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这还不算犯规吗。
球场上就该把他红牌罚下!
但江湛张开的嘴,只能勉强维持着呼吸。
他两只手腕被贺凯文一只手按住,此时竟然忘记了挣扎。
他也是个男人,如果他真的想推开的话,不可能做不到。
只不过,他现在想要的,也许不是挣脱。
就在他沉迷着这份缠绵时,贺凯文伸手一够,捆着窗帘的银色扎带被他取了过来。
半扇银色厚布窗帘滑过来,再看不到窗外半轮月亮,屋子里只有贺凯文那一边的暖色床头灯撑着几分朦胧暧昧。
江湛察觉到,这次即便贺凯文的手没再按着他,他的手腕还是动不了。
“你,你他妈怎么敢……”江湛轻吸了口气骂得凶,但话没说下去。
贺凯文没有回答他,依然附着在他的胸口。
江湛被他惹的浑身火热,身上也难受。
他并拢上两条长腿,挤压着摩擦着……
他弯起膝盖双腿折了下,有伸直了。
突然被贺凯文空出来的大手按在腿上。
贺凯文的手往上挪了挪,刚碰上他的裤腰,江湛就配合地把腰抬了起来。
然而,贺凯文却哑声笑着, “干什么呢?”他就是明知故问。
“干你大爷。”江湛火了。
他真的火了,恼羞成怒,一屁股放下来,露出的腰身通红滚烫。
这野小子力气很大硬把他两条腿分开,跪坐在中间。
他的睡衣连褶皱都没有,穿戴齐整,简直斯文败类。
可是,他就是很好看,好看到耀眼妖艳,让江湛眯着眼睛躲不开视线。
江湛平时注意锻炼,保持着身体劲瘦,也靠着健身器材习惯性伸拉运动维持柔软。
只是被一下子劈的太开,他还是难免眉头一紧,闷哼一声。
随即,嘶啦一声。
果然,真丝睡衣更不禁这猛烈一抻,接缝处被撕破了。
他察觉到那个窟窿里伸进来了一只大手——
他的手灼热而熟络。
江湛一下子眼睛睁大瞪圆,恨不得在贺凯文的脸上也瞪出个窟窿来。
“啊——唔唔。你!”
“求我么?”贺凯文一向好听的声音低磁而诱惑,另一只手在他肩旁靠单臂撑起身子,俯下身,棱角立体性感漂亮的唇瓣离江湛不足半指。
江湛大口喘着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拼命咬着嘴唇狠劲儿摇着头。
然而,闭上眼睛听见贺凯文的声色变化着,似乎带着蛊惑又带着威胁, “你还是把我借给你的裤子弄湿了,我不借了。”
不借也好。
江湛解脱了一般,等着这野小子良心发现,松开手帮他把裤子褪了下去。
江湛两条腿上再无禁锢,他刚勉强吁口气,就察觉到他的两条腿都被抱了起来,折叠在胸前,此刻的身形,好像羊水里浮荡的婴儿。
江湛又羞又恼,然而,更多的是大脑皮层带来的刺激让他喘成一条离了水的鱼,张着嘴想合上却合不拢。
“太湿了,我帮你擦一下……”贺凯文磁性的声音戛然而止,江湛挺起脖颈,他主动吻了上来。
他真的受不了。
贺凯文松开了手,跟他胸膛相贴,笑着回应了他的吻。
双唇时而轻轻相贴,时而若分若合;
贺凯文对着焦急索吻的江湛,就是不给他炙热的回应。
“别……”江湛猩红着眼睛,再忍不下去了。
身下被棉布底裤塞进去的感觉,是屈辱是新鲜是刺激……还有一种就是急不可待的想要。
“别什么?”
贺凯文单臂撑着,笑着用双唇戳了戳江湛漂亮的鼻尖,鼻尖上凝的汗珠,被他轻轻一吸舔舐干净。
“你,拿出来。”江湛小腹猛一个抽搐, “别再,别再怼了……”
贺凯文突然弯起眼睛,笑得灿烂夺目, “你在求我?江湛你求我了!”
江湛再无暇跟他计较,似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没再说话。
身子下面终于空了。
熟悉又猛烈的深吻一下子堵得他要窒息。
江湛回忆起来,所有的沉沦都是从他的吻开始的。
他的吻一旦开了闸,跟温柔缠绵就毫无关系,简直全是反的!
他真正的吻,凶猛,狂野,霸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道。
根本不能用甜蜜来形容,是辛辣十足的!
但真正让江湛着迷的偏偏就是他不顾一切疯狂的吻。
就好像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有人嗜甜如命,有人无辣不欢。
江湛清楚,他是后者。
这是个让他放下尊严,开口求来的吻,他舍不得松开。
半晌
再不松开,就会憋死,延绵到生命的极限,两个人才彼此放开。
“真就这么喜欢?”贺凯文沙哑着嗓子也不放过开口问他。
“嗯。”江湛难得诚实地眨了眨眼睫。
看见贺凯文跪在他旁边在做动手的准备,江湛红着眼睛看着他, “我买来了。以后家里要记得备着。”
说着,江湛朝着他的枕头下面努努嘴。
贺凯文笑着解开了江湛手上的窗帘扎带, “我怎么觉得在做梦,你能扇我一巴掌吗?”太不真实了。
江湛活动了下手腕,抬手拽了下他的耳垂儿, “傻小子。”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来小纸盒,修长手指摸着小Kevin的纹路,另一只手捏着银色包装,放在嘴边咬开了口。
江湛一双桃花眸子半眯缝着,气势上略占了上风, “戴过吗?”
“你故意的吧?”贺凯文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羞愧之色,反而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霸气,抬手捏着江湛的下巴, “很想帮我戴上?”
这世上,凡事不分先来后到,不分生疏熟络,只讲一个脸皮。
脸皮薄的永远拧不过脸皮厚的。
江湛一个外科医生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修得漂亮干净,橘色灯光下仿佛一根根天然白玉磨制而成。
他的手不但生的漂亮,动起来精巧灵犀,这样看着也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精品,惊艳漂亮的连贺凯文也屏住了呼吸,一直低头看着他。
好了。
江湛仰起头看着他,手停了下,轻轻握上去,笑着揉了一把。
贺凯文低柔的声音仿佛会让人醉过去, “第一次我没控制住,今晚我尽量会轻,弄疼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江湛听见他这么问,竟有些感动地点点头。
……
然而,两个钟头之后。
江湛放弃了,什么也不想说。
男人的话,怎么可能值得信。
只是,他的身心深处,也第一次投入;
他也想要,这次是真的想要。
他只能尽量配合着腰身,迎着缓冲动起来,才能让自己也看起来不算那么被动。
直到半扇窗帘外面的天都蒙蒙亮了,小纸盒里所有六个小包装消耗殆尽,江湛才被身后滚热的身躯搂进怀里。
……
就算值夜班,就算是周末,江湛也好久没一觉睡到中午。
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还想继续闭上眼睛。
然而,一直守在旁边的贺凯文一瞬就发现了。
他湿润的唇贴在江湛的额角上, “起来喝口水?”贺凯文穿戴齐整,坐在床边乖巧地守着他。
润了口水,江湛看见他平时灵气的一双瑞凤眼此时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我刚刚去买了一箱。”
江湛连骂人的气力都被他一句话给抽空了。
江湛也是被磨得没了脾气。
之后连着一周。
早上,江湛草爹骂娘地出门。
白天,医院里贺凯文没架子,走廊里总是跟他客气礼貌,江湛还是一如既往,冷脸回敬他的热屁股。
江副主任还是人前端着的冷峻男人。
晚上,江湛不管多晚,还是会钥匙拧开门锁,再回到贺凯文身边。
他瞒着所有人,夜下相守。
唯独清明给父母送花的时候,他在心中悄声嘀咕起来。
“爸妈,大哥一家很好小栎也很好。”
“妈,我知道您一直盼着我结婚生子,我不想骗您。我现在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
“妈,我可能会跟他再待上一段时间,我可能,可能有点儿。”喜欢他。
江湛还是说不下去了,顿了顿,他给父母跪下去,磕了几个头。
江湛被自己在父母面前的内心独白吓了一跳。
睡了几天而已,他一个三十岁的人,怎么会这么想。
他这算喜欢吗?
转眼又一周过去。
中间两次,宴时宇的电话打进科室,都是老主任接的,他都借口有事出去。
但邮件,没提私事,两三天就是一封,药物分析研究进度整理的清晰明朗,其实也不需要回信。
到了周一,江湛看见餐桌上的贺凯文咬着三明治,好像眼睛红了。
江湛放下咖啡问他, “你也花粉症了?”
贺凯文双手捧着小小的三明治, “江医生,你可真是一点儿情调都没有。”
他好听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委屈。看着可怜楚楚。
“情调?!”江湛看着他这双星光点点楚楚动人的眼睛就来气,夜里他简直是体力疯狂的狼,狼性疯野。
“那你他妈是昨晚艹狠了,现在过意不去了?”
贺凯文放下三明治擦了把嘴, “我忍了一周昨晚才舍得碰你,你看看你这脾气。”
贺凯文说着话,还站起身给江湛续上了咖啡。
江湛在的日子,他们说好了要悄悄交往,家里的阿姨只安排白天无人的时候过来,贺凯文成了家里经常扎着围裙的贤惠小媳妇。
江湛心里清楚,贺凯文说的不假,平时等他下班回来,两个人都很忙。
躺在床上,他也只是轻轻抱着他,就算几次他明明察觉到他贴上来的身体很热,有个地方很明显地戳在他大腿根儿上,但这野小子也都忍了,只是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而已。
只有到了周末才破戒开荤。
江湛撇了撇嘴,他就是不会绕弯子, “那你到底眼红什么?眼睛里有东西?”难道真哭了?怎么想都不敢想象这个野小子突然哭了是什么情况。
“今天不是最后一天去渤医大么。渤医大临时搭建的影棚今天上午就要解散了。”
江湛猛喝了一大口咖啡,上周医生护士们还都说这事儿呢。
他给忘记了,下午一点还安排了一台手术。
“一看你就是忘了。”贺凯文问他, “中午跟医院里几个人有个答谢饭局,之后开始就搬出去拍外景了。”
“嗯。”江湛没找借口, “真忘了。”
“中午的饭局都是应酬。你不去就算了。明天我们要去泸市。晚上想跟你一起,可以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嗯。”
中午的手术不出意外,三点半就能结束。就算后面有普通应急,堂堂渤医大也不是没了他不行。
贺凯文这才从身后取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江湛。
“音乐会?”江湛看见两张票。
“很难弄到的票。”
江湛并不好糊弄, “你一个圈子里的人,还有很难弄的票?”
贺凯文腼腆地笑了下, “这次不想做特邀,我是拿你的名义买的。也想像普通人那样,有个约会,跟你一起去听一场音乐会。”
他没有太多的抑扬,很平淡,但悦耳动听的声音还有眼睛里荡漾着涟漪般的微笑还是盖不住他的期许。
毕竟,这是江湛跟他在一起之后,两个人第一次做炮友之外的事儿。
约会,这两个字,江湛听到了。
红着眼睛的贺凯文,江湛也看到了。
江湛很严谨地确认了一下时间。
渤南广场,心意礼堂,晚上7点半。
他今天常班,五点半下班。
老李值班,师父在岗,新人报道,科室人都在,就算急救也应该对应的过来。
“好,没问题。”他正式答应了。
贺凯文开心地走进屋里,拎出来一套英式西装, “衣服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回来换吗?”
江湛想了想,虽然时间来得及, “我带去吧。免得路上堵车。”他尽量排除意外因素。
两个人的关系没有公开,第一次到外面约会,贺凯文连见面地点都消息发给他,写的很详细。
江湛抬头看了眼贺凯文那张英俊的脸开心时笑得像个学生,也是他跟小栎一样大,其实也就是个大学生的年龄。
他也抿抿嘴笑了, “就为这么点儿事儿哭鼻子,你可真出息。”
贺凯文倔强了下, “谁哭鼻子了。你可一定来。这次可不能忘了。”他一向不这么啰嗦,但第一次约会,他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放心。我还能一天忘两次么。没有意外,肯定到。”
贺凯文得收拾下头型,江湛要领新人早班巡房,先出门。
他出门的时候,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期待和欣喜,甚至连早上餐桌上的对话,他都觉得有种他们不是炮友,而是在热恋的错觉。
江湛整整半个月没回自己的公寓了。
离开电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豪华的公寓大厅。
这一瞬,他甚至在想可以找个时间查查这里的空房子,干脆搬进来住,给他个惊喜。
神清气爽,难免步子也跟着快了起来,身上那处猛烈摩擦之后留下的红肿疼痛让他差点儿僵住。
江湛这才慢下脚步,身下火辣辣的,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连平时从不多话的司机都看出来江湛今天心情不错, “江医生,今天有好事儿?”
江湛用力绷直了唇线,才让一直扬着的唇角轻轻落了下来, “嗯。”他点点头,没否认。
整个一天,简单如常,忙碌而充实。
老主任中午去饭局,没人盯着他,他为了省时间,干脆午饭也一个面包打发。
下午三点半,他的手术顺利结束。
手术报告,查房,出遗嘱,科室定例会,人员调配安排……他五点钟准时完成。
看看表,他提前换好了西装。
“副主任好帅,今天这是去接小栎吗?”小胡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换上订制西装的江湛。
“小栎有这样的哥哥在旁边,交了男朋友压力都大……”
科室里开着暖暖的玩笑,竟没一个人觉得他这是去约会。
江湛也没解释,准备跟老主任说句话就闪人。
李医生翻着病例,走过来拍了拍江湛, “赵主任说中午吃得不合适,下午把术后病人的胸腔穿刺都给推了。之后就没看见。”
另一个也准备下班的杨医生四十出头,也是跟赵主任很多年了,跟着聊起来, “咱们老主任以前那可是杠杠滴,胳膊断了那会儿都轻伤不下火线,最近手术推的也太频了,不会是有调动吧。”
这么说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算起来,最近这两个月老主任的手术真没少推。
江湛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放下包走出科室朝着休息室去了。
“主任?”休息室里没开灯。
“师父?”江湛抬手把灯打开,走过去拍了拍还闭着眼睛的老主任。
这一拍,老主任按在胸口的胳膊垂落了下来。
江湛足够敏感,他一边按着呼叫铃,一边大喊, “主任!师父!赵鑫德!”
江湛都忘记了他的西装外套丢在哪儿,抬起袖子擦了把脸,分不清是脸上汗水还是别的。
“赵鑫德,你他妈起来呀。”
“老年病,你凭什么骗我!”
“你把你的病例都藏哪儿去了!?”
“赵鑫德!师父!”
江湛现在都记得,他大二第一节模拟心脏复苏的课,就是赵鑫德讲的。
大五实习的时候,第一次心脏复苏就是跟着赵老头做的。
中间出国镀金,研修,调离,虽然几次分分合合。一晃十年,他跟了他整整十年。
“江副主任,换一下吧。老主任从来就没有过家族心脏病史,怎么会这样。”正因为周围都是医护人员,大家彼此清楚,紧张气氛才会格外浓烈。
“小胡,你别在这里哭,你好歹也是个大夫。”护士长把小胡医生赶了出去。
李医生手里握着电话开着免提,递到江湛嘴边, “江湛,西藏青芸医院的电话接上了,情况跟宴时宇说了。”
江湛此时是所有人的核心和精神支柱,就算他心里的天早就塌了,他在这里不能塌。
他依然声音冷静, “赵主任突发性心肌梗死,发现时没有心跳。心脏复苏急救,电击后发现心脏瓣膜破损逆流严重,心肌收缩力极差几乎脱力。血压现在各项生命指征急转直下,其他具体指标,让老李告诉你。”
宴时宇听完指标,让老李把话筒贴在了江湛耳边,他声音冰冷却沉着, “江湛,我推断是药物感染,肌钙蛋白再继续升高,随时有猝死风险。准备换心脏吧。”
江湛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现在没有。就算有,老主任也排不上。”最后一句话,他的嗓子里已经是咸涩血腥。
电话另一头突然沉声问, “江湛,我可以过去吗?”
“回来。”江湛哑着嗓子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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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朋友,电脑前面改了整整24个小时了,头疼的要命,还不够么
第 42 章
江湛强忍着让自己稳住神。
他是主刀医,此时无人可以依靠。
在医院里就是这样,大家会自觉回避给亲人爱人做手术,因为会动情伤心乱了思绪。
而赵鑫德,对心外科室所有人来说,他都是大家敬爱的老主任;
他平日里严厉泼辣,外冷内热,不献媚不欺软是个有风骨的老医生。
没人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心外的老主任,因为心梗走上手术台。
整个急救室里气氛压抑。
老李中间被泪水模糊了镜片自动退出去,一向严谨的护士长也低级错误接二连三。
这个时候,江湛只能强行让自己的心稳下来。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一台强大的制冷机,把自己的心脏瞬间结成冰。
因为只有冻牢了,冰冷的心脏才能感受不到跳动,感受不到心痛。
他没有人可以商量,可以指使,每一秒却都在跟时间赛跑。
开通冠动脉,趵突泉一样的血涌中,不容一步错。
维持频死的心肌细胞,血栓抽吸,强行支架介入……
九个人围着的手术台上,八个看眼的,只有他一个人冷静地坚持到了最后。
缝合时,老护士长倒下被抬了出去。
总算勉强维持住了生命机能。
江湛连手术服都顾不上脱下,他推开手术室的门,跑着抓起来旁边的座机。
不能等。
一分钟都不能再让他等!
电话拨通了。
“你在哪儿?七点了!还要等多久?”
“江湛。我在机场。听不太清楚。下了客机宴家安排直升机送我,两个小时后落地渤医大顶层,放心。”
两个小时。
太久了。
江湛看着电闪雷鸣的窗外,他仰着头点上了烟。
他只能仰着脸,看着窗外被闪电一次次撕裂的夜空,不能低头,因为此刻低下头,会有东西落下来。
他不能!
现在,他是所有人的依靠。
师母赶过来,人还等在休息室,雷鸣之中,哭声传遍整个走廊,还有几个陪着哭的医护人员。
他现在躲着师母,没办法去跟她说话。
宴时宇,宴时宇,宴时宇!
江湛在心里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
每一分每一秒滑过都让他无比煎熬。
他在等他,守着寒夜,看着雷雨等着他。
他现在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嘴上也只念着他一个人。
因为师父最后这一周一直跟宴时宇通电话,他现在无比后悔每次都躲着他的电话。
师父的最后一线生机都在他的身上,这个人是所有的希望。
他让他“放心”,此时这两个字会给人太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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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谁会在意梧桐树下那个也在等人的野小子。
他的存在似乎渺小又稚气。
五点整,贺凯文收到了江湛的短信: 【换好衣服了,我现在出门】。
他怕江湛先到等他,拎上一把折叠黑伞匆匆赶了过去,一身黑色卫衣,黑色墨镜,黑色口罩,他心中雀跃也要保持低调。
七点整,濛濛细雨中打着伞的行人陆续进场,贺凯文怕人把他认出来。
他一边紧张地等着江湛,一边躲开众人的视线。
七点半,雨越来越大,场外空空如许,偶尔几个来迟的人,也在急雨中疾驰奔跑。
他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影子,生怕错过了江湛。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发短信,不管做什么都是石沉大海。
电话打到科室时,被一个陌生的很不客气的声音给挂了,告诉他不是急救现在太忙没人接电话。
贺凯文茫然地打消再往医院打电话的念头:不是急救,江湛人都离开医院了,再往医院打电话找人的确不合适。
终于,不再有人注意到树下的黑影子,他握着手机发消息的时候,折叠伞被肆虐的风吹折了。
他干脆收了伞,手机防水都是瞎扯的。
他十几个电话拨出去之后,手机哑火了。
他再忍不住,握着黑屏的手机朝着地上摔了个粉碎。
雷雨天站在树下,还不打伞,偶尔有人远远看着他,也都带着奇怪的目光躲地更远了。
倾盆泼水一样落下的雨水把他浇成了喷泉里一个喷水石雕。
即便这样,他还是没走开。
贺凯文想:万一,他来了呢。
这么大的雨,如果他来了,找不到他,他会淋湿的。
他那么凶,淋湿了他一定会骂人……想起江湛骂人的样子,贺凯文禁不住扬起来的嘴角牵动着湿透了黑口罩,让他这个喷水石雕总算动了动。
他慢慢蹲下身,抱着双肩等得脚也麻了。
也许他堵在路上吧。
……怎么样都好,只要他是安全的。
可是,开始这么想的时候,贺凯文浑身一个寒颤,他开始害怕了——他是安全的吗?
江湛,你在哪儿?
没了手机,他伸出手腕,看了眼腕表。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江湛送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这块腕表,还是江湛带着江栎来电影院看他的新片首映时,在吸烟室亲手递给他的。
其实,不能算送给他,江湛告诉他,这是拿来还给他一顿饭钱的。
手表不是新的,但这更让他暗自高兴。
虽然当时他不太理解,江湛这是什么操作,突然摘下手腕上的表就给人。
几个骇人的闪电之后,筛豆子一样的雨水越来越猛。
连渤南广场的槐花路灯拉碎的影子都似乎在摇坠。
太冷太湿等得太久了。
他打了个哆嗦,摘下手表,双手捧在掌心里,仿佛这是唯一的温暖。
表盘上显示着九点钟,音乐会进行一半了。
他指肚反复搓着表盖时,好像摸到了什么。
贺凯文有点儿兴奋,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把手表翻过来,墨镜推到帽子上面仔细地看着表盖。
果然,上面有刻字。
【相伴一生】
这是几个难免让人欣喜的字。
下面还有一行。
贺凯文心跳加快,他反复擦过脸上淌成水流子的雨水,又仔细看下去。
【爱你的景阳】
贺凯文庞大的身躯好像突然失了平衡失了重心,一下子滑坐在水里。
他笑了。
呵——笑地无奈却笑出声来。
雨太大了,他自嘲的苦涩的笑声,被完全淹没在雷雨中。
#
九点整。
直升飞机落在渤医大顶层停机坪。
江湛等在雨里,烟头被浇湿。
他顾不得螺旋桨还在转动,跑过去的时候,宴时宇也从直升机上跨了下来。
宴时宇张开双臂,把江湛紧紧抱在怀里, “让你久等了。”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同事之间的拥抱。
江湛的身子在宴时宇怀里轻轻晃了下,他的确也是身心体力都到了极限。
两个人并肩进了楼里。
江湛言简意赅, “赵鑫德暂时支架介入,但心肌细胞频死无法改善,随时有危险。”
“换心脏。”宴时宇无比镇定,侧脸看着江湛, “你是个医生,这时候不能期待奇迹。”
“你他妈的!”他骂了句粗, “你赶过来跟我说废话?”
宴时宇从容不迫地反问道, “怎么是废话?你的体外心脏八字没一撇,难道现在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他当然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师父现在的状况,他熟悉每一个数据……
可是,这足足两个钟头,他都在等着——难道他在等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奇迹?
“别愁眉不展的,让老主任看着,又该说你了。”宴时宇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搂了过来。
江湛抬起手指按在眼眶内侧的晴明穴上,控制着眼睛里没有东西溢出来。
老主任还有机会说他吗。
他不敢想。
“放心。没事的。”
眼看着快到老主任的ICU病房,宴时宇还是一副无心的冷漠旁观者的态度。
“你他妈什么意思?耍我吗?”江湛一把将宴时宇推了个踉跄。
“换心脏。”宴时宇平静地重复着, “我从一开始就是这句话。”他抬手推开了病房门。
“不然你以为呢?一个心外年轻有为的名医,你不会在期待什么神药吧。”宴时宇略带辛讽地笑了笑。
没等江湛回答,宴时宇并不在正事儿上吊胃口。
他认真回答, “关于你担心的药物心肌感染的事儿,我们的确有很大进展,就像邮寄里跟你汇报过的。不过,这救不了老主任。老主任只能换心脏。”
江湛一把扒拉掉了他按在门上的手, “这话用你说吗?用得着你现巴巴从西藏赶回来吗?有意义吗?宴时宇,你到底什么意思?”
宴时宇目不斜视地看着江湛, “有啊。我就是心脏啊。”他言辞疯狂,口气却没有戏谑。
江湛怔住了,他瞬间头皮发麻,连着后退了几步。
疯子!
他真的是个疯子。
江湛倚在走廊另一侧的墙上,把后脑勺往墙上撞了撞,他需要清醒,需要理智,需要给窒息的大脑一些痛感来维持正常的思考。
这不可能。
江湛醒了。
这种事儿,就算他陪着宴时宇一起疯了,老主任也不会答应。他很确信!
宴时宇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别熬着,明天手术还得靠你。回去休息吧。”
“12个小时之后,主任会醒吧,我们好好聊聊就是了。”
“我先进去看看他。”
江湛默默听着,一句话没说。
从发现老主任心梗开始,江湛一直都是全院最冷静的那个人,他是顶梁柱,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可是这一刻,他开始恍惚了。
他活到现在,从来没想过要找个人问问该怎么办,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了:到底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做过活体心脏移植,以前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这是他的底线,绝不可能。
他并没回家,回到科室,打开电脑,之前一目十行看过的宴时宇发来的阶段性报告,被他重新打开了。
宴时宇的药物分析进度整理地条理清晰,推断假设都很有说服力,只是缺少数据支持。
“江湛。”他的电脑屏幕上多了一只修长的手,是宴时宇。
“我刚刚跟院长也谈过了。院长跟老主任更是从开裆裤就在一起……”
“你闭嘴我不想听。”江湛是真的不想听。
“那不说主任的事儿,就说我自己。”宴时宇的口气轻松了不少。
江湛刚吁了口气,就听见耳边的声音狡黠。
“古人说什么石榴裙下死,我总觉得太夸张,好好的谈情说爱,怎么就夸张地说道‘死’呢。现在,我是真懂了,江湛,”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江湛腾地站起身来,他手上忙着关电脑。
“我是真的想你,西藏的天空蓝的清澈无云,刚去的时候高原反应严重,我白天会望着天窒息。晚上彻夜看着你的视频。”宴时宇自说自的, “我在想,如果给我个机会,能再看一次真实的你,我愿意去死。”
宴时宇一双丹凤眼闪着肆虐的光,他竟然在笑, “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江湛脑子不如平时灵光,他根本没心思细品宴时宇在说些什么,他只想着快速离开这个人。
离开这个疯子。
“回去好好睡一觉。主任能挺到明天,我等你。”
江湛几乎是迈着步子,跑着离开的科室。
他连伞都没带。
走出渤医大,坐上出租车,习惯地报上了贺凯文的地址。
地址说出口,江湛猛一撞车窗想起来了:音乐会!
他忘得一干二净。
江湛这才去包里找私用手机。
几十个电话, 99+的短信。
他打开了最后一条。
【江湛,求你告诉我,你没事,好不好?】
江湛立即电话拨了过去,一直忙音。
他早已沉到麻痹死了一样的一颗心,此时又被揉了一把,心跳漏了一拍。
“师父,麻烦去渤南广场。”
12点半。
音乐会结束两个小时了。
从出租车下去,他快步朝着他们约定的梧桐树下跑去,那里车进不来,在广场后身,要穿过石子小径,不容易被人发现。
江湛心里清楚,没有人会在雨夜里傻等。
可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跑,也许因为他那不值钱的承诺。
他心乱了,乱成一团。
他的心好像被扎漏了,扎成了一个马蜂窝,全是窟窿,还依然有成千上万的马蜂进进出出。
这一刻,他希望看见那个野小子,又害怕看见他,不对,更害怕看不见他……
心中纠结无比却没让步子变慢。
远远地他就望见槐花路灯下面一个蜷缩着的黑影。
江湛长腿几步迈过去。
雨一直下,雨声很大,盖住了他的脚步声。
直到他靠近,这个一直高大笔挺垂眸冲着他笑的野小子都没注意到他。
江湛看见了旁边碎屏的手机,他弯腰拾了起来。
突然,他又注意到了一块手表——他的手表。
傅景阳曾经在瑞士跟他一起买的手表。
江湛皱了皱眉。
自然,他也想起来了。
想起来他当时是怎么厌恶地摘下这块表,把它递给这个野小子的。
江湛顿了下,还是伸手把表也捡了起来。
他蹲下身,揉了一把贺凯文早已湿透的卫衣帽子。
贺凯文抬起了头,好像坐在花洒下面,英俊的一张脸上完全被浇湿,依然在流水。
“你来了啊。我不是做梦吧?”他哆嗦着冻得泛白的嘴唇,勉强笑着抬手掐了下自己另一只手的虎口。
江湛摇了摇头。
“嗯。你没事就好。”说完,英俊的脸上收敛了笑容,他闭上眼睛倚在了旁边的梧桐树干上。
江湛抬起胳膊擦了把脸上的水,根本擦不净。
他试着想把人打横抱起来,一天下来体力也透支过了极限,有些吃力。
江湛转过身去,背对着贺凯文,哑声说, “让我背你回去,像以前那样。”
以前那样?
13岁那年。
他是被江湛扛在肩上的,虽然他根本不愿意。
他才没好好背过他。
贺凯文睁开眼睛看了眼面前笔挺的背脊,还是那么决绝,却不是从前他眼里那般高大神圣有力了。
“晚上有个急救,没赶上音乐会。”江湛不会拐弯抹角,师父的事儿,他现在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不敢提。
想了想,中间不是没有时间打个电话,他还是很诚实地告诉了他, “我忘了。”
贺凯文自己站了起来。
在雨里坐了整整六个钟头,他的脚麻了,腿酸了,被浇透也冻透了。
一下子动作不太灵敏,但他扶着旁边的树干,一声没吭,硬是自己站了起来。
他不用他背,也不用他扶。
一路上,他没再说话。
江湛本来心里就碎成细沙,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什么话也没说。
贺凯文无力却神奇地看着江湛一声不响地跟着他走进了公寓。
他一路冷得发抖,隐约察觉得自己是发烧了,只是江湛还在,他忍着没说。
趁着江湛没发现什么,他咧着嘴痞笑起来, “江湛,你跟进来干什么?放完我鸽子,连句道歉都没有。跟进来,等着被我操吗?”他故意把字句咬的渗人扯淡。
“嗯。”江湛点点头,没说别的。
贺凯文定睛看着他, 1秒, 2秒……他好像要看不懂了。
为什么他的脸上有那么浓郁沉重的悲怆感。
他在雨里等了足足六个钟头,傻子一样握着那枚傅景阳送给江湛的手表……看见他来了,他连句狠话都没说,连个难看的脸色都没给他,凭什么他江湛的脸上会悲伤难过到绝望。
贺凯文慢慢踱着步子去了浴室,没想到江湛也跟了进去。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江湛主动双手按在了墙壁上。
“你干什么?”贺凯文声音还是那么低磁动人。
“做你说过的话。”江湛咬紧嘴唇等着他。
“什么?”贺凯文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
“操我。”江湛声音低哑。
沉默之后。
浴室里花洒的水声下面,只是无声的撞击声。
“你怂了吗?”江湛沉声问。
“你找刺激?”贺凯文眼底猩红,浑身灼热。
就算高烧,他的力量也可以无穷大,他在忍着。
突然,花洒被关掉。
贺凯文听见了哽咽声,一下子隔着背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
贺凯文沙哑着嗓子,突然问他, “你想让我操哭你?”
————————
鞠躬。
第 43 章
“嗯。”江湛激将的嗓音哽噎喑哑, “怎么,你不行了?”
他的男人怎么会不行。
什么时候都不会不行。
的确——
江湛按在墙上的手,细瘦手腕通红,平时白皙漂亮的手臂此时血管凸起,用力过猛看着青筋暴起。
渐渐,他终于按不住了。
滑下去的手臂被两只大手顺着胳膊抓住,他们手背交叠十指相扣。
花洒被重新打开。
他仰起头任凭热水冲刷着脸颊。
再不用忍着了……眼眶里被填满,他忍到了极限。
跟他相扣的手臂滑下去,两只胳膊从身后松松垮垮地揽在了他的腰上。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被身后贴过来滚热的胸膛烫到了。
“抱你出去。”野小子喘着粗气,低哑的声音不是商量口吻。
猛烈的宣泄之后,江湛被他裹在浴袍里打横抱了出去。
随即,他被放在了床上。
一条松软的浴巾盖在他的脸上, “我不看你。”贴着耳畔的声音平静下来,却还是沙哑着。
江湛隔着浴巾擦了把脸。
一个男人,哭诉并不能解决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这一晚上,他要憋得窒息了。
发泄出来,总算让堵得死死的心,可以勉强呼吸。
江湛想拽开浴巾,但另一头还被身后的野小子拽着。
他的大手隔着浴巾按在他的头上,在帮他擦头发。
即便隔着毛巾,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真的很暖。
“好受些了吗?”他哑着嗓子问他。
“嗯。”江湛背对着他点点头, “你嗓子哑了。”
一只有力的手握上他的肩膀,把人掰过来了。
贺凯文看着江湛通红的眼睛, “我没事儿。你怎么了?”
江湛正对着他,这才注意到垂眸跟他对视的贺凯文双目赤红,双唇颤抖,脸上更是烧红的碳一样烫手。
他没回答他,只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在发烧……”
贺凯文没等他说完,拨开了他的手,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 “江湛,我身体很好,发烧也不会过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了?!”他第二次追问。
“告诉我,好不好?”他把双唇贴在江湛的额头上,柔情而执着。
好像被他滚热的唇烫到了,江湛合上眼帘,长睫润湿,睫翼轻抖。
“你欺负我,让我等了一个晚上,不告诉我,我要生气了,不会原谅你。”他哑着嗓子,也会像孩子一样跟他撒娇跟他磨叽跟他讨糖吃……
江湛终究是拧不过他,他简单地把师父心梗的原委都告诉了他。
江湛父亲走的早,等他当上医生,母亲也不在了,大哥撑着一个家,忙得看不见人,妹妹在他眼里还是需要照顾的孩子。
所以,他以前从没什么机会跟家里人分享自己的事儿。
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倾诉,跟一个炮友倾诉。
没想到有一天,会把缠在心里乱成麻团的事儿分享给一个跟妹妹一样大的男孩子。
“宴时宇回来了?”贺凯文眼睛一眯,哑声嘀咕。
江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下子没跟上, “什么?”
贺凯文一脸认真的神情,改口问, “宴时宇说的换心脏,听着挺玄幻,真的能救人吗?”他询问仔细。
江湛点点头, “能。其实,心脏是移植成功率很高的器官,比一般常听的肾移植还要高。”
沉默须臾。
贺凯文大手伸过来,揉了揉江湛湿软的头发, “你知道吗?剧本里化名的姜医生,看上去也是个对生死漠然的冷血名医。”
“也是?”江湛佯装蹙眉。
他看起来对生死漠然吗,也许是面对太多的生死,他的冷静给了人漠然的错觉。
剧本里的姜医生他没印象,甚至他连剧本都不记得,这几个月的医学顾问,他真的是空挂了个名字。
“面对同事的危险,剧本里的姜医生是这么说的。”贺凯文沙哑着嗓子轻咳了一声。
“嗯?”
贺凯文坐起身,把浴袍正了正,合上衣襟,系上带子,分分钟入戏。
他抬起眼睫,柔情似水的目光瞬间变的炯然有力,看着对面的墙壁,整个人高冷漠然又高深莫测。
“别怕,相信我,我不会放手的。”
一瞬间,低磁沙哑的声音勾人又惹人。
江湛怔怔地看着,剧本里的姜医生,比现实里的江医生要酷太多,他被美化了……
江湛单手捂住眼睛,想起老主任,难免又湿了眼角,他想回他个笑脸,可是又实在笑不出来。
江湛硬是强弯起了唇角,嘴边挤出来一个生硬的笑容。
然而,他的下巴被捏住了,扬着的唇角被滚烫的拇指抚平,滚热的双唇贴了过来。
柔软的,滚热的,却没再缠绵,一触及分。
江湛想再凑过来,贺凯文却抻着脖子往后躲开了。
他腼腆笑笑, “生病,会传染的。”
江湛撑着身子正要坐起来, “你烧的太高了,我去给你取水吃药。”
“不用。”贺凯文把人按了回去, “好的太快,明天我就要去泸市了。”
“烧两天,我还能多陪你两天。”他生病时笑起来也很霸道。
江湛这才想起来,他说过的,要去拍外景。
关于这野小子的事儿,他竟是这么不上心。
他难免有些惭愧,想起外衣兜里还装着他一个碎屏手机,一块腕表。
只是,现在心里太乱了。
他哄人的手段都是用在妹妹身上那一套,现在面对同龄的男孩子,江湛硬着头皮说, “手机手表我捡回来了。要不,我给你买新的?”
“手机我有很多。”
贺凯文看着他,笑得春风和煦,嘴上有点儿脾气, “手表,你怎么还敢主动提。睡了我,提上裤子就想一块表打发我?你可真是渣——男。”
如果不是现在还身子下面隐隐作痛,他都快要被蛊惑了,好像自己真是那个睡了个大学生一块表打发人的渣男。
说不过他,江湛又不会装可怜。
他撸了把还湿漉漉的头发,皱着眉看着他, “刚刚都放在里面,你怎么能说出来这种颠倒黑白的话。”
贺凯文好像一下子很紧张,苦哈哈撇撇嘴,大手贴在了江湛的小腹上, “那,你会……?”他自然不敢问下去。
江湛一把打开了他的手,随口破骂, “会你大爷!你他妈的,烧糊涂吗?”
贺凯文笑着把额头抵在了江湛的脑门儿上,委屈巴巴地哑着嗓子, “你别凶。你不会更好,我就放心了。”
他不会怀孕,他就放心了?!江湛一双眼睛睁地羞怒到要喷火。
贺凯文这才狡黠笑笑, “想什么呢。你不会发烧就好,我怕传染你。”
“去你他妈的。”江湛才不会被他糊弄。
“快睡吧。”贺凯文搂着怀里的人,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个钟头。
江湛一直没动,他还睁着眼睛。
察觉到身后的贺凯文慢慢挪出去要下床。
“你去哪?”江湛一直睡不着。
“我身子太热了,惹得你也睡不着。我去楼上。”贺凯文嗓音沙哑的不像话,轻轻推开他,慢慢滑下床, “江医生,明天你的师父还等着你,好好睡觉。”
江湛搓了把眼睛。
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又溢满了东西,不过这一次不只是因为医院里的师父。
他没再说话。
身体的疲惫早已过了极限,也许是落在发梢上轻轻的吻太柔了,他真的被代入了梦里。
贺凯文上楼之后,直接换了身衣服,阁楼上古董一样的写字台被他掀开了桌面。
里面一个翻盖手机,一个银质打火机。
他抓在手里,取出来抽屉里一条外国卷烟,顿了下,把抽屉上了锁。
换好衣服,他拨了个电话, “去荔涵西村花城监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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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睁开眼睛,江湛看见身后的贺凯文已经换了身居家服,但还是满脸滚烫通红。
桌子上是热腾腾的小馄饨。
“你发着烧,出去买这个了?”
贺凯文没说话,只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嗓子,做了个口型, “等你回来。”
江湛没矫情,几口吃完,把手背贴在他的脑门儿上,手感测了下, “你烧的比昨晚还高,寒颤明显,得吃药了。”
贺凯文抿嘴笑笑,好像目送丈夫出门的小娇妻,眨着眼睛,也不说话。
在玄关换鞋时,看见放在玄关架子上的黑墨镜带着一层雾气,知道早上的馄饨是这野小子出门买的,心尖最软的地方好像又被捏了一把,江湛回头看他一眼, “今天别折腾了,在家”等我。
想了想,他已经把他的事儿一忘再忘,今天这个日子,他不敢承诺,后面两个字咽下去,改口说, “在家好好休息。”
大门关上,贺凯文脸上温柔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掏出来兜里一直静音的手机,看了一眼,回了句语音, “第三个吧。”声音嘶哑冰冷,好像入了戏,跟早上陪着江湛的那个暖男小炮友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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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钟,江湛提前一个钟头到了医院。
宴时宇已经一身白大褂抱着病案站在科室门口等他。
“老主任现在气色不错,早上跟老伴儿聊了几分钟,之后就要等着你。”
江湛没理他,换上衣服径直朝着老主任的病房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江湛眼角乜了眼宴时宇, “你也要跟着?”
“江湛,让小宴一起。”里面传来是的老主任吃力的声音。
宴时宇狭长眼线一挑,一个请的动作,跟着进去了。
几句询问之后,老主任艰难地张了张嘴, “江湛,你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别浪费时间,你给我坐着去。”
江湛放下心电图的纸张,安静坐在了老主任手边。
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握住了江湛, “江湛,把小宴留下,留在身边,一辈子。”
此时,江湛眼前的倔老头是个病人,江湛没办法像以往那样跟他硬横。
“不许阳奉阴违,我要听你回答。”
江湛看着垂手站在一旁的宴时宇,只能先点点头稳住老主任。
“好。你去一边,小宴,你过来。”
这?跟他的话就说完了?!
宴时宇按住江湛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起身,而他单膝跪下,守在了老主任的脸边。
“小宴啊,我告诉你个秘密。”
“江湛啊,多难的心脏移植都做过,却从来没摘过心脏。一次都没有。以前,都是我摘的,以后,你能帮他吗。”
宴时宇乖巧点头。
“师父!”江湛红着眼睛打断了老主任。
“你闭嘴。”老主任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一往情深地望着宴时宇, “小宴啊,江湛他就是一张脸硬绷地老气,其实他比谁都天真。体外培养,投资大,看不见回报,可他就是不肯放弃。”
“如今黑市上一个心脏几万,几十万,但体外培养,就算初期有了成果,也是上百万。可江湛是个死心眼儿,我劝不动他,只能由着他。以后,我不在了,我想求你,求你支持他,帮帮他,他是个傻子,是个爱做梦的傻子……”
“赵鑫德!”江湛猩红眼睛里在冒火。
“你他妈安静点儿。”老主任连骂人的气势都不如从前。
“江湛他死犟,不懂圆滑,不会世故,以后有红包推不掉的,你帮他收着。他不明白,如果大型手术红包不收,患者家属会不安……”
“我来渤医大带上他这个徒弟之后,收了两千多个红包,一共三十六万还有个零头,存折在抽屉里,密码是体外培养的特许号后六位,算我一份心意……”
江湛听不下去了。
宴时宇一一点头。
“小宴啊,那天我在科室外面,偶然撞见你们亲密的举动,”
“你看错了!”江湛沉声打断。
“我没跟你说话。”倔老头不理江湛,慈祥地跟宴时宇笑笑, “其实,那一天我很欣慰。工作上你支持他,如果私下你们也是亲密的关系,我的坟上都能笑得开花。”
“你好好的,说这种话?”
老主任还是没理他, “江湛他一直遇人不淑,之前那个姓傅的是个混蛋,所以,他现在脾气也跟我似的,不怎么好。小宴啊,你要是不嫌弃他,就多担待些。”
江湛又气又急又心痛,嘴上忍不住骂起来, “赵鑫德,你有病治病,”
“江湛,我的病,你治不了,我们都知道。”老主任抬头看着江湛, “我活到55,也是该退的年龄了,一辈子都是两条腿站在医院里,我不想最后被这些机械捆着,整天躺在医院里,你能懂,对吧?”
江湛咬紧下唇,拼命摇头。
他不懂!
他不想懂,他害怕听懂。
“我跟小宴说过了,我这把老骨头,拿来解剖最直接,我用过的所有药,都留了底,你们拿来研究就是了,别想着去抓人报仇。”
“江湛,丁伦的事儿,我帮你盖过去了,你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医生只是个挣钱吃饭的工作,你不能把自己都搭进来,以后,凡事跟小宴商量着来……”
江湛把嘴唇咬破了,后面的叮嘱他根本听不清楚。
最后还是宴时宇把他拉起来,推着他出去的。
江湛走进吸烟室,背对着宴时宇猛烈地吸着烟。
他不敢听老主任说话,此时,他也不想听宴时宇开口。
“江湛,其实你可以选的。”
“选什么?”他冷冰冰回他。
“选择今后是跟我你侬我侬,还是继续跟老主任风风火火当医生啊。”
宴时宇不紧不慢地走到他的对面,抬手撩开烟云, “把我的心脏给他,你们还是最佳搭档的师徒。这对你,对赵主任,对我都是最好的。”
“我不想跟你这个疯子说话。”江湛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一句也不想听。
“你现在必须好好听我说话,”宴时宇掏出来白大褂兜里的注射器,药液满贯,拇指按在推射器上,他重新放回兜底,针头对着自己。
江湛一把掐灭烟蒂, “你他妈别疯,别乱来。”
“我从来都很镇定。”宴时宇神情淡然, “江湛,你可以想象一下刚刚赵主任描绘的未来,我很高兴。你很害怕吧?”
“我有什么可怕的。”
“有啊。我呀。在西藏见不到你的日子,以为听到你的声音就知足了,可你从来不接我的电话,让我抓心挠肺,只能给你发邮件。”
“现在看到你了,可是我还是没法知足,工作上自然是赵主任说的那样,对你绝对支持。可是,我会贪婪地想着要抱抱你,亲亲你,晚上躺下会想着旁边的人是你。以后日日夜夜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你。”
“我喜欢你,所以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江湛,这是你的选择,给你的机会,唯一能摆脱我的机会。”
江湛狠狠瞪着他。
“江湛,你不该被我这样的人困扰。”他声音不大,语速不急,却可以咄咄逼人。
江湛紧盯着他白大褂兜里的针管,目不斜视。
“江湛,我宴时宇想要的人,从来没失过手。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不是么?”他说着话,朝着江湛的裤腰处努了努嘴, “你那里,现在适应了吗?”
“混蛋!”
不过,江湛很清楚。
“你跟主任做了承诺,又是个守诺的君子,上次有人帮你把我赶走,可这次,你该怎么把我赶走?”宴时宇自己边说着话,边抬手要去捏江湛的下巴,江湛一转脸,躲开了。
“你看看,就是这样,你会恶心我,讨厌我,却出于承诺,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所以,如果我是你,不需要犹豫,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宴时宇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把我的心脏给赵主任。这样,我就能活在你们的心中。”
他笑得邪性, “小时候,我总能看见这种很奇怪的话,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叫做‘活在别人的心里’呢。但是,现在能有个机会,真正活在赵主任这里,”他抬手戳了戳江湛的胸口, “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至少也不全是厌恶了。不是么。”
“宴时宇,不可能的。别疯了。”江湛坚定地摇摇头, “我去看着师父。”
“你看着又什么用!你看着他,把他看出窟窿来,也救不了他,你是心外副主任,你比谁都清楚。”宴时宇突然言辞激励。
“活体心脏,这不可能!”江湛从来没动摇过。
“没什么不可能。你我都清楚,针头按下去,五分钟之内就会有效果。”宴时宇站在江湛身后,好像是地狱来的逝者, “我的遗嘱放在包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理由跟你们无关,我只是单纯受不了这具身体,这一点你也清楚,我的家人会理解。”
那一天,他看过宴时宇的身体,他知道他是双。
但这不怪他,他与生俱来。
这不能怪他。
虽然他不觉得宴时宇这种性子,受不了这具身体,但这作为一个自尽的理由,似乎说得通,好像可以被他的家人接受。
“而你,听说你没摘过心脏,恐怕你也要有第一次了。”
宴时宇仿佛一直能看穿江湛的每一个眼神,他没再拿自己的身体来博得同情,随即换了话题。
“江湛,我只希望你别浪费了我的心。”宴时宇的脚步逼近, “这也是我对你的心。我对你是真心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扭曲偏执疯狂的心!
这是什么变态的爱情。
江湛浑身一阵阵恶寒。
“你至少等一下,行不行!?”江湛眼底绯红,浑身战栗, “我们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可能上手术台。”他没有妥协,却需要争取时间思考。
“我不逼你。给你时间准备。但赵主任状态不好,我怕你最后没准备好,弄的鸡飞蛋打。你看着表, 11点吧。我去把自己弄干净去。”
“宴时宇。”江湛不敢相信自己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从来没摘过心脏,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就算你现在暴毙,我也摘不下来。你这种疯狂的选择,你觉得老主任会接受吗?”
“江湛,别废话了。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你知道的。我把心给你,你随意吧,爱用不用。之后,不关我的事。”
好一句不关我的事。
可是,他凄美的脸上的确有一用变态的决绝,江湛知道,这个人没在开玩笑。
他手里的针管里填满了巴比妥磷酸盐,这是安乐死的药剂,药量足够大,他说到做到。
现在他放在兜里给江湛看看,只是告诉他,不是威胁他,就算江湛现在夺下他的针管,他也还会重新准备一支。
这些,江湛都很清楚。
江湛是个从来不会轻生的人,可是在这个变态的疯批面前,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要不然,他拿心脏来换吧。
可是,这个疯狂的想法很快打消了,因为师父不会接受,这简直是要了师父的命。
怎么办??
究竟要怎么办!!
这时,他想起那个野小子昨夜出戏的台词, “别怕,相信我,我不会放手的。”
这句话,他现在说的出来吗。
也许,他可以试试。
把宴时宇留在身后,他跟自己在心里说, “别怕!我不会放手的。”江湛握紧了拳。
突然,吸烟室的门被猛地拉开了,是小胡,他气喘吁吁地嚷着, “救护车,急救,快!心脏!”
江湛眉头一紧, “你慢点儿说,说清楚,患者什么状况?”
小胡摇摇头,眼泪花了眼睛,鼻涕眼泪抹了一脸, “不,不是!”
宴时宇眼前一道光闪过, “有人出事了?赵主任的心脏有了!?”
小胡点点头,依旧语无伦次, “越狱逃犯,被枪击了,郑,郑警官开的枪,他也受伤了。”
宴时宇一把攥住江湛的手腕,推开门两个人一起朝着救护车方向跑去。
————————
鞠躬。肥章敬上
第 44 章
江湛赶到院门口,救护车上的人抬了下来,枪击在头上,挪动担架时,已确定死亡。
宴时宇跟江湛点点头。
此时在跟时间抢命,谁也没再多话。手术室里两个人的默契仿佛一段拉锁,一旦合起来就是环环相扣的完美吻合。
六个半小时之后,赵鑫德的心脏移植手术顺利结束。
院长也红肿着眼睛把这场主副刀的两个年轻医生一把搂住, “老赵没走。多亏了你们俩……”
后面带着鼻音的呜咽声太重,江湛没太听清院长说的什么,只抬手把人推走。
走进休息室,洗了把脸的院长追了进来。
“江湛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给你们发红包。”一听这台词,人还是没平稳。
江湛站在原地没回头,倒是宴时宇斯文儒雅地走过去,还给院长接了杯热茶,一脸真诚的谢谢院长。
院长真的给江湛发了红包。
江湛看了眼手机没碰。
宴时宇打开自己的手机,在江湛面前点了接受, “131.4元,院长也赶时髦图个吉利,一番心意。”
1314,是啊,一生一世,老院长跟老主任在这里待了半辈子了。
他胳膊肘怼了怼江湛,悄声说, “手机密码是什么,我帮你点收。”
江湛还在寻思着这有惊无险的一台手术,随口回他, “全是1.”
他并没注意到这时宴时宇眯缝着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你这密码真man。”
江湛反应过来,瞪他一眼的功夫,院长的红包已经被他点开了,还替他发了个蟹蟹的表情包。
江湛直直地盯着院长,没提红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赵鑫德心脏出了问题?”没称没呼。
“小江,我真的不知道。”一直老油条的院长这次没笑, “我跟老赵小学就在一起了,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由着他。”
院长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看了下,冲着两个人挤出法令纹微笑,随即站起身, “我去看看老赵老伴儿。看见你跟小宴没闹僵,我就替老赵放心了。”
他的师父,自己的命悬着,竟然还在操他和宴时宇的心。
糟心。
一下子,休息室只剩下两个人。
江湛头皮一紧, “这是工作时间,”
“江湛,你不用怕我,你现在是江主任,我是小宴医生。”他抿嘴笑笑,边说着话边往外走, “你休息下,我去解剖室。”
江湛没去休息,药物的影响还是未知数,他去整理术后报告。
做完这些之后,他迈进了郑迟的病房。
“江哥。”郑迟直接从床上下来,站了起来。
他微微红着脸,都没等江湛询问, “我没事。就是皮外伤。”
江湛拿过来病案看了眼, “右臂刀刺伤,缝了12针,尺骨骨折,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康复,哪个告诉你这是皮外伤的?”
郑迟挠挠头, “江哥,您忙主任那边吧。真不用管我。”
他半个肩膀缠着绷带,露在外面,见江湛看着他,揪起来椅子上的外套就往身上披。
江湛看都不看,直接把外套夺走, “病房里不冷,你披外套干什么?会感染。别动。”
他按住小警察宽阔的肩膀,查看了他右胳膊上的伤口, “你一个文职,怎么动起枪了?”
“江哥,我好歹也是个两道杠,办案子配枪的,没有什么文职的说法。”
“小迟,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江湛直来直去, “突然有人越狱?然后,你跑去开枪?”
郑迟先笑了笑才勉强开口, “江哥,我刚好去荔涵西村办事儿,就接到了花城监狱有犯人越狱的通缉令。”
“越狱就可以开枪击毙?”
“他劫持了狱警,还严重打伤了两名犯人。”
“……这么巧。”江湛沉声。
“江哥,我也觉得蹊跷。其实这个犯人是个拐卖儿童的惯犯,服刑六年,再有三个月就刑满出狱了,本来没有必要冒险越狱……”
郑迟抬头看着江湛,朗声笑笑, “反正,听说赵主任脱险了,是好事儿,对么。”
江湛知道,郑迟看起来是个阳光单纯的魁梧好青年,其实跟他说话总是避重就轻很会绕弯子。
是好事儿。
是好事儿,就是对的吗。
江湛没有回答他。
这时,院内手机响了, “你先好好休息。”
给他打电话是的宴时宇。
江湛被叫到东楼地下解剖室门口。
看见里面没有其他人,手术前宴时宇跟他说的一番话他还记得清楚,犹豫了下,并没进去。
“江湛,看样子赵主任说的是真的,你是只管按不管摘呢。他身上能摘下来的我都摘好了。”宴时宇诙谐着把话说地模糊。
他反复冲洗着手,拿起纱布,慢慢擦着,看着倚着门槛的江湛,脸上还依然挂着笑, “我再烂也没心情在这儿跟你风花雪月。江湛,你应该也想看看突然救了赵主任是的什么人。”
江湛戴上口罩,板着脸进去了。
他是个医生,没法活体摘心脏,不是生理上抗拒,只是道义上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所以,不至于进不了解剖室。
宴时宇的解剖报告做得滴水不漏,器官保管也做得无可挑剔。
只是,看见处理过的刀片中,还横着一把备皮刀。
“你这也能做备皮?!”他怎么下得去手!江湛忍着没骂出口。
“江湛,你自己来看一眼吧。”宴时宇一张脸上认真严肃起来,他现在真的只是宴医生。
江湛看着宴时宇掀开白布下面备过皮之后的地方,也跟着慢慢皱起了眉头。
随即,他转身戴上了一副手套。
“你别拿手碰了。”宴时宇推了江湛一把,抢先一步抬手托起了那团软肉。
“这几处是烟头烫伤的,应该是新伤。另外的划痕是刀伤,是旧伤,深深浅浅一共七处。”宴时宇说完摘了手套,脚下一踩,丢进了垃圾桶。
江湛神情复杂,自己又检查了其他地方,才冷冷地说, “知道了。简略报告留一份交给法医。”
出门的时候,宴时宇跟在他身旁。
“你不用总跟着我。”江湛一直没有好脸色。
“江湛,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疑虑。”
宴时宇态度温和,好像完全不在意江湛凶巴巴的眉眼, “这个人在狱里受虐都一直忍着,所以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越狱,很巧合地成了赵主任的心脏捐献体。”这不是问句。
江湛默然,想起郑迟也说过,眼看着就要刑满释放,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越狱。
宴时宇看着他继续道, “赵主任是个好医生,是个好人;而这个人,我看过他的简历,是个拐卖儿童的犯人,是个坏人。这样的结果,算皆大欢喜。”
江湛一撇嘴,他脸色不好看, “这种欢喜,合适吗。”作为一个医生,应该平等对待每一个生命。这些道理他们都懂。
“你不用跟我讲道理,我只是告诉你大家怎么想的而已。”宴时宇语调平稳,倒是不卑不亢。
“江湛,”宴时宇在走廊里更近一步,压低声音问他, “你能够想象那里被烟头烫被刀子切过的感受吗?”
疼。
一定很疼。
到底有多疼,江湛没想过。
“我知道。”宴时宇停下脚步没再跟着他, “所以,我能够理解他忍不了越狱的举动。”
江湛还是被他的话语镇住了:为什么这个人每一次开口都能刷新对他的认知。
江湛心中一颤,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宴时宇,他实在太善于伪装了。
两副面孔。
不,远远不止。
科室里,他孤僻骄纵冷漠地仿佛不能跟人共情。
工作上,他是玩命的狠角色,骗的主任团团转。
可是,在他一个人面前,完全是个偏执的变态。
但这张脸,他却川剧变脸一样转换,玩得熟络。
师父心梗命悬一线的时候,他自然事事顺着师父。
这次师父侥幸脱险,江湛不打算再陪他玩下去了。
“手术结束,去喝点儿东西?”江湛看着他,打算干脆把话说清楚。
宴时宇欣然点头。
吃一线长一智。
这次才不管这少爷过不过敏,江湛不会跟他去家里。
带进老徐的店里,老同学是店长。
他多了几分地主之谊地气势,要了瓶科罗蒂娜,酒单随即推给宴时宇。
“这位医生,您也要一样的吗?”老徐打量着宴时宇。这是江湛带到他这里的第四个人。
宴时宇微笑着, “江医生您随意,院里有事儿,我不喝酒可以赶回去,跟着坐坐就好。”
差点儿忘了,外人面前,他是个斯文儒雅又礼貌的少爷。
江湛心里草了句,佯装遗憾地撇撇嘴看着老徐, “忘说了,我这个徒弟沾不了酒精,我只能请他喝杯白开水。”
宴时宇腼腆笑着, “难得江医生请我,麻烦您给我一杯冰水。”
抬手不打笑脸人,老徐摇头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宴时宇碰了下杯子,眼睛不离江湛, “辛苦。”
这是手术之后的礼节,江湛没躲。
宴时宇开口, “江湛,你把我约到酒吧,我可是要纪念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哦。”
江湛斜眼睨了他一眼,放下半瓶酒,点上一支烟,对着他吐起烟云,冷声一哼, “一杯冰水,这就算约会了?”
宴时宇抬手挡了下江湛故意吐过来的烟, “江湛,我还是个心理医生,不提醒你,你总会忘。”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江湛继续吐着烟。
“我是没法陪你喝酒,也没法陪你抽烟,但你想拿这些吓唬我,也太看不起我的真心了。”
“你的真心?”江湛吸了口烟,一双桃花眸子凝着冰对着他, “之前靠着赵鑫德的托付拿捏我,这次赵鑫德没死成,你还有什么?”他直呼其名,生死也挂在嘴边。
宴时宇微笑着对答如流, “有很多。工作上力顶你,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家世背景,学士能力,哪一样配不上喜欢你?”
“我脸皮够厚,尊严放得下,你说,我们之间还会缺什么呢。”
江湛不紧不慢,一直把整支烟抽到底才掐灭烟蒂。
“缺感情。”他桃花眸子一动,宴时宇不再说话。
“我对你没感情。”江湛虽然骂人,还是尽量避开会伤人的言辞,变态两个字没在这里说出口。
宴时宇双手握紧了杯子, “你封心之后所有情感都在事业上了,赵主任说过,我懂。”
“不,你不懂。”江湛举起半瓶酒,一边喝一边抬起下巴对着墙上的海报, “我没你想的那么敬业。我没有感情给你,是因为我的感情都给他了。”
宴时宇勉强遮住心中惊讶,扬着的唇角慢慢放下,他扭过头看着墙上的海报,上面还有Kevin洋洋洒洒的签名。
“江湛你是为了拒绝我,开玩笑吧。他只是个演员,连大学都没上,我们是博士。”宴时宇言辞唐突,笑容也僵硬起来。
“你这话说的不幼稚吗。一下子没品的不像你了。”江湛放下酒瓶子,好像喝爽快了,抬起手背擦了把嘴。
宴时宇眼眶红了,刚刚心里一急的确没过脑子,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你跟他不合适,你为什么不信我?”他是真的急了。
宴时宇站起身一把抓住江湛的手腕,声音有些颤抖, “我比他会的多,能给你的体验也很多。我的身体比他多个选择。你喜欢抽烟,你可以边做边拿我掐烟头,我保证你能爽起来……”
还能更变态么……江湛眉头微蹙, “你之前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没兴趣。也没有那些癖好。宴时宇你听着,你身上再多十个窟窿也没用。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
宴时宇猩红的眼眸里带着威胁又阴森的寒光, “江湛,他是傅景烨,你根本不解他。我在警告你,绝不能是他!他不是真的喜欢你。”
江湛活到现在,也从来没把“喜欢”两个字放在嘴边,但这一刻他真的是豁出去了, “我喜欢他,跟你没关系吧。”
说出口的一刻,江湛自己也心脏漏跳了一拍。
喜欢他,竟然是这样不经意间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出了口。
宴时宇还争执地面红耳赤,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旁边多了个黑衣身影。
“宴医生,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喜欢江医生呢?”贺凯文戴着口罩,低磁嘶哑的声音也撩人心脾。
宴时宇双手攥紧了拳头,并没搭理贺凯文,即便这时,他也只跟江湛低语, “你故意把他叫来羞辱我?我暂时不动他是看你的面子。”江湛,我是真心的。这句话,他没在贺凯文面前说出来。
贺凯文突然出现,江湛也有些意外。
但这时,江湛自然地站到了贺凯文一边,替他圆了个谎, “我不但叫他来,还会跟他一起走。”
在两个人面前,宴时宇愤然走出酒吧。
等人走了,对着江湛,贺凯文犀利炯然的眸子微微垂下来,烧得通红的眼帘颤抖着挑了挑, “你刚刚跟他说的话……”
江湛被突然一问,咽了口唾液,想搪塞过去。
“烧成这样还往外跑。”他手背贴在贺凯文的额头上轻轻一触被烫的直接起身, “走。回家。”
“回去你就欺负我烧糊涂了,不行,你不说清楚我不走。”贺凯文赖着就往江湛身上粘。
“先回家。我回去说给你听。”
“不走,就不走。一步也不走。”
“……”
江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磨不过撒娇的男孩子,穿上外套,悄悄半曲着膝,把人背了起来,随即喊老徐把厨房后门打开。
“上我这儿来一趟,还领个走后门的。”老徐笑着帮他拉开门。
江湛也不理他,毕竟背上的人不轻,怎么也是80公斤。
他出了门,慢慢直起背把人往上戳了戳,侧过脸问他, “冷吗?”
察觉耳畔有滚热气息袭来。
江湛没听清,又问他, “说什么呢?”
“刚刚的话,想听你再说一遍。”贺凯文嗓音嘶哑悄然。
“我问你冷不冷。”
“不是这句。”贺凯文沙哑的嗓音让人心疼。
江湛咬了咬嘴唇,蚊子哼的细声,唇齿轻启, “喜欢你。”
“听不清。”贺凯文把下巴扣在江湛的肩膀上,耳朵凑在他嘴边。
“喜欢。”
“怎么还带省略的。”贺凯文带着可怜巴巴的哭腔。
“喜欢你。”江湛把人往肩上顶了顶,吁口气又轻声说一遍。
这时一阵卷风缠着新叶子拂过江湛的风衣,春风惹人。
“春天风大,听不清嘛。”贺凯文压不住扬起的唇角,眯着眼睛看着他。
“我他妈喜欢你!”江湛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前后左右看看没人,吼了出来。
贺凯文烧得昏天暗地,但也美乎乎地合不拢嘴,看着走过了停车场,哑着嗓子勉强含糊着提醒他, “走过了。”
江湛这次是真没听清。
也许是被他压得不轻,春风和煦的夜里他好像走在三伏天的马路上,着实满头汗。
也许是第一次跟这个野小子说这种话,明知道被比他小的男孩子调戏了,他此刻却被调戏的心甘情愿。
“你他妈耳背吗。这都能听不清。好,我给你说三遍。”江湛带着脾气一咳嗓子,壮着一瓶酒胆儿,大声说, “凯文,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贺凯文撑不住了,发着烧手腕上脱了力,开心地差点儿从江湛背上滑下去。
背上的人又高又重,江湛连着两天手术,体力也不比平时,为了不让背上的野小子滑下去,他慢慢弯下了双膝。
贺凯文也不顾发烧时用嗓子会咳破声带,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 “我刚刚说的是,走过了,车停在后面。”
“你找死吗?”
江湛重新折回来,背着他又小跑了几百米。
走到车前,懈了劲儿,这下真被他压弯了背,只好撑着一条腿,另一条腿跪在了马路牙子上。
双脚一着地,贺凯文水獭一样从他身后滑下来,直接跨坐在江湛支着的一条腿上。
他抬起滚热的双手,托住了江湛的脸,隔着口罩对着江湛的嘴贴了上去。
“嗯。找死也值了。”
突然,亲在一个黑口罩上!?
江湛睁圆一双桃花眼,正要去拉下来他的口罩。
“别动。会传染的。你不是让我记得戴套么。”就算贺凯文发着烧,握住江湛的手腕还是轻而易举。
他是说过让他记得戴套。
这他妈是一回事儿么!
“戴你大爷。”
江湛又气又恼,想把手挣脱回来又不容易,想一把甩开,又可怜他正在发烧。
正犹豫着,贺凯文有些涣散恍惚的眼睛更添几分暧昧, “坐上来。”
没等江湛绕到副驾驶,他一把将人拽进车里。
砰一声关上了SUV的银色车门。
贺凯文烧得通红的眼睛里,映着江湛羞的绯红含情目。
他狡黠笑着把驾驶座往后一挪,完全放倒,一张全世界看上去最无辜的俊脸问着最无耻的话, “真的不用戴吗?”
看见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的江湛无声地跨坐上来。
贺凯文用他最完美的演技柔弱地缓缓合上眼帘。
江湛,你知道吗。
你无所不能的样子,让人钦佩敬仰。
但你束手无策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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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 45 章
贺凯文双手按在江湛的腰上,仰着脸笑着, “腰带。”
“烧的身上跟炼铁似的,你想什么呢。”江湛抬手摸了摸他滚烫的脸,没什么暖心的话,却是真的心痛。
“你都坐上来了。”贺凯文咧着嘴,哑声笑着, “摸到舵吧。”
“你别得寸进尺。”车里空间太小,跨坐进来,想换个姿势并不容易。
“进尺?一尺是多少啊?”贺凯文眯着眼睛看着江湛。
“33厘米。别在这儿无耻扯皮。”江湛别过去视线。
“那18厘米是半尺。怎么就无尺了。”贺凯文咧嘴笑着调侃。
“坐过去,我开。”江湛垂着眼帘,试着推了推他,没推动。
“开车吗?你开啊。”
再逗逗眼看着人就恼了,没等江湛再开口,贺凯文双臂一收搂着腰把人抱到了副驾驶座上, “我没事儿,比你熟悉路。”
江湛一个没发烧的,此刻心跳如鼓,脸比发烧的都红。
眼看着快到公寓了,贺凯文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接上了连着车里蓝牙的电话。
“Kevin,出资方和剧组审核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一起催进度,导演让我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江湛听出来是小放的声音,他替贺凯文回了句, “凯文现在高烧,明天……”
贺凯文轻咳一声, “我知道了。”随即挂断电话。
江湛着急地看着他,带着责备的语气挺凶的, “高烧一整天,也不吃退烧药,既然明天出差,你大晚上跑出来做什么?!”
贺凯文停稳车才转过脸,认真回答, “吃完药就困了,怕你手术之后万一联系我又找不到我。听小胡医生说老主任没事儿了?江医生下班去了酒吧,我才找过来,没怪我突然出现吧?”
在酒吧的时候,江湛在看见贺凯文突然出现的一瞬间确实有些惊讶。
但现在听见他哑着嗓子跟他慢慢解释,心都要化了。
手术顺利结束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装着那么多人,却唯独没有一个贺凯文。
甚至约着宴时宇去了酒吧,都没想着给他发个短信。
昨晚他发着烧还温暖地鼓舞过他。
自己一口一句的喜欢,好像都只是苍白无力的空头支票。
他这会儿心里是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你嗓子哑着,别说话了。我以后,会想着联系你。今晚,我,”江湛是实在不会这些承诺,说出来的话大多也不好听,他看了看一直烧红眼睛定睛对着他的野小子。
“我背你上去吧。”
贺凯文解开安全带,把脸凑过来,只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喜欢你。
没有什么比听见这三个字更开心的事儿了。
他没再用他背。
回到公寓,他是个很听江医生话的患者。
乖巧吃过退烧药,他拉着江湛的手一把将人拽到了身边, “今晚真的很高兴。你说‘喜欢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三个字。”
“嗯。”
“我真的一晚上就退烧。明天就要出门了,我们做吧,好不好。”
“听说发烧的时候,感觉不一样。”
“胡闹!”
江湛硬绷着的一张冷脸,根本遮不住他也在踟蹰滚热的一颗心。
“真的睡不着,江湛,太难受了。”贺凯文睁着大眼睛,望眼欲穿地看着江湛。
江湛伸手摸了摸这野小子开始发汗的额头, “躺着别动。”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站起身去拧了两条毛巾来帮他擦汗。
药劲儿起来,贺凯文眼皮上下张合着,可他还是不舍得睡过去。
江湛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皮肤白皙,光滑如玉,不似少女般柔软,却更胜少女的细腻。
毛巾擦过贺凯文的额角,脸颊,脖颈……
江湛帮他解开了睡衣扣子,从锁骨轻轻滑过,擦过健硕的胸膛,停在他线条清晰的腹肌时,被贺凯文全是汗水的手盖住了手背。
江湛看见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烧的起了皮的嘴唇一张一合,却还是扬着唇角一直对他笑着。
他的心也不自觉地跟着颤抖,喜欢他。
真的喜欢他,不是为了赶走宴时宇说的气话。
他以为这辈子只有工作能满足他。
以为只有看着离开医院,重获新生的小患者的笑脸能让他欣然。
他鄙夷所有不真实的情感,以为情啊爱啊都是哄着小女孩儿的科幻童话。
以为下半身的反应,不过是最原始最本能等同于所有生物体的低级欲望。
然而,这一刻,江湛真的醉了。
他有反应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一颗重新被暖化的心。
江湛一双灵动的手好像在擦自行车把,他仔细地一遍遍重复着,仿佛忘记了他是个医生,忘记了他在给一个高烧的病人擦汗。
他红着脸,第一次目不斜视地凝视着。
那里
很漂亮。
他发自心底的渴望着,真的很漂亮。
贺凯文眯着眼睛,胸膛上的汗水好像怎么也擦不净,喘着粗气,一字一顿, “江湛,我去泸市,两周。”
“我,每天晚上,都回来。回来,陪——”他一把抓住毛巾丢到一旁,大手扯住江湛的睡衣,猛一起身把人压在了身下。
两个人的气息交织,身体交叠,连汗水都交融在了一起……
入了夜,江湛只能重新帮他擦了遍身上又一次挥洒宣泄的汗水。
总算看见贺凯文不再乱动了。
江湛侧身躺在他旁边, “泸市太远,中间不用回来。只有两周,我也有工作,挺忙的。”他其实只是怕他路上来回折腾会辛苦,但说出来的话可不太好听。
贺凯文一只大手揽着江湛,轻揉着他的耳垂儿, “你说过喜欢我,别再搭理那个宴时宇了好不好。”
“我很小心眼儿的。知道你们在一起,会难受会做错事……”
“好。”江湛答应地不含糊。
就算他不说,他也决心不再跟宴时宇私下有任何瓜葛, “我说过喜欢你,就会一心一意喜欢你,别乱吃醋。嗓子还哑着,快睡觉。”
#
贺凯文的身体真不是盖的,一宿睡好,第二天一早就习惯性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吵醒江湛,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半个钟头之后,已经到了机场。
看见熟悉的号码打过来,他勾了勾唇角,接了起来, “宴医生,一大早把我弄到机场,不是要来送行的吧。”
电话另一头,声音清冽高傲, “跟Kevin老师比,我很仁慈了。不就是催催出资方么,谁让我生在个有钱的家里,好难为情哦。”故意阴阳起来。
贺凯文冷哼一声。
“Kevin老师,你最好乖乖待在泸市,我再给你弄个勤奋演员奖项吧。
贺凯文对着手机只有几声不冷不热的鼻音。
“江湛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把我送到西藏的吧。”
“你想让他知道,他就知道了。不用对我这么心慈手软,突然让我好感动。”贺凯文握着手机好像在背台词,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傅少,跟我比耐性你会吃亏的。我没告诉他,不是同情你,而是心疼他。”
“宴少,您帮我订的早班飞机要起飞了,我们还需要扯皮下去吗。”
电话关掉的同时,另一头的宴时宇直接把手机砸在客厅的落地鱼缸上。
哗啦啦,鱼缸碎了。
黎叔眼疾手快把宴少拉开,屋子里一下子乱成一团。
宴时宇跟平时一样,换上行动方便的休闲裤,坐进了车里,他面无表情地问司机, “我喜欢他。我错了吗?”
一身黑西装稳稳开车的司机黎叔抬头看着后视镜安静地摇了摇头。
宴时宇又问, “他会接受我吗?”
良久。
司机没有回应。
“我是不是,有点儿太好了?”
须臾。
司机对着后视镜重重地点了点头。
“呵,跟了我这么久,黎叔还是你了解我。”宴时宇依然自言自语, “不过,这次这个心肌炎的药,有点儿意思,我暂时还可以继续做个好人。”
司机没再说话。
到了医院。
大厅里宴时宇碰上江湛,并没紧紧跟近。
他只是远远地点点头。
一整天下来,江湛一下子都不太习惯,宴时宇就算工作上的事儿,也跟他保持着一米距离,多一句话都没有。
“老主任恢复的不错,术后没有排异,感染,要做药物分析你去直接问他。”
“血清离心分离的结果里能提炼出药物成分的话,口头告诉我就行,都一个科室,不用事无巨细地发邮件。”
江湛有事儿说事儿,就算表情严肃点儿。
在工作上没有刻意挤兑他,但即便这样小胡也悄悄跑过来告诉江湛, “副主任,院长找的眼线呢,让老李盯着,说怕你欺负那个少爷。”
果然院长转眼过来了, “这几天心外主任住院,辛苦大家了,这个时候需要咱们相互支持……”
江湛叹了口气,明白着冲着他的。
“院长放心,江副主任把工作安排地有条不紊,他正准备去巡房。”
江湛算是把这个人看透了,只要不是单独相处,他就能是个人,还是个无微不至替他考虑的人。
他连个眼神儿都懒得给他,大步迈开去了郑迟的病房。
看着身后宴时宇也跟了进来,江湛早上答应过贺凯文的话,还记得清楚。
既然把“喜欢”两个字直白的说了出来,下班时间不想再被宴时宇纠缠,他干脆直接问郑迟, “这几天有人照顾你吗?”
郑迟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笑笑, “就是胳膊骨折,哪用照顾。”
“小迟,你从来没骨折过,也不是左撇子,完全用不了右手,一个人澡都没法洗,今天我送你回去。”江湛一下子罗列出来一排的理由,听得郑迟惊呆了。
“走,我今晚去你那儿。”江湛不由分说,提起来郑迟的小拉杆箱就往外走。
郑迟红着脸看着灰着脸杵在病房里的宴时宇,勉为其难地笑笑, “那个,江哥好像说今晚要去我那儿住。谢谢您照顾,我先走了。”
看着江湛笔挺的背脊,坚定的脚步,宴时宇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慢慢地,唇角轻轻勾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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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 46 章
江湛平时很少开车,这会儿开着郑迟的手动挡小奥迪,必须完全集中精力。
“江哥,换我吧。”
“穿着制服,不怕违规?”
“江哥,单手打电话吃东西不行,我这种情况,不违章。”
郑迟跟江湛随便说着不打紧的话,也身子不碰背椅,坐得笔直,手动指路,导航的电子音成了背景音乐。
40的路段上,江湛开成20迈,郑迟还在一旁让他慢慢来。
“再慢就粘在路上了!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住车里!?”江湛急了。
郑迟露出贝齿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他是真不介意,甚至希望时间停下来。
郑迟全家搬到了京市,他现在一个人住,三室两厅的房子,住在繁华地段寸土寸金的商业区。
“江哥,您先抽颗烟,我上去收拾一下,再叫您。”
“我又不是客人。”
“两天没回来,家里太乱。”郑迟挠了挠头。
“怎么跟个姑娘似的。”
印象里郑迟从小就是个干净整齐的大男孩儿。
江湛下了车摸着兜里的烟盒,没再难为人。
这次他也有事儿做,想着要给贺凯文发个短信。
【烧退了吗?在哪儿拍外景?冷吗?我刚下班。今天去郑迟那儿……】
江湛吸了口烟,拇指按着退回键,还是全删了,重新写了几个字。
【发烧多喝水】
好像他这是作了一首情诗,反复读了几遍。最后才依依不舍点了个发送。
郑迟后退几步,显得笨拙地上了电梯。
等他一下电梯,动作麻利地打开门,抓起桌子上立着的白大褂照片,写字台玻璃板下面的自然杂志封面,利索地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随即上了锁。
其实,照片都是网上也能看到的,杂志上的江湛,玉树临风自信桀骜是权威的象征,没有什么见不光的。只是,照片都摆在太明显的位置了。
郑迟回头看看墙上,架子上,还是上一次母亲过来帮他摆的,一些助人为乐无伤大雅的奖状,本来也是哄母亲开心的东西,留着也无所谓。
但下面有个国际案子破译头等功的勋章让他收了,另一个去年散打王的水晶杯也让他包起来怼进了抽屉里。墙上还有一个左右手同时异字,硬笔行书大师的称号钉在墙上,一下子卸不下来,应该是涂了胶水,郑迟干脆上手撕了。
墙上的还留着图钉,他拉开抽屉随手打开一张这次监狱视察,没收到他这里的女人海报贴了上去。
郑迟又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临出门时,把写字台上一摞子审过的案子抬手一推,哗啦哗啦纸张洒落了一地。
看了眼电视的位置,他把游戏配置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拖出来,又把没收回来的光碟随便推了一茶几。
整洁的屋子里瞬间有了浓烈的生活气息。
等江湛一服烟进门之后,朝着铺满地板的资料撇了撇嘴,一眼就看见了墙壁上纸张泛黄的海报,还是外国字,女人身上,除了长发上垂下来的几根绳子,再没别的了。
江湛笑笑, “你喜欢这款?”
郑迟腼腆地红着脸笑笑, “平时没人来,我一个人住嘛。”
这么一说,是个男人都能懂,江湛也没拿他这张挂图开玩笑,蹲下身帮他捡着地上的资料。
“这么辛苦,看了一地?”
“江哥您不用管,去客厅坐吧,我给您倒杯茶,您先玩会儿游戏?”
“你紧张什么?玩游戏的人能喝茶吗?”江湛笑着推开搁在沙发上的制服, “坐着吧,我来照顾你的,你还忙道上了。”
郑迟不太自在地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着江湛帮他收拾一地狼藉的资料,随手点了几个外卖。
突然江湛拿着资料坐在地板上看了起来。
“小迟,这是什么名单啊?”
“没什么,都是犯人。”
“我是不是不方便问?”
“没有没有。江哥,这不是前天凌晨有人越狱吗。现在要简单做个越狱调查报告。”郑迟也走过来,跟着收拾, “就是走个形式,没人在意。”
江湛攥着手里的一页名单一行行看着。
“这些名单是狱警提供的,平时就不太本分的人。我不是狱警,也不熟悉这些人,就是随便写写。”
江湛指着中间一个名字问他, “这个人,也在荔涵西村?”
“贺建长?”郑迟看了一眼, “在吧。都是监狱那边提供过来的。”
“我可以看看这个人的履历吗?”
郑迟犹豫了一下。
“没事儿,算了吧。”
江湛知道他是个负责的小警察,每个行业都有保密制度。
如果没什么缘由,有人问他病人的病案,他也不会随便拿出来给人看。
“江哥,你想查什么?如果不是太严重的事儿……”
“就是看着这个名字熟悉。”江湛想了想, “他以前是不是延吉那边的监狱?”
郑迟走过去在电脑上面搜了搜, “还真是,八年前入延吉第三监狱。最近转过来的。还有两年刑满。”
江湛握着纸张,安静地回忆着。
八年前协助做口供的时候,贺建长三个字他亲手写的,之后也听傅景阳说过那个人,所以印象深刻。
郑迟背对着他,看着电脑说, “对了。他还是这次被越狱那个逃犯打伤,主动跟狱警汇报的犯人,这种事儿累计起来可以记功减刑。”
“不过。”郑迟对着电脑摇了摇头。
“怎么了?”
“他的亲属关系这里看不到。应该是入狱的时候,都解除了。”郑迟有些纳闷儿, “正常的话,即便解除了关系,夫妻,父子这种直系亲属也会留个底儿,他这解除的可真是干净。”
江湛追溯着八年前的记忆,他想起做口供时,当时的刑警有句话,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这个属虎的,把自己儿子也舍得囫囵吞了。”
“他是属虎的吗?”
“江哥你这个问题有意思,不过有生日在里面。”郑迟掐指算了算, “嗯,今年49岁。真是个属虎的。”
“江哥您认识他?”郑迟转过身的时候,顺手把电脑换成了屏保。
江湛看出来再多问也会为难郑迟, “没什么。以前景阳认识的人。”
提到景阳两个字,正好郑迟也不会再多问。
收拾好了纸张,江湛帮他放到了桌角。
郑迟叫的外卖正好到了,江湛一看全是他喜欢的口味儿。
竟然还有一盘麻辣小龙虾。
旁边开了瓶洋酒,醒酒器都很讲究。
“你这个胳膊,缝了12针,还吃着消炎药,现在不能吃辛辣海鲜,不能喝酒,是没有医生告诉你吗?”
“江哥,我,”郑迟站起身,从冰箱里取出来一瓶可乐, “我喝这个,您别生气。”
江湛看了眼酒瓶子, “03年的拉菲?你不喝打开它?”
“江哥,没事儿的。您如果喝茶的话……”
“行了。我也没七老八十,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喝茶了,不用一口一个喝茶。”
郑迟红着脸,笑着给他倒酒。
郑迟左手好像不稳,一下子倒了满满一酒杯, “江哥,对不住,我没停住。”
“行了。”江湛低头吸了一口, “你好好坐着吧。”
郑迟收了游戏, “江哥您如果不玩游戏,平时看什么电影吗?”
江湛最近去电影院还是过年的时候跟妹妹去看的Kevin的电影。
之后他也只刷过Kevin的影片,一下子被问到,总不能说只看了Kevin的电影。
“随便什么。”江湛举起杯子抿了口红酒。
可是看了眼墙上的古董海淘海报,江湛莫名有点儿担心,还是问了句, “看警匪片吗?”
“江哥,也可能职业关系,我真不太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警匪片。”
他把遥控器递给了江湛。
江湛不比他好到哪儿去,拿着最新的遥控,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片子。
电视上一晃, Kevin一张英俊的脸站满了屏幕。
江湛有点儿心虚都没去看郑迟,抬手赶紧换了个央视四台。
调到新闻频道,红地毯白瓷杯环形木椅在广播一带一路。
跑到人家品着拉菲看这个,江湛有点儿坐不住。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光盘, “这不挺多么,随便放一个吧。”
“都是老片子。”
郑迟说着话,看起来左手很笨拙,一个小馄饨,被他快插碎了也没夹起来。
看他行动不方便,江湛随便取了最上面一张光盘插了进去, “也就老设备我会用。老片子我能看懂。”
江湛把光盘放进去之后,去厨房取了把勺子默然放进郑迟的馄饨碗里。
“江哥,谢谢您。”
其实,这么点儿小事儿根本用不着这么夸张,反而让本来熟悉的关系显得很夹生。
不过,他知道郑迟一直跟他就是这么客气,也懒得说什么。自己换了个很舒服的姿势,举起高脚杯,靠着沙发坐下了。
刚抿了几口红酒,还含在嘴里,江湛猛咳嗽一声,忍着没喷出去,强咽了下去。
这片子,竟然连个剧情都没有,上来就三个人交叠在一起,没有意义的喘息声还配着中外字幕。
江湛瞥了眼旁边的郑迟,淡黄色影棚灯下也能看出来他满脸通红。
都是成年人,还是两个男人,坐在一起看个片子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这屋子里平时也就一个人住,一个郑迟这个年龄的直男,偶尔轻松一下,也是正常的。
江湛知道自己这时候指手画脚不合适。
关键还是他自己亲手放进去的,这会儿不管说什么也未免显得太清高,太不接地气。
十分钟过去,屋子里一下子太安静了,只有电视机里传来迭起跌宕的原始声控。
江湛对着这样的电视,什么也吃不下去。
他转过脸看见郑迟左手满把握着勺子,好像国宝拿勺子,半天才能捞上来一个小馄饨。
江湛打破沉默轻声问, “用我喂你?”
简直不能更巧,刚好电视剧里的男人也在说同一句台词, “喂你?”
虽然他们喂的不是同样的东西。
郑迟使劲儿地摇着头,好像生怕江湛来帮忙,左手举起馄饨的汤碗,对着嘴喝了起来。
嘴角边,馄饨汤流了出来,洒了他满脖子。画面跟电视里有一拼。
“你慢点儿。”江湛过意不去,递给了他几张纸, “擦擦吧。”
宁静的空气里,江湛的电话在这时响了。
今天不是他担当院里的急救CALL,但职业习惯,还是第一时间接起来了电话。
“江湛,我看到你的短信了!”是贺凯文的声音,听着都很激动, “你下班了吗?”
“嗯。”
此时,电视机里的背景音简直不能更给力。
粗重的喘息声中,还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辱骂着刺耳的话。
江湛一眼就看见郑迟馄饨碗右手边的遥控器,想让他把电视小点儿声,刚指了指遥控器,郑迟立即明白了。
他认真地起身,似乎太着急,看起来好像忘了自己右手动不了,抬起缠着绷带的右臂硬是去够了下遥控器。
同时,噼里啪啦。
馄饨碗,可乐杯子洒了一桌子,遥控器也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郑迟动着口型,连着道歉,把声音压地极低。
江湛跟他摇摇头,眼神告诉他,别介意。
“江湛,你现在哪儿?”电话里激动的声音变的低沉冰冷。
“在回家路上吗?你没事儿吗?”
江湛有那么一瞬间,短暂的犹豫起来,在想要不随便“嗯”个字,糊弄过去。
毕竟,这背景音听着太让人尴尬。
昨天刚跟那个野小子热烈表白过,一天都没还过去,就在别人家看这种片子。这话有些难以启齿。
然而,转瞬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隐瞒,也犯不上说谎,毕竟他就是来帮个忙,根本没做什么亏心事。
其实,江湛也就犹豫了不过一秒钟,电话的另一头已经在急切地追问。
“江湛,这么晚,你到底在哪儿啊。我担心你。”
江湛淡然回道, “我来郑迟家了。他的手不方便,我来帮个忙。”
电话另一头的贺凯文漠然。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定位,知道江湛没骗他。
然而,他不知道该不该欣慰。
因为江湛在他刚离开的第一天就去了另一个男人的家里,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音,让贺凯文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江湛举着电话,还想再解释一下背景音,电话的另一头已经传来了贺凯文略微疲惫却低磁温柔的声音, “我刚到渤广机场,我也赶过去帮忙吧。”他的声音很好听。
这好听的声音里也夹着委屈和不容置疑的霸气,江湛听到了,他无比心疼却也十分惊讶。
还想再问问他怎么还是突然回来了。
然而,电话另一头已经成了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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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 47 章
江湛放下手里的电话,看着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收拾着撒了一地狼藉的郑迟。
电视已经关掉了。
他固定在脖子上的绷带松了,右臂的纱布上已被褐色的可乐浸湿。
“你起来。”江湛厉声呵斥, “胳膊不想要了?”
“江哥,对不起。”郑迟嘴上道着歉,还在单手艰难地擦着地板。
江湛拽着他的左胳膊,用力把人拉了起来, “你先在这儿给我坐着。别动!”太不让人省心了。
他挽起衬衫袖子,蹲下身去收拾地上洒的水。
如果他此时回头看一眼,就能注意到正直勾勾盯着他的郑迟,眼神儿根本不对。
然而,江湛现在脑子里一直绕不开的都是刚刚贺凯文的电话。
他最近开始关注拍摄,解到外景拍摄很辛苦,一大早出门一个场景戏就能不吃不喝常常重复到半夜……可他还是从泸市回来了。
江湛现在想的全是贺凯文,根本没精力分出来回头看看。
毕竟,郑迟就跟看江栎一样,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郑迟比江栎大两岁,上学的时候,一直很淳朴,阳光帅气,个子又高,学校里的操场上,总有围着他的女孩子。
甚至,篮球场成了他的专属圣地。
橘色斜阳下,他一件跨栏背心篮球服让魁梧的身材尽显。
挥洒着汗水的身影曾经让篮球场外一次次传来高中女生们雀跃的尖叫声。
郑迟为人爽朗,总是脸上挂着青春桀骜的笑容,似乎对每一个女孩子都真挚温柔,却从来没有人看见他跟哪一个女孩子哪怕牵过一次手。
他拒绝过一个校花的表白,被女孩子叫做“镜子里的暖男”写在正厅揭示板上。
转眼“镜中男”传遍整个学校,不过这丝毫不影响郑迟还是高中校园里耀眼的男神。
可这个男神,从小时候好像就很畏惧江湛,一口一个江哥,没说错话就会道歉,就会跟他脸红。江湛对他这些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了。江湛想,也许是他比较冷,小栎也说过,会让他害怕吧。
江湛记得清楚,初中的时候,自家妹妹江栎完全对大学没有概念,但刚刚高一的郑迟就早早定下了目标。
公安大。
那是郑迟爷爷的母校。郑迟考上公安大的时候,他从心里替郑迟高兴,发榜那天被郑迟抱了起来。
看着郑迟一路成长,江湛从来没拿他当外人,两家世交,江湛的母亲生前最好的闺蜜就是郑迟的妈妈。
在他眼里,郑迟跟江栎一样,就是弟弟。再无其他。
江湛还蹲着擦着地板的功夫,旁边的郑迟拿来一整条浴巾按在了地上。
“江哥,别擦了。”郑迟懂事儿地蹲在旁边, “您回去吧。我没事儿。”
江湛没理他,简单收拾好,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就去把药箱拿了过来,开始帮郑迟重新缠绷带。
“今晚就这样,别碰水,别乱动。”想起来贺凯文正往这边赶,晚上是不可能两个人都住这儿,他只能叮嘱几句。
但看见贺建长的名字,想起这次心脏提供者身下的烫伤,江湛顿了顿, “我改天过来。”
江湛帮郑迟打开伤口时,发现本来小臂上渗透的茶色液体是可乐,但大臂上的伤口本来要愈合的,竟然开始渗血了。
他脸上嗔怒,绷着脸严肃起来, “12针的伤口!不能乱动,你这怎么弄的。”
嘴上凶着,他手上轻柔迅敏,仔细缠好胳膊上的绷带。
这时,门铃响了。
“小迟,我去开个门,可能是凯文,他刚刚说来帮忙。”
郑迟点点头, “谢谢你们了。”
果然,门打开时,贺凯文礼貌地站在门口。
“这么快?”江湛随口说, “机场过来这路上你飙车了吧。”
“江湛,在郑警官家里,不能说飙车。”他食指竖在嘴边,悄然一笑,手上还拎了个一看就是在机场柜台上摆过几天的水果篮子,篮子旁边一个蓝色的精致小盒子。
“Kevin老师怎么找过来的呀,我这里不好找吧。”
“还行。”贺凯文放下篮子, “这个时间,亮灯的屋子少。”
他自然地换上拖鞋,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郑迟上半身赤裸着,右臂上的纱布还是新缠上去的,主动走过来问寒问暖。
江湛听见两个人的寒暄,都是客气又陌生,眼睛一直盯着贺凯文。
他不记得告诉过他郑迟的地址,听郑迟的意思,也有些模棱两可。
没坐几分钟,郑迟就识趣地站起身赶客, “Kevin老师,我这里不能收礼,心意领了,麻烦您还是带回去吧。”
这明显很见外。
一篮子水果而已,江湛正要开口劝,没想到贺凯文主动提起来了水果篮子, “行。这个我就是临时机场买的,走的急,也不像新鲜的样子,我带回去。”他这几句话听着很实在。
贺凯文直接把另一个蓝色小盒子的包装拆开,精致的水晶瓶子被他拧开,对着自己的手臂喷了一下, “郑警官,这款香水,现在不是新的了。如果您不嫌弃,我留跟您。”
“我以前拍外景,也会经常擦伤,这款香水能遮住血腥味儿。是我姥爷曾经收过的。您知道的,陆钦。他敢收的东西,我猜您也不会介意吧。”
陆钦在职时,曾是陆司令。郑迟自然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心意情意都很真实朴实。
江湛把香水接过来塞在了郑迟手里, “不用这么教条,留着吧。”
等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江湛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你以前来过郑迟家?所以直接能找来?”
“江湛你忘了?丁伦那个案子,那天我不是去做过口供嘛。之后送郑警官回家的嘛。”
江湛自然记得贺凯文去做口供,听见他这么解释,便没再多问。
“不是说不用中间回来么。怎么回来了?”
“你没想我?”贺凯文弯起眼睛,笑得灿烂。
江湛看着这张帅气的脸,来不及遮掩,诚实地点了点头, “想。”
“怎么个想法?想哪儿了?”车速提了起来,贺凯文还在扬着嘴角问他。
“你好好开车。”江湛冷脸瞪了他一眼。
“大半夜的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的确,快半夜12点了。
“那也不能,”贺凯文一只手按在了江湛的腿上。
江湛后半句话没说完,把他的手打走,厉声道, “不能好好开,就停下。”
嘶——跑车稳稳停进路边的停车位。
江湛没想到他还真停了下来。
气氛有点儿紧张,江湛打破沉默,主动开口, “郑迟右手不太方便,所以我临时去照顾他。”
他想了想,问他, “香水准备的可是挺温馨,凯文,你怎么知道他胳膊上有刀伤?”江湛不记得跟他说过郑迟的刺伤,毕竟师父命悬一线,没有任何余力分心提别的。
“我说实话你不会生气?”贺凯文抬起眼睫正对着他。
“不会。”江湛只是随便问问。
“其实,我就是借花献佛,在泸市粉丝送给我的,下了飞机,来不及准备别的就送他了。”
江湛点点头,他是见过贺凯文的粉丝送礼有多夸张,一瓶香水,应该不算什么。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郑迟有刀伤呢?
明明他进屋的时候,已经帮郑迟重新包扎好了……
“我还没问你呢,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贺凯文狡黠笑着,舔了下嘴唇。
江湛正寻思着,被贺凯文突然一问,陷入尴尬, “那个,是个老片子。”
“郑警官邀请你去看那种老片子?”贺凯文瑞凤眼里一道绿光闪过笑得好像觅食的独狼,好像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下一刻就会吃人。
片子是江湛自己决定看,自己放进去的。虽然他发誓,真的不知道郑迟说的老片子会是没剧情的那种颜色片子。
不管怎么样,江湛大小事儿上都敢作敢当,他不能把这件事儿赖到郑迟头上。
他很诚实地低下了头, “……那个,是我要看的。”
“你要看的?那片子里的人怎么做的?”贺凯文的嘴角依然掬着笑,但目光多了几分戾气。
江湛没说话。
“我是不是有理由生气?”贺凯文抬手捏起来了江湛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跟自己对视, “你告诉我怎么做的,今晚的事儿,我就不再问。”
“混球。”
江湛是个讲道理的人。
虽然脸红心跳,虽然爆着粗口,虽然又羞又气,但他心里明白贺凯文说的不过分。
而且,这个野小子大半夜特意回来陪他。
他轻叹口气, “你来电话那会儿,他们在外面,在车上,就是,”
一向言简意赅说话清楚的江湛,一下子声音小到了好像蚊子嘤嘤, “不过,是面包车。”
他抬头看了眼, “那个车,棚顶高。”
贺凯文不知按了哪个按钮,跑车的棚顶打开了。
“江湛,”他指了指上面, “我们头顶穹苍。”
“过来,就一下。”贺凯文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昨天说是我发烧了不行,今天我可好着呢。不许骗我……”他说着说着还红着眼圈委屈上了。
江湛本来就是个敏感的身子,与其在这儿等着他言语上寸步不让的羞辱,他干脆自己坐了上去。
一回生二回熟,坐得稳稳当当不偏不斜。
“江湛,江湛。”他嘶哑地叫着他的名字。
“你他妈还想怎么样?”江湛火了。
“别凶。江湛,你忘了宽衣解带……”
江湛: “……”
拧不过他!
又喜欢他!
还能怎么样……
头顶苍穹,四下无人。
他还是怎么都不敢信,刚刚在老片子看到的一幕,他此时竟然成了让一辆跑车晃起来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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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可爱们说个事儿。
这文暂时无榜无曝光,估计很难有新入坑的宝儿。
但攻(kevin)的人设才刚刚展开,我不会砍纲也不会水文,只想着好好把故事写下去。
虽然水平有限,看着恐怕泼天狗血玻璃夹糖,但我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尽量日更,新章没写满意,或者太忙来不及更新,一定会说,坑品保证。
正版追读的可爱,最新章留个爪,一定会红包回应。再次感谢每一个追读可爱的支持。
第 48 章
回到公寓已经凌晨2点。
江湛被贺凯文背着下了车。
贺凯文背着他,嘴上笑着,手上趁机掐了他屁股一下,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跟别的男人做那种事儿,可饶不了你?”
就是个片子,都告诉他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湛浑身散了架一样,软乎乎地改口问他, “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一大早的飞机。你好好睡觉,不叫你起来吃早饭了。”
江湛下巴搭在贺凯文的肩膀上, “中间别赶回来了。你晚上回酒店,给我打电话就行。”
“男朋友的查岗电话?”贺凯文笑着调侃。
“嗯。”背上的江湛轻轻点头。
“你答应了?”他猛一转脸,看着江湛。
“电话么?可以。”江湛垂下眼帘,身上很乏,声音懒散。
“不许耍赖,你知道我问什么。”
江湛好像在琢磨着一道无解数学题,微微蹙眉,也不说话。
贺凯文一直把人背进屋里,自己换好鞋,又帮他脱下皮鞋,也始终没把人放下。
“想明白了,再放你下来。”他的声音总是很好听,很醉人。
江湛双臂搂地紧了紧,双腿勾在他的腰上,考拉一样缠着人,就是不说话。
“害羞了?宝贝儿,叫声男朋友来听听。”贺凯文走进洗漱间,把手洗净,边擦着手,边对着镜子笑得张扬。
“你他妈别没大没小。”江湛本来就喝了酒,这会儿脸红的滚烫,贴在贺凯文的黑衬衫上蹭了蹭。
手上勒地紧,脸上又一蹭,贺凯文胸口的衬衫扣子被他蹭开了一颗。
性感的锁骨露了出来,让江湛更不敢看镜子,把脸深埋在他的脖颈后面。
“没大没小?”贺凯文笑得自然,嘴上乖巧, “哥哥。好哥哥。疼疼我,叫我一声‘男朋友’好不好?不然叫声‘心肝儿’?”
本来在江湛心里,这野小子已经是他喜欢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男朋友。
但被这么撩着,简单的几个字反而羞于开口。
“别胡闹。”江湛沉着声音就这么一句,一副爱听不听的爹系冷脸。
贺凯文唇角一勾,打开梳妆镜,随手挑起一把刮脸刀。
江湛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就察觉到自己身上这条西裤又要废,身下一凉,布料被刮破了。
刮脸刀被丢在一旁。
贺凯文刚刚洗干净的手背到身后,手指轻巧地慢慢探进去,蜷了起来。
江湛随即身子往上一窜,还在人家背上,哪里躲得开。
“明天,你走得,太早,”江湛贴着他的耳畔低喘起来, “别……等等。我叫,”
漂亮的瑞凤眼在镜中微微一扬, “嗯?”
江湛喘了口气,先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
“男朋友。”江湛红着眼睛对视着镜子里的人你, “其实,你在我这儿,早就是了。”
他很实在,不会说什么撩人的情话。
但就是这短短几个字,足够了。
贺凯文没再难为他,把身后的手拿出来,按在江湛的手背上。
随即,十指相扣着把他的手带进衬衫里,按在自己胸膛的位置, “你摸摸,我也是。”
江湛每天带着听诊器,听过无数人的心跳,最熟悉的人体器官就是心脏。
可这一刻,他好像不知道心脏的位置在哪儿,只觉得掌心触及的地方滚烫灼热,每一次强烈的鼓动都让他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更让他珍惜的了。
他竟然可以把“喜欢”两个字挂在嘴边情不自禁,他竟然也可以把双唇贴在他的脖颈上主动索吻。
贺凯文告诉他的,只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他就不可控地动了情,大口喘着气,双腿勾住这野小子的股沟,双脚交叉,连脚趾都忍不住绷得笔直。
“就这么想要?”贺凯文笑着转过身推开浴室的门,把人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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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江湛睡得比平时迟了些,七点钟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人。
架子上挂着崭新的订购西裤,桌子上留着黄澄澄的蛋包饭,一张小纸条。
【裤子是你的尺寸。饭,热一下再吃。by男朋友】
江湛冲了个澡,根本没热,因为只要想到是他亲手做的,放到嘴里仿佛都会烫到舌头一样炙热。
吃完早饭,他把小纸条折成了一颗小星星,放进兜里又怕掉了。
到了医院第一件事儿,江湛就是给小星星打上一层蜡,套上皮绳,拴在手机上。
太集中了,以至于宴时宇站在眼前,他都没注意。
“副主任,忙完了吗?”
江湛冷冷抬起头, “有事儿?”
“赵主任叫我们。”
江湛猜得到师父能说什么,但还是跟着宴时宇去了病房。
老主任跟江湛不愧是师徒,半点儿不会绕弯子,开门见山, “江湛,小宴跟我说了,你不稀罕他。”
江湛撇撇嘴斜了宴时宇一眼,既然是事实,他无所谓地点点头。
“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
“师父,你在跟我聊私事?”
“我们是只聊公事的关系?”
“对。我有男朋友了。我喜欢他。”江湛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敢作敢当,还是破罐子破摔,挺了挺胸干脆认了。
“行。那就别挤兑小宴。”
“我从来也没挤兑他……”这话有点儿心虚。
“得了吧你。”老主任打断他, “我跟老张申请休息两个月。暂时科室的事儿,你都顶着。”
师父这么做,意图很明显。
尽管经验技术上,江湛已经站在心外医的颠覆,但他现在年龄资质不够升主任,如果这时候老主任退下去,其他人转调进来,会影响江湛的仕途路。
这些事儿他从来不在意,但老主任都替他想着。
这份用心良苦,他怎么会不懂。
“两个月不够,你这身子得休半年。”道理上懂,不代表他就会逆来顺受。
老主任破口就骂, “草你他妈的,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儿,能懂事儿……”
宴时宇赶紧站在两个人中间, “江医生,现在赵主任不能生气。”他低声提醒江湛。
江湛双手揣进白大褂兜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还有事儿吗?”
“这次引起心肌炎的药物分析,小宴挺用心的,他投了钱又投精力。我看你也忙,以后让他去我那儿跟我汇报就行。”
江湛磨了磨牙, “我不忙。”心肌炎的药物分析他也盯着,不可能这时候松口。
而且,这次挽救老主任生命的心脏也来的蹊跷,江湛的性子,做不到对这些事儿充耳不闻。
宴时宇赶紧笑着在两个人之间周旋, “我跟主任汇报的内容都会cc发给副主任一份。副主任如果有时间就麻烦高阅……”
“高阅个屁,不用理他。”老主任朝着宴时宇挥挥手,示意他先去忙。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老主任才开口, “我不瞎,小宴有能力也有心机有手段,还能隐忍,我看得出来。”
江湛不忍, “你看这些干什么!好好休息吧,别把师母再气坏了。害得莉莉也从国外跑回来,这几天没少折腾。”赵莉莉是赵主任的独女。
老主任有些费劲儿地吁了口气, “江湛啊,这样的人,别跟他闹翻脸,你要是聪明些,不如把他放在身边为我所用啊。”
“师父,你是不是这两天躺床上看小说看多了。忘了咱们科多忙了。”
老主任讪讪笑笑, “我就看个三国演义而已。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让我担心,走吧,忙你的去吧。”
江湛点点头离开了。
是的,没别的。
他就是不想让赵鑫德再担心。
他连赵鑫德是怎么感染上心肌炎的都还没弄清楚,不能再让他把命搭进来了。
不是每一次,都会幸运的有一颗心脏从天而降。
他赌不起。
至于宴时宇,自己有男朋友的话也堂堂正正说出了口,不管他以后怎么想,他都得自己面对,不能把师父扯进来。
正想着他,刚出病房就看见宴时宇等在门口。
“江湛,不用躲着我,先说正事儿。”
“嗯,你说。”
宴时宇神情自然, “郑警官那里,你多关注一下。他这次胳膊上的刺伤,用的消炎药,之前老主任也服用过。”
江湛心头一紧, “什么药?”
“V钾青霉素,型号很新, Vala开头。”
就这一句,江湛就跟上了。之前的伪唐氏,也是Vala开头。
他想了下, “先别告诉郑迟。”
“当然,没必要吓唬他。”宴时宇抿嘴笑笑, “江湛,我跟他不一样,不会拿公事拿捏着你。我是个医生,请你也对我有一点儿最起码的尊重。”
跟他不一样?!他是谁?!江湛没再多问。
他不相信他。
宴时宇,他再没见过比他跟疯的人。
江湛赶回科室,迅速查了下郑迟的用药。
住进渤医大之后的药剂管理很清晰,然而在急救车之前,果然,他发现了宴时宇说的消炎药。
本来不需要一直去郑迟家。
有了消炎药的隐患,还是得盯着。
只不过这一次,他提前给贺凯文发了短信, 【郑迟的伤怕有后遗症,我晚上去看看】
第三天,赶上郑迟出任务,江湛在他家门口等了半个钟头才看见郑迟气喘吁吁跑回来。
“江哥,我都说了,真不用来帮忙。”郑迟很实在, “您实在要过来,这是我的钥匙,您拿着,就不用在门口等着了。”
江湛拿上郑迟的钥匙,把它跟贺凯文的钥匙拴在了一起,觉得有点儿别扭,但想想过段日子就还给他,好像也没什么。
第五天,他提前告诉过郑迟,下了班晚上来帮他拆线。
但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开。
电话打不上,江湛只好掏出兜里的钥匙自己开门。
一进门,就听见哗哗水声,他心里一着急,脱了外套就冲进了浴室里。
“不能碰水!你怎么回事儿……”江湛一脚踹开了浴室门。
郑迟左手笨拙地举着喷头,被突然进来的江湛一吼,一个激灵手上的花洒喷了江湛一身。
江湛不管不顾走过去直接关了花洒。
然而,郑迟还顶着一脑袋的沫子。
“江哥,对不起,不洗澡实在难受。”他红着脸低声说, “知道您来拆线,总不洗澡身上会有味道,”
“行了。”江湛看见他道歉的样子脾气也磨没了。
“你坐下,我帮你洗头。”
“可是,我,”郑迟右胳膊还吊着绷带,只能左手勉强捂住小腹下面。
江湛弯起了淋湿的袖子, “小时候谁呢,光着屁股等我给穿泳裤。”
“江哥,您说的小时候,我才上幼儿园。”
“在我看都一样。”江湛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 “低头,我给你冲。”
头上的泡沫几下子就冲干净了,江湛还把手指伸进他的发丝里帮他揉了几把半寸短发。
“江哥,您,我……”
“你支吾个什么劲儿,”江湛嘴上凶着,一低头就注意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洗头让郑迟有了反应。
他是个医生,也知道这个年龄的年轻男人这都是正常现象。
“没事儿,你不看。我出去。”
江湛把喷头放回墙上,正要转身出去,发现郑迟的左手笨的好像一只熊掌,正试图蜷着身子,用右手艰难地去帮忙。
江湛看着着急,轻咳一声, “别用右手。”声音冰冷。
郑迟左手按在墙上,很难为情地弓着腰, “好,江哥,我知道了。”他嗓音嘶哑地跟平时判若两人。看着让人心疼。
江湛长长地吁口气, “算了,你把眼睛闭上。”
就当帮弟弟!
江湛的父亲走得早,很多事儿,都是大哥告诉他的。
甚至他第一次遗,京的时候,还是大哥拿着温湿的毛巾帮他擦净的。
哥哥帮助弟弟,不为过。
郑迟也是弟弟。
是弟弟!
没有动摇,他就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随即,江湛站在了郑迟身后。
郑迟快一米九的个子,比江湛高了半个头。
站在他身后,正好宽大的背脊挡住了视线,浴室的镜子里只有郑迟一个人。
江湛一直担心自己的身子敏感,但这一刻,他很欣慰。
因为他真的很平静,身上没有半点儿令人尴尬的反应。
他很开心,从心里都在美滋滋地高兴:现在的他,终于只对贺凯文一个人有反应!
眼不见为净,避开了对视的尴尬。
江湛单臂绕过郑迟魁梧的腰身,平静地伸出修长有力的右手,慢慢握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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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喜欢写文的像个傻子,被弄的一宿睡不了觉,一共两毛钱,守着电脑修到吐,审核朋友好样的。
第 49 章
江湛手指修长漂亮,一个外科男医生的手,柔里带钢,连指尖的力道都恰到好处。
郑迟左手按在墙上,开始还咬着嘴唇,没过一会儿已经开始低声喘息。
江湛大脑被一道道强光扫过一样只留下空白,仿佛宕了机。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做亏心事儿,他拿小迟只当弟弟,这真的只是在帮弟弟;
然而,理智尚存,他也在自问,这么帮完忙,怎么开口告诉那个野小子,他真的不会介意吗。
之前在宴时宇家里,那个野小子抡着消防斧子把整面落地窗砸碎的时候,脸上的凶戾神色至今历历在目。
江湛当时很多感情揉成了五味瓶,庆幸,感激,亏欠,偷偷喜欢,却还有一份隐忍畏惧。
想到贺凯文,江湛一时颅内情绪高涨。
之前他们的关系说破天是个炮友,江湛没承认,也没当真。
但现在他是他的男朋友,是他自己亲口允诺的。
才一周而已。
他把他留下的小纸条折成精致的小星星栓在手机上,欢喜一天,还会主动跟师父说,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有男朋友了。
江湛有亲哥,大哥对他很好,他们关系也很亲密。
他试图设身处地去说服自己。
可是,他无法想象,如果现在这个年龄,大哥帮他做这样的事,被大嫂看见会怎么样,虽然这绝对不可能,可是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开始紧张。
手上更用力了,希望快点儿结束。
然而,一旦想加速快结束这种煎熬的时候,江湛就更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开始心跳加快,怕贺凯文看到这一幕,因为他也知道,这已经超出一个医生的职责了。
就在犹豫突然放手,还是再用些力道的时候,终于这份煎熬结束了。
同时,砰!一声响。
大门被踹响的声音,隔着浴室门也听得清清楚楚。
江湛松了手,双腿一软,要站不住。
他当时进来得太急,没锁门。
郑迟的公寓不大,走进浴室就是三秒钟的事儿。
江湛脑子不如平时灵光,他现在无比希望进来的人哪怕是个外卖,再不济是个强盗……只要别是他!别是那个野小子。
求求了——自信科学信自己的江湛此时不知道该求谁。
就在江湛还不知所措的时候,浴室门被猛然推开了。
这强悍的让他不敢回头的气场,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贺凯文。
他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跟贺凯文解释。
刹那间——
眼前的郑迟,左手抓起一条长浴巾,单臂一甩,已经麻利地在腰上捆了个结实。
刚好遮住下体,好像日本相扑身上的兜裆布。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索!
这一幕,把江湛看得怔住了。
郑迟这只左手明明一直笨的好像个熊掌:笨拙地勺子满把握,都舀不起来一个馄饨,甚至DIY都要靠右手……怎么可能?!
一定是看错了。
他看错了吗?!
还是——??
江湛眉头一紧。
然而,这会儿别说问话,喘口气都来不及,突然闯进来的贺凯文已经一记直拳朝着郑迟挥过来。
掠过江湛眼前,快到似乎带起风的一拳。
来不及扎眼的功夫,郑迟竟然左手掌伸开,一把握住了贺凯文的拳头。
“小迟!你——”江湛惊愕中喊了郑迟一句。
话没说完,郑迟朝着他看过来的同时,贺凯文抬起左手一拳捣在郑迟脸上。
郑迟鼻孔唇角同时鲜血涌了出来。
“他右臂有伤。”江湛双手迅敏地握住了贺凯文的手腕。
“所以,让我揍他右臂?”贺凯文嗓音嘶哑,看着江湛的一双猩红眼睛勉强弯了弯,可是根本遮不住他愤怒到好像火山爆发的瞳裂。
不是的。
“凯文你听我解释!”江湛没松手。
贺凯文目光狼戾,指着镜子上一团好像洗发精一样粘稠的液体,跟江湛依然声色平静, “好,你解释。”
江湛这才注意到镜子,他本能的第一反应,松开了紧紧抓着贺凯文手腕的手,后退一步。
“Kevin老师,这是我家。”没等江湛开口,郑迟把手里的拳头猛推了一把, “我在家里做什么都犯不着跟您说吧。”很淡定自如的口气。
浴室地滑,贺凯文穿着皮鞋,顺势退了几步,身子撞在墙上,冷眼看着郑迟。
郑迟把江湛揽在身后,虽然上半身一丝不挂,脸上却认真的一丝不苟。
“私闯民宅四个字不是开玩笑。当然,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不算长,您还太年轻。”
贺凯文冷声一笑, “郑警官,我倒是知道电视剧里捉奸在床总跟私闯民宅经常一起被杠上法庭。”
“捉奸?”郑迟莞尔一笑, “这么侮辱的话,您在说谁?您又算什么人……”
“够了。”江湛推开郑迟,往前一步, “他是我男朋友。”
这一刻,他这一句话就分量足够。
只这一句话,就会让郑迟再没立场说下去。
“Kevin为什么每次都来的这么巧,江哥,您想过吗?”郑迟垂下眼眸,略显急躁。
“不用想!”江湛摇摇头。
一瞬,他心里也跟郑迟有同样的疑虑,但还是毫无保留地站在了贺凯文一边, “是我让他来的。我告诉他说,今晚帮你拆线……”
江湛自己都都不敢置信,听见郑迟把刑事拘留几个字摆出来,他这一次真的在面无表情地替贺凯文撒谎。
他没有让他来。
怎么可能让他来。
贺凯文单臂一把搂过来江湛,顺着胳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江湛没有任何反抗,他甚至不相信,不愿意去相信眼前的郑迟是真实的。
他被欺骗过,所以,他最痛恨欺骗。
至于贺凯文怎么突然来了,在这一刻,已经这不重要了。
跟郑迟在他面前假装笨拙骗取他的同情来说,都不重要了……
郑迟,从他上小学有记忆以来,就是看着他长大的。
阳光,爱笑,善良,单纯的好像坚硬的水晶,永远活得璀璨剔透。
这样一个人,难道也会骗他吗……他回应了贺凯文,跟他十指相扣,借着他手上的力道,重新站稳。
“郑警官,我们打扰了。需要拘留我,随时恭候您。”
“傅少,你不配!”郑迟眼底愠色溢满,再不是淳朴老实的小警察。
“郑警官,你如果有别的需求,下次直接来找我!”
“需求?看江哥面子,这次没什么需求。下次,我会直接拘捕。”一向跟江湛说句话就会脸红的郑迟,此时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却好像高大的巨人。
“好啊。再敢碰一下江湛,我跟你一起进去下辈子都陪着你。”贺凯文也半分不让,句句针尖对麦芒。
“……”
江湛无所谓他们说什么,他连离开的时候,都没再看郑迟一眼。
还没拆线,消炎药不对……算了,交给宴时宇吧。
宴时宇疯狂,但至少不会靠着博取他的同情来扮猪吃虎。
这样一比,连疯到不可理喻的宴时宇好像也不是最让江湛不能原谅的人了。
直到被贺凯文抗上车,江湛都一句话也没说。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蜷缩着身子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睛,伸手摸了下烟盒。
“江湛,”贺凯文侧过脸看着他,好像很冷静, “我是不是误会了?其实,你也刚刚进到浴室对吗?你是担心他,对吗?”
他平静地追问, “你只不过是刚好撞见了那个姓郑的在浴室里自嗨对吗?”
江湛明白贺凯文在问什么,也许顺着贺凯文的话解释起来,这一晚上都可以糊弄过去。
他的确是急匆匆跑进去的,进到浴室里的确是担心郑迟弄湿了胳膊上的伤口二次感染,都是出于担心,别无其他。
如果他现在点点头,也许这一页就能翻篇。
他心心念念的贺凯文周末回来了,就在他身边。
他为了跟他一起过周末,这一周熬了两个夜班,把周末空出来,就盼着他回来,跟他在一起。
然而,贺凯文还在柔声说着话, “刚刚打了他一拳,吓坏你吧。江湛,你不理我是对的,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我不该怀疑你,又要被你笑成醋缸了……”
江湛这样默然等下去,这件事真的可以糊弄过去。
可是,他如果也去欺骗贺凯文,那他以后恐怕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做不到。
沉默须臾。
“不是。”江湛缓缓开口。
只沉声两个字,似乎重诺千金,车里一时连空气都变得凝重。
背景音被贺凯文调高了,然而还是压不住突然踩下油门时跑车引擎轰鸣声。
贺凯文没再问他,江湛也没法再解释。
因为摇滚音乐被调高了音量,振得人心里发慌。
贺凯文没磕没碰,一个漂亮的急停,把车子稳稳甩进了车位。
江湛指骨泛白,紧紧抓着安全带,不是因为突然飚起来的车速,而是,他在跟自己挣扎。
告诉他,要跟他坦白。
这是在停车的一刻,江湛再不能憋下去的选择。
回到公寓,关上门,屋子里没有四月阳春的温和,似乎因为几天没人住,格外阴森冰冷。
“是你主动帮他的?”贺凯文没再绕弯子。
话说到这里,很清楚了。
江湛点点头, “凯文,我还可以喜欢你,还可以是你的男朋友吗?”这似乎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挣扎,脸皮最厚的一句询问。
“男朋友?”贺凯文弯起唇角,英俊的脸上笑起来总是美的非人。
“可以啊。”他爽朗答应了。
贺凯文笑得还是春风和煦, “好委屈,我是不是该惩罚你一下?”
江湛有些意外,他立即点头, “好。”
“江湛,下半年我可能要接个好莱坞的片子,会离开小半年,行吗?”
江湛认真听着,生怕一恍惚走了神, “工作上的事,我支持,假期,我去看你。”
贺凯文抬手撩起江湛额前的碎发, “你真好。可是,看不见你的日子,我会想你,我想留个念想,行吗?”
“念想?”江湛没听懂。
贺凯文掏出来新款大屏幕手机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 “只今晚,可以吗?”
江湛这次明白了,他点点头。
贺凯文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大咧咧敞开腿坐在沙发上, “江湛,谢谢你。”随即他按下了手机屏幕上录像的红色圆钮。
江湛看见架子上的手机正对着自己,他不擅长上镜,但抿抿嘴没说什么。
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就算不是因为今晚的事儿,如果这野小子这样嘴甜的求他,他也会答应。
江湛刚要俯下身去贴上他的唇,肩膀却被贺凯文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江湛被他按着蹲了下去。
他张开双臂靠过来要抱住贺凯文的肩,按在肩头的那只手却没松开力道。
他俯瞰着他,半眯缝着的瑞凤眼中溢满了深邃诱人的笑意。
江湛蹲不稳,对视着双膝滑跪了下去。
顺势,贺凯文俯下身,把双唇跟他轻轻贴了一下,然而真的好像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他的另一只手,绕过去捂在了江湛的后脑勺上。
江湛觉得后颈被人往前一推,他半身不稳,扑了过去。
这个姿势,这个时候,江湛不迟钝,怎么也明白了。
他没做过,从来没有。
不紧张是假的。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贺凯文的休闲裤已经对他门户大开。
江湛只觉得后脑勺上的手太有力气了,他好像一只被捏住后颈的猫,纵有敏锐的灵巧,此时也动都动不得。
既然答应了,他不后悔。
江湛双手紧紧握成拳,按在沙发上,放弃挣扎。
他都不需要准备,已经被贺凯文另一只手捏开了下颚。
太漫长了。
江湛只觉得好像被新手医生捅胃镜,生理泪水浸湿了睫毛,眼泪流过脸颊,跟嘴角边溢出来的液体汇成水流。
可是,还是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江湛在不停地告诉自己,好像没有这个信念支撑着,他就会分分钟溺死。
也许真的险些要被呛死,被松开的时候,他跪在地上,几乎要把肺咳破才勉强喘上口气。
还好,江湛被抱了起来,他微微颤抖着靠上了贺凯文灼热的胸膛。
“江湛,我想在你的心上留下印迹,行吗?”
江湛察觉到胸口被野小子温热的手掌抚摸着。
他点了点头,其实这时候,问他什么,他都会点头。
毕竟,他是个男人,是个守诺的男人。
做错事,他敢认;
要惩罚,他敢领。
熟悉的吻落在胸口,江湛放松下来。
“行。”他终于气息喘匀,能说个字了。
江湛察觉到两只手腕被他举到头顶, “嗯?”他笑着看着这张让他爱的日日夜夜都想看见的俊脸。
在这之前,他们彼此相贴,已经数不清有过多少次。
在这间屋子的任何角落,在这野小子的每一辆车里,在苍穹之下,在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算印迹吗。
江湛不知道。
如果这是他说的印迹,江湛愿意这印迹留在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透过血液留在四肢百骸。
江湛有些脑颅发涨,视线模糊,不知为什么,这张英俊的脸庞上,此刻的笑容并不熟悉,几分邪性,几分戾气,剩下的都是不容挑衅的霸气。
“心肝儿,马上就好。”他的话语还是那么甜蜜醉人。
江湛没有半点儿力气,被这野小子一直双唇贴在左胸口上,听不太清他说的什么, “不用马上。”他沙哑回应。
“宝贝儿,忍一下。”
前一秒钟,他还不知道要忍什么;
后一秒钟,江湛觉得瞬间胸口冰凉,鲜血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可是,即便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心外医生,他也一下子分辨不清,这穿刺一样的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江湛疼得再咬不住牙床,额角上眼看着一层细密的小汗滴转眼凝成和汗珠顺着额角淌下来。
双手揪住被子,攥出来的两个小揪揪似乎要被他捏碎。
“江湛,你是我的了。”
江湛听见了似乎带着蛊惑魔性的声音。
他大口喘着气,看见贺凯文漂亮的指尖上一片殷红。
贺凯文微微笑着,优雅而诱惑地把手放在嘴边舔了舔。
似乎,他在享受是的这世上最甜蜜香醇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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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分一下章,后半段明天来。
重要的事儿这里再啰嗦着提一句:
攻洁!从头到尾都只有受一个人。
是HE!
强强!受不是包子受,不是逆来顺受。
第 50 章
江湛手抖地厉害。
他抬手试着要去摸一下胸口,却被贺凯文俯下身抓住了他的手心。
十指相扣,听见他低磁的声音, “出这么多汗,疼吗?”
如果是以前的江湛也许会摇摇头咬着牙不吭声,告诉这野小子他是个爷们儿。
可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么做。
江湛眨了眨湿润的长睫, “嘶——疼。”
一双桃花眸子此时泪点斑斑,让这个平时硬气的纯爷们儿,此时万般柔情里也透着让人怜悯的矫气。
贺凯文笑了。
他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
江湛顾不上挺着脖颈去看自己的胸口,他又被这张好看的脸迷住了。
“江医生,到底有多疼啊?我想听你说大点儿声。”
江湛好像一头迷失在沙滩上的虎鲸,离开水太久,忘了呼吸,一身力气使不出来,由人摆布着翻了个身。
食髓知味的贺凯文从来就不会温柔。
但至少之还有几分生疏青涩,可是这一刻,他爆发到全身六百多块肌肉仿佛同时绷紧。
忘记挣扎的江湛,好像滔天骇浪里一叶孤舟,被摇坠到樯倾楫摧。
……
几个钟头过去,身上的痛只剩下左胸口还冰凉清晰。
“……想要。”
“你说要什么?”贺凯文扶着他喂了口水,没听清江湛的呢喃。
“给我支烟。”江湛定了定神,推开皱成一团湿乎乎的丝绵被子。
“这是我们的卧室,不许抽烟。”
我们?!这两个字还是让江湛很受用, “我的卧室没这么多讲究。”
“你怎么这么大烟瘾?”贺凯文佯装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喊得嗓子都哑了,不给。”
“你他妈,”前后一起,江湛糊弄着咽下去几个字, “还不让我抽颗烟。你到底给不给?”
贺凯文笑着取出一支烟,指尖轻轻一捏,掰断了半截,还是帮他点上了。
真他妈抠门儿。江湛这辈子还没抽过半截烟。
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看了眼左胸口, “这什么玩意儿,耳环?就戴一只?”他是个心外医生,也算国外回来见多识广的人,但真没见过戴乳钉的男人。
贺凯文张开掌心, “另一个在这儿,是一对儿。”
江湛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看见贺凯文手里的另一只耳环,戒指大的一枚小环把他疼得差点儿过去,没想到还真是两只。
他难免有些打怵地吐了口烟,掐灭烟蒂,一咧嘴, “来吧。”
贺凯文莞尔一笑, “这个是我的。”
“你也……??”江湛顿了顿,真是活久见了,对戒,对表,再不济手链脚链的也能接受, “我记得做演员,身上不能有孔吧。”他明明就是舍不得他疼,矫情的话总是一下子说不出口。
贺凯文从架子上取过来耳钉机,看都不看,好像握着哥订书器,对着自己右耳垂儿就按下去。
咔嚓一声。
江湛嘴角一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刚刚疼得差点儿心里要艹大爷,但贺凯文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虽然他也清楚,耳垂和胸口,对疼痛的感知度不同。
贺凯文站起身在他唇上轻柔了一把, “喜欢吗?”
“喜欢。”这份感觉发自内心,不用犹豫,他毫无保留。
胸口还是隐隐作痛,但此时胸腔被另一份炙热填满,江湛觉得很值得。
坚持着冲了个澡,一宿翻来覆去,胸口还是疼得睡不着,但他怕吵到贺凯文,想悄悄忍着。
没过多久,江湛察觉到一只大手贴在他的脑门儿上。
“发烧了?”
“没事儿。”
他有数,知道不会有大事儿。
察觉到贺凯文起身了,没过一会儿,他说, “把药吃了。”
江湛张开嘴,把药含上,还啄了下捏着小药片的手指。
即便黑暗里,他也捕捉得到这野小子轻笑的气流。
正要吞下去,瞬间想起来当初在自己家退烧药被掉包的事儿,做人总得吃一线长一智,他倒是不怀疑贺凯文,只是防患于未然,江湛轻咳一下把药片蜷在了手心里, “退烧药?”
“不是,消炎药。”
江湛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你家里,小药箱还挺全。”江湛坐起身从他手里夺过来药盒。
窗外启明星高挑。
光线不够。
江湛突然惊厥,一身冷汗,胸口灼烧般的疼痛,一下子没了知觉。
他直接拧开床头灯。
眯着眼睛又看了一遍: V钾片青霉素,斜体印着V开头的字母。
正是宴时宇告诉他师父和郑迟服用过的消炎药!
Vala?!
江湛惊醒。
“这药你吃过吗?”他尽量让声音平稳。
“还没。怎么了?”
“你在哪儿弄的?”
“小放准备的。剧组出门,大家都备着药,有什么问题吗?”
小放买药的途径都很正规,他是个很负责的小助理,这些江湛也知道。
现在还没有查清楚,江湛不想吓唬他,他向来严谨,不会在严肃事儿上乱说话,只撇了撇嘴, “有点儿苦。这药不好。”
“江医生,还挺矫情。”贺凯文笑着去给他冲了碗蜂蜜菊花水来。
江湛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合适,只能跟他说,这药批号很新,总之先别用。
贺凯文没太在意,把药箱都一并给了他。
这下子,江湛是真的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调出来的周末。
可是,这批消炎药已经流通到市面上了?!不可能,太快了!
国内的消炎药虽然现在控制地做不到绝对严谨,但处方药的划分越来越严格,尤其是青霉素,走药监,查批号不是难事儿。
江湛等不到天亮,他一分钟也睡不着。
天边刚刚灰蒙蒙一片鱼肚白色,江湛起身换好了衣服,他比贺凯文先起来的日子这还是头一回。
看见贺凯文一张俊美安睡的脸,江湛没忍住,他低下头轻轻在他的眉头上贴了贴。
主动的早安吻,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他想:他一定很累了,昨晚在他这儿又没少折腾,不能吵醒他。
想到昨晚,江湛忍不住自己抿了抿下唇,脸红地让人羞于开口,他是想要的。
“我去趟医院,很快就回来。”江湛在心中嘀咕,没发出任何声音并没有惊醒熟睡的人。
他看了下打车软件,这个点儿,车太少,找车都要等。
既然是男朋友,都住在一起了,江湛也没再拧巴,出门的时候,随手抓上了贺凯文银色SUV的钥匙。
进了地下车库,他自然地启动了车子。
渤医大开过去20分钟的路,并不陌生。
他也是个男人,也是个喜欢车的男人,只不过职业关系,平时碰的少。
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谨慎地打开了导航。
想着贺凯文经常去渤医大,导航的出行记录里应该会有渤医大。
他打开导航出行记录页面,不经意地往下翻了翻。
忽然,江湛的手指顿住了。
行车记录里有一行: 【荔涵西村4号花城监狱】
江湛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刚想点进去,顿了下,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他重新翻看了行车记录页面,看见了后面的机场日期。
推算下,记得贺凯文延迟一天去机场前,或者严谨地说,这辆车去过荔涵西村花城监狱!
江湛手指冰凉,悬在画面前面。
贺建长,这个在郑迟屋子里看见的名字又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
贺建长是贺凯文的生父,他忘不了这个名字。
在郑迟那儿不经意间解到,他又是这一次立了功,还被越狱犯人打伤的那个人。
江湛跟宴时宇进过解剖室,他亲眼看过那个越狱犯人身下那个位置的烫伤,刀伤……
可是,从来没听贺凯文提过去监狱的事儿。
江湛只在八年前的雪夜里见过贺建长一面,印象里他酗酒撒酒疯,对着13岁的儿子往死里打,这样一个生父,贺凯文进了傅家还会一直联系他吗。
也许只是偶然……?江湛试图让自己这样理解。
可是,想成偶然,思绪就断了。
江湛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叫做傅景烨的那个傅少,其实他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
就算现在,闭上眼睛,江湛的眼睛里也都是那一张脸,好喜欢。喜欢他是真的……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至少现在,江湛已经没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他甚至前天午休时刚收到房屋中介的联系就请假赶了过去,一直等着的房子空了出来,就在贺凯文的公寓里,他连价钱都没看,当天就签约付了全款。
江湛深吸了口气,也许都是巧合呢,一定是巧合!——他明明是最不信巧合的人。
江湛又一次抬起手,对着导航行驶记录又滑了下。
咚咚。
旁边是轻轻的敲窗声。
窗外的贺凯文空心穿着一身黑色卫衣,脸上挂着体贴又温柔的笑容。
明明熟悉又温暖的笑容。
一向镇静的江湛却没敢看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凯文?”他按下玻璃窗的时候,竟然按错了钮,打开的是副驾驶的车窗。
贺凯文弯着眼睛笑了,他拉开车门, “你要去哪儿?”
江湛直接关了引擎,讪讪笑笑, “好久没开车了,我还是打车吧。去趟医院,一会儿就回来。”他语速很快,快得心跳也跟着加快。
江湛直接下车,转身就要走。
突然,左手腕被贺凯文一把攥住, “我送你。”
“不用。”江湛一下子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可是他的确需要一个人静静。
他转过身,右手试着推了一把贺凯文的手,没有推开。
然而,江湛没有停下脚步,他被扯着手腕,硬是迈开长腿又往前走了一步。
左胸口处的乳钉扎下的伤口没有愈合,胳膊一用力,伤口撕裂。
痛。
鲜红的血渗出来,刺痛着江湛原本反应敏感的地方。
此时,只有剧烈的痛,灼热痛感刺痛的不只是皮肉。
然而,虽然撕裂的痛,比针孔打下时更甚百倍,但这一次他似乎都不需要咬着牙,石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好像并不在乎。
因为,比起胸口外面一个针孔的疼痛,还有个地方,更疼。
是胸口里面,是心脏的位置。
江湛从来没有过心脏疾病,但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脏停跳了,似乎凝了血,仿佛梗塞了……
痛。
撕心裂肺的痛。
“江湛,我做了蛋包饭。”
“吃完早饭,我送你吧。”
“你还烧着呢……”
身后的声音还是那么动人,那么温暖。
每一句话,都体贴入微,都足够让他留下。
可是,江湛知道,他现在如果停下脚步,他就一定会说服自己去相信贺凯文,去完全相信他的每一句话,去继续沉浸在他的笑容里。
江湛猛一甩胳膊,胸口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他知道,贺凯文那么敏锐一个人,一定也是嗅到了。
所以,如江湛所料,他的手松开了。
江湛没回头,快步跑了起来。
身后的声音还远远传来。
“江湛,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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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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