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晓霞很快就带回消息,昨天晚上这一整栋楼都没人来访。
祈安安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奇怪,她爸妈不要她了?
可是她能住得起这样的疗养院,说明他们的确还是爱她的吧?
她揪住小黑询问,小黑整个身体都透着迷茫,因为它和她是绑定,她昏迷的五年里,它也在休眠,而且,它现在不能自动检索和关联信息。
但是它可以身体力行,通过多渠道来打听。
祈安安这才知道,原来她父母在半年前已经离婚,还闹得很不愉快,这就导致他们忽视了她。
祈家是榕城数一数二的家族,她父母当初是因为联姻在一起的,表面上两人相敬如宾,私下却没少争执。
所以祈安安对于父母离婚的事情,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感触。
她还有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弟弟,很乖巧和沉默,不过她没怎么跟他相处过。
快穿局员工进入任务世界都是用自己的本体,但身份却是由系统修改和生成的。
除去必要的社交外,祈安安习惯性地和任务对象以外的人保持距离。
这也是员工守则里很重要的一条。
她现在的任务是要治愈因她而造成心理创伤的顾拾,化解他的戾气,让这个世界能够正常发展。
深秋午后的斜阳落在窗台,温暖干燥,床边音箱里播放着缓慢治愈的音乐。
祈安安靠着床头,安静看着窗外。
她刚做完常规按摩,此时全身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天气这么好,她有些呆不住,便从床上起身。
昏迷太久,她使不上力气,手脚也有些不利索。
花了五分钟时间,她才将自己移到轮椅上,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她转动轮椅来到窗边,双手撑在窗沿站起来,探头看出去。
西斜的薄阳笼罩在她身上,过于宽大的粉色病服被风填满,鼓起来,及肩的发丝也被吹拂地肆意飞扬。
拳头大的黑色毛球紧紧揪住她衣领。
从这扇窗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宽阔的花园。
更远的地方,好像还有篮球场,羽毛球场和露天泳池。
花园挺拔的香樟树下,几个老者正围在一起下棋,一派其乐融融。
祈安安敏.感地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如同锋利的刀刃,从她身上刮过,让她无法忽视。
她往前探身,目光扫过人来人往的花园,最后在香樟树旁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身体的平衡能力,看清那人后,她一个激动,差点就从窗户栽下去。
“安安小心!”小黑的毛毛全都炸起,黑色毛毛如同有生命一样,无限延长,纠缠般的抓着她的头发丝,死命将她拽回去。
祈安安呼一口气,扶稳窗沿,稍微往后退。
她再低头看向下方时,男人的身影还在,正是顾拾。
如果不是看脸,祈安安可能认不出他来。
黑衬衫显得成熟稳重,却给人很强烈的距离感。
哪怕还是同一张脸,但他此时表情冷凝漠然,也没有一丝往日的影子。
阳光柔和而温暖,他却站在香樟树的影子里,仿佛无法融入光的世界。
这让祈安安想起,在庆峰山最后见他的那一面。
对她来说只是过去几天而已,但现实是,她对他的伤害已经深刻在他心头五年了。
不管怎么样,错的人,的确是她。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祈安安朝着他的方向抬起手,“阿拾!”
顾拾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祈安安在五楼的高度,无法看清他的眼神,她又朝他挥了挥手,神情有些急切。
她想说让他等等自己,她现在下去找他,结果扯开嗓子却发现疼得厉害。
许是刚才过于激动,一时间她有些头晕目眩。
楼下正在下棋的几个老头听到动静后,纷纷抬头看,被那场景吓得不轻。
苍白纤瘦的女孩扒着窗户,上半身都是在外面,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带下来一样!
“这小女孩太虎了!”
其中一个光头老者注意到旁边的年轻男人,招手道,“诶,小伙子,她是不是你朋友?快喊她回去,太危险了!”
“对对对,别摔下来才好!”
顾拾恍若未闻,薄唇抿得紧紧的,幽冷的眼眸盯着那身影。
直到那身影被一只手拉走,他还维持着微仰头的动作。
大叔见他面色不善,不免多打量两眼,低声跟老朋友议论着。
“可能是小情侣吵架了吧?这男的站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我记得院里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苏醒了,是不是刚才那个……”
“应该是吧,这栋楼还有好几个跟她一样昏迷的,就是没她这么好运。”
……
十分钟后,祈安安被曾晓霞推着来到香樟树下,却已经不见顾拾的身影。
不过他会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巧合。
他一定是第一时间知道她苏醒了,所以来看她。
祈安安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细白手腕上的淤青尤为明显,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握出来的。
“他一定还很爱我。”祈安安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哪里来的自信?”小黑真不是打击她,它只是想让她看清楚现实:“在你侮辱他,甩了他之后。”
祈安安:“……”
“难道,他是知道我苏醒后,想来杀我?”
小黑沉默半晌,“安安,刚才顾拾对你,的确存有杀意。”
祈安安头大,“他怎么都不听我解释就跑了?”
小黑:“怎么解释?”
她想了想说,“我都昏迷五年了,失忆一下好像也不过分吧?”
但她很快就否决自己,“不行不行,他肯定能看出来。”
“诶。”小黑惆怅得要长出苦瓜脸了。
一人一系统,看着橙红的夕阳,齐齐叹息。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否则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什么也干不成。
等祈安安被送回房间,她惊愕地发现,窗户竟然被焊上了防盗网!
疗养院这么神速的吗?
曾晓霞也有些震惊,“不过这样也好,你刚才差点掉下去,太吓人了。”
祈安安随口问,“是这栋楼都装了吗?”
曾晓霞往窗外扫一眼,“嗯嗯,住着人的房间都装了。”
祈安安点点头,便没放心上。
这天夜里,她只是合着眼睛,没有真的睡过去,困了就掐自己手心。
然而她只能熬到凌晨一点,之后就扛不住睡意,睡得天昏地暗。
但是她睡觉前,还记得让小□□她盯着。
看顾拾有没有来。
翌日清早,小黑告诉她,“没有,顾拾没来。”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的结果。
祈安安苏醒后的第五天,才见到匆忙赶来的江梅,她的亲妈。
房间里飘散着浓郁的香水味,祈安安看着面前珠光宝气的贵妇,心里对这五年的时间有了深刻的认知。
江梅老了,医美也无法抹平她眼角的纹路。
母女两人相互看着,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最后还是江梅先开口,“安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期间,祈家发生太多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儿说。
半年前她和祈东离婚,争股份,争房产,争儿子,就是没人争这个植物人女儿。
她那时忙着跟祈东打官司,疗养院的人给她打电话提醒她打费用的时候,她正在气头上,便直接让他们找祈东,之后再也不管这事。
女儿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江梅怎么会不爱她呢,可再多的爱,那也抵不过现实啊。
医生说过,安安能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一年还需要花费上千万的费用。
江梅本来就没分到多少钱,所以她其实也不想再负担那一笔支出。
这半年来,她下意识地遗忘这件事。
她觉得,女儿分给了祈东,他总不会不管她的。
祈安安不知道江梅那些复杂的心理,她回道,“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
当然,也有系统帮忙修复身体的缘故。
江梅看着女儿苍白似雪的脸,嘴里重复着,“嗯,那就好,那就好。”
安安这小脸蛋,看着瘦削了很多,但魅力却丝毫不减,甚至还多出一抹病弱的美感。
江梅伸手握住女儿的手,心中消失许久的母爱,又滋长出来。
不过想到安安还在祈家名下,江梅一下子又感觉不好了。
房间里安静一会儿,祈安安说,“妈妈,我能要一个手机吗?”
江梅回过神,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我待会儿就去买给你。”
“好。”祈安安见她坐立难安的样子,小声说,“妈妈,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不耽误你时间。”
江梅一听她这话,就急了眼,“安安,你在生妈妈的气吗?是不是你爸爸跟你说什么了?”
祈安安:“没有,我还没见过爸爸,疗养院也联系不上他。”
这个“也”字有些微妙。
江梅噎住,脸上难免有些烫,她微微缓和语气说,“那可能是在忙,我这段时间也抽不开身……安安,你还缺点什么,我一并给你带来。”
女儿还要继续做康复训练,这段时间,她会好好陪着她,弥补那半年时间……
祈安安摇头。
江梅又扯着话题安抚她几句,才离开房间。
她询问得知祈东竟然连续几个月没有打医疗费后,顿时怒不可遏,但是转念一想,她心下又有别的打算。
既然祈东不想管,那从今天开始,女儿当然是要跟着她的。
傍晚,江梅给祈安安带来手机,还有几套休闲的衣服。
祈安安一直没听她说离婚的事,自然也没主动提起。
等江梅离开后,祈安安拿起手机,输入唯一记得那一串手机号码。
删删减减,她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阿拾,你没答应分手,所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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