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盆子长岛冰茶
听到他的话, 舒知意懵然了一刻。
微微张唇,嗓子里的干涩让她迟滞地意识到,他们似乎亲了很久很久。
舒知意双手往后撑, 支着发软的身子和他隔开点距离,小声问:“你怎么总是”
才吐出几个字, 声调里无意识带出来的轻喘和婉转让她忽而凝定了话音。
稍微平稳了几秒呼吸,她才继续开口, “总是,给我换称呼啊?”
江栩淮俯身贴紧,手掌轻松地捉住她的腕骨, 眼睑低垂着看向她。
唇珠若即若离地触蹭她的下巴:“是么。”
痒意随着气息的亲昵而泛开。
“那你最喜欢哪个?”
话音才落, 像是根本没准备等她的回答一样, 江栩淮薄唇再次掀开。
他的语速很慢,低垂的双目一直和她对视,幽深中带着几分探究。
一字一句徐徐问:
“知知?”
“老婆?”
“小猫?”
“宝宝?”
“ ”
声音轻缓地在诺大空间里回响, 昵称暧昧,萦绕升腾起旖旎雾气, 沾着热意往上爬。
仿若催qing剂,让舒知意不自觉地屏息。
脸颊的潮红唰地一瞬扩散到脖子。
她错开眼,阻止他:“别说了”
江栩淮却充耳不闻。
“还是——”
他的唇角带着轻微的笑意, 贴在她的耳边轻语了几个音。
离得太近, 酥麻似过电, 所以其实根本没听清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但为了让他停下, 舒知意急急忙忙地点头。
“就这个, 我最喜欢这个”
静了两息, 微妙的氛围加速蔓延。
江栩淮弯眼,手指在她脑后缠绕起几缕长发, 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耳语。
这次,舒知意完全听清。
他唤她——
“bb。”
“知唔知,你好得意啊。”
很标准熟稔的粤语发音,混着散漫张扬的后调,低哑而沉缓。
清冽如秒针,晃动着敲击舒知意的耳膜。
江栩淮的外祖父是港城人,他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会说粤语,但平常基本上都是普通话。
这还是舒知意第一次,亲耳听到他说。
四目相融,越过他浓黑的瞳孔,舒知意不自禁地眼睫簌簌抖动。
心脏止不住地加速,是心动的频率。
“你能不能”
她咬唇,鬼使神差地轻喃道,“再说几句?”
虽然根本没懂那话是什么意思。
但不得不承认,江栩淮说粤语的时候有种慢条斯理的性感,让她下意识地想多听几句。
几声轻笑从男人喉中溢出。
他应声哄她,“我好挂住你,亦好钟意你。”
“好钟意你,最最最最钟意你啊。”
稍稍停下,江栩淮伏下脊背,揉着情/欲咬她的耳垂,砂砾般的嗓音似蛊惑往上轻挑,
“bb。”
话毕,细细密密的吻再度落下。
带着温柔,却又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舒知意眼尾迷离,大脑混沌像是喝醉酒,她扬起脖颈承着他带来的潮湿和灼热。
昂首之后,呼吸也跟着紊乱。
唇角溢出的水气糅上难以言喻的喘息,他的舌尖仿若轻柔的蒲公英浮动,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血液爬满全身。
情动之下,怎么可能只有亲吻。
还要更多,还有更多。
理所当然的,还应该有更多。
温热的气息慢慢混上几缕燥意,江栩淮抬手把舒知意搂进怀里,由此,她的后背完全贴靠着他的胸膛。
绯红缠满女孩的脸颊。
手心还被男人握在宽大的掌间,他带着她游离、摩挲、探索她自己的身体。
明明是那样的熟悉,却又在此刻变得陌生难耐。
白皙嫩滑的肌肤一点点地沾上酸胀。
舒知意迷迷糊糊地嘤.咛了几声,眼眸像是被胶水粘住,睁不开,理智也随之混乱不堪。
直到指尖探到某个柔软的地方。
一股坠落感忽地塞满心脏,抑制不住地,舒知意蓦地用牙齿咬紧唇瓣。
她睁开眼睫,努力挣脱他的束缚。
思绪回溯,她出声提醒:“外面还有人。”
江栩淮勾唇笑:“没人。”
“怎么没人——”
舒知意下意识地反驳,扭脸看向一侧,下一秒讶异地发现玻璃窗外真的空无一人。
不久前秘书台忙碌的人影倒像是一场虚幻。
她愣了愣,而后不可思议地问出心底的猜测,“你把他们都赶走了?”
“嗯。”
江栩淮舔了舔唇边的银.丝,很无所谓地应了句,然后问,“怎么了?”
舒知意脑子嗡地炸开,瞪圆了杏眼看他。
他还问怎么了?
她才公开两人的关系,他就把总裁办门口的人都叫走,孤男寡女单独待在办公室里,谁能不懂里面发生了什么,猜都猜出来了!
这公司还不得传得沸沸扬扬!
“你!”舒知意憋着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只能抬起小腿愤愤地踢他两下。
而后直起腰背,跳下书桌准备离开办公室。
才迈出一小步,就被人拦腰捞了回去。
她的下颌被他食指的关节抵着抬高。
指缝间还弥留着未干的黏湿,氤氲着暗昧的气味。
江栩淮慢慢低下眼眸,看清她的表情后他眉梢噙笑,问:“生气了?”
“没有。”
话是这样说,做出来的举动却和言语完全相反。
舒知意闷哼一声,皱着眉拍开他的手掌。
显然是气得不行。
江栩淮没出声,视线在她的发顶停留了须臾。
一时间。
闭塞的空气里没有一点动静,显得空旷寂然。
没得到回应,舒知意有些不适应,加上静谧之下人会不自觉地感到心虚。
她小幅度地抬头想悄悄观察他的神情。
却在下一秒,听到异常清晰的声响——
“咔嗒”一下。
是皮带解开的声音。
舒知意反应慢半拍,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动作不疾不徐地抽出腰间的皮带,放进掌间。
骨节分明又纤长的手指徐缓地摩挲皮质表面,一下又一下,沾着意味不明的危险气息。
她不明白他要干嘛,慌乱地往后退。
对比之下,他却有种游刃有余的沉着,眯着眼不错开地和她对视。
一个进,一个退。
直到,舒知意的手心再次戳碰到书桌的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蓦地瑟缩。
抖了抖睫毛,她声线发颤。
“你要”
“做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口。
忽然听到他压着低笑启唇:“生气的话——”
江栩淮先是帮她把散落的碎发整理别到耳后,然后折叠腰带,扯着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几圈之后完全束紧。
头顶的灯束在皮面上折射出淡淡的光影,映在他凸起的青筋上,交错着,覆上一层欲色。
全程他薄薄的眼皮一直抬着和她目光交汇,唇角扯起的弧度淡然懒散,像是一种挑逗。
江栩淮喉结滚动两下,把话说完,
“——那就惩罚我。”
舒知意心脏忽地悬起,眼前的画面映着浓郁的禁欲感,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动作。
她无意识地吞咽口水。
“我不会”
“教你。”
话毕,江栩淮微垂下脖颈,肩颈和她平齐。
而后他松开自己扯着皮带的手掌,转而勾起她的指尖带了过来,箍着她帮他拴紧环扣,卡进最后一格空隙里。
“看,我像是你的猎物一样。”
江栩淮语调依旧平静,云淡风轻地说着tiao情的话,“被你——”
“随意玩弄。”
两人鼻息相融,近到密不可分的距离。
他把头轻轻靠在舒知意的肩窝处,滚烫的呼吸扑洒在她的皮肤上,绒毛止不住地颤栗。
舒知意的脉搏由此清晰可数。
她咬紧下唇,愣怔在原地不敢动,轻微侧目,和他视线撞上。
落地窗面上他和她的身影逐渐重叠。
“宝宝,咬我。”
江栩淮舔着她的耳廓,边用舌尖含吮她的敏//感点,边气息松懒地“教”她怎么做。
舒知意胸膛因为酥麻感微微起伏着,她闭上眼,踮起脚尖咬他的喉结。
明明是她咬他,她却不自禁地溢出几声窸窣的娇嗔,飘荡在空中却在下一刻被阻拦在潮湿洇漫的耳蜗外。
听觉被完全屏蔽,所以声贝调高她也一无所知。
世界被完全地挤压,最终只剩下一个很小的窗口,持续性的昏沉往里倾灌。
氧气被掠夺,留下荒唐一片。
她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
他是封存小鱼的玻璃缸。
他们不可避免地挨蹭、抚摸、顺着水汽的滑落而后相拥。离不开,逃不掉。他们无比契合,沉溺进这股温热里。
水,要溢出来了。
舒知意低吟的频率慢慢加速,带着哭腔和难耐的呜咽。
“啪”一声
她撑着手心往后一推。
桌沿的小物件在这股力的冲击下忽地掉落在地上,传来闷响声。
似是一记信号。
江栩淮蓦地停下,他下颌收紧,似是忍耐到了极点。
这之后,
他的五指微张,悄然挑开卡扣,很轻松地脱开腕骨间的禁锢。
皮带松开,一端垂落在地上,另一端被他捏住,顺势缠绕上舒知意的手腕。
速度很快,干脆利落。
等舒知意懵懵然睁眼时,双手已然是交叠着被圈紧。
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她心尖颤了缠。
这次,她变成了猎物。
“怎么会在我手上,刚才不是”
话还没问完,就被两声“呜呜”音节替代。
江栩淮低头堵住了她的双唇,膝盖弯曲抵着她站直身子。
他在她耳边低语:“下次再教你。”
倏尔。
有电话进来,江栩淮抽出一只手来接听,嗓音淡漠沉冷,偶尔应声两句简短的话语,任谁都听不出任何异常。
他的另一只手,牢牢地捂住舒知意的小嘴,燥热的温度覆在她的唇瓣上,慢慢扩散开,引得她有些头皮发麻。
挂断电话后。
她被男人抱了起来,换了位置。
从书桌边缘,来到了落地窗前。
正午时分,马路上行人接踵而至,各形各色的面容,或是疲倦或是安静或是笑容灿烂,他们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喧嚣之中并不会想着抬头往上张望。
但其实,在城市的最高点。
一对男女正在拥吻,也正在做着最亲密的事。
江栩淮把舒知意圈在怀里,他站在她的身后,微垂头颈,含住她的耳垂。
耳鬓厮磨间,指腹也在不时地揉捻。
舒知意整个人早就淹没在他充满温柔的爱抚中,如chao浪般,一次次让她窒息。
她快要融化,却又挣扎不开。
因为双手早就交叠,被一根皮带缠紧,按在了透明玻璃窗面上。
“会看到”舒知意轻微侧脸,缓着呼吸喃喃出一句。
江栩淮抬手把她的脸再转了一点角度,鼻尖抵住她的,笑着回:“不会。”
“这里的玻璃也是单向。”
舒知意心底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呼吸再次紊乱,化作含糊的喘息,再送进他的深吻里。
她的双眸有短暂的失神,微微颤抖,而后只能紧闭。
汗珠悄悄滑落,唇瓣间的碰撞把暧昧的氛围撞向云端。
打翻的水杯,沾上污渍的地毯,不自觉蜷紧的指尖,缠绵耐燥的声响。
混合在一起,光影也开始忽明忽暗。
窗外不知名的飞鸟扑朔着翅膀,瞥了一眼后,也悄悄离开这里。
这个只有彼此的世界里。
容不下,任何的其它
特调之仲夏夜之星
又过了几天, 日子来到盛夏的末尾。
夏夜潮湿却也惬意,漆黑的夜晚因零碎星辰泛起朦胧的边缘线,白天的酷暑早就没了踪影, 余留下的只有掺杂着清新和凉爽的微风。
往日里空无一人的金山观景台,在今晚搭满了帐篷。
因为流星雨的缘故。
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有条不紊地分散坐在不同的帐篷里, 旁边陪同的是他们的带教老师以及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耐心的低语轻而柔地充斥在空气中, 气氛安然又温柔。
孩童们没有如以往般聒噪吵闹,他们时不时地抬头仰看天空,等待光亮划过星空的那个瞬间。
难掩的期待, 清晰地印在每一双天真纯粹的眼底。
想带福利院的孩子们去看流星雨, 是舒知意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有些大胆, 也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放弃。
但当她上次告知江栩淮时,他却并没有觉得麻烦, 只是说:“不用担心,交给我就行。”
之后他也确实做到了这点。
先是找到专业策划残障人士活动的团队, 和他们沟通细则。而后将详细的出行计划表和紧急情况应对措施送到福利院,与老师们进行对接。再然后包场当日的观景台场地,提前考察实地的地形
所有的这些, 都是他亲自去做的。
为什么没有吩咐给助理去代劳, 为什么在集团公务繁忙的情况下还要抽空去做这些琐事。
大抵只是想要她真正的放心, 又或者——
仅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罢了。
看着不远处正在和院长说话的男人侧脸。
舒知意在心底默默地想。
“舒贝贝, 你这眼睛就像长在你老公身上一样, 不带这么秀恩爱的啊。”
并肩挨坐在身侧的辛梨突然落下一句带着笑的吐槽, 让一直思绪飘忽的舒知意蓦地回神。
她眨了眨眼睫收回视线,手指勾起发丝别到耳后, 含糊道:“才没有呢。”
话毕她转头看向辛梨,快速地转移了话题,“今天谢谢你和时砚修来帮忙。”
前两天舒知意和辛梨视频聊天时,偶然提起这件事,辛梨也觉得很有意义,正好她和时砚修都有空,便提出一起过来帮忙。
“我可没做什么。”辛梨牵了牵唇角,目光往旁边移,“真正帮忙的在那儿。”
舒知意顺着她的话音看过去。
观景台平地延伸往下的台阶一侧,一个失去双腿的小男孩被时砚修单手抱在怀里,他的另一只手拎起男孩的轮椅,很轻松地提着重物往前走。
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姿态从容得体,像是没用什么力道。
径直跨步而下所有的楼梯,来到另一处空地,时砚修才将男孩小心翼翼地放下,帮着他重新坐回轮椅里。
然后蹲下身,边和男孩说话边将他的裤脚轻轻抚平。
灯影逆向打在他的脸上,五官和神情都被模糊的光束遮盖了七八分,但还是能依稀瞥见男人的眉眼。
深邃的眼窝折痕懒散,一贯淡漠冷冽的眸底竟透出微微的柔和,唇线也松着弧度,小幅度地往上扬。
是时砚修不易对外展露的温柔。
舒知意盯着眼前的画面愣了几秒,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小声问:“时砚修他好像看起来很会照顾小朋友?”
“嗯,是有原因的。”
辛梨眸色里的焦点一直随着他而挪动,眼睑下的卧蚕悄悄鼓起,她轻声说,“因为他就是在福利院里长大。”
这话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像是寻常的随口一句。
舒知意却彻底怔住,半天没应声。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不确定地反问道:“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辛梨低低笑出声。
舒知意得到肯定的答案,再度抬眼看向前方,一只小鸟安静地停歇在垂落在角落的枝桠上,男孩坐在轮椅上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它的翅膀。
时砚修已然背身过去,站在男孩的身后,默默地陪着他去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
即使只有一个背影,周身那股矜贵端正的气质还是牢牢地笼罩着,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随着月色融进黑夜。
入目的印象太过深刻。
所以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有着和他完全不相符的身世。
突然想到上次在桃殊家里一起玩的游戏,时砚修那两句意味不明的话语至今都没搞懂。
好奇心在作祟,舒知意用指尖戳了戳辛梨的手心:“梨子。”她问,“你到现在还没和我说说你们两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从小到大和对方都没有什么秘密。
这次,辛梨自然也不会隐瞒。
她曲起小腿,将下巴轻搭在并拢的膝盖上,眼皮和轻颤的睫毛绞在一起,而后微微眯起眼眸。
晚风穿过指缝,也把许多往事的影子从昏暗里捞起。
寂然了须臾。
辛梨一直抿紧的唇缝忽而动了动,语速很慢地开口:
“还记得我小学时候演讲很好,所以代表学校去电视台面向全市进行了一次主题为'希望'的开学汇报演讲吗?”
舒知意点点头,模糊地有些印象。
“那是时砚修第一次看见我。”辛梨表情有一瞬的失神,声音也跟着变得微弱,“那时候——”
“他的父母才刚刚车祸去世。”
她喉咙哽了哽,手指在身侧缓慢地揉搓着,“其实我不知道他当时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或者经历了什么,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
“那个演讲我也只是对着稿子背了下来,所以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因为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记住了我。”
她的表情透着茫然,半垂的眼睫因为说话而扑出的鼻息有频次地颤动,琥珀色的瞳孔里藏着很浅显的情绪。
整个人是很恹恹的状态。
舒知意清楚地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愧疚,因为不受控制地心疼。
在了解到爱人灰暗糟糕的过往以后,出于本能的亏欠,是爱意最直接的表达。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情绪,所以才能完完全全地懂此刻朋友的感觉。
“然后呢?”舒知意顺着问下去。
辛梨眸底的焦距缓缓拉回,她顿了顿,抿唇回答:“然后就到了大学,我谈了一段恋爱。”
“许然。”舒知意眉心轻微隆起,提起这个名字有些不快。
那是辛梨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明媚开朗的她付出了自己最诚挚情感,但却被许然用一次又一次的出轨把她玩得团团转。
最终以狼狈结束了那次懵懵懂懂的恋爱。
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导致后来辛梨再提起感情都是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可以主动但从不真正地走心。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害怕再次被伤害所以用锐利和决然包裹住自己。
谁都有不可提及的软肋,藏在快要消褪的疤痕之下,不仔细看,自然以为那片肌肤仍然白嫩无暇。
“和许然分手后,我其实活得挺浑浑噩噩的。”
辛梨继续说,“我看起来嘻嘻哈哈一个人,却总是在晚上失控地哭,白天再次做个小太阳,其实一直没好但要装着自己早就不在意了。说真的——”
“挺累的。”
树叶微风的摩挲下传来沙沙的声响,窸窣地往耳膜里倾灌,也不自觉地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舒知意蜷紧了指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辛梨永远都是热情开朗的模样,对谁都是一副笑颜,所以很容易被大家忽略到:
看似乐观总是在扑朔着的小蝴蝶,其实也藏了很多的难过和孤寂。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一封报名表。”
“关于,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对于摄影师的招募。”辛梨扭头笑,“你也知道,我大学修的就是摄影学。临近毕业,我对未来的规划其实也模糊不清。”
“看着挺有意思的,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便去了。然后就遇到了时砚修,一开始和他并没有什么接触,他冷冰冰的也不爱讲话,我也懒得和他搭话。后来这次到非洲一起经历了一次意外,莫名其妙就对他来了兴趣。”
“后来才知道,他其实和我是同一所大学,还挺有名的,但是因为我当时心思都在许然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时砚修。”
接下来的事,舒知意大概都了然。
那封报名表是谁发送的,瞬间也就不言而喻。
四目相对,讶异之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糊里糊涂的,舒知意冒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总结语。
“时领队是个好人。”
“噗哧”一声。
辛梨忽地被逗笑,原先沾在睫毛上的淡淡雾气跟着全然褪去,唇角也不动声色地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舒贝贝,你怎么总是傻里傻气的——”
“我是说真的啊。”舒知意往她那儿靠近了点,语气认真道,“他一定是做了很多很多,却又不求回报。”
“这样的人值得托付。”
辛梨莞尔,很诚实地坦白:“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我到底做过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注意到我当时快绷不住了,又是怎么笃定我一定会去填那份报名表的
这些,我都一概不知,他不说我也就不问。”
“但我知道,我和他之间一直都是他默默走完了那九十九步。”辛梨鼻尖蓦地有些发酸,声线直颤颤却又透着一些难以说清的释然,
“而我,恰好迈出了那最后一步。”
世界这么大,人和人能够相遇,已经是幸运之极的概率。
如果还能有以后,大概率是因为明确的爱意和坚定的选择。
没有错过,是因为有人不想失去。
舒知意莫名地也泛红了眼眶。
她忽然想到,江栩淮何尝不是这样呢。
轻轻晃动大树,数不清的树叶从顶端飘落,每一片都藏着暗恋者的心事,它们无声却又汹涌。
如果没有那阵风的拂动,也许会永远被藏匿,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腐烂进泥土。
秘密不会被揭开,执念也只会成为泡影。
幸好,幸好。
舒知意把头靠在辛梨的肩窝上,沉默着没说话,视线却隔空停留在不远处男人的身形上。
像是一根无形的画笔,沿着他的轮廓细细描摹。
他额前的碎发,他淡然扯起的唇角,他凸起的喉结,他清晰印在血管之上的纹身
目光倏地往上抬,猝不及防撞向他的随意投来的一眼。
在光影微弱的夏夜。
两人交接着眸光,悄悄地、轻轻地。
江栩淮眼皮间折叠的褶皱在寻到她的刹那,忽而松开。转而替代的是温热的和煦,顺着风的方向摇曳而来。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浮上胸腔,舒知意的心脏像是被碳酸饮料浸泡,酥酥麻麻的体感不受控制地蔓延开。
悸动的脉搏伴着呼吸缠绕难分,一下又一下鼓噪着耳膜。
舒知意鼓了鼓颊侧,对着他俏皮地眨眨眼,而后敛起视线,像是想起什么般在辛梨的耳侧补充一句。
“是因为我们值得。”
辛梨没懂,“什么?”
舒知意直起脖颈,声线清软,拖着尾音。
她重新说,“爱与被爱能够同时发生,是因为——”
“我们值得。”
字字平和,音节笃定。
叙述的口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辛梨眼角轻轻地跳动,她反应迟钝地盯着舒知意,好一会才开口。
语气若有所思,“贝贝,你真的变了很多。”
总是怯懦胆小、连基本的社交都很难进行的女孩,却在此刻坚定地告诉她:
所有的所有,只是因为自己值得。
再也没有以前那些翻来覆去折磨的焦虑和内耗,明媚如阳光般也可以给别人带来能量。
因为这段婚姻,舒知意成为了更好的舒知意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
眼见着时砚修忙完手头的事,辛梨直接抛弃了舒知意,边撒娇地嘟囔“修修,你怎么也不理理我。”边蹦蹦跳跳地朝他小跑过去。
时砚修表情很淡,看着有些无奈,但双臂还是很自然地伸开去抱辛梨。
薄冷的眼睑在和她挨近的须臾,泛上温热的弧度,而后弯下腰和她堪堪平视。
隐隐约约的宠溺弥漫在空气中。
舒知意看着他们拥靠的身影,温软地弯起唇角。
“笑什么呢?”
江栩淮不知何时已然走到她的帐篷前,垂眼将目光凝定在她的脸上,唇线跟着她的扬起。
舒知意神情怔然了一秒。
很快就松开,她伸出手心示意他过来。
江栩淮应声牵她的手,他掌纹下的是她的指纹,纹路不错开地交叠,揉进细碎的蝉鸣声中。
等他坐在身旁。
舒知意随口问道:“刚才在和院长聊什么?”
“说了一下等会回福利院的时候车辆安排的事。”江栩淮以为她还在担心安全问题,又补充了一遍,“我都安排好了,放心。”
舒知意揉了揉鼻尖,歪头勾着他的脖颈笑:“老公——”
她嗓音娇俏,刻意地拖长尾音,“你怎么这么好呀。”
江栩淮轻挑眉梢,伸手顺势环住她的腰。
“你才知道?”
两人跃动的影子在棕色的篷顶映出缱绻的阴影,晃动两下,唇瓣轻轻触碰上,然后分开。
一秒后,再次凑近,气息又勾着舌尖混上些许微醺的潮湿。
少女悄悄仰起脖子,男人弯下腰温柔地迁就她。
亲吻,早就是他们熟悉的动作。
卡着心跳的节拍,视线里是互相注视的微光,细细密密的,眷恋着带有彼此气味的雾气。
就在此时,一道流星从头顶划过天际。
速度很快转瞬即逝,没留下什么痕迹,但周围孩童们稚嫩的欢呼声还是为这一刻定格了永恒。
刚刚还在亲昵的他和她,忽而同时停下动作,默契地一齐抬眼看向天空。
又一颗流星闪过静默的深夜。
极速地坠落,迸发出闪耀的金光,像一根细线倚靠在天的最边缘。
星辰纷纷让开,给这一刻的光芒留出一条小径。
宇宙里擦肩而过的小小尘埃,在所有人的瞳孔里附着出无法忘却的光斑,似是一场梦境。
那样的梦幻、美好。
舒知意下意识地交叠手心。
流星而过,最应该在此刻许愿。
却在闭眼的瞬间,突然发现——
她其实,无愿可许。
没有什么想实现的,生活中的所有期盼早就有了回响。
舒知意缓缓掀开眼皮,很小的一圈阴影是睫毛拓出的痕迹,抖动两下,她挨靠进江栩淮的怀里。
重新闭上双眼。
这次,她诚挚地许愿:希望他和她永远无愿可许。
时间被调慢了几分。
绚烂还在持续,无数彗星从黑暗中挣扎而出,再晕着白光回归于黑暗的夜色里,天地间裂开的缝隙盛放出无数追逐的浪漫分子。
人在惬意时总是会恍惚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舒知意眸光闪动一下,扭头低声问:“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江栩淮微微侧头,温声回应她:“也许吧。”
“那你说,其它的世界里。”舒知意自顾自地发问,“我们还会相遇吗?”
这次没有思考的时间。
江栩淮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会。”
话音落地,舒知意很轻地翘起嘴唇。
她唇线往内侧抿,压住那股欣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也许某个世界里,我们从小就认识,是大家口中的青梅竹马,然后恋爱、结婚。”
“也许另一个世界里,我们大学相遇,谈起了校园恋爱,有矛盾有争吵,但是我们还是会领证结婚。”
“也许——”
舒知意没急着继续往下说。
她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早就将所有两人不好的可能性一一排除,他们会在每一个虚幻的平行世界里相爱。
即使,这都是想象。
短暂的沉默后。
江栩淮蓦地出声,低沉的声音从后侧落在头顶,心跳紧贴着后背,“砰砰砰”得跳动,皮肤也因这振动而慢慢地发麻。
他说,“每个世界里。”
“我都最爱你。”
夏夜依旧惬意,抵挡不住的,还沾染上点点暧昧。
眼眸宛如取景框,虚线重叠,对准烂漫的天空,也对准舒知意炙热的呼吸。
情动不已,她看着他重复,“我也最爱你。”
在每个世界里
最期盼这场星星之旅的冬冬忽地从隔壁跑来,跌跌撞撞地扑进舒知意的怀里,身侧的带教老师赶忙想要搀扶带走小朋友,却被舒知意拦下。
她弯了眉眼,摆摆手示意没事。
而后低下头问冬冬:“怎么了?”
冬冬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身后的江栩淮,眸色里显露着下意识的戒备。
舒知意察觉到她的情绪,温声给她解释:“这是老师的丈夫。”
话音才落。
想想唐氏儿童也许会理解不了话语的含义,她换个方式重新说道,“这是,老师的星星。”
星星,是偏爱,是唯一。
是最重要的意思。
冬冬点点头,她褪去防备,指尖有些濡湿着牵住舒知意的食指,悄悄告诉她一个秘密:
“我看见妈妈了。”
闻言,舒知意呼吸一滞。
不受控制地,鼻头弥漫开酸胀,她倾身靠近闷声问她:“妈妈去哪里了。”
冬冬指了指远方,眼眸中浮起很亮的光晕:“那里。”
哪里呢?
没人知道,但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地方,美好到足以让一直思念妈妈的冬冬提及时可以笑出声。
舒知意唇角的弧度变深。
心底像是被什么塞满,她揉了揉小朋友的发顶,话音里的笑意未散去,模模糊糊地荡在半空。
“那就好。”
她还想说些什么。
冬冬忽而又凑近了一些,把距离拉到接近于无,像是有什么更重要的话要告诉舒老师。
舒知意配合地低下头,耐心等待着。
以浓郁的湛蓝为底色的天空邂逅了无数场星辰和流星,仲夏的晚夜奏响着轻柔的月光交响曲。
萤火阑珊,微风徐徐。
她听见面前的孩童,舒展着眉心,小声地和她低语。
“有一颗星星来了。”
冬冬伸出小手,指了指舒知意的小腹,“来这里了。”
思绪愣神时,舒知意也在那一分那一秒,突然想起来——
今天,是咖啡店开业的日子。
也是她和江栩淮重逢的日子。
在这个世界里。
微醺特调.梅子果酒
——“有一颗星星来了。”
稚嫩孩童说出的随口一句, 自然是不能细究它的背后含义。
当下的那个瞬间,舒知意思绪仅仅凝滞了几秒,然后回神轻声笑了笑, 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再想起这句话语,已然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彼时, 她人正在桃殊家的别墅里。
同行的还有辛梨和程思羽。
她们几个隔一段时间就会抽空聚在一起,不带男人, 是独属于姐妹间的约会。
舒知意盘腿坐在客厅的奶白色云朵沙发垫上,低垂着眼睫,视线专注地撕扯手里甜筒冰淇淋的外包装。
恰逢正午时分, 阳光悄然穿透玻璃窗, 温煦地洒在她的头顶。柔光被发丝过滤, 阴影褪去,只剩明媚鲜活的朝气。
光晕清透相融,层层散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整个人显得很松弛、绵软。
她此时的模样, 任谁看着都不由凭空升腾出一股保护欲。
“知意啊,这都第几根了——”
桃殊眼瞳里满是无奈, 但语气还是不自禁地放软,提醒道:“马上都快冬天了,咱能不吃冷饮不?”
舒知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表情茫然地反问:“为什么不能?”
“还能为什么?”辛梨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说, “怕你生病啊祖宗, 你本来胃就不好。”
说着就要没收她的冰淇淋。
手指才要碰到她的手背。
下一秒就被舒知意灵活地躲了过去, 她径直把最后一圈包装纸扯掉, 甜筒迅速往嘴里一塞。
咬了一口后含糊不清地撒娇,“最后一根最后一根, 再也不吃了,我保证!”
一气呵成,动作很快。
身子扭成了麻花状,一只手心张开挡在嘴唇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生怕东西被抢了去。
此刻的舒知意有点像护食的小动物。
梨涡跟着浅浅漾起,透着调皮的俏意。
辛梨看她那样实在没忍住,扭头和桃殊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皆是蓦地轻笑出声。
笑她的简单,也笑她的孩子气。
以前的舒知意虽然也是个单纯的人,但更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拘谨胆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束缚住,一眼就能窥探到她的拧巴。
白纸上布满了透明的“规矩”所以显得有些灰蒙蒙。
但如今的舒知意,已然将褶皱抚平。
她依旧纯粹,但却是放松的纯粹。
明媚又或是乖巧,都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而不是在经过反复的斟酌、消化后努力把最好的情绪传达给别人。
不再怕别人把她当做一个麻烦,也不再无形地讨好别人,她变得没那么懂事。
天真得像一个真正的小孩。
和江栩淮在一起后,她真的被照顾得很好。
思及此,辛梨的唇线默默扯深,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没人比她更想舒知意得到幸福。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一旁一直刷手机的程思羽忽地发出一声惊呼——
“我靠,上热搜了!”
闻言,三人一齐扭头看她。
“什么上热搜了?”
程思羽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解释,顿了须臾,直接把那条微博转发进几个人的小群里。
是一条采访视频。
江栩淮受邀参加《财经人物周刊》的专访,一个半小时的时长,基本上都是记者提问他有关于企业管理心得、数字货币类的看法以及云尚集团未来走向和规划相关类的问题。
因为专业性比较强,所以对于圈外人来说看下来难免有些枯燥和乏味。
女记者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
在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她合上提纲本,展着笑颜问了个能够增加热度的题外话:“江总,我看广大网友对您的情感生活还是比较好奇的。”
“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呢?”
话毕,正在垂眸看腕表的江栩淮忽而掀开漆黑的眼睫,姿态依旧从容不迫,但唇角却溢出几缕散漫的笑意。
这是接受采访期间他第一次露出笑容,温柔和煦,薄唇勾起的弧度难掩偏爱。
似是透过镜头和谁的目光交融着。
外界于这位的传闻一直都是性情淡漠疏离的高位者,所以在瞥见他如此反差的一面时,记者不由地怔愣凝滞。
下一刻,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空气中徐徐散开。
“我已经结婚了。”
这个话题本就不在采访提纲里,只是因为访谈即将结束,女记者没由来的即兴发挥。
原以为他会言辞简略地带过,又或是直接结束这段采访,却不曾想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暗自讶异了几息。
幸专业能力过硬,记者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接话继续询问道:“可以问问,江总和江太太是怎么结缘步入婚姻的吗?”
江栩淮曲指徐缓地摩挲戒指的内环,温声道:“我对她一见钟情——”
稍停半秒,语气坦然仿若随口一句,
“然后,单相思了十四年。”
采访团队的所有人都睁大了圆目。
不等记者再问下个问题,他又再次出声,眉眼舒展,慢条斯理地从喉咙里漫出一句话音来。
声线微抬,像是想让所有人都听清他的话一般。
“下个月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江栩淮说,“如她所愿,我们将一直热恋下去。”
采访视频就到这里中断。
最后一幕是男人清亮澄澈的眼眸含笑,双手交叠随意地放在腿上,右手覆在最上方。
指骨不疾不徐地叩击掌面。
婚戒戒环卡在无名指最底端,细碎的光影直直地从头顶折射下来,晕影斑驳重叠,衬得那片银色愈发纯粹纯然明洁。
舒知意盯着手机屏幕里停止的画面,思绪也随之凝滞了倏尔,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好看的弧度,心脏里蓄满了难以说清的酥麻。
她悸动难耐。
视线往下移,看到大批网友的评论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江总也太苏了,什么神仙爱情,我在被窝里发出了姨母笑!】
【+1111,这段采访看得我尸体都回暖了谁懂啊。】
【像这样又帅又多金又宠妻的男人到底在哪里才能找到!为什么我生活里遇到的都是】
【江太太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能让这样的人单相思十四年,想必她本身也是个很优秀美好的女孩呀。】
【我想起来了,之前不是爆出来一条新闻吗,江总和万金集团的千金暧昧出席一个饭局,不会是她吧。】
【对对对,那条新闻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现在细思是不是江总为了保护妻子的隐私而撤的新闻!】
这条推送的热度很大。
网友的评论以秒钟为时间单位往上叠加数量,舒知意根本刷不过来,基本上她还没看清上一条评论的内容,新的热评就已经弹了上来。
她索性不再关注,刚准备放下手机,身侧的辛梨抬高音调揶揄道:“江太太——”
“喂我一嘴狗粮啊!”
桃殊:“啧啧啧,我快被狗粮噎死了。”
“什么啊”舒知意脸颊缠上淡淡绯色,她揉揉鼻尖,转着杏眼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他会说那样的话。
也不知道他会把对自己珍视和明目张胆的偏爱完全地摊在公众面前。
不留余地的,看得见的,明确的。
恰好的是,这些都是她想要的。
好幸福噜。
一旁还沉迷于冲浪中的程思羽没搭腔,她眼睁睁看着大家对“江太太”的猜测越来越偏离真相,甚至还歪曲出了许多根本不存在的舆论。
“知意姐。”程思羽嗓音里有些不快,“这些人为什么都说什么万金董事长的小女儿才是栩淮哥的妻子,明明是你啊。”
“要不要我找人帮你压一下评论?”
舒知意摇摇头:“不用,我不在意的。”
人云亦云的,她没必要在乎别人的说法。
“确实不用在意,而且暴露隐私对知意也不好。”桃殊挨着靠近,用手肘碰了碰舒知意。
而后挤眉弄眼地转了话题,问道,“下个月是你俩结婚纪念日?”
“嗯,11月17号。”
想到这,舒知意突然苦恼起来,“结婚第一年的纪念日,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呢。而且——”
她往沙发上一靠,眉心皱巴在一起,“第二天还是江栩淮的生日,两个日子叠在一起,我实在想不出什么非常完美的礼物。”
去年她对他还没那么了解,也根本不知道其实领证的第二日就是江栩淮的生日,领着他回舒家遭了一顿胁迫不说,还什么礼物都没给他准备。
今年可能不能再这样了。
但她确实没什么想法。
正苦恼着,小臂又被晃了两下。
舒知意侧头,抬睫看过去。
就见桃殊神神秘秘地凑近,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给你支个招,你买两套衣服,晚上往床上一趟保准你老公乐不思蜀。”
舒知意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什么衣服?”
话音才吐出来,她立刻就后悔了。
桃殊眼角的笑意满是狡黠,嘴角往上咧着,明显不是什么正经建议。
她摊开掌心里的手机,是一个购物软件界面。
舒知意视线往下挪动了几厘,然后看到了一堆难以描述的主题“衣服”
各种颜色的丝袜占满了手机屏幕。
舒知意:“”
她推搡了一下桃殊,嘴唇被咬出一道淡淡的血色,热气从耳垂一路往上蔓延,脉搏没出息地疯狂加速。
“不要不要。”
“怎么不要,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绝对体验感超棒。”
“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试一试再说,我先给你推荐一个代购,她那里什么都有。”桃殊笑嘻嘻,耳语道,“包括,wan具。”
“”
舒知意脸皮薄,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就在这时,辛梨凑过来插话:“什么代购,还偷摸摸地说。”话毕她目光转到桃殊的手心。
才看清。
“我靠,你有这好东西不分享给我。”她直接把手机抢过去,随手分享给了自己,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你还是别教坏我们单纯的知知了,这种东西还是教坏——”
话还没说完。
单纯的舒知意忽地启唇,声音微弱,支支吾吾地像是很难开口:“那个”
“也给我给我,推一下吧。”
本身就通红的脸颊又染上几分颜色,仿若一团红色棉花糖,软绵绵没什么支撑力。
下一刻就要融化。
辛梨:“?”
桃殊:“?”
二人同时扭头,撞上对方眼眸,而后一齐笑得直不起腰。
好一会,桃殊平缓了一下呼吸,滑动着屏幕打趣道:“赶紧多玩两天,等怀孕的时候得禁欲咯。”
“怀孕?你?”辛梨抬头瞄她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这什么意思。”桃殊加重音节,说,“我可是很喜欢小宝宝的,正在备孕呢。”
“我上个月推迟了两天还以为自己有了,结果验孕棒一测啥也没有。”
字音落地,舒知意倏地想起自己上次那个乌龙。
她刚想分享出来,才阖开唇缝,蓦然愣怔住。
因为在那个瞬间,因为某些字眼的提醒,她突然意识到——
自己这个月的经期已然推迟了四五天了。
大脑短暂宕机了片刻。
冬冬的那句话莫名地飘荡在她的耳膜边缘——“有一颗星星来了。”
不会吧
她呼吸微顿,在心里挣扎了几下,转头面向桃殊:“你家里还有多余的吗?”
“多余的验孕棒。”
几分钟后。
舒知意蹲坐在厕所里,盯着手里的东西,神志有些迷瞪。
两道杠
意味着,怀孕了?
舒知意翻过包装盒,严谨地又确认了一遍。
确实没有错。
她好像确确实实,是有了小宝宝。
江栩淮的宝宝。
喉咙里充斥着涩味,整个人被一种悬空感所笼罩,恍惚间,指尖都跟着不自禁地发颤。
和上次的误以为自己怀孕后的身体反应一模一样,但她更清楚地感知到,这次,她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高兴。
明明都是意料之中的计划。
却还是在确认的刹那,抑制不住地感到满足,眼眶莫名漫出一股酸胀,她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觉得有个看不见的分秒在角落里滴滴答答地倒计时着,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小生命。
手足无措的情绪渐渐地平缓下来。
后知后觉地,舒知意掏出手机,拍下验孕棒的照片发送给江栩淮,什么都没说。
却又好像说了很多,说完了所有。
她知道他懂。
至于纪念日和生日的礼物,她好像也提前送到了他的面前。
门外传来朋友们急不可耐的催促声:
“舒贝贝,什么情况你先和我们说一声啊,紧张死我了。”
“对啊,这怎么比我自己测还紧张啊。”
“知意姐进去这么久,会不会有事啊。”
“”不知道谁很低地说了一声,“要不把门踹开吧。”
下一秒,门忽而拉开。
舒知意手心攥着粉红色的塑料棒,她的头微微半垂,看起来很沮丧的样子。
空气悄然寂静。
对面的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舒知意慢慢抬起头,她咬了咬唇角的细肉,眉眼间压着很淡的苦涩,声线软绵像是无力。
她小幅度地扯唇,苦笑着说:“连吃三根冰淇淋,会不会影响小宝宝啊?”
再然后。
舒知意突然变成了大熊猫一样的人物,被她们围护着靠在沙发上,明明开着暖气,还要被盖上一层毛毯。
铺在小腹的位置。
三个人从一开始的惊讶不敢相信,到盯着两道杠的验孕棒确认了很多遍,再到,她们对舒知意紧张得不行。
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之后怎么照顾这个小孕妇。
不知道过了多久。
几人都聊到谁排到干妈里的第一位,谁排最末尾。
争着争着,差点吵起来。
舒知意扶着额角不时地低笑,有些无奈,却又觉得幸福。
被人惦记的所有瞬间,都值得记录进心底。
“叮铃”两声,别墅门铃响起。
舒知意怔愣了一下,她突然觉得很放松,下意识地掀开毛毯起身去开门。
大家都知道门外是谁,于是都坐着,没有去打扰他们。
门打开。
江栩淮长身立在屋外,目光在对上她的瞬间亮了几分,他半弯下腰和她平视,视线一点不错开地与她交融着,像是在体会着她的情绪。
外面的天空已然是落日时分。
大片火烧云连绵起伏地出现在天际,光线昏暗,他逆着光而来。
却又向着光而来,只为一人。
半晌后,他哑声唤道:“知知。”
“嗯。”舒知意微微扬起头,她眼角轻轻地跳动,卧蚕鼓起很浅的弧度,“你怎么来了?”
明知答案,她还是没思考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轻轻地笑了。
胸腔出传来轻微的震颤,下颚线的轮廓松散开,脖颈向前与她的鼻息相近:
“我来。”
“接你们回家。”
你们。
只是两个简单的字音,却像是把什么倏然间连接在了一起,一个透明的纽扣,拴紧了两个破碎的童年。
女孩也跟着笑。
晚霞慢慢加深了颜色,梦境的入口就此开启。
“好,我们跟你回家。”
落日余晖下,两人手牵着手。
指尖牢牢相扣。
那条热搜仍挂在最顶端。
沉迷吃瓜的网友们在傍晚时,刷到一条新的微博。
连载故事插画系列——
[金毛大狗和胆小白毛小猫] 温馨日常的创作者云舒舒,在社交平台公布了一张自己私人的照片。
一张合照,她和一个眉眼舒朗的男人。
两人并肩低笑,她的手心和他的交叠,抚摸在女孩的小腹上。
配文:
我们,等来了星星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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