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加强了守卫,并对外宣称太后寿宴在即,顾九卿潜心研练《山海止息》以做太后寿宴礼,成功挡住了对琴谱感兴趣的达官贵人。
顾九卿本就才名在外,与秦缺合琴而奏之后,再到欲为太后寿宴献艺,顾家嫡女一度成为坊间持久不下的热议人物。
赞叹,羡慕,嫉妒皆有之。
尤其是打算以琴技在太后寿宴上大放异彩的名门闺秀,不得不避其锋芒,中途改练其它才艺,毕竟连宫宴上的琴艺佼佼者北嘉郡主都沦为顾九卿的陪衬,她们又何必自取其辱。
皇宫献艺,献的虽是艺,得的却是上位者的赏识。
顾桑没资格进宫,也没甚特别拿得出手的才艺,对女人们的这点小心思感触的不是很深。她只是觉得女主的名气越发大了,坊间舆论发酵的过快,说是风头无两都不为过,对女主爱慕的、怨恨的、妒忌的、追随的各路配角即将轮番上线,她得做好为女主冲锋陷阵誓死表忠心的准备。
这不,家里就有个现成的嫉恨女主,呕的要死的女配听说顾九卿要去参加太后寿宴,正气得大发雷霆。
“什么?大姐姐要进宫为太后娘娘贺寿?”顾皎啪地一下,将墨迹未干的笔毫砸在桌上,墨汁甩在婢女脸上,吓得小婢女也不敢避让。
尤嫌不解气,又将好不容易抄了一半的《女则》撕了个稀碎。
“她不是性子寡淡清冷,不喜欢宫宴这种场合吗?”顾皎抓住蒲姨娘的手,又气又急道,“姨娘,我该怎么办?爹爹答应我,会让夫人带我入宫赴宴,可现在大姐姐要去,夫人肯定不会带上我,我练的飞天舞岂不白忙活了?”
顾皎再得顾显宗的宠,可倒底也只是庶女,像宫宴这种高规格的场合一向都是嫡系子女才有机会。顾九卿不喜进宫,这才在顾皎的撒娇攻势以及蒲姨娘的磨缠功夫下,顾显宗准备让施氏带着顾皎去赴宴。
所以,施氏下令关她禁闭,罚抄《女则》,她才老实抄了。
蒲姨娘为了女儿的进宫机会,自知擅自支账惹怒了施氏,也难得消停下来。
蒲姨娘知道机会已逝,大姑娘要赴宴,她的皎皎自然要让路,顾显宗虽宠爱她们母女,那是关起门来,在内宅怎么宠都不妨事,人前关乎官威和脸面,都是要给正妻嫡女体面的。
她摸了摸顾皎娇艳美丽的脸蛋儿,心中暗恨自己不是正室,连累女儿受委屈,不过好歹为儿子谋划了嫡子的身份,还能让生不出儿子的施氏膈应一辈子,这也算她生平第一得意事。
蒲姨娘心情倏然转好,看着女儿不经事的样子,耐着性子宽慰道:“皎皎,莫急。你生的这般好,又辅以诗书才华,你不比顾九卿差,是明珠就不会蒙尘。这次没法入宫得到贵人的赏识,来日方长,总能找到机会。”
“你爹爹今日回府,娘会尽力帮你争取。”
顾皎道:“谢谢姨娘。”
“这《女则》不抄也罢。”蒲姨娘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纸,丢下一句,轻摇蒲柳腰,转身出门。
“姨娘,老奴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柳嬷嬷上前一步,说道。
蒲姨娘涂满丹蔻的手指抚了抚鬓发,吊梢眉一挑:“说。”
柳嬷嬷附耳低道:“如果大姑娘没法入宫,二姑娘不就有机会了?”
蒲姨娘拧眉:“不可。”
她不是没想过除掉顾九卿,失女之痛,能让施氏彻底垮掉。可诡异的是,几次动手都没有得逞,她以为是手下人没用,直到四年前顾皎被顾九卿亲手推下结冰的荷池。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半大的少女穿着雪白的狐裘斗篷,仿若与天地融为一体,笑得异常温和:“蒲姨娘,你觉得是顾皎先下地狱,还是我?”
顾九卿在笑,声音却冷如寒冰,让她如坠深渊。
那是她第一次,从一个十二岁少女身上体会到了恐惧。
时值下午,顾显宗归家。
如蒲姨娘设想的那般,任她百般勾缠吹耳边风,顾显宗都不改主意,既然顾九卿进宫那顾皎便不必去了,但却略过施氏解了顾皎的惩罚,也算全了她的面子。
蒲姨娘拿帕子抹了抹红红的眼睛,柔情万分地望着顾显宗,满心满眼只有她的顾郎,那是施氏那种刚毅女子不曾流露的婉约温情。
蒲姨娘委屈嗔道:“顾郎,非我胡搅蛮缠,你待我们娘三儿的心意,我最是清楚,将心比心,我自将你奉为心中圭臬,有顾郎的情意和疼爱,我受再多的委屈都甘之如饴。可我们的皎皎日渐长大,又生的这般得体,我总忧心她被我这卑微的娘所累,攀不得好亲事,皎皎不比大姑娘身份贵重,我这个娘又没法带她出去走动交际,只能局限于内府。
顾郎外出办差前说定的事……我非那不知事的,大姑娘的琴艺无出左右,确当以大姑娘为重,可皎皎也是你的女儿。”
蒲姨娘一口一个顾郎,神色凄然,尤为楚楚可怜,激得顾显宗心头一软:“皎皎虽进不了宫为太后娘娘贺寿,但官宦女眷之间的来往走动倒可让夫人带去多见见世面。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委屈了皎皎。”
他虽看重嫡女,却更喜欢二女儿的亲昵撒欢。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跟嫡女犹如隔了千层万层,倒不如面对二女儿自在。
门阀世家向来嫡庶分明,而他的嫡女确实足够优秀。他不过出京办了一趟差,回京途中就差不多听了一路关于顾九卿的赞溢之词,都是关于自家嫡女如何如何优秀,琴技如何如何高超,容貌如何如何美,气质如何如何出众。
嫡女非池中之物。
他有预感,他的政治生涯能否再进一步,顾家能否媲美底蕴深厚的勋贵世家就在于他的嫡女——顾九卿。
*
主院这边,气氛不太和谐。
施氏正坐在床边生闷气,一为顾显宗回府就奔狐媚子蒲姨娘的院,二为顾皎解禁之事,问都不过问缘由,无异于打她的脸面。
“夫人,你可收敛着性子,别总为着蒲姨娘同老爷置气,离间了夫妻情分,蒲姨娘巴不得坐收渔翁之利。蒲姨娘听说老爷归家,穿的花枝招展去迎接老爷,而夫人你这边没任何反应,老爷自是被蒲姨娘拐到她屋了。”许嬷嬷劝道。
“他还有理了?若不是他让蒲姨娘支取大笔钱财,我能同他置气,心眼都偏的没边了,我看他心里只有那个下贱的小妇,何曾将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施氏气极了,脸色绿的相当难看,“他要是真顾及我的脸面,就不会越过我径直免了顾皎的惩罚。”
“说到底不过是施家失了势落魄了,他也不至于如此作践我。”
施氏悲从心底生,向来强悍威严的人,想到后宅历经的种种辛酸与苦楚,竟忍不住伏案而泣。
许嬷嬷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夫人呐,男人的面子和自尊心重,有时需要女人给他抬着,你总是跟老爷抬杠,又放不下身段说些软话哄着,不管是真哄还是假哄,男人总归是喜欢小意温柔的女人。”
施氏就是太过要强,不懂得低头。
“夫人还有大姑娘,可得替大姑娘撑住。大公子面上看着对夫人恭敬孝顺,规矩是做的好,可人心隔肚皮,倒底不是夫人肚子出来的,他还有个血缘更近的胞妹和蒲姨娘那种不本分的娘,以后会不会维护大姑娘难说得很。”
许嬷嬷又劝了几句,也不知施氏听没听进去,但啜泣声倒是小了。
施氏恨声抬头,咬牙道:“许嬷嬷,你说的对,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九卿考虑,她的婚事和未来还要靠着这个寡恩薄义的生父,顾家的一切也不能便宜给了小妇跟小妇养的!”
晚上,施氏设家宴为顾显宗接风洗尘。
长桌摆满各式美食,珍馐佳肴,颇为丰盛。
顾九卿坐在施氏右下首,而顾桑坐在顾九卿旁边,但长桌很长,施氏考虑到顾九卿不喜人过近的喜恶,安排的位置与位置之间都隔了好大一段距离,至少两个空位。
她不好得凑到顾九卿跟前,便扭头对顾九卿甜甜一笑。
“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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