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码是陌生的，但是……
他盯着那个省略号，眼眸中只有挥不散的阴冷。
每一个字眼都像扭曲的虫子，往他眼里钻，咬噬着他的血肉。
一如这几年，他每当想起那个道身影，就会重复这样的痛苦。
有时候他想着，若是她死了，或许他就会好受一些。
湿哒哒的短发还在滴水，滴在手机屏幕上，他用指腹拭去，漆黑的瞳仁浪潮涌动，最后又归于平静。
他用力握紧手机，退出信息界面。
姜明进来时，看到顾拾僵硬的身影布满戾气，一下有些好奇。
是谁惹到他了？
“祈氏集团的资料都发给你了，今天下午一直找不到你人，你跑哪儿去了？脸色怎么那么差？”
“没什么。”
作为顾拾多年的合作伙伴，姜明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你为什么会忽然回国，还对祈氏集团那些破产业园感兴趣？”
是他的商业敏.感度不如顾拾吗？
可他也没发现祈氏集团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他更加相，顾拾是因为私事回来的。
顾拾不缺钱，那就是……女人？
“只是了解一下，你不用插手。”顾拾回道。
他刚说完，手机忽然又震动一下。
——我是祈安安
姜明瞥一眼过去，只看清楚一个名字。
安安？
他好奇地问，“谁啊？”
顾拾却已经锁屏，将手机扔到一边，眼眸里闪烁着寒光，嗓音森冷道，“诈骗犯。”
姜明：“……你看我像傻子吗？”
诈骗犯能让他情绪波动这么大？
顾拾这才正眼看他，上下一扫，没出声。
但他的表情俨然已经给出回答。
姜明：？
他有些无语，怪不得顾拾除了他就没朋友！
就顾拾这性子，狗都不爱搭理他！
姜明离开前想起什么事，回头看着他说，“月底有个酒会，你跟我一起去，正好见见榕城那些所谓的大人物。”
顾拾：“不去。”
姜明：“……”
——
祈安安没有得到顾拾的任何回应，这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她还特意去加他好友。
发现他的头像，账号和昵称都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她刷一会儿手机，困得打呵欠，很快就呼呼大睡。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祈安安开始接受专业的康复训练，帮助恢复身体的灵敏性。
江梅也会准备好补汤，每天都过来陪她，俨然是一个好妈妈的形象。
期间她也跟祈安安透露过离婚的消息，但多数时候是不想谈的，仿佛祈东曾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
母女两人的相处，曾晓霞看在眼里，心情格外复杂。
这五年里，其实祈家只有一开始的时候有人来看望安安，后来就少了，最近半年听说连费用都没给。
安安是靠着好心人的援助才活下来的。
也不知道安安知不知道这一点。
当然，曾晓霞也不至于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眼下。
房间里新装上一面全身镜，这也是祈安安从昏迷醒来后，第一次这么清晰看到自己。
瘦削的身体被罩在病服里，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机，犹如枯柴，搭在轮椅上的双手，白皙纤长，像是用上好的玉雕成的，碰一下就会碎。
跟五年前相比，她现在就只有一张脸是能见人的。
“安安，吃饭吧。”
江梅正好送晚饭过来。
“好。”祈安安转动轮椅靠过去，决定要多吃点。
然而，她刚要开动，房门就被人推开，那动静大得把她和江梅都吓一跳。
“安安，你醒了！”祈东大步走进来。
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祈东身材保持得还不错，起码没有秃顶啤酒肚，大背头显得更加精神。
不过他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像是没休息好。
反应最大的是江梅，她腾地一下从祈安安身旁站起，惊愕看着他，“祈东，你怎么在这儿！”
祈东瞟她一眼，压下心中的不悦，“安安苏醒这么长时间，你也没跟我说一声，你还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不是他听说她频繁来疗养院的消息，他也不会想到女儿竟然苏醒过来了！
“我跟你说？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江梅看到前夫就来气，嘲讽地说，“女儿当初被判给你，你没照顾好她，现在反而赖我？好啊祈东，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自私自利！外面的人真应该好好看清你的嘴脸！”
祈东却没法反驳，他的确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本来安安的事情一直是前任秘书在负责，半年前他和江梅离婚，闹得并不好看。
整个圈子都在看祈家的笑话，加上他还有一个因为飙车而变成植物人的女儿，他一度觉得抬不起头。
而且，当时医生已经说过，安安几乎不可能苏醒。
他甚至想过，还不如让安安就此离开，省得她继续痛苦地熬着。
所以，自那以后，他就直接忽视疗养院方面的联系。
他以为，江梅总不能不管的吧……
祈东低头看一眼乖巧坐在轮椅里的女儿，想到心中的打算，便将声音放缓，“江梅，你说话别这么尖酸，安安是我女儿，我疼她还来不及。”
江梅冷笑，“你觉得你这话可信吗？你根本就没管过安安的死活，这半年别说看她，你连医疗费都停了！”
“江梅，我看你是疯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两人的声音不小，都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祈安安听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出声，“爸妈，你们吵完了吗？我想安静一会儿。”
两人皆是一怔，安安的语气太过平静，好像是再残酷的现实也能接受。
不过安安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向来有些混不吝，明明人挺聪明的，就是喜欢玩闹，还因为高调追一个男生而惹下不少笑话。
江梅也训斥过她，让她不要跟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来往，可是安安总是说她对那个男生是真爱，门户之见太过狭隘。
不过安安追着那男生跑的那段时间，也是她最为正经和认真的日子。
——
祈东和江梅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冲突，导致祈安安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她眼睁睁看着饭菜被打翻，房间里乱成一团。
随后祈东将她带离疗养院。
同时，一通电话从疗养院打出去。
祈安安以为是要回祈家，结果路上她被送去做造型，换上浅蓝色礼服。
半个小时后，她出现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里。
祈东站在轮椅旁，弯腰交代，“安安，以前你就陪我参加过酒会，今天也是老样子，你要是呆着无聊，就自己找个角落吃东西……”
祈安安脸色并不好，她身体还没完全好呢，她爹就要把她推出来卖掉不成？
见她这模样，祈东面上微哂，解释道，“安安，你在疗养院待太久，正好可以散散心，待会儿阿宁也来。”
提到祈宁，祈安安才点点头，“好。”
如果祈家太影响她的任务进度，她肯定要跟他们划清界限的。
小黑窝在她头顶，忽然出声，“咦，顾拾也在附近。”
祈安安本来黑沉的脸，蓦地一变，心中询问：【嗯？你没感应错吧？】
小黑：“没有！真的有他的气息！”
祈安安微微弯唇，太好了。
至于祈东又说了些什么，祈安安根本没听进去。
推着轮椅的是祈东的新秘书露娜。
露娜比祈安安大几岁的样子，身材火爆，这回是作为他女伴同行的，但是没想到来到这里竟然成了保姆。
她多少有些不满，但也只能耐心地推着轮椅。
今晚这酒会可不一般，来的宾客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佬，几乎整个榕城的上流圈都齐聚在这里，动辄就是一桩大生意。
露娜很清楚祈总是带着目的来的。
祈氏集团面临资金缺口，一直没能填上，这不，只能把女儿带出来亮相——哪怕这个女儿刚从昏迷中苏醒，身体都没完全恢复。
所以说，豪门哪里有什么情感可言？
可怜这漂亮的妹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当成小点心一样送出去给人挑选呢。
祈安安倒不知道露娜在想什么，她看一下自己的打扮，忽然问她，“露娜，我这样看起来，还好吗？”
露娜微怔，随后说，“很美。”
她在心里补充，让人想要肆意凌虐的美。
说不定就符合某些变态的口味。
祈安安点点头，她已经确定好自己的剧本——五年前她其实是不想耽误顾拾出国深造，所以才选择主动和他分手，她还爱他，特别是经历过生死之后，这份爱就更加强烈！
如果顾拾接受不了这个解释，大不了……她当面死给他看，那样他总能解气了吧？
捕捉到她想法的小黑：“……好像也不是不行。”
祈安安叹气，“诶。”
她以前做任务只求快准狠，从不留后路。
于是现在，她要给年少轻狂的自己，收拾残局。
酒店门口，姜明和女伴并肩走着，而顾拾独自走在前面，步伐有些大。
姜明索性丢下女伴，大步凑到他身旁，不明所以地问，“你不是说不来？”
却发现他皱着眉，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闲着无事，来看看。”顾拾如是回答。
一听就很敷衍。
自从回国后，姜明就没见过他有过半分松弛。
只是顾拾若是不愿意说，谁也不能探知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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