素。”
“大家担心会混淆,是因为三名主唱都唱各自的歌词,信息量会太大,那如果第三视角的歌词不是文字,信息干扰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南乙写完,推了推眼镜:“比如吟唱、吟诵。”
“我之前去祭拜过一个过世的朋友。”南乙顿了顿,眼神变得深远,“给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她墓碑前的长明灯。”
“那盏灯是她父母留的,很小,会发出声音,就是那种会令人平静下来的佛经。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父母专门为她定的,会一直吟诵往生咒,希望她能早日安息,在另一个世界能幸福、快乐。”
原来如此。
结合改过的歌词,秦一隅毫无障碍地理解了南乙的概念。
“这就是你想要的第三视角——受害者的父母。”
“对。”南乙看向他,“这些吟诵的背后,隐藏的就是受害者父母难以平息的痛苦。”
谁都知道,逝者不可追,无论诵念多少次,超度多少回,失去的人都不会再回来。
“而且……”南乙顿了顿,转而又道,“在上一场,我们还在C组的时候,我们组里的碎蛇乐队在淘汰赛的live也加入了吟诵的部分,当时我听的时候,就觉得非常震撼。”
迟之阳立刻接上:“是沙马的吟诵!彝族毕摩的传统。”说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念我的朋友们。”
一直认真听着的绣眼也开口:“所以这一部分我来唱。”
南乙点头,说:“你的音色很空灵,而且有一种力量感,就像你名字的小鸟一样,虽然很小,但是很有爆发力,我们这首歌非常需要这样的声音。”
一旁的秦一隅看着,心里想,尽管南乙说话的语气很淡,但却莫名给人一种鼓舞感和信服感。
这算是天然的领导力吗?
“嗯,那我试试。”绣眼笑了笑。
“我觉得这个设计很妙!”一向很安静的闽闽难得地也有些激动,她摘下面膜,“我们这首歌的歌词是很尖利的,加入吟诵的部分,刚好可以中和掉一部分,效果应该也会不一样。”
“但和声的部分还要试,尽量结合地自然一点。”南乙的脚在地上下意识踩着拍子,“我们人太多了,如果不设计好,很容易乱,所以我现在叫大家来,就是想验证一下可不可行。”
“那我们开始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迟之阳已经坐到鼓凳上,两手都握好了鼓棒。
李归看了一眼大家,忍不住笑了:“我们好像在开睡衣趴哦。”
“哈哈哈哈哈!”
“诶迟之阳你怎么一只灰拖鞋一只黑拖鞋?”
“诶?”迟之阳一低头,还真是!
秦一隅往严霁脚那儿一看,笑得想死:“某些人看着体体面面的,结果穿了室友的鞋!”
严霁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是我的迷糊室友看到微信之后从床上跳起来直接穿走了我一只鞋跑了,导致我不得不穿着他落下的那只,否则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只穿一只鞋的不体面人了。”
“哈哈哈哈!”
“诶穗穗是敷着面膜睡着了吗?”
“醒醒吧,CB着火啦!”
“你睡袋着了……”
“诶醒了!”
就这样,B组的众人通力合作,连夜磨出了全新的编曲,将歌词和唱段重新整合,试了无数遍,终于找到了大家心目中公认的平衡点。
但因为这种翻天覆地的调整,他们需要丰富现有的器乐。
“这下好了,要去上培训班的不止小乙一个了。”
“大家都去吧,然后让一隅挨个挨个接人放学。”
秦一隅本来趴在桌上困得睁不开眼了,谁知严霁贴脸开大,他猛地抬头:“啊?我?”
南乙也很奇怪,问:“怎么好像你们都知道?”
礼音笑着说:“倪迟好像看到你们了,他发到CB大群了。”
秦一隅昏昏沉沉,又趴下去:“哦,B了倪迟。”
“哈哈哈哈!”
早上九点B组众人一起穿着睡衣拖鞋,哈欠连天地离开排练室,本来都没精神,只想回去补觉,没想到路过S组的排练室,听见里面乒铃乓啷的动静,于是所有人齐刷刷停了脚步,趴在窗户那儿吃瓜。
“你过去点儿我看不见了!”
“是你太矮了,十只羊摞一块儿你就能看见了。”
“诶那是不是阿丘啊?”
正吃着瓜,砰的一声,排练室大门打开来,出来的人竟然是倪迟。
他嘴角破了,正在流血,平时总爱装乖耍宝的一张脸,现在是少见的戾气满满,眼神都和之前大不相同。
B组众人挤在走廊,目睹这一画面,多少有些尴尬。倪迟什么都没说,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像是压根没看到他们似的。
直到阿迅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跟上了弟弟:“哎小迟,等我……你怎么了?”
“我们也走吧,别在这儿看了。”严霁提醒。
隔着玻璃窗,南乙瞥了眼阿丘,他侧对着众人,低着头,碰了碰颧骨上的伤口。
他心里清楚,无非是陈善弘为了自己的心肝暗中操作,但这和别的节目不同,看着和和气气,但进来的全是一群搞摇滚的疯子,没几个人真的受得了明目张胆的黑幕。
正想着,一双手忽然从背后圈住他脖颈,靠在他身上。是困得几乎走不了路的秦一隅。
南乙侧过头,伸手碰了碰秦一隅埋在他肩窝的下巴。
好像好久没看他梦游了。
“希望火别烧到咱们组。”李归小声说,“咱们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我怎么感觉你这是个flag啊!”
这话倒真的一语成谶了。
三天后,距离live淘汰赛只剩下三天时间,各个小组按照节目组的规划,来到CB最大的livehouse场地进行第一次彩排。
南乙眼睛的状况依旧没有好转,B组的人都知道,因此在彩排前开舞美设计会议的时候,大家就一再强调,他们的舞台不需要太刺眼的灯光,尤其不要激光。
“我不清楚你们是传达上出了问题,还是节目组默认选手的诉求不重要。”
站在彩排舞台上,严霁头一次表现出非常强硬的态度,叫停了彩排,和工作人员正面交涉:“之前开会的时候我们就一再强调过灯光的问题,当时你们也采纳了,这些都有录像,而且我注意到当时的灯光助理也有做文字记录,所以现在的舞美设计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激光扫过舞台?你们的工作真的做到位了吗?”
“是这样,我们的设计是……”
秦一隅直接出声打断,挤到他们中间,无论是身高,还是他此刻的笑容,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省省吧,这话和别组说说就算了,你们忘了B组的舞美设计方案是谁给的了?”
他后退半步,摊开手向后指了一圈,“是B组的乐手做好了给你们的。”
灯光组总监也走了过来,正要开口,秦一隅歪头看向他,直接拿话堵住:“别说话,一个个来。”
“是这样没错,但是这个地方确实用激光表现会更好……”
一旁的礼音都听不下去了,放下琴大步走过来高声道:“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们贝斯手现在眼睛已经受伤了,这个责任你们承担得起?”
绣眼也皱起眉:“之前第一赛段还有医生在一边候着,现在还需要乐手自己去大楼找人,如果出现突发状况怎么办?”
灯光总监拉开正在说话的助理,抬起双手,示意让他们冷静,接着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所用的所有灯效都是安全的,激光也是。”
“而且……”他用并不友善地眼神扫了眼众乐手,“没有证据能证明刚刚那个乐手眼睛的问题是我们灯光造成的,也有可能是他自己……”
坐在鼓凳上的迟之阳彻底听不下去,当的一声,直接把鼓棒往鼓上一砸,几乎是跳了起来,冲到人群中。
“我操你大爷的——”这是他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没忍住爆粗口。
而与此同时,处理好眼睛的南乙推开门回到彩排现场,一眼就看到了暴跳如雷正要冲出来打人的迟之阳。
他拳头都挥出去了!
南乙太阳穴都跟着跳了两下,正要高声喝止,但下一秒,一只手伸了出来,反应极快地攥住了迟之阳的手腕。
是秦一隅。
他站在背后,将那个差点就砸出去的拳头硬生生拽了回来,另一只手绕过他后背,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迟之阳,冷静点儿。”
“放开我!”迟之阳根本听不进去,对着那个道貌岸然的总监大骂,“他妈的你意思是我们赖上你了是吗?没看到他两只眼睛都红了吗!”
秦一隅紧紧拽着,将愤怒至极的鼓手扯到严霁跟前,对他使了个眼色:“拉着点儿。”
“总监是吧。”他笑着,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电子铭牌,“认识我吗,不认识的话记一下名字,我叫秦一隅。”
这副吊儿郎当的笑脸持续不到一秒。
下一刻,秦一隅猛地抬手,毫无预警地往那人颧骨砸下一记重拳,又准又狠,快到根本来不及闪躲,力道极重,打得对方差点撅下舞台,摔在音箱旁。场面一时间失去控制,所有人都上前去拉架,但秦一隅疯起来根本没人拦得住。
方才还暴怒的迟之阳此时彻底愣住,都忘了挣扎。
“就是我他妈打的你,记住了吗?!”
第60章 一波三折
彩排舞台混乱至极。
方才那个试图甩锅的总监原本还爬起来还手, 但力量上远远不及,很快就又倒下,此刻蜷缩在地, 狼狈地抬着两肘, 护住自己的脸和头。
对于秦一隅的疯劲儿,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只是听闻,并没有亲眼见过。自打进了CB, 他展现出来的形象总是笑盈盈的、爱贫嘴、不太正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 这人打起架来竟然和疯狗一样, 没有任何理智和轻重可言的, 即便是一群工作人员和乐手去拉, 都根本拉不住。
就连在一旁等待彩排的A组和S组都忍不住上去拉架了。
直到这场闹剧的起源和受害者赶到,大步跨上舞台,直接抱住了半跪在地上挥拳的秦一隅。
“一隅, 冷静,别打了。”南乙也跪着,紧紧抱住他, 攥紧他的手腕。
这一刻,秦一隅才平复了情绪, 渐渐放下拳头,但仍喘着粗气, 凶狠地盯着灯光组总监。
那人见状, 捂着脸立刻爬着后退、逃开, 灯光组的助理上前想去扶, 被他一把推开, 那肿起来的脸上满是羞愤和屈辱,却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秦一隅再次扑上来。
回来的南乙戴着墨镜,嘴角平直,愈发看不出情绪,但他的声音却很轻,在一片狼藉中靠在秦一隅耳边,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话。
“好了一隅,没事了。”
他能感觉到秦一隅狂跳的心,和那股巨大的愤怒。
这些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别生气,好吗?”
秦一隅恢复了理智,用那只揍人的手轻轻地回抱了南乙。
“你眼睛……怎么样?”他声音有些哑。
“已经处理好了,放心。”
南乙拍了拍他的背,将他拉起来,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工作人员,沉声说:“我带他去处理一下手。”
这次阵仗不小,甚至惊动了导演组,副导演也带着人赶了过来,试图通过暂停彩排冷却现场气氛,但B组其他乐手的情绪依旧很大,并不受节目组驱使。
“如果你们不解决灯光问题,不用你们暂停……”穗穗高举两只手,“我仅代表我自己拒绝彩排和演出。”
“我也是。”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在这里玩儿冷处理。”
“就是,刚刚那个总监说的什么垃圾话啊?他是不是能代表你们整个节目组啊?”
众人气愤不已,被人群包围的副导演根本插不上话。
严霁见状,松开了迟之阳,拍了拍他的肩,走出来,有条不紊道:“导演,还有三天就是live淘汰赛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不想出事。
不管是节目组和乐手之间的冲突,还是乐手因为节目组的失职受伤,都是挺大的麻烦,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坐下来谈一下,先把问题解决,您觉得呢?”
在节目组和B组一众周旋时,南乙已经带着秦一隅去休息室处理了一下。
“关节有一点挫伤,可能会肿,冰敷一下。”医生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又交代说,“嘴角的伤口虽然小,但是容易拉扯到,要涂药。”
“谢谢医生。”南乙起身送医生到门口。
医生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的眼睛比较严重,不能再受刺激了,刚刚只是简单处理,最好是今天就去检查,你说你左眼视物有扭曲的症状,我怀疑是眼底出血了,如果是黄斑区就麻烦了,对你的视力可能有不可逆的伤害,要赶紧去医院检查治疗。”
南乙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谢谢您。”
回到房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南乙望过去,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家伙,现在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盯着手上的创可贴发呆。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到在排练室的小角落里,秦一隅为阿迅写了一小段riff的模样,在阿迅慢半拍地问他为什么不弹的时候,他只是笑嘻嘻说自己懒。
后知后觉地,南乙的心脏有些钝痛。明明在眼睛受伤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感觉,全然置身事外。
他走过去,脚步停驻在秦一隅面前,将墨镜往头顶上推,半蹲下来,仰头望住了秦一隅。
他半握住秦一隅的指尖,小幅度晃了晃。
“手不想要了?”南乙开了口,声音和动作一样轻。
秦一隅反握住他的手,下意识地就想嵌进他指缝,扣住南乙的手,可忽然又想到摄像头的存在,顿了一下,只好作罢。
“没事,又不疼。”
他抬眼看向南乙,见他左眼又蒙上纱布,右眼也布满血丝,红彤彤的,是最严重的一次。但他的眼神却很柔和,不像平时那样锐利,是怕他担心吗?所以这样望着。
看到那个总监丑恶的嘴脸,秦一隅满脑子都是南乙弹到一半垂下头、捂住眼睛的样子,根本冷静不了。
他不由得伸出手,碰了碰南乙眼角。
“你呢,疼吗?”
南乙笑了笑,梨涡很浅,“还好,只是看东西暂时有点障碍,已经和B组的生活助理打过招呼了,他晚一点就会带我去医院。”
他很想抱抱南乙,但也知道现在不合时宜,只能放下手。
“你拦住迟之阳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这几年转性了。”南乙不想让他在想自己眼伤的事,索性转移了话题,“结果你自己动手了。”
秦一隅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笑嘻嘻说:“我怕他打不过啊。”
“少来了。”南乙一针见血,“你是觉得自己声名狼藉,不在乎多一条罪名,但迟之阳不一样,他还是新人,也没有背景,真的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秦一隅静了几秒,咧出一个笑,可嘴角又抽疼,只能抬手捂住嘴倒吸凉气。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善良啊?”
南乙瞥了他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目睹秦一隅暴走时,他的确吓了一跳,更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用的是拳头。一个从十几岁就开始有意识的护着手、打架都尽可能不用的人,竟然会气血上头,忘了自己曾经受过的伤。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用手打人吧。
是为了他吗?南乙有些不敢想。
他越来越多地陷在这段微妙的关系里,也越来越频繁地感到害怕。
“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南乙没有抬眼去看他。
但很快,他听到了回应。
“南乙,要是今天换做是我因为他们的故意针对而受伤,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
他不可能将这句话说出口,于是只能抬头,看向秦一隅:“他们不敢。”
秦一隅笑了,慢悠悠点着头说:“对啊,他们不敢,他们只敢欺负你。所以今天这一架只能是我来打,因为这个比赛还需要我的流量,还需要我这个腥风血雨的疯子为他们招揽话题。”
说完,他转过头,冲着摄像机笑着比了个中指。
他说得一点没错。
如果是迟之阳,很可能会被退赛。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来的,如果连你的健康都保证不了,我比了干嘛?我不把这个场子掀了就不错了,都别比了。”
南乙看着他,好像又看见了好几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见谁不爽就上去干的秦一隅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南乙的手从下往上托住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朝下的掌心挠了挠。
秦一隅立刻愣了愣,方才的戾气收了一大半。
“我们回去吧。”南乙起身,戴上了墨镜,手也插进口袋里。
而在这时候,秦一隅忽然想,自己对这个比赛当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可南乙呢?
他知道,自己和南乙本质上都是一类人,除了一些特殊的人和事,对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但他对这个比赛付出了不少心血,也很认真,所以是在乎的吗?
“你刚刚有没有担心,因为我今天的一时冲动,导致恒刻被退赛?”
试探性地问出这句话,可下一秒,秦一隅就得到回答,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脱口而出。
“不可能的。”
南乙语气确凿得好像能预见未来似的。
“什么?”
“恒刻不会被退赛的。”
南乙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表现得太过确定,于是又补了一句:“有你在,他们舍不得。”
“而且只剩下不到三天了,赛方为了这场live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不可能在紧要关头退货,说白了都是商人,利益至上。”
又一次受伤,又一次离开CB去医院就诊,但这一次南乙和助理正打算走,又被节目组叫住,原地等了很久。
最后,编导带着一名摄影师,说会全程跟着。
“你别担心,就是录个素材,毕竟是受伤了,后期播不播再看情况。”
南乙并不觉得意外,他已经猜到等待的这一个小时八成是节目组的两大派在较劲。陈韫既然想办法做了手脚,当然是不希望节目组对他的受伤存证、甚至过分渲染的。因此他对这次的跟拍并没有太抗拒。
助理小林坐在车里,压力有些大,始终在看南乙的眼色,或许是为了缓和他的情绪,他开口道:“听说这次live开始之前还会安排乐评人对每个乐队进行采访,会写成报道的那种。”
南乙对此没什么感觉。他并不是为了成为什么摇滚明星才来参加这个比赛的,更不屑于得到谁的肯定和点评。
因此他连“是吗”都不想回,只点了点头。
他望着车窗外,灰的建筑群,光秃秃的树丛,还有那轮快要落下的太阳。那浓郁的红日透过玻璃膜,变得晦暗,像是一滴残留多年的陈血。
他静静地望着,几乎不眨眼,那只受伤的左眼也在眼罩下睁着,纱布透着点光,视线里有一团深灰的阴翳,挥之不去。
“你眼睛是不是很难受?”小林靠近了些,又问。
“还好。”
南乙不觉得难以忍受,这是他预料之内的。
他看向小林,浅浅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望向那架对准他的摄像头。
这场比赛背后最大的金主就是诚弘娱乐和Matrix,在此之前,无论是宣传,还是对比赛的把控,Matrix都是隐身的状态。
他盯着黑漆漆的镜头,心想,这恐怕是他们第一次下场。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计划之内,还在南乙的掌控之中,唯独秦一隅。
他不可控,是颗定时炸弹,这些南乙始终都是清楚的,从他认识这个人起就知道。
但过去的南乙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是秦一隅出现不可控行为的缘由。
竟然会是自己。
在严霁的交涉下,节目组同意撤掉所有的激光灯效,按照B组提供的方案重做了新的舞美设计,但同时也和B组的乐手签订了这次突发事件的保密协议。
[恒刻键盘手严霁:大家先不要签。]
在B组小群发完后,严霁独自看完了协议,把不合理的地方圈出来,发给了导演组。
[恒刻-严霁:保密协议当然可以签,但必须是双向的。]
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灯光总监态度恶劣,事后也并没有道歉,谁都不愿意就这么轻轻放下。
但在排练室里,戴着眼罩的南乙却很平静地劝解众人。
“先冷处理吧,比赛要紧。大家为了这场live准备了这么久,无论发生什么,都得上台演出才行。”
就这样,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下午,B组全员重新回到livehouse彩排,节目组也应要求,对场地灯光进行了调整,并补偿了B组昨天缺失的彩排机会。
一切似乎都慢慢回归正轨,这场风波也仿佛也只是live演出前的一段插曲。
但谁都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那名总监竟突然发布了一条微博。
[舞台灯光设计师Kevin:本来是想还个人情,临危受命揽下疯乐节目组的灯光设计工作,没想到居然还能被参赛乐手暴打,这种工伤之前想都不敢想!之前就听闻某乐手脾气火爆、不好惹,原以为隐退几年之后会有所改变,没想到变本加厉,意见不和就对工作人员大打出手!
在此我只能说,之前的某些遭遇都是性格使然,是注定的,不值得同情。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人气再高,没有人品也走不长远!]
而B组全员当时还在通宵排练,没有一个人知晓。
很快,这名粉丝量并不大的灯光师突然登上热搜,词条是[Crazy Band参赛乐手打人],舆论突然发酵,网友根据这条微博含沙射影的诸多形容,将矛头对准了秦一隅。
晚上十点半,[秦一隅打人]的词条也爬了上去。
而这很快被之前已经淘汰、可以随意上网的前C组乐手们发现,恒刻几人的微信突然收到非常多的消息。
“操!那个傻逼总监发了微博!”迟之阳看到微信消息,气得胸口疼,“他还发了受伤的照片,这个伤根本就没那么重!”
李归拧着眉,觉得不对劲:“节目组不是签过保密协议吗?他这样是违规了吧!”
然而当他们在第一时间质问制作组时,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们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当时他确实很痛快地签了协议,但现在我们这边都联系不上他。”
迟之阳愤怒极了:“那你们这算什么?还有,这人根本就是在颠倒黑白!明明是他的问题!”
“我们有专业的公关团队,请各位相信我们,先准备比赛,不要参与到这次的舆论当中,希望大家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相关内容。”
“你们根本就是包庇他们!”
“怎么?难不成还要收我们的手机?”
“说好了保密,结果你们工作人员捅了出去,太好笑了吧!”
事到如今,最冷静的反倒是恒刻四人。
迟之阳还是很生气,但听到后续的这些消息,比起愤怒,他更觉得后怕和懊恼。
“我不应该冲动想冲上去揍他的……”他垂着头,神色有些无措,“我是不是连累了秦一隅?要是我不上去,他可能也不会真的动手,我……”
秦一隅直接打断:“想什么呢。”
“就算你不动手,这一架我也是要打的,跟你没关系。”
“现在的好消息是,他针对的是我一个人,那就无所谓了,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了,债多人不愁。”
秦一隅重新站回到立麦前,翻开歌词页,“先排练吧。”
制作组的人仍在保证:“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澄清和处理的,比赛重要,后头就演出了,别被这件事影响。”
这番话显然苍白得可笑。
严霁觉得这事并不像他想象中简单,他看了一眼全程一言不发的南乙,走过去,低声说:“小阳现在状况不太好,你和他说说话。”
南乙抬眼,眼神中似有不解。他问:“你呢?”
“我家里有点事,出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他拍了拍南乙的肩,露出宽厚温和的笑,像个真正的兄长。
“你也别有负担,有什么事儿,咱们一起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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