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38℃
江湛恍惚看见墙上的温度计又闪烁了一下。
“江哥——”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他好像看见郑迟抱着黑色警棉大衣朝他扑了过来。
……
江湛不甘心闭上眼睛去做梦,他咬着牙把眼睛睁开了。
特别不真实。
眼前一片洁白,很暖和,很舒服,明显不是冷库。
视野里一张俊美无比的脸,一双含笑的瑞凤眼看着他。
还跟他说话, “你醒了?”
江湛太怕这是做梦。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伸出手想去碰碰他,然而,突然恢复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贺凯文把他停在半空的手握了上去,贴在自己脸上, “我在这儿。”
江湛左右看看,不是渤医大,但熟悉的病房设备,宽敞的病房,考究的镂雕天顶壁纸……是个私人医院。
他把手抽了回来,低声问, “你没事儿?”
贺凯文毫不在意地笑着, “我怎么会有事儿。”
刚好一个小护士进来检查吊水, “江医生,您可别听他的,急救送过来的时候, Kevin冻伤比您严重,他就比您早醒过来十分钟而已。”
江湛没绷住唇角,瞥了眼被小护士揭穿的大明星。
贺凯文朝着小护士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声音也动听撩人, “文心小天使,你这么揭穿我,我可要伤心喽。”
小护士一下子红了脸,被一个荧屏上的大明星,这么近距离搭话,谁能受得了。
她悄悄低下了头。
江湛乜了贺凯文一眼。
他有妹妹,所以不忍让女孩子难堪,他温声问小护士, “你认识我?”
“我们院护士站在渤医大听过您的卫生讲座。”小护士开心起来, “下次您开讲,我们还要去呢。”
“现场这么积极学习?”江湛点点头, “是好事儿。”
小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笑笑, “其实,大家想知道江医生有女朋友吗?”
“那小天使别惦记了,江医生早就有人追了。”贺凯文比钻石还耀眼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瓮声瓮气等着江湛苟同一样, “是不是啊,江医生?”
江湛蜷起手,轻咳一声, “那个,吊水一会儿我自己拔了就行,你去忙吧。”
把小护士赶走,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江湛更是不自然,好像不知道视线该往哪儿搁,他干脆去摸手机。
手机里上百条短信电话,江湛睁圆了眼睛:日期变了。
看样子在这儿睡了一天一夜。
他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一刻,
那一刻他再也听不到身后人的呼吸声了……
在冰库里把最后的温暖都给了他的野小子,又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比劫后余生更让他喜悦。
可是,江湛并不是个会喜形于色的男人。
即使此刻开心的情绪仿佛要溢出来的糖水,他也是一个硬是能把糖水冻成冰糖憋回去的人。
他放下手机又假装拿起来住院观察量表看了看,知道自己没事儿了。
好像时间静止了,旁边的人一直很安静。
江湛打破沉默, “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吗?”贺凯文双手杵着下巴,笑得狡黠定睛看着江湛。
很普通的一句话,江湛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红潮从脖颈慢慢爬起来,肉眼可见的红了脸。
他别过脸去,连句诙谐都不会了, “我不知道。”
贺凯文撩人的声音撒娇一样软了下来, “我想吃你煮的面。好饿。”
他想吃面。
原来他只是想吃面。
自己真是魔怔了,刚刚的对视的一瞬,究竟实在期待什么!
江湛掀开被子就要从另一边下床,忘了还在吊水,手上一扯,回了段血,他看都没看直接蛮横地扒了针头。
然而,另一条腿还没跨下床就被贺凯文一把按了回去。
“你,唔唔——”他用力推着突然欺身而上的贺凯文。
突然压下来,趴在江湛身上的贺凯文抬起了头,跟他鼻尖轻轻蹭过,拇指肚在他红润的下唇上揉了一把, “江湛,你真不知道吗?让我追你,好不好?”他眯着眼睛,不再软声撒娇,低磁的声音带着毒药一样的诱惑。
江湛仿佛是被蛊惑了,没法回应,只慢慢合上眼帘。
他的吻落了下来。
他不会温柔,也许他本性并不温柔,长驱直入的吻让江湛一次又一次丢兵卸甲。
“啊——”江湛轻声微喘,正要去勾住贺凯文的肩膀,他却站了起来。
好高,他够不到了。
“江师父。”
江湛都没注意到,宴时宇什么时候进来的。
江湛拉上被子,把脸转过去,听见贺凯文哈下腰跟他说, “江医生我赶个通告,晚上再打扰。”
他本想回头再看一眼,但碍于宴时宇在旁边,身子没动。
“你感觉怎么样?”宴时宇绕过去坐在了刚刚贺凯文的地方,看着江湛。
江湛眼底微红, “什么意思?”
宴时宇淡淡道, “江湛,我是问你身体状况,感觉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想多了。”
宴时宇不是好糊弄的人。
江湛的确想多了,他没再吱声。
“过敏的事儿,除了家里人,我没说过。你的事儿,我也没兴趣。”宴时宇把风衣领子一立, “你如果不打算继续在这儿修养,我的司机在下面,一起回去?”
江湛并不矫情,换了身衣服,也换了副严谨医生的面孔。
刚上了车,司机双手递过来一个漂亮的食盒。
“他是黎叔,说不了话,这个给你,意思是要谢谢你。”
江湛打开食盒,一个做工极其精致的草莓布丁蛋挞,有宴时宇的过敏源牛奶小麦在里面,真是给他一个人的。
宴时宇朝着盒子里瞥了一眼, “黎叔的手艺在法国甜品大赛上拿过奖,但他失了声之后很少露手。”
“黎叔,让你费心了。”江湛跟陌生人,也很礼貌客气。
回去的路上,听宴时宇讲到之后药品回收上报,几个逃走的雇佣兵也被赶来的警队揽在路上,郑警官记功。
他默默吃着甜品,没说话。
“那个负责国内找孕妇的光头BOSS,呼吸道破损冻伤,意外窒息身亡,抢救无效。还有一个副手也是在他们黑吃黑的乱斗中,中枪身亡。”
江湛听到这些,也没做任何评价。
宴时宇的声音有些森然, “江湛,你知道吗。冰库门撬开的时候,你们俩都出现了休克,我和赵主任一起赶过来协助急救,你其实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宴时宇,医生不讲迷信,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世上没有什么鬼门关。”他故意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要说的话他懂,这些道理他不想听下去。
眼看着渤医大就在眼前,下车前,江湛郑重告诉他, “我答应过你的事儿,我会去跟院长和老主任说,你放心。今天开始,我们不是师徒了。”
车门关上,黎叔对着后视镜,难过地看着自家少爷。
宴时宇嘴角轻轻一挑, “黎叔,你也发现他是个有意思的人了?”
“明早送饭的时候,多备一份甜点。”宴时宇洒脱地推开了车门。
#
回到渤医大,江湛到下班也没看到院长主任。
眼看着天黑透了。
从来不计较下班时间的江湛,看着表刚过七点就换掉了白大褂, “宴时宇,明天我再去找院长。”
江湛匆匆往回赶,路过超市,进去买了一袋挂面。
并没跟贺凯文说好时间,但直觉告诉他,他一定在等他。
果然,下了电梯,一个熟悉的黑衣身影倚着墙,站在他的门口。
江湛几步跑过去,等挨着贺凯文的时候,心中火热连掏钥匙都成了很艰难的事儿。
“用帮忙吗?”他一开口,入耳的声音富有磁性很是惹人。
楼道里此时只有感应灯亮着,左右无人。
江湛摇摇头的功夫,手上的挎包已经掉到了地上。
他双手被贺凯文十指相扣握紧,一个转身,被他按在了墙上。
在走廊里的吻似乎格外刺激:
感应灯因为他们的吻绵长温柔而熄灭;
又因为贺凯文灼灼逼进的力道而闪亮。
江湛要喘不过气了,他侧开头,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贺凯文一条长腿挤进他两腿之间,低声笑问, “你怎么了?”
他明知故问,江湛哑声说, “进屋,我给你煮面。”
打开门,连厅里的灯都没开,江湛就被一个更狂野的吻带到了沙发上。
唇舌相交,气息交缠。
他忘记了刚刚说过的煮面。
叮铃铃——
突然医院的电话响了。
多年的职业素养,让江湛还是猛然推开他,从包里拿出来了医院的急救CALL。
听完电话,江湛喉结抖了下, “是急救。”
“嗯。我等你。”
接到急救电话,从来争分夺秒的江湛,第一次顿了下, “你——”
贺凯文冲着他挥挥手,故意玩笑又装酷的轻狂口吻, “去吧。男人总要有自己追求的事业嘛。我支持你。”
江湛没再耽搁。
#
送来的救护车上新生儿高烧抽搐,心跳聚停——
江湛跟急救科一起整整拼了个通宵,天蒙蒙亮时,总算有惊无险,新生宝宝脱险了。
高度紧张的急救之后,还是要继续观察,大家在科室的桌子上趴着小憩。
江湛还朦朦胧胧休息着,一大早上班时间,科室里吵杂的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儿。
“小胡,怎么了这么吵?”
小胡夸张地举着手机声音激动地嚷嚷着, “江主任,你还不知道??你快看看热搜!演医生剧那个影帝在热搜第一!”
“小胡,你跟李大夫去巡房。江主任昨天通宵急救要休息。”宴时宇漠然打断了小胡的话。
“江师父,你过来一下。”宴时宇低声招呼着江湛去了没人的准备室。
“现在上班时间,你有事儿?”江湛没什么表情地跟进来。
宴时宇推上门,把平板打开递给了江湛, “你先自己看一眼。”
江湛接过来,盯着平板上的照片,表情黯淡下来。
平板上的照片正是昨天晚上,贺凯文在走廊里亲他的侧脸,被抓拍到了。
然而,除了他恐怕别人看不出来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自己。
因为贺凯文的脸完全露了出来,无遮掩上镜。
周围的走廊做了模糊处理,江湛的脸却被遮住了大半。
画面上能看见的,只有被贺凯文捏着的下巴,细瘦的脖颈,还有脖颈上凸起的,象征着男人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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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明天傍晚见!
第 32 章
看着江湛盯着平板,宴时宇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熟悉的精致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他没有打扰江湛,安静打开食盒,取出来司机黎叔一大早烤的蓝莓椰奶夹层桃酥,又在旁边放了一杯咖啡。
江湛看了一眼,只握上了咖啡,依然视线不离平板。
几大平台,各种被涂鸦的Kevin照片。
有满屏恶语的刷屏,有建起来百层楼的痛惜唾骂,更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蒸发式造谣转发。
[装清纯的白莲花,哈哈,精虫一上脑,尾(JI)巴夹不住了]
……
[笑死,怪不得清纯的跟女演员没绯闻,原来大K爱菊花]
[楼上想多了,这么恶心的囡只配狗一样跪下给金主爆菊]
江湛平时很少摸鱼,只是没时间罢了,并不是他看不懂平台上的伤人恶语。
[快快快,蹲一个,那个鸭是谁?]
[照片没法复原,靠,这喉结真漂亮]
……
“先吃点儿甜的吧。”宴时宇把甜点推到了江湛面前。
江湛根本没心思看甜点,抬手捏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我也会选择不去看。”宴时宇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看着江湛, “毕竟人嘛,不敢面对的时候本能都会选择逃避。”说完,他把递过去的平板从江湛手里拽了回来。
“宴时宇,请你出去!”江湛眼底通红,布满血丝,他转过脸来,并不客气。
“江湛你忘了吗?你自己说的我们不是师徒了。这一刻,我是个心理医生。”他仰着下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你看着表,全当挂一个号, 15分钟问诊。”
“我不需要。”江湛看起来还是那么镇静。
宴时宇挪过来椅子端庄坐在江湛对面, “心外半年,你一直很少搭理我,师徒一场,就当饯别。江湛你坐着就好,寻医问诊也讲究礼节不是么?15分钟,我守时。”
江湛没说话。
其实他怎么可能平静,耳畔嗡嗡作响,心跳也渐渐加速,绷着表情不愿意让别人窥视而已。
“江湛, Valarie雪糕厂之前,我并不确定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谁,但走进冷库,亲眼看见冻成冰棍的人还死死把你抱在怀里,你们冻在了一起,我跟那个小警察两个人才把你们拉开的……”
江湛冷冷打断, “宴医生,你现在这些是说给一个挂号病人听的吗?1分钟过去了。”
“挂号病人也不会挑衅坐诊医生。江湛你太忙了,你并不熟悉那个圈子的生态。照片很蹊跷!绯闻照片并不罕见,但罕见的是,把绯闻对象挡地严严实实,却把当红明星露出全脸。”
他接着说, “这么做,无非是拍照的人不想你被网爆,他不惜代价的在保护你,换句话,在劝你离开Kevin。”
江湛不是没想过,他看见照片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但一双冰封的桃花眸子并没给与宴时宇认可, “宴医生,两分钟了。”
“你对拍照的人,有怀疑,但你又并不确定。现在看,谁拍的,为什么放到网上让Kevin接受网爆,已经不重要了。”宴时宇抬头看了眼挂钟, “江湛,说说怎么解决吧。”
江湛这次对视的眼神没有躲闪。
是的,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傅景阳,虽然不确定。
“15分钟。我们的诊疗结束时,如果这个Kevin的影视公司力保他,或者他靠山足够强大,再或者傅氏帮他,网上就不过是个冲浪,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江湛蹙眉, “你知道他姓傅?”
“这不是秘密。江湛,有心人查一下还会知道他不只是傅家养子,还是傅家大少的表弟。”
江湛定睛看着他, “心理医生不会去调查别人隐私。”
“江湛,如果小爷真的想查,知道的怎么会仅仅是这些。不过这件事,其实不影响江副主任。接下来是我想说的话,你知道吗?很多人眼里,他只是一个靠脸吃饭的演员而已,能被捧上天,也可以摔在地上再被踩碎。大家都是看戏人,不在乎戏里戏外,这才有噱头……”
江湛冷声盖住愤怒, “这是你一个医生说的话吗?!”他不想听!
宴时宇打开精致的银叉子放在江湛面前, “甜食压惊,黎叔天不亮就给你准备的。你跟我发脾气没有用。”
“你刚刚没少看视频, Kevin作为演员的成长经历,看着可是一波八折呢,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江湛,你现在不敢去面对他,你有太多的不确定,你不确定一个在冷库里连命都不要的小演员,在事业和你之间会怎么选择,他不管怎么选你都会害怕……”
江湛怒喝, “闭嘴!”
“你有本事让我闭嘴,但你有本事让网上的人都闭嘴吗?”宴时宇淡淡的笑道, “但是,小爷有办法啊。”
一个医生,在他面前,一口一个小爷,如果是平时,江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听不见就是了。
但这会儿真让他厌烦,江湛不遮掩带着辛辣嘲讽的口气, “行啊,那宴少一口一个小爷的,这是准备给网上骂人的都喂哑药?!”
“江湛,这种违法又渗人的事儿,我不会做。我跟你一样,是个医生。如果你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件小事儿,给我半个钟头,就能处理的让你满意。”
江湛真被他气笑了, “你?!”
宴时宇丹凤眼弯了起来,笑得温柔, “对。就是我!只有我可以。”
“宴医生,别废话。还有一分半。”江湛看着表。
“那个演员,他是你男朋友吗?”
一下子江湛心跳漏了一拍,不是。
心中好像有一个起搏器,立即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不是恋爱关系。
他不是他的男朋友。
应该,是这样的……
江湛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宴时宇, “不是。”
“那你喜欢他吗?你们什么关系……”
“宴医生,你他妈明不明白什么叫‘一个问题’?”江湛胸口憋的慌,直接骂了出来。
宴时宇依然温文尔雅, “江湛,你这急了就骂人的毛病得改改。到时间了,我不看,你自己看看吧。”
江湛接过来平板。
他应该平静的,他一向平静的,可是这会儿,他做不到了。
热搜上的信息量更爆炸。
在播的MV官宣要跟Kevin单方面解约, Kevin之后签下来影视也纷纷表示慎重选人。
更让他震惊的是,连现在正在拍摄的医生剧也受到影响,林导出面说正在考虑重新选男一号,不然对不住原型的国民好医生。
而他,江湛就是那个原型的国民好医生……
江湛一时不知道该使出个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宴时宇。
“看江医生的表情,似乎什么都没解决呢。”宴时宇笔直地端坐着,态度比坐姿更端正, “你也不舍得那个小演员一下子混不下去是吧。那我,不介意帮个小忙。”
江湛没有立即拒绝,他真的在担心贺凯文。
如果不是他没忍住,不是他昨晚在走廊里就给了他回应……就不会被人拍到了。他比他大了近十岁,他太不成熟——江湛难免自责。
记得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野小子还开着玩笑说支持他的事业。
可是,在这儿之前,他从来没有过问他的事业。
他明明担当着剧组医学顾问,扪心自问,他并没真正参与进去,都是能躲就躲了。
之前没关心过娱乐圈,他没有经验,并不知道出现这种绯闻大家是怎么解决的。
隐约觉得,他应该先跟他沟通一下;
可是,他的联系方式还躺在他的微信黑名单里。
转念一想,就算联系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敢去想他会怎么办……那么阳光俊美,在众人面前包装到完美至上的一个明星形象。
他自己没有渠道,也没有自信一下子去解决从来没遇到的问题;
活到快三十岁,江湛第一次为自己想帮忙却无从下手没有头绪而败搓……这样想着,他真的没理由拒绝宴时宇的帮助。
他清楚,此时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宴时宇抬起手,保养的润滑修长的手指停在了江湛的喉结上。
江湛把他的手扒拉开, “你干什么?”
宴时宇半眯缝着眼睛,唇角勾了起来, “我们俩的脖颈,喉结其实挺像的。不是么?”
江湛垂下眼帘瞟了一眼。
的确,宴时宇的脖颈细瘦,皮肤白皙,下巴尖俏,只看一段侧脸,他们的确很像。
之前,老主任还在科室叫错过人,连院长都开玩笑说过,不看眼睛,这小师徒俩侧脸挺像的。
江湛冷冰冰地问他, “你想干什么?”
宴时宇没搪塞, “江湛,既然你们没在交往。那借这个机会做个决断,不是挺好吗?你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跟你无关。”
“好好,你先吃点儿东西。黎叔知道他做的东西被丢掉,会很难过的。吃完有惊喜。”
江湛这才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甜点,的确做很的用心。
旁边还有个手写的祝福感恩的小卡片,字迹俊秀:一苦一甜,一朝一夕,不离不弃,彼此点亮。——感恩不嫌弃没长大的少爷。
尽管此时没食欲,他还是拿起来了叉子。
一旁的宴时宇拿起手机专注起来。
此时有人敲门。
小胡探个头进来, “江主任,有电话找。是贺先生。”
江湛正要站起来。
宴时宇一把将他拉住。
替他回答道, “江医生还在对应急救,告诉他一会儿打回去。”
他在等急救病号观察结果不假。
门关上了。
江湛严肃起来, “你怎么能擅自做主?!”
宴时宇拉开百叶窗, “你看看外面,科室里多少医生护士盯着,他们嘴上不说什么,这时候Kevin的电话,故意说成贺先生,你确定要当着这些人接?!”
他说的不错,江湛现在不够冷静,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
不过,他不能一直躲着。
不能在这个时候,连贺凯文的电话都不接。
江湛想起来了躺在他黑名单里的贺凯文,决定主动联系。
这时,旁边宴时宇的手机响了。
“喂,大哥。”他对着电话,没有回避江湛的意思。
“时宇,网上传是的怎么回事儿?跟个演员搞上了?!不是说要当个正经医生吗?你怎么又管不住自己了!”电话里的男人厉声厉色,隔着手机都能听得清楚。
“大哥,这不是他也在医院里晃悠嘛,天天看着馋了,我就是尝个鲜。”宴时宇半磨着牙有一搭无一搭的懒散态度,仿佛换了个人,江湛还是第一次看见。
“早点儿断了!”
一向淡然的宴时宇对着电话竟然嬉皮笑脸地撒起娇来, “大哥,我就是亲了一下,没玩别的,大哥最疼我了……”
“我去处理,下不为例!你好好跟着江医生,别给宴家丢脸!”电话愤愤挂断。
江湛看懂也听明白了!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江医生,昨晚急救的新生儿又烧了起来!”门都没敲,就被推开了,护士长满脸汗。
江湛不能耽搁,握着手机朝着ICU病房走去,他入职以来第一次在走廊里忍不住想看手机。
“手机我帮你收着。”旁边的宴时宇不再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拿出严谨端正的医生态度,对着江湛莞尔一笑, “江师父,记得你教过我的,跨进这扇门,你只是一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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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Kevin:文心可爱们,等我明天回来————
第 33 章
进了抢救室,江湛的敬业度一向无可挑剔。
跟宴时宇的所有配合都默契到好像之前两个人真的没有任何摩擦,是合作多年的两个医生。
从新生儿ICU病房出来,没来得及喘口气,偏偏院里是极忙的一天,又来了个气胸急救心脏病患者。
救护人员担架把人送进了急救室, “江主任,你体力已经透支,我可以。”紧急时,在护士面前宴时宇改口称他主任。
不仅仅是体力的问题。
但老主任不在,又不能完全放手给宴时宇,江湛点点头,一起进了手术室。
再下手术台,病人抢救及时脱险无碍,但江湛连轴转了一宿,心力憔悴却要集中的时候,很容易虚脱,作为临床医这个道理他再明白不过。
等护士们离开时,江湛眼前发黑,正要倚着墙休息,被宴时宇一把扶住, “能走吗?”
江湛颔首,被宴时宇架着走到休息室,刚摘了口罩,下巴上汗珠已经凝成了水流,沿着脖颈淌进了衬衫里。
“别逞强。”宴时宇伸手拿起一方纱布棉帮他沾了沾汗水,快速摘了手套拿出来包里的平板递到他眼前, “知道你心里急,我擎着,你看。”
江湛视线模糊,强打起精神看见热搜换了,照片也不见了……早上沸沸扬扬满网铺天盖地的Kevin绯闻事件,好像一个不曾有过的谎言。
他推开平板,总算悬着的心放下,舒了口气。
“你这个人就是太不爱惜自己。一会儿这里人就多了,你要是不想让大家都来担心你,就跟我去隔壁空床位休息一下,好不好?”宴时宇声音很轻。
江湛站在这儿也天旋地转的眼前发黑,合上眼帘,跟上了宴时宇。
躺在床上,他迷迷糊糊地叫了声贺凯文的名字,喃喃道, “手机。”
“嗯,他没事儿了,你先睡一觉。”
如果是平时,江湛身体底子好,即便熬上一宿也不至于突然晕倒,冻伤之后染上风寒又连轴转,加上心里一直压着事儿,江湛穿上白大褂以来,第一次险些晕倒。
他不想睡得太死,靠着电解质水的点滴,一丝凉意融进血液里,他浅浅地闭上了眼睛。
等再睁开眼睛,抬头看看一袋电解质没打完,应该是没过多久,宴时宇还坐在他的床边。
一瞬!
江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猛搓把眼睛,厉声问: “宴时宇,你拿着备皮刀干什么?”
宴时宇温声说, “你醒了?我这就收拾下,你太压抑了,需要放松一下。我帮你。”
江湛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你他妈的,你,”他红着眼睛呛了一口, “你他妈给我备皮了?!”
看见宴时宇站起身收拾刀具,江湛按着床一下子没坐起来,胳膊和脚踝竟然被固定住了, “你他妈给我捆着束缚带干什么?宴时宇你疯了吗?”
宴时宇收拾好备皮包,洗了把手回来, “你刚刚睡得太浅了,我怕你突然一动刮伤你。别乱动,我这就解开。”
江湛本来满脑子都是贺凯文的事儿,看见眼前的一幕被电击了一般头发发麻,浑身猛一个战栗。
他不敢想象,宴时宇竟然把对付精神病患者的束缚带用在他身上!
如果能挣脱开,他都怕自己一下子控制不住,掐死这个疯子。
然而,他的担心不存在——因为宴时宇的手根本没去解束缚带。
“宴时宇!你他妈摸什么?”他两只手都在撸。
宴时宇态度很好,简直一个有问必答的好医生, “帮你消毒。”
江湛气得发抖,声音也哑了, “你他妈到底为什么备皮?我江湛带了你半年,从没亏待你。”
宴时宇好像在解释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儿,讪讪笑笑, “因为我有点儿洁癖。这是我的习惯。”
你的习惯,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湛起又起不来,碰又碰不到,弄不死他,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湛,我告诉过你,你有身心认知障碍,我在帮你。不用谢。”说完,宴时宇掀开了被子。
“我草泥马,谢你大爷,你要是敢,我就——”
宴时宇笑起来丹凤眼微挑,斯文中还带着一丝儒雅,他把呼叫铃放在江湛手掌下面。
“江湛,我可是什么都不在乎,但你好像是个要脸的。我开始了,你尽量放松。真想叫停,你可以按铃,门没锁,护士站会有人过来的。”
这世上就是这么不公,要脸的横不过不要脸的!
江湛怎么可能按铃,这是渤医大,这是他工作的地方,这里每个人都敬他畏他,他怎么会按铃让别人看见他正在让自己的徒弟裹着……
江湛握紧拳头,咬紧了嘴唇,他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身体的反应是诚实又无助的。
他从来没有被这般轻柔技巧又疯狂地吸允着。
他是个男人,就算看穿了头顶的天花板也控制不住越来越僵硬的身子。
默默数了一个羊圈的羊……
他要把下唇咬破了,这种时候,不能再憋着了, “松开,我求求你,别,别——”
宴时宇没有松口。
江湛听见了几声清晰的吞咽声。
他低喘着,连骂人的气力都耗尽了。
宴时宇安静利索地帮他擦干净,穿整齐衣服,才自己擦净嘴角边溢出来的液体。
解开脚踝的时候,江湛一脚踢在宴时宇胸口,没有半分怜惜,用了十足的力气。
宴时宇本就削瘦,又没有躲闪,一脚被他踢出去半米,重重摔在地上。
宴时宇吃痛,但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爬起来就走过来,又帮他解开了胳膊上的束缚带。
啪!
江湛猛一巴掌火辣辣地扇在宴时宇脸上。
宴时宇脸上肌肉抽动一下,眼看着又红又肿,他手上动作没停,侧过脸,把另一半脸给了江湛。
“你——”江湛举起来的手,却扇不下去。
宴时宇笑得又坦然又疯批, “你扇吧。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动过我一根手指头,挺新鲜的。”
你他妈“欠揍吗。”江湛的手掌心通红,举在半空,微微颤抖。
“江湛,你不是也很爽吗。你刚刚爽到了,你骗不了我。”
“你他妈好歹也是个医生。是个男的,只要没毛病,都会硬,硬了他妈的都会……”
“江湛,你知道就好。你是个男的!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男人,所以你就得麝的像个男人!”
简直鸡同鸭讲! “关你屁事!别它妈给自己贴金,插在狗嘴里我也……”
宴时宇伸手握在了江湛的脚趾上, “狗嘴不会让你爽到脚底抽筋儿,刚刚你拼命张合的脚趾,骗不了我。”
江湛一抬脚从他手里把脚抽回来,踢在宴时宇脸上。
一脚下去,宴时宇嘴角冒血了。
宴时宇坐在床边看着他,依然温声相劝, “江湛,想骂想打都随你,忘了他吧。你们真的不合适。”
“你是不是,”贱——这个字,江湛咽了下去,爆粗口控制不住,但这种攻击性的话语,他一下子说不出口。
宴时宇手上不停,收拾好了束缚带又在扯吊水。病床收拾地很整洁,让人无法想象五分钟前这里发生的一幕。
“宴时宇,你给我句实话,”江湛说话不会拖泥带水,他突然不确定了,低哑的声音冰冷, “照片,是你弄的吗?”
一直问什么答什么,行动赖皮又言语绅士的宴时宇听见这句话,突然顿住了。
他丹凤眼睛眯缝一下,眼底染了红霜, “江湛,原来我们之间连最简单的信赖都没有。我不愿意细扣你问的‘弄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只回答你一次,照片是我帮你撤下去的,但不是我传上去的。”
嘶——看着他红了眼眶,江湛知道问错人了。
避开视线,他更混乱了。
不是跟他不对付嘛。
不是嚷着要结束师徒关系嘛。
不是求着他承诺让赶他走嘛……
到底是为什么!?
江湛吁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 “赵主任回来,我就去找他,我承诺你的,会做到的。你先出去。”
宴时宇拉开门时,回身笑得狡黠,问江湛, “Kevin半个钟头之前去科室找过你,让他来吗?”
江湛没说话,一句也不想再跟这个疯子说。
门关上了。
“宴医生。”走廊里走过来的贺凯文朝着宴时宇挥挥手,直接大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人一提,按在了墙上。
“这是医院,你想干什么?”宴时宇脚尖够不着地,一时被他揪地呼吸困难。
“你知道是医院啊。院里如今谁不知道,宴医生不是在网上说,喜欢我喜欢的死去活来吗?”
宴时宇喘不过气来,没法说话。
“怎么这么没骨头,这就怕了?”贺凯文一咧嘴把人放下,帮他理了理白大褂的领子。
宴时宇自己氆氇了下什么都没沾的领子,笑得邪性, “对啊。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软骨头,现在不爱了。洗心革面打算跟着江医生做个好人。”
他踮起脚撇了撇嘴角,嬉笑道, “我变心了,你是大影帝,我是小医生,放过我吧。”随即朝着病房里努努嘴, “他还虚弱着,请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贺凯文掏出手帕嫌弃似的擦了下手,看着宴时宇红肿的脸颊,冒着血的嘴角。
也笑着回敬他, “你可真是个好人,我就喜欢跟好人玩儿,宴医生顶着这么一张脸,回办公室可怎么跟人解释啊,用不用我帮帮你?”
宴时宇一下子反应过来,突然冷下脸来, “小爷我这是自己摔的,你要是敢——”
走廊里刚好几个小护士路过。
宴时宇的话完没说还,贺凯文啪一巴掌打在他另一半脸上,力道不重,但太屈辱。
“勾引完了现在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吃你这套!”贺凯文冷声一笑,把人留在走廊,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宴时宇捂着被江湛打肿的半边脸站在走廊里,看着低着头避开他跑掉的两个小护士,暗自抽了抽嘴角。
不错,这样的确不用担心怎么解释了。
所以,他也没躲。
那就,两巴掌都算到他头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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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带响的一章……
鞠躬
第 34 章
江湛听见走廊有动静,只要能喘口气,他就不是个躺在床上等着别人安抚的男人。
身上已没什么大碍,心里那道硬被一个疯子刨出来的沟壑,只能先自己遮住。
身后门响的时候,江湛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再平凡不过的枯木柏油马路。
“好些了吗?”身后的声音还是柔磁好听。
“嗯。”江湛看着窗户上的影子,一身正统的英式西装,像是参加过了什么正式活动。
照片的风波虽然网上看不见了,但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声明通告,江湛不熟悉那个圈子并不清楚,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问合适。
“你知道我上午去哪儿了吗?”
后面的脚步又近了些。
他想知道,但猜不到。
每靠近一步,江湛的心脏打鼓一样越来越响。
手上冰凉微颤,他半弓下腰,双手按在窗边的暖气片上取暖,至少这样,看起来还是那个屹立不倒的江医生。
“我上午去小栎的学校了。”贺凯文清冽的声音已经在耳畔。
“你去京音大了?!”江湛以为他的回答,会是他听不懂的娱乐圈子里的事儿,怎么会是江栎的学校??
而且,江栎的学校在京市。
“小栎说一直联系不上你。才给我发的消息。”贺凯文站在了他的身边,很平静的说着他一下子跟不上的日常。
“我,……昨晚连着急救。”江湛哑着嗓子,不算说谎,但格外心慌。
“我知道。我告诉小栎了。她说猜到你忙了,只是有点儿遗憾。所以今天上午的期末学艺表演,我去了。她穿着你送的酒红色长裙,很优雅,临场发挥也很出色……”
江湛眼睛一直盯着玻璃窗,好像视线能把玻璃穿透,他慢慢理解着贺凯文的话。
试图忘记宴时宇,
忘记白色备皮刀,
忘记白色床上不堪回首的自己,
可就算都忘得干净,身上的变化也还是会让他时而恍惚……
贺凯文语速不快,说的也很清晰,但他脑子不如平时灵光,差点儿没跟上。
“小栎的演奏,我录的全程,在手机里,我发给你看看?”
听见要发给他。
江湛心里一颤,他的头像还在他的黑名单里。
本来一直想放出来的,但不能是现在。
“视频有点儿大,我们手机型号一样,我蓝牙传给你吧。”贺凯文仿佛是看穿了他的纠结,大大方方地把手机放在了窗台上。
“嗯。”江湛也把手机挨着放过去,指尖相碰的瞬间江湛过了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他没转头去看,听着外放的曲子,真的是江栎的小提琴独奏,新曲子还是他们一起合奏过的。
“演奏之后,我还见到了小栎的追求者,是个深沉古典的大提琴手。小栎开玩笑说,就是照着他二哥的性子找的男朋友。比小栎大三岁,你看看照片吗?”
江湛最疼妹妹了,妹妹所有的事儿,放在他这儿都是重中之重;
可是这会儿,侧过脸去看一眼手机画面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江湛瞥了一眼,其实手机还在演奏着小提琴曲,画面没切过去,但他好像看到了一样,回他, “嗯,挺好。”
“我也觉得不错。他对小栎很真诚。看见我,一开始还很敌视。”他轻柔抿嘴笑了笑。
江湛安静听着,勉强挤了个笑, “醋吧。毕竟,你长得太耀眼了。”
不经意间说出了口。
他察觉得到,旁边的野小子透过来的视线是温暖的,可惜,他不敢接。
一直聊着江栎,他竟然对照片的事儿,一个字都没提。
他没问怎么没回他电话,没问他为什么晕倒,只平静地讲着江栎的事儿,什么都没问……
“我告诉他,我是江栎哥哥的朋友,也是江栎的同学。”
“同学?”江湛张了张嘴。
“嗯,小栎问我,我觉得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本来就是事实,早晚能被她发现,还不如自己坦白,你说是不是?”
贺凯文声音依然很温柔。
但江湛这次却是没忍住,微微侧过头,一瞬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贺凯文一双瑞凤眼中似乎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盖住温柔的神情,让人不容置喙。
也许是他多心了,也许是他确实心虚,隐约觉得贺凯文的话是不是在映射什么。
江湛稳了稳神,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液,还是没法开口。
这要怎么说!
他没回答,只慢慢合上眼帘。
贺凯文朝着他靠了过来,江湛浑身一个战栗,把头拧了过去。
江湛躲得很明显,一双眼睛紧紧闭上,眼睫轻颤,湿润的眼角没逃过贺凯文锐利的视线。
贺凯文抬手敷在他的脸颊上,拇指肚轻轻按在他眼尾处,指肚湿了。
江湛扒拉开他的手, “别。”别什么,他说不清。
“江湛,你怎么了。”
“没什么,工作而已。”江湛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太牵强,但他现在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甚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好,下班我接你。”贺凯文很利索。
“照片。刚平静下来,你是不是收敛一下比较好。”江湛主动提到照片,还是把自己置身局外人的冷静口吻,听起来并不近人情。
“那晚上,我等你。”贺凯文嫣然一笑好像个矜持的女孩子,然而,转身离开时,碰了下江湛的肩膀, “等不到人,我会去找你。”
找他?
他怎么还敢来。
就不怕再被人拍到?!
江湛不该让步,不该心软的,但他还是没忍住, “我之后得跟院领导谈个话,会晚一些吧。我去找你。”最后几个字很轻,说出口,底气不足。
贺凯文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似笑非笑的口气,有些骇然, “嗯,这次别让我等太久。”别骗我。
等脚步声远去,江湛重新稳下情绪,当务之急得先把宴时宇那个疯子赶走。
他径直去了主任办公室。
“赵主任刚回来,院长也在,里面还有客人……”院长助理试图拉住江湛。
江湛敲两下门,不等回答随手推门进去了。
“小江,你来的正好,快坐。”院长笑盈盈给他让座。
院长和老主任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西装考究,举止绅士,明明从未谋面,面向却八分熟悉。
男人炯然眼眸望过来,目光里问候夹杂着审视,眉眼跟宴时宇很像。
院长笑得满面春光,站起来介绍道, “小江,这位是宴总,宴时宇的大哥,宴时钦。之前是军区的野战医生跟你一样也升到了副主任,退伍后,是咱们国内最大的医疗器械公司泸市CY医疗的代表总裁……”
“张院长,我自己来。”中年男人站起身,英姿笔挺,却突然对着江湛深鞠一躬,张嘴就是道歉。
这把江湛吓了一跳,突然被一个陌生人,行这么大的礼跟他说对不起。
尤其还在院长和主任的面前。
“宴总,你别这样,小江年轻,你这么道歉,他受不住。”老主任很实在,直接把中年男人拉了起来。
“江医生,宴某是时宇的大哥,时宇这个混账不懂事,给医院添麻烦,给您惹事儿,都是晏家太惯着他了,没想到他捅这么大的乱子。”
江湛本来气势汹汹是要进来找师父赶走宴时宇的,一下子给他来这么大的场面,都不给他机会开口。
院长在一旁跟着讪讪笑着,一向老油条嘻嘻哈哈, “年轻人嘛,谁还不犯错,小江,你来说说看,不讲个人作风,工作上,小宴一直没少帮你,是不是挺优秀啊。”
“宴总,对不住,宴时宇是很优秀,可是,”他一个可是关键的话还没说出口。
老主任一把拽着他坐下了, “小宴医生,大胆细心,专业知识过硬,有天赋对工作又很执着,这次敢作敢当,做错事认错态度也很诚恳。”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老主任在工作上对宴时宇的评价是肯定的。
至于敢作敢当……没做的事,谁用他担当了!
这个人心思缜密不假,实在心机太重,江湛没有办法把他放在身边。
“院长,主任,晏总,宴医生在我下面太屈才了。”江湛先缓一口。
晏总虽然道过歉,但说起话不卑不亢,身上有着一个退伍军医的气魄, “江医生过谦了,如果时宇能一辈子跟在江医生下面,本本分分的尽职尽责不再搞事儿,晏家愿意鼎力支持江医生的体外培养室。”这明显是带着条件掐着软肋的威胁。
院长跟着迎合, “对对,小江,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次因为小宴的事儿,晏总非要道歉,给咱们医院捐赠两千万。”
两千万。
江湛蹙眉。
“我知道你的项目等着钱,但你看咱们院,住院部已经合理开发了,但是大家散步的小院子,实在地方有限,顶层的空中花园如果建成了,不止心外的患者,对所有人都是福利,你说是不是啊?”
他刚从病房出来,窗外就是马路,印象深刻。院长的话不假,住院部扩建了整整一栋楼,大家平时散步的小花园却缩水了。
两千万用来修建顶层空间花园,两个月就能造福所有住院部。
江湛点点头, “晏总捐赠的资金,自然院长安排。”
他冷静地看着晏总,也亮出底牌十二分的坦诚, “但我能力有限,实在带不了宴医生,而且,宴医生本人可以有更大发展空间,在我这里实在屈才。”
“江医生的意思是,我弟弟他不愿意留下?”晏总不是傻子,能听懂话里话外的意思。
江湛本来就直来直去,干脆说道, “是的。宴医生也很想换个地方。”
旁边的院长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小宴马上就过来。”
江湛也不多话,也好,不如叫过来让他自己说。
宴时宇进门的时候,低着头,也不说话,安静走进来站在一旁。
“宴时宇,怎么回事儿,丢了魂似的,你给我把头抬起来!”
宴时宇腼腆羞涩地抬起头,薄薄嘴唇咬着,眼圈红着,半边脸肿的像北方烫熟的地瓜。
“你!脸怎么了?谁打的?”晏总眼里喷着火焰一般愤怒,但任谁都看得出来,男人眼底暗红,分明是心疼弟弟。
不止晏总,院长和老主任也一下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果知道宴时宇被打成这样,怎么也不会当着晏家人的面,特意把人叫过来。
江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是无所谓,打算就此别过,此生不见。
他历然对着宴时宇,敢作敢当, “其实——”
宴时宇仰起头,好像没注意到江湛开口说话,看着自己哥哥一副决然的样子, “大哥,结束一段感情,总要挨一巴掌。”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被一个演戏的打成这样!”虽然宴时宇没说是谁打的,这比说了都明显。
宴时宇说着话还上来感情了,眼眶里已经有东西在打转,激动地带着抑扬, “大哥,我错了。我这辈子再不会碰其他人了!你别去找他的麻烦。我发誓,我一定浪子回头跟着江医生一辈子……”
江湛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还比Kevin都影帝级能演戏的。
浪子回头?还一辈子?
回你大爷的狗头。
江湛气得肺都要炸了。
院长不说,他不懂怎么连师父这么通透,一直向着他的人,竟然也能被这么个戏精骗的团团转。
老主任也开口求情, “江湛,给小宴个机会。”
“江医生,您打我骂我都行,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求您狠狠惩罚我。”宴时宇一低头,众人面前,眼泪就这么嘀嗒滴了下来。
江湛不气反笑,把牙床磨得森然带响, “好啊。”
既然上赶着来的,不狠狠惩罚他一下,真对不起这一屋子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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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 35 章
江湛工作上即便严厉些,也从来没想过怎么去坏一个人。
整一个人,没什么会不会的,只是不屑,不愿意而已。
宴时宇低头跟在江湛半米之后,一进科室,本来还有说话声的空间里瞬间惊若寒蝉。
江湛指着墙边落灰的一台电脑说, “大数据系统说着导入,弄来之后都在那儿放的碍事了。”
今晚倒春寒,天气预报一直报着晚上雪转冰雹。
下班时间,除了夜班的李医生,大家都换好衣服准备回去,听见这句话,谁也没敢站起来。
“宴医生,你是国外回来的名门高材生,又是双学位,对这些比咱们熟悉。”
这个戴帽子的调调,以前江湛从来不说,听见这句话,整个一屋子人咂咂嘴都看着宴时宇。
“病案怎么录入,交给文职科员不如临床医生能看出来门道,你研究下。”江湛脸也不绷着,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严肃,不紧不慢地温声说, “把咱们院这三年的病案录入一下。也不用着急,慢慢弄。然后,给我个总结。”
三年份。
慢慢弄。
这没有两三个月,根本弄不完。
全科室平时都看热闹一样看着这个矫情的少爷,这次又是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还上了热搜。
所以,对江湛突然指派的折腾人工作,都等着看少爷医生的反应。
“好。”宴时宇好像没看见周围看戏的人,安静坐过去,只回了这一个字。
“要是有什么问题,”江湛习惯地一开口,抽了下嘴角, “就自己慢慢研究。”
科室里嘘声一片。
小胡这个平时最爱热闹的也不敢吱声,夹着包赶紧走人。
等大家陆陆续续走空,李医生挠挠头, “我去病房看看。”没人卷进来替少爷说话。
很快科室剩两个人,听见键盘快速的敲击声,江湛有种一锤子砸进棉花絮里的感觉,连个响都听不到。
一起留在这里,他真的怕键盘抡起来把这少爷的脑袋卡出坑,江湛默念在嘴边的话差点儿出声:杀畜生脏手!
“江湛。”顶楼上,老主任从后面拍了拍他。
“师父。”江湛撇撇嘴,没说别的。
“都不给我点支烟?”
江湛卡了下烟灰, “老年病就少抽点儿。”
老主任轻车熟路从江湛兜里摸走了烟盒, “闹脾气呢?”
“您看出来了?”
“我又没老眼昏花,你对谁都心胸挺宽的,怎么就刁难起小宴来了。”
老主任吐了口烟云, “江湛,我看人不走眼,没有比宴小少爷更合适的了,他虽然性格古怪些,但跟你一样是个天才,甚至是个天生的医生,心冷胆大。”
江湛大口吸着烟,背后告状的事儿,他做不来。
“小宴名校毕业家世好,是娇惯了些,但他完全不考虑仕途,不拉帮结派,跟着你之后心思都在医术上,你说什么,人家做什么,如今这样的年轻医生真的很少了。”
师父说的这些不假,江湛认识的那个疯批宴时宇,只对他一个人玩儿阴的。
“江湛,就说这次照片这个事儿,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但你想想,凭他的家世背景,一句话不说也一样能风平浪静,但是小宴什么都不怕,站在浪头上,这么丢人的事儿也能主动出来道歉……”
江湛听不下去,直接指尖按下去把烟蒂掐灭了。
“最后宴家也低头表态,人家不求你教他,哪怕你不搭理他,损他骂他都可以,就是别赶他走。”
老主任单手挥走烟云,看着江湛说, “你给我说说,这样的人,姿态这么低,家里一出手就是两千万,你让老张,让我怎么把人赶走!?”
“师父,晚上天不好,早点儿回去吧。”
在主任办公室他就看出来了,院长是怎么都不会放人的。在这儿跟老主任说下去也没用。
下了楼路过科室时,江湛远远朝灯光处瞥了一眼,宴时宇还端坐在电脑前面,没挪地方。
不想看见他,一眼都不想。
江湛加快脚步离开了医院。
出租车上,报上江宅的地址,江湛这才打开手机,慢慢消化这一天下来全是[99+]的电话和信息。
电话和短信最多的来自[小迟]。
一条条看不过来,江湛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江哥,您在哪儿,我现在就能过去,我都顺路。”
他好像总是顺路。
哪怕这种鬼天气。
江湛看见了大哥的短信,这两天出差,他一个人回去住不方便,干脆改道去了老徐的酒吧。
进门还没坐下,郑迟就赶了过来,明显是急匆匆的样子。
外面还冷着,他只身一件白衬衫,连个外套都没有。
有严格规定警服不能私事进酒吧,看样子是临时脱了外衣跑进来的。
“江哥,您还好吗。”酒吧老板走过来,他都不看人, “随便给我杯水。”
“老徐,给他一杯姜汁可乐吧。”江湛冲着老徐挥挥手,只要了两杯软饮料。
郑迟着急地问, “江哥,您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
“江哥,那个照片,我查明白了!”
老徐贴心的放下两杯热可乐,以前都熟悉, “小警察,这里没人,披上外套吧。”
江湛这才注意到郑迟就一件衬衫, “你先披着这个。”江湛羊毛衫外面是件风衣。
“江哥,我真不冷。”他现在也是心急,也是年轻,又是跑进来的,其实是不冷。
但他没推掉,趁着江湛举起杯子喝东西的时候,双手拽了拽风衣领子,深吸了口气。
江湛长穿的风衣,衣领透着的清冷气味是江湛的。
“你接着说。”江湛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哥,照片是被二次上传的。”
“什么意思?”
“一开始,照片传在一个勒索交易的暗网上,拍照人是个狗仔队的老手,想赚钱又怕出面得罪人,打算把照片卖了。”
“照片很快被买断,第二次上传对照片做了处理,用是的海南伪装IP,但很容易破译识别,真正上传的人,在国外,定位在伊州。”
伊州?傅景阳就在芝加哥。
江湛这次确信了。
郑迟双手紧紧拽着风衣领子,嗓音压低后仿佛带着面对犯人的严厉, “江哥,你知道照片上不是宴医生,对么。”
江湛看着眼前的小警察,他一直看着他长大,他单纯阳光热情,很少这么严肃,尤其这种审讯的眼神看着他。
“嗯。”江湛一直拿他当弟弟,没有深究。
“江哥,宴医生是在帮你,是吗?”
江湛真不想再听提这个人,他没说话。
“江哥,如果,”小警察顿了顿,他避开了视线, “我可以帮你!让我帮你吧。”
“帮我什么?”
江湛眉眼一挑,郑迟低下了头。
酒吧里灯光闪了下,昏暗中没人注意到他的脸红。
“江湛天不好,晚上怕停电。我得早点儿打烊了。”老徐走过来催促。
江湛扯回自己的风衣,在郑迟宽厚的肩膀上拍了下, “好好干你的活。”
九点多,不算晚。
坐在出租车上,江湛把一直放在黑名单里的那只手拖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个头像,还是让他把手指蜷了又蜷,最后才点进去。
[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现在过去]
[我过去]
……
修到第三次,江湛还是删了。
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磨磨唧唧。
答应过去一趟,去把话说清楚就是了,也不是见面就脱裤子的关系,紧张什么!
江湛把手机收好,报上贺凯文的公寓。
“帅哥,您是那小区的住户吧?”
“不是,去朋友家。”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 “帅哥,对不住啊,今天这个天,前面的路我这个车过不去,现在下去办通行证进小区咱俩都麻烦……”
江湛听懂了,扫码后推门走了下去。
倒春寒,本来没把天气预报当回事儿。
下车才发现,不过十分钟的路,路上盖着茫茫一片白雪,啪嗒啪嗒落下来的全是软雹。
积雪淹没过脚踝,一路踏过去,江湛一双休闲软皮鞋完全湿透。
江湛包里还有电脑,他护着电脑,任由头发上落了薄薄一层雪。
刚一进公寓大门,大厅的保安好像在等他,直接帮他按上电梯直达。
楼里太暖和,温度差很大,下了电梯,江湛手一氆氇,发梢在滴水。
风衣双肩上的落雪,早也融成水,渗进衣服里,浑身上下湿了个透。
虽然知道这里安全,刚有过一次被抓拍的失足,他快跑几步去按上了门铃。
门打开了。
贺凯文脸上也是湿的,不过跟他不一样,一看就是汗水。
“淋成这样?提前说一句,我就去接你了。”贺凯文单手推开门,撩起来黑体恤的衣襟随便擦把汗,不经意间露出来腰上几块腹肌,身上还有年轻人咸涩汗水的味道。
江湛自己身上湿的有些狼狈,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贺凯文的下半身。
他下半身专业跑步裤,紧贴在腿上。
健硕的小腿,肌肉硬邦邦的大腿不说,体恤下摆一撩起来,还有个地方也轮廓清晰地露了出来。
“怎么不进去?”
被催了一句,江湛才迈进玄关,轻声说, “鞋湿了。”
“你等等。”门一关上,贺凯文转身回来时,手里拿了两条柔软的白浴巾,一条直接扑在了地上。
“快把鞋脱了。”
江湛的确不能穿着鞋进去。
他一只脚踏在松软的浴巾上,另一只脚刚脱掉鞋子,就被贺凯文捧着浴巾双手包上了。
“你干什么。”江湛单脚一下站不稳,把手按在墙上。
“这么凉,不擦一下,你不冷啊?”贺凯文单膝跪在地上,直接把江湛的袜子也脱了。
是可以擦一下,可是用不着他,他自己可以。
江湛被突然按住了脚心,脚底一股暖流涌上来,生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贺凯文很自然地帮他擦过一只脚,又要换另一只。
“我自己来。”
“好。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贺凯文大大方方放下浴巾先进去了。
江湛舒了口气,悄悄揉了把突然痒起来的腰,跟自己皱着眉:瞎紧张什么。
他简单擦干水,一眼就看见了吊坠灯下的软皮沙发。
他不是第一次来,只是上一次他一直盯着的只有天棚上的吊坠灯。
在这里的记忆,他不愿意翻开。
屋子里装修摩登,摆设讲究,很多东西很多种文字,却并不杂乱,好像精品店里的展柜,归类分明。
江湛没碰沙发,他走到一张藤木椅子上坐下。
贺凯文的热水递了过来,没理由拒绝一杯水。
江湛端着水的功夫,贺卡文又俯下身,给他找了皮拖。
“你没好好擦干吧,脚都抽筋了。”
江湛察觉到左脚上被一只的温暖的大手握着,正掰着他的脚趾,的确是外面太冷,脚趾并在一起,真的抽筋了。
江湛差点儿被水呛到,他赶紧放下杯子, “没事儿,我自己来。”
坐在他脚边的贺凯文仰着脸看着他,一双眼睛都弯弯在笑, “就这么怕我?”
“头上身上都在流水,你先去冲个热水澡吧。”
江湛秒回, “不用。”
贺凯文像是读到了江湛的心声,站起身轻轻一笑, “我也刚刚健身,去楼上冲凉,我不看你。”
他一站起来,江湛就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了。
紧身裤遮不住他两腿之间盎然健硕的家伙。
尽管也知道运动紧身裤,这很正常而已。
江湛干脆站起身直接往浴室走。
的确也是浑身都湿透了。
贺凯文帮他调高浴室温度才笑着说, “里面的东西你都知道。衣服毛巾我放外面,我保证,半个钟头之内不下来。”
江湛听见贺凯文真的上了楼,才迈进浴室。
备皮之后,他一阵阵头皮发麻,连冲个澡的机会都没有。
至少,他要把身上被那个疯子舔过的地方洗干净,不想留下任何姓宴的痕迹。
江湛拉上浴室的门,一件件把脱下来的衣服叠整齐,才打开花洒。
浴室里灯光晃眼,整整一面墙的镜子,江湛微微颤抖着睫毛避开了镜子。
“……您打我骂我都行,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耳边又响起宴时宇的话。
他当然明白宴时宇当着众人道是的什么歉。
再给他一次机会——这句话让他不寒而栗。
江湛闭上眼睛,扬起脸把花洒开到最大,任由淋浴冲刷着自己。
没过几分钟而已,江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情绪不稳,眼前又黑了……?!
他睁开眼睛左右看看——漆黑一片。
只有哗哗水声提醒着他,他很好,没有晕倒。
江湛摸着镜子旁边的金属扶手,刚握上——
身后的浴室门被忽然砰砰敲响。
“江湛,停电了。你别怕,我拿应急灯来了。”
朦胧浴室被温暖的电橘灯点亮,江湛不顾地滑,松开扶手双手同时捂住了小腹下面……
————————
明晚九点见————
第 36 章
江湛第一反应就是挡住!
不管他遮不遮得住。
浴室里拉严实了格子窗,一停电完全漆黑。
在这时,一盏小小的应急灯能把人的瞳孔瞬间打开,仿佛一下子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贺凯文盯着镜子里江湛的手,轻声问, “你怎么了?”
江湛背对着他,回答历然, “把灯关了!”
贺凯文往前一步,一把拽住江湛的胳膊, “让我看看。”
江湛胸中闷着火,胳膊朝着身后一抡,甩开了他的手, “看你大爷!”直接打掉了他手上小巧的橘色应急灯。
应急灯摔在地上,玻璃外罩碎了一地,但躺在地上的灯光还在一闪一闪。
“滚出去。”江湛怒喝。
他没办法再让自己佯装平静。
他单手依然遮在那里,可是哪里遮得住。
剃须后的皮肤极为敏感,被热水冲过微微肿胀起来,变的柔软粉莹。
他是个男人,这种屈辱不能一次两次的忍受。
从看见宴时宇手里握着备皮刀的那一刻起,他就设想过太多的可能性,但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最不想让看见的人,偏偏第一时间被他发现了。
“江湛。”贺凯文却是冷静如常,高大身影被地上闪烁的橘光灯映在墙上,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巨人似乎带着笑,目光落在江湛白皙颤抖的手背上,声音平静地跟进门时一样不紧不慢,却完全没有温度,冰冷地不容置喙, “你是自己拿开手,还是要我帮你?”
此刻的江湛一没喝酒二没生病,完全是一个愤怒爆发的精壮男人。
唯一区别是,他前一分钟还在冲澡,现在不着寸缕罢了。
“滚!”他握紧的拳头不再摆样子,猛一拳直击在贺凯文胸口。
贺凯文身下一条居家休闲裤子,上半身还透着氤氲水汽,就算看出来了江湛的举动,大脑也没有一个信号让他躲开。
硬生生挨了重重的一拳。
他非但没躲,忍着痛,趁机一把拉起江湛还遮在身前的手腕。
江湛的手腕好像带着电流,直接甩开了他。
一瞬,他看到了吗?——来不及多想,江湛猛吸口气,抓起来身后的瓶瓶罐罐,也不管是什么,朝着贺凯文的脸上就扔了过去。
贺凯文没挪半步,只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江湛一时摸到什么撇什么,摸不到东西了,转身开大花洒,朝着贺凯文的脸直喷过去。
他不是不会像个男人一样打架,他从小护着妹妹,平时安静却是出手惊人地快准狠,从不让人欺负妹妹;
丢着东西胡乱砸人的事儿,之前他从没干过,这会儿真的是气急了。
因为他放不开腿,没法去踢他踹他,就算渺茫,他还是希望别让他看见那里……他试图并拢双腿,半侧着身子。
凭什么?!
凭什么他光着身子要跟一个穿着裤子的人在这儿动手。
不是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么。
可是,他却怕了。
他放不下。
他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野小子面前,他一直极力维持着一个纯爷们儿的形象,他在无声地告诉他:他是个男人。
他好气,气自己,气自己被人备了皮,更气自己现在极力遮掩的样子。
贺凯文的浴室里瓶瓶罐罐也是瓷器的多,砸在墙上砰砰连着响,落下来,听见一声脆响,又有一个摔碎的。
摸不到硬东西了,江湛连一块海泥皂也抓起来朝着贺凯文的脸上打了过去。
贺凯文站在原地没动,只抬手拨开了花洒。
江湛似乎还是不解气,又转身找东西。
闪灭着的应急灯照着昏暗的地面,此时各种洗发沐浴露被水一冲地面又湿又滑。
江湛脚上一滑,一个没站稳,眼看着要摔倒,贺凯文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来扶他。
腰上刚刚被他指尖轻轻一触,江湛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抬起脚朝着贺凯文的肚子用足十分力道,狠狠踹了下去。
听见一声闷哼,这野小子依然没躲,他的脚踝却被他一把抓住。
这本来不是死局;
但偏偏这时候,让江湛更加绝望的事儿发生了——突然又来电了。
整个浴室顶棚灯点亮,照的人刺眼。
江湛一只脚被他拽住,九十度张开。
就算他的视线避开,江湛也知道,他一定什么都看见了。
江湛单手扶着镜子旁边的金属扶手,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用力抽回来自己的脚,闭上眼睛猛一落地,咔嚓咔嚓的细碎声响在脚下响起。
他赤脚踩到碎玻璃片上了,脚底一股凉意涌上来,让过热的脑颅暂时冷静下来。
此时心死透了一样,浑身麻木,脚下的痛早已察觉不到,直到花洒的水冲刷下来,浴室地面上的水,染成一片片绯红色。
“先出去!”一直没动的贺凯文,动起来仿佛带起一阵风,江湛都没来得及反应,被他伸过来的胳膊拦腰一搂,直接被横着抱出浴室。
“你放下!”江湛一只手试图让他放下,使劲儿抓着他的裤子,硬是把裤子给拽了下来,另一只手抓紧了浴室外面洗漱间的大理石台。
灯光照着,江湛一眼扫过,干净整洁的台面,迅敏抓过来剃须刀,不假思索地按在了贺凯文的喉结下面。
“你他妈听不懂吗。”江湛沙哑着嗓子,骂着狠话,红着眼睛。
他本来不这样,他不想这样——
贺凯文平静而英俊的脸庞上,一双瑞凤眼半眯缝着,意味深长地含着笑,却冷静的让江湛战栗。
江湛把剃须刀片往下按了按,洗漱间的镜子里,贺凯文漂亮的喉结上贴着锋利的刀刃。
贺凯文把人放下,江湛却没松开刀片。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江湛手里的小刀片,随手拽下来架子上的浴巾,在江湛腰上一围。
贺凯文头一低,把浴巾缠在江湛腰间,最后的一角拽起来,在他的股沟上轻轻一别。
江湛的腰上围上了浴巾,同时,肉眼可见,镜子里漂亮的脖颈上多了一道血印子,几滴鲜血顺着江湛握着的刀柄流了下来。
他自然没有把刀刃按下去,没想到这野小子会突然低头,幸亏他反应足够快,避开了刀刃,不然就不只是一道小口子了……
江湛后怕,眼底猩红,嘴唇都在抖, “你,他妈不要命吗?”
贺凯文勾起唇角,没去管自己露着股沟的半吊子裤子,只笑着夺下了江湛手里的剃须刀。
“你想干什么?”江湛没笑,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明明一双含情桃花眼,硬是让他诠释成了冰封深水潭。
贺凯文说话总是带着笑,尽管他的笑容森然又带着强大的霸气, “因为少了那一丛草,就这么紧张?怕我看见?”
江湛围上浴巾,暂时遮住下半身,稍微平复了些, “滚出去,别给自己贴金。”
贺凯文定睛看着江湛, “大事儿上你都没慌过,这点儿事儿不值得。”
如果不是突然因为江湛问也不问一声,就替他做主擅自处理一张网上照片,他应该在江湛家里,看着他站在厨房给他煮一碗面……
江湛冷哼一声, “这点儿事儿……?”他实在不知道该使出一个什么表情来。今晚过来不是要跟他说这些的。
江湛合上眼帘,抬手扶额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需要这片刻的凝神。
他在心里一遍遍默默跟自己说:冷静,冷静,要冷静!
他明明从来都是个遇事沉着足够冷静的人。
然而,等江湛放下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喂!你干什么?!”
驻立在他眼前的贺凯文正一手握着剃须刀,一手拉下裤腰,往下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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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分一下章试试,未完待续……
第 37 章
“你干什么!”疯了?
江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他是天职医生,手比脑子快,抓住刀柄利索地一把夺下来贺凯文手里的剃须刀,尽管动作迅敏,刀刃上也夹着一撮刚硬的毛发。
“想跟你一样,你就不用费事遮掩了。”贺凯文弯弯唇角,笑得很自然,好像在说是的一件很普通的事。
好像一个发型,江湛剪坏了刘海,他也愿意陪着他剪个一样不好看的发型。
然而,这根本不是刘海!
江湛把剃须刀丢在一旁,好像烫到了一样把手缩回来, “你先出去。”
他试图重新去穿上他脱下来的湿衣服。
转身挪着步子,大理石上落下一个个红色的脚印。
贺凯文低头看了眼地面上的血迹,身子一低,单臂在江湛膝下一搂,把人横抱起来,轻车熟路。
看见江湛咬牙切齿要开口的样子,贺凯文佯装责备口气,依然微微含笑, “江医生,别动了。你把我家踩的到处都是血印儿。”
说着话,他几步迈进卧室,把江湛放到了床上。
江湛看了眼干净奢华绣着淡蓝色海波的银色床铺,他也怕染脏了床盖,把脚微微擎着,想自己下床。
贺凯文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笑着揭穿, “刚刚在浴室把我的瓷器砸地哐哐带响,这会儿在意弄脏一个床垫了?”他没提那个水晶瓶颈的瓷器其实是昂贵收藏品。
他坐下来,抓住江湛细瘦的脚踝,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认真看了看。
“很多碎玻璃嵌在里面。我带你去医院,还是让我帮你处理?”
“都不用。”江湛不是小孩子,不会在这里做选择题,他拧着眉抽了抽脚,没抽回来。
“在这儿别动,我去拿药箱来。”贺凯文就算是笑脸,低磁声音带着魔力一般,不容置喙。
江湛看着贺凯文站起身才提了下一直半吊在股沟的裤子,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不是木头做的人,眼不瞎。
有些事儿,不用开口问,他也明白。
突然停电,所以他才跑了下来。
他浑身都是水汽,明显没擦过,连底裤都来不及穿;
可就算这么着急,他也套条裤子才下来,赤诚中却并没跟他赤身果体坦诚相见,足见他这次真的有心了。
看见剃须刀上的一簇毛发时,江湛整颗心都提起来,虽然嘴上在骂他疯狂,说完全不动容是假的。
他也会感动,悄悄的偷偷地……
这野小子的举止让他一次次惊骇不已,但的确就像他说的,现在江湛不会再羞涩地去捂着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了。
反正已经被他看见了,至于其他人——
江湛一瞬间惊讶,他怎么会这么想?!
原来自己最在意的就是怕被他发现……??
江湛的思绪还波涛汹涌完全没办法平静下来,贺凯文已经打开家用小药箱重新坐在床边。
“我这儿只有夹眉毛用的镊子,疼了告诉我,嗯?”
不是不痛,而是,他现在顾不上。
酒精消毒的时候,隐约察觉到脚底一阵阵刺痛,江湛咬了咬牙,脸上没什么表情。
贺凯文左手握住江湛的脚背,他的脚细瘦白皙,在他的手里显得格外修长。
他瞥了眼他的反应,才轻轻捏住脚掌,右手握着镊子在一颗颗取出来碎玻璃。
江湛躺在床上,视线里被一张低着头认真英俊的脸庞占满了。
他看着他。
他很好看。
他真的很好看,不笑时专注的样子比平时更深邃,脱了温柔稚气的神情才是他的本色。
可惜,性感的喉结下面,多了一道血印,是他刮的……
再多看一眼,好像就会乱了思绪。
江湛抬起手,按住太阳穴,遮住眉眼。
“有个碎片,嵌地挺深的,你忍忍?”
江湛没回应。
但镊子探进去的时候,他的脚还是不受控地轻微抖了抖。
贺凯文的手顿住,眯着眼睛看着他, “拍戏的时候,有一句台词是,亲一下就不疼了。”他声音即便很轻的时候,也富有磁性。
透过指缝,江湛看得见他期许的眼神。
但还是把头转过去。
他没看他。
他闭上眼睛想:不看他,就不用回应了。
突然,一股电流从脚趾尖儿蹿到腰上,腰间一阵酥麻,江湛手一撑坐了起来。
贺凯文的脸刚好离开他的脚趾。
江湛瞳孔震碎:他这是刚刚把唇贴在了他的脚趾尖上?
也许只是看错了?!
江湛不顾脚上还没处理完的扎伤,拿起纱布,缠胶带一样,快速捆了几圈,自己三下两下绑了个结实,用力一系,又渗出血来。
“……好歹你也是个医生。”贺凯文笑着重新拆开了纱布,帮他精心缠好。
“诶,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贺凯文放下他的脚,有些无措地定睛看着他, “什么做什么?”
江湛狠狠瞪着一双含情眼,冷着脸说出来的都是无情话,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贺凯文看着他, “我在追你,江湛。”
江湛冷笑一下, “你喜欢男的吗?”
贺凯文没有立即回答,认真听着,陷入思考,他没想过,不想草率。
“你不喜欢。”江湛替他回答了, “小直男,你上初一的时候,我就亲眼看见你替女孩子打架。”
小直男委屈巴巴, “你讲点儿理好不好!那个女孩子是你妹!”
江湛凶着脸追问, “那你是因为知道江栎是我妹才仗义出手?”
贺凯文感觉要被他绕进去, “所以,替受欺负的同学打架,就觉得我不喜欢男的?”
江湛开口灼灼逼人, “行。那你喜欢吗?你喜欢男的吗?你现在闭上眼睛,告诉我,你脑子里都是男的身上那玩意儿吗?”
“不是。”贺凯文坦然。
脑子里是他,一直都是他江湛!
“但我是个男的。你不喜欢男的。所以,别在把追我挂在嘴边……”
“江医生,你这是欺负我读书少,在套我?我在追你,一直在,挂不挂嘴边,都是这么想的。我不在乎你说这些。”
江湛很沉稳,他抬起眼睫,对上贺凯文, “但我在乎。”
贺凯文抬手捏住了江湛的下巴,拇指肚在他的下巴上滑了滑, “你在乎?你在乎什么?如果没有那张照片,你本来也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是的。
他说的没错。
如果没有那张照片提醒他,江湛的确沉醉过。
他的确有一刻,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甚至忘记了他是怎么被这个野小子按在这张床上,毫无章法的顶到麝的。
因为,在冷库里,晃着他的手,却听不见他的呼吸时,他怕了他后悔了——
那一刻,他连溢出眼眶的情愫都结成冰流不动!
他跟自己发誓,如果能让他活下来,他愿意抱着他,温暖他,陪伴他……
可是,照片爆发的那一刻,他才认识到,他的不在乎,可以毁了他,毁了这个野小子所有的前途,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能不在乎!
他在乎的不是上一张照片,而是下一张照片……
这个道理,贺凯文不懂,他该懂;
他快三十的人,不能跟他一样任性!
他不是刚二十出头的野小子,不能跟他一样,不能什么都不在乎。
江湛这个人,只要他决定把心藏起来,他的脸上就只有决绝而凄美的假笑。
“在乎啊,我在乎的是感受。”江湛嘴角一咧,脸上神情难测。
“什么?”贺凯文眼神一沉,没看懂突然笑起来的江湛。
“说实话,冷库里出来,想谢谢你,所以煮碗面,就是再陪你一晚,你也不用想多了。”
“我那儿被剃干净了。不过,也挺爽的。他比你会的多。”江湛其实听不清自己说的什么,他勉强绷着一张僵硬的笑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色精彩些,虽然他并不擅长。
“你撒谎。”贺凯文一直视线没移开过,他看得清楚,江湛红着的眼睛里,瞳仁在悄悄左右躲闪。
“我撒没撒慌,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他五官太正了,唯独一双桃花眸子,挤出来的笑容,也会妩媚妖艳, “你追我,呵——你了解我吗?别以为在我这儿开了荤,我就会惯着你。”江湛抬手试图扒拉开他的手。
可是按着他下巴的手,他用力了,他没扒拉开。
贺凯文从晚上见到他,明明什么都没问,他一直强压着心里一股火,一次次自己把火苗熄灭。
他为什么非要提醒他!
“是那个姓宴的?你之前不是跟他不对付吗?你不是扬言要赶他走吗?”这不是秘密,全科室都知道。
“是啊。可是,赶不走了。发现留着也不错。他会帮我……”
贺凯文把双唇贴上去试图堵住这张犀利的嘴;
然而,他送上去的是最柔软的唇,但换回来的,是江湛最锋利的齿。
松开唇齿,被他咬的满嘴是血。
贺凯文抬手擦了把唇上的血, “宴时宇,他会走的。”
不可能的。根本没人能赶走他。江湛意味深长地抿了下沾着血的薄唇, “我的工作,用不着你插手。”
“我的照片,你不是也插手了么。江医生,总得有个礼尚往来。”
江湛看着他,他要的不是礼尚往来,他要的是让他远远的,好好的。
不过,关于宴时宇,他很清楚没人能赶走他,因为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
“他不会走的。”江湛这次没骗他,他很笃定。
贺凯文似乎像是没办法,淡淡地笑了, “他不走,我不碰你。”
执拗的孩子气。
不过,这样也好。
江湛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也在心里笑了。
夜太深,天不好,他的脚又伤了,既然佯装不在乎,实在没必要硬撑着回去。
他真的没碰他,甚至把整间卧室都给了他。
江湛却依然很煎熬。
这张床上,每一个角落,都留着他们之前的影子,开荤的野小子生疏猛撞,每一个动作都曾让他几乎要咬碎牙床。
可是现在想起来,这些在他的身体里都有了记忆,江湛紧紧抓着被角,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熬过这一晚就好了……
这句话他一个人一直默默念到天快亮了才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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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没了姓宴的做借口,下次你该乖了。
“……这次别怪我。”
贺凯文看着还熟睡的江湛,指尖在他的嘴唇上方停了下。
正要挪开,看见他眼角边落着一颗长长的睫毛,轻轻蹭了蹭没碰掉。
他在舌尖上点了下,润湿了指肚帮他黏下来。
这时,江湛抬手挠了下眼角。
他揉着眼睛就看见床边坐着穿戴齐整的贺凯文。
“你说什么?”他睡得晚,刚醒。
“我说,饭好了。”贺凯文又露出了满面春风的笑容。
以后也许看不到了。
江湛多看了一眼,他笑得很好看。
好看到,江湛到了医院,都在回味着那抹灿烂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直到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江湛的笑容才突然僵住。
他拿着老主任塞给他的申请表,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宴时宇自己申请的?他下个月要去援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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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鞠躬
第 38 章
江湛实在是无法理解,那可是宴时宇。
大哥父亲的背景搬出来,两千万捐款拿出来,带着伪装跟他撕破脸死活要留下的宴时宇啊!
他和他师父一样满脑子问号,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援藏。
只不过,江湛不会像师父和院长那样隔三差五的去劝一波,他是真心巴不得他埋骨西藏再别回来。
一大早他又听见他的亲师父语重心长地告诉宴时宇, “小江他就是个刀子嘴,他刁难你,你告诉我,数据录入你别做了……”
当着他的面,师父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了。
然而,这都没有人能动摇得了宴时宇援藏的决心。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义无反顾……
江湛本来话就不多,正好悄悄看热闹。
这半个月他又恢复了严峻副主任的日常,一不回公寓,二不回消息,拒人千里。
医院之外,贺凯文的确守约,还真是像他说过的那样,宴时宇一天不走,他还真没再来找过江湛。
只不过,在医院里每天也能跟他碰上一两回。
确切说,是江湛顶着个医生顾问的名誉职位,利用职务之便,知道贺凯文什么时候会过来。
江湛调整好时间,总会有理由在那段时间看似不经意地路过。
不远不近看着包装起来的Kevin,绅士儒雅,从来都是闪闪发光的耀眼。
江湛在心里告诉自己,过完清明,剧组就从医院里撤了,以后反正也是看不到,全当养眼。
只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说是养眼,每次擦肩时,贺凯文跟他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打招呼,他却冷着一张脸,连视线都避开了。
他怕,他怕对上视线,自己会要更多,然而,他要不起。
31号,是宴时宇在渤医大的最后一天。
他拒绝了所有践行活动。
等科室人走空,他挪了下最近一直坐了半个月的椅子,转身看着江湛, “副主任,在等我?”
“确切说,等报告。”江湛握着本数独,说着话的时候,还随手添了个数字。
“我准备好了,现在能汇报吗?”
“噢。”江湛扣下书。
宴时宇从打印机回来,手里抱着一摞子材料,定睛看着江湛, “先说正事儿,还是先说私事儿?”
江湛没有任何表情, “工作时间,我只听正事儿。”
他站起身走过去洗了把手,没有习惯性地喷上酒精,只是把手擦干了。
宴时宇一直看着江湛的背影,注意到了他特意避开酒精,知道这是照顾他酒精过敏。
他弯起唇角笑了笑, “好,我准备资料。”
宴时宇把一份厚厚的资料放在江湛前面。
纸张还带着印刷机的温热和印墨的气味。
江湛开始随便翻了几页,他看得懂,很快,把四五十页两面印刷的报告一直翻到了最后。
本来只是为了折腾这个少爷一下,随口让他录入的三年分病案,变成了五年份心脏病相关2万4千份病案,而且不止渤医大,连着提携渤广四院的数据都有。
江湛微微蹙眉,难掩惊讶。
资料里,心脏病结合其他基础疾患的分析,病案数据录取合理,作图列表都手法得当,连数据展示都是S数据分析结合C成图精确又精美,实在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医科大的心外科室,每年是有SCI论文指标。
江湛肯定地点点头, “这些拿来,足够整理四五篇论文了。”
宴时宇平淡地笑着说, “副主任,这些数据是大家的,科室里挂论文顶给谁都可以,我不用挂名。”他不在意这些。
江湛又从宴时宇手里接过一本薄册子,这次翻了两页他拧紧了眉头,抬头又看了宴时宇一眼,这是份崭新的报告,最近心脏病患者病房拥挤,他置疑的事儿,被宴时宇精准地总结了出来。
江湛还是忍不住先快速翻完,咬了咬嘴唇, “构想可以,暂时数据不够,不足立论。”
“新型病毒性心肌炎是没法下定论。但这里的106个患者,都没有家族心脏病遗传史,以后要留意观察,对么?”宴时宇打断了他的话。
就事论事,如果眼前的宴时宇可以只是个医生,实在难得,作为纯粹的医生,他理解师父一遍遍的劝导,宴时宇是个洞察力极强而且敏感的奇才。
手里这本薄册子很珍贵,江湛清楚。
“上次的伪唐氏药被于厅严格封控起来了,你怎么弄到手的。”江湛一眼就看到了宴时宇关注的基因段跟冷库里带回来的伪唐氏基因段重叠,聊了几句,他直接问重点。
宴时宇关于数据的对答滴水不漏坦诚告诉江湛他动用了宴家的关系。
随即,他补充说, “封控起来不去研究是一种浪费,改变基因段能做的事太多。如果我们只是封锁,真正外面发展起来的那一天,我们只会措手不及。”
两百年前闭关锁国把洋炮埋在土里假装看不见大清才会灭亡。这个道理江湛怎么会不懂。
只是,这话从宴时宇嘴里说出来,很意外。
一般调离最后一天,早就做好交接,大家都是收拾下东西,跟领导打个招呼,拎包走人而已。
“你明天就去援藏了,怎么这么积极做这些?”江湛收好册子,问的平淡。
宴时宇推开键盘,把资料搁在一旁, “算正事儿说完了吗?因为我想做个好医生。”他的态度也很认真。
“好医生?”江湛不是在跟他面试过家家,难免一勾唇角, “说说看怎么叫好医生?好藏医?对了,那边听说以青稞,小麦为主粮。”
“好医生就是一个让你看得上,可以有一天跟你并肩而立的医生。”宴时宇一双丹凤眼里目光犀利炯然, “江湛,你是知道我小麦过敏,在关心我?”
江湛真后悔多问这么句废话,冷声收场, “你成为什么样的医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当医生就是家里给选的,无所谓好坏,混日子而已。现在,挺谢谢这份职业的。”
宴时宇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江湛,怎么会跟你无关?跟你紧密关联着呢。我喜欢你,纯粹的喜欢你,我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我才会决心当一个让你看的上的医生。”
他用用最直白的话,说着任性的霸气又突然的表白。
“一个喜欢你的好医生。”他重复着这几个字。
这是在跟他表白??江湛怀疑自己听错了!
此时科室里没有其他人,江湛还是左右看看,他无比后悔单独跟这个少爷多说这几句话, “工作时间,不谈私事,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宴时宇往前一步,朝着桌子上的座钟努了努嘴, “江湛,早就不是工作时间了。你没听见,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喜欢你,喜欢你所以才愿意离开你!”
这都什么逻辑?
疯了吗?
本来是想问问他为什么决定离开,但现在江湛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
“你闭嘴!”
江湛站起来地太猛,椅子一下子倒下去,宴时宇伸手扶椅子,胳膊蹭过他的腰侧,江湛连着后退了几步。
砰,后脑勺撞在了面向走廊的玻璃窗上。
宴时宇扶起来椅子,正要抬起来胳膊去摸他的头。
江湛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别碰我!”他大脑快速想了几个词,都不合适,干脆冷声直接告诉他, “我不会喜欢你。你最好正常点儿。”
“不会?”宴时宇眼尾一挑,笑得狡黠, “不会喜欢,和不喜欢,其实不太一样。江湛,我愿意告诉你,我活到现在,第一次想过正常日子。以前睡醒时,我甚至不知道旁边的人叫什么,我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上天开玩笑,是小孩子过家家,是扯淡……”
“够了!宴时宇,我对你以前或者现在的私人生活都没有半点儿兴趣。”
“我是个烂人,我承认,但遇到你,我真的动心了。”宴时宇上前一步,单手按在玻璃窗上,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能给你,我第一次明白‘动心’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如果你需要,我愿意动手把心挖给你。”
“你他妈是真疯!”江湛刚想抬手推开他,眼角余光瞥见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是宴时宇的司机黎叔,跟往常一样毕恭毕敬站着,没有一点儿声音。
最后一天了,他这么想着,还是咬牙忍了,之前打过他一巴掌,好几天才消肿,不能再当着那个老司机的面去扇他。
“江湛,别这么急着拒绝我。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吗?不会还惦记着那个演员吧?”宴时宇正对着窗外,弯起眼睛微微笑了下,一眨不眨地重新盯死了江湛。
喜欢的人……
惦记着他,就是喜欢吗?
他不知道。
时间太短,江湛不敢想下去,他只能暂时一刀切断。
被问到贺凯文,他心乱了,动摇着,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江湛,五一放假那部医生剧就杀青了。主角是个以你为原型的临床医,放在央视宣扬的怎么也是浩然正气的医魂吧,难道你希望男主角和故事原型的医生CP突然热度高过剧作本身?”宴时宇的语气咄咄逼人。
“如果上一张照片只是个警告,我想下一张照片背后那个人就会把你们推上浪尖了,不是吗?”宴时宇话锋一转, “当然,下一张照片如果出来了,我还是会帮你处理,反正在你这里讨回来就是了。”说着,他粉色舌尖探出头,意味深长地舔了下唇角。
宴时宇这两句话的确都是江湛担心的。
所以,他在照片之后一直躲着贺凯文。
他在试图推开他,虽然他做得不够决绝,不够漂亮。
宴时宇咧着嘴笑了下, “明天我就走了,今天还可以帮你一下。”
江湛冷冰冰的眼睛不屑落在他身上,回答的声音如同机械,没有任何起伏, “跟你无关,用不着。”
宴时宇微微侧过头,把嘴贴着他的耳畔,悄声说, “那个演员现在也在外面,江湛,我不在乎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他,如果你只是想让他走开,想跟他保持距离,那就站着别动。”
宴时宇说着话,往前迈了一步, “明天我就走了,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件事,不用谢。”
江湛对面玻璃窗上,的确看到了窗外多了个影子。
他并没有回头,双重玻璃,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贺凯文。
宴时宇没有禁锢他的行动,如果他想,甩开他走人,没有任何困难。
可是,他没动。
江湛一时心里全是纠结,还怔着的时候,他听见耳畔宴时宇一直在低语, “江湛,离开他,才是真正的为他好。”
此时的江湛仿佛徒手攀岩时突然坠落,大脑被强制放空,他握紧了双拳,却是依然一动不动。
他的耳垂儿被宴时宇的鼻尖触碰到了,微微气喘,滚热气息都在耳畔被无限扩大。
突然,身后咚咚两声轻轻的敲窗声,让江湛刹那间心脏都被提了起来,他的心跳在那一刻一定是停滞了。
他一时没敢回头,瞳孔瞬间放大,眼前几乎全黑了。
然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的宴时宇却是微红着脸,腼腆又含蓄地跟窗外的人笑了下。
不对!
宴时宇不可能跟贺凯文这个态度。
江湛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他猛一转身,看见了窗外双手插在胸前正跟他佯装吹胡子瞪眼的师父。
师父眼角堆满鱼尾纹,全是绷不住的笑意。
师父一直是希望他们和睦相处的那个人。
哪怕最后一天,他都不放弃地劝着要挽留宴时宇。
“不,师父——”他拉开门就追出去。
老主任转身冲着他慈祥地一笑, “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不用跟我说。”老主任倔强地不听他解释,大步流星走掉了。
宴时宇竟然在戏弄他……?!
江湛转过身,猩红的桃花眸子盯死了宴时宇。
“江湛,我刚刚也是没看清,真的,只顾着跟你表白,眼前只有你!人走近了敲下窗我才知道是老主任,真的。”宴时宇竟然还敢眯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江湛浑身都在颤抖,仿佛血液被煮沸了,腾腾地冒着热气。
身后脚步声又一次接近,行啊,既然师父您回来了,就请您看个清楚!
江湛一拳砸出去的瞬间,宴时宇没躲,但他的手腕被握住了。
好大好有力的一只手。
江湛看着这只漂亮的手……这次,回来的人不是老主任,正是他想躲又躲不开的贺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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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是唯一……1v1
鞠躬
第 39 章
“凯文,你怎么来了?”
江湛从来没这么叫过他,一时紧张,叫成了这两个字。
贺凯文握着江湛的手腕落了下来, “听说宴医生明天就去援藏了,祝您一路顺风。”
江湛听见这句话,也提醒了自己,这个人明天就走了。
他慢慢松开了拳头。
“江医生也是刚好下班吧,一起走吗?”贺凯文很绅士地邀请江湛。
“我其实,”江湛看着空无一人的科室,顿了下。
“Kevin老师,我有一份报告,临行前得跟江医生交接一下,恐怕需要些时间。”
宴时宇也很客气,商量的温柔口吻跟刚刚判若两人,他又转头看着江湛, “江医生,我们进去吧?”
报告已经交接结束,江湛没失忆。
再明显不过,宴时宇在挽留他。
江湛看看眼前两个人,离开或者留下,不再单纯。
跟贺凯文一起离开,他现在可以吗?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选择。
他不能武断。
宴时宇的话在提醒着他,电视剧杀青之后,如果再弄出张照片来,男主角和原型医生的CP被骂成狗屎,他还是会束手无策。
影艺圈,离他能掌控的生活太遥远了。
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不能不管不顾地走进贺凯文的生活里。
可是,他能解决吗。
而留下,反正就是一会儿。
不管宴时宇说什么。就算他再疯,第二天这个人就不在这儿了。
江湛单手踹进兜里,从容往科室走去, “进去说你的报告吧。”
“江医生,那我在外面等你。”贺凯文坚持着。
“Kevin老师,我跟江医生是师徒一场,江医生说晚上要给我践行。”宴时宇垂下眼帘,带着歉意地笑笑, “真的很抱歉,您也知道,明天我就离开,希望今晚占用江医生时间不会耽误Kevin老师的事儿吧。”
江湛看着不慌不忙像个翩翩公子一样满嘴胡扯的宴时宇,暗自咬了咬牙。
“江医生,您跟宴医生都是忙正事儿的人,践行的饭店需要我帮忙选订吗?”贺凯文在坚持。
“不麻烦Kevin老师了。我邀请了江医生去家里。”
“……”
既然决定留下,江湛并没去揭穿宴时宇的谎言,看着客客气气的两个人僵持着,江湛回头看了贺凯文一眼, “你先回去吧。我今晚跟宴医生吃饭。”
这么一想,师徒一场,工作上宴时宇这段日子尽心尽力无可挑剔,他还是应该把话说清楚。
江湛在这里下了决断,贺凯文礼貌地点点头后退一步,再说下去就是无理取闹的纠缠了。
宴时宇跟着江湛走进科室时,他转过头,嘴角一扬,冲着贺凯文得意一笑,一个拜拜的唇形。
贺凯文倒也是笑着抬起手,不过不是拜拜的手型,跟他比了个中指。
等脚步声远去,贺凯文的身影消失,宴时宇开口, “江湛,谢谢你愿意为我留下来。”
江湛恢复冷冰冰的口气, “我留下来,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多想。”他说的是实话,留下有师徒的情分在,但更多的也是为了暂时躲开贺凯文。
“江湛,你真的愿意跟我吃顿饭吗?”
江湛吁了口气,共事这么久,从来没跟他吃过一顿饭,最后这一次是他用人用的过分了。
他点点头, “只要你吃饭的时候不说疯话。”
宴时宇立即举起手起誓的样子, “我保证,吃饭的时候,我只讲这次关于心肌炎的发现。”
江湛试着找了两家店,最终还是因为宴时宇的严重过敏体质不得不去了宴时宇的别墅。
别墅外面看着亮堂温馨,客厅里的落地窗通透明亮,里外一览无余。外面对着庭院,不会有外人进来。
进到别墅里面,才知道司机黎叔在这儿不算什么特别,这里平时只住宴时宇一个人,管家保姆却熙熙攘攘七八个人。
尤其饮食上,连茶饮咖啡都有专人负责。
一顿饭,宴时宇把他这次调查到对心肌炎的所有想法都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江湛。
江湛现在完全明白师父为什么一次次替他挽留宴时宇了,他的确是个罕见的人才,而且思维大胆活跃,工作上跟他讨论不累。
江湛在他面前可以省去一些蹩脚的道理,问的直接, “所以,你觉得新型病毒心肌炎也是药物引起的?”
“对。”宴时宇点头, “跟之前的伪唐氏儿药一样,倚靠药物营造混乱,让心脏市场供给需求平衡。”
江湛颔首,他担心的也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后天性心脏衰竭,更容易让人有渴求心脏移植的求生欲。
“如今我们国家药物管理还是依附于患者本人,调查每个人都服过什么药,不是件容易事儿。”
“江湛,交给我吧。究竟什么药引起的,去了西藏,工作之余我会继续查下去。你别忘了,药理这块儿,本来就是我擅长的领域。”
江湛不是不放心,难免好奇, “你为什么积极揽这种事?”
宴时宇笑笑, “你不是不让我说嘛。主菜之后,还有一品甜点。”
他拿起餐巾布轻轻擦了把嘴,刚抬起手,黎叔已经换了身白色的厨师服饰站在了身后。
“这份巧克力蛋糕,就是黎叔在法博上的获奖作。”
黎叔不能说话,礼貌颔首之后,把甜点托盘放在了江湛面前。
江湛自然很跟得上那句“不让我说”是什么意思。
跟宴时宇如果能正常聊天,其实两个人之间能说的话题很多。
他真是后悔问了。
江湛看见眼前的黑色蛋糕精致打磨的仿佛一块天然的黑玛瑙,上面一行金粉小字,他顺口念了出来。
“你法语不错呢。是的,翻译过来叫黑色诱惑。尝尝看?”
同时,身后换了个人递上来了咖啡。
江湛不是第一次吃黎叔的甜品,品品精致奢华,甜而不腻,入口柔滑浓郁,口感总有惊喜。
江湛的赞许不是浮夸,对着黎叔他竖起了大拇指道谢。
宴时宇挥挥手,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冲着江湛笑笑, “你怎么从来都不用心夸夸我?”
“你如果要说别的,我就先告辞了。”江湛做客人足够礼貌,他没有把巧克力剩下,快速吃完连刀叉都干净整齐放好,才准备起身。
宴时宇眼睫眨了眨,不是刚才说事儿的那副锐利严谨的态度,换了张赖皮自如的脸, “我很守诺,吃饭的时候一个字没提吧,现在甜点都吃完了,也不能说?你不用现在喜欢我,但你要知道……”
江湛直接打断, “我不想知道。”
“哦?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援藏吗?”
江湛不绕弯子, “为什么?”
宴时宇薄薄嘴唇张合之后对着抿了下, “可我守诺呀,这个不能说的。”
“你他妈这么吊着说话,找打吗?”
宴时宇嬉笑着, “还真的是。你知道吗?我就是从你扇我那一巴掌开始喜欢上你的,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你心里明白我为什么扇你。”那张病床上的事儿,江湛一个字都不愿意再提。
“知道啊。”
“闭嘴!”
“但我就是喜欢啊。我就是那种抖M,你随便打。”
“宴时宇,你能不能要点儿脸!?”
宴时宇仰着下巴看着他, “要脸的话,就要不到你了。”
“你他妈……”
宴时宇连眼睛都笑弯了, “江湛,我连你劲劲儿的骂我的样子都喜欢的不行。”
如果不是在别人家里做客,江湛真想把桌子掀他脸上。
“江湛,离姓傅的远一点儿,哪个都不是好东西。我比他们都在乎你。”宴时宇双手相对,食指对点着, “今晚,我再送你个大礼。”
“宴时宇,够了!”江湛站起身推上椅子就要离开。
可是,突然按住椅子的手不敢松开了,他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巧克力蛋糕有问题!
“你卑鄙,你混蛋……”
半个钟头之后。
“你卑鄙,混蛋……”
江湛睁开眼睛第一句话还是这个,可是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没再说下去。
客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变得柔和素雅。
眼前的餐桌不见了。
他坐的椅子也换了。
椅子两旁没有扶手,靠背后仰,他的双手举在头顶,试着动了下,就知道不可能挣脱得掉。
江湛看了眼自己浑身只剩下件白衬衫,什么都明白了。
他反而冷静下来,也不再骂粗口,冲着正看着窗外落雨的背影冷笑一声, “宴时宇,你弄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就觉得我能喜欢上你?你脑子被灌肠吗?”
“我不姓傅。不会强迫你,就是让你睡了一觉,不算下三滥,做的事也跟他们那些畜生不一样。”宴时宇背对着他,声音坦然,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会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江湛在病床上不是没经历过他嘴里的“男人”,真是够了, “滚。”
宴时宇转过身的同时,客厅里的灯亮了一段,屋子里被淡粉色的暖色系灯光笼罩着,更添几分暧昧的色调。
江湛试图抬手挡住视线不去看他,动了动才想起来他的手腕还被固定着。
眼前的宴时宇换了身衣服。
一身奢华的黑色燕尾服,然而,不是套装,他空心套着一身燕尾服。
浑身只有这一层外皮。
丝滑亮黑断面翻领,不扣前襟,两条燕尾下摆垂落。
宴时宇身材偏瘦,身高跟江湛不像上下,劲瘦的腰身天生也是个衣服架子。
黑色燕尾服下面白皙的皮肤趁得如羊脂白玉,配上他细瘦的脖颈,尖俏的下巴,红唇单薄,一双微垂的丹凤眼,冰冷的好像娇艳绝美的吸血鬼。
江湛脚尖勉强触碰到地面,他试图后退,可是椅子根本挪不动丝毫。
“宴时宇,你是双——”江湛看见了,一时语塞,问不出口。
他是个医生,这种特殊的身体,他不是没见过。
但在这种场合,这种氛围下,他还是第一次。
江湛试图闭上眼睛,他不想看了。
“江湛,这是礼物,你可以收下。”宴时宇对自己这副身子,太自信了。
睡过他,却对他不痴迷的男人,这世上还没出生。
“我没兴趣,你走开。”江湛察觉到冰凉的燕尾蹭到了他的膝盖,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有没有兴趣,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宴时宇跨开腿坐在他的双膝上,冰凉细长的手指已经伸过来要触碰他。
江湛稳了稳呼吸,一边控制着身体不去回应,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我没用这种特殊的嗜好。”
他身子敏感,但并不是对什么都敏感。
任由身子下面被宴时宇技巧的在手里揉搓,这次江湛没有半点儿反应。
他也是在这一刻才清楚的认识到,从来都自诩男人,原来他对女人是真的没有反应。
“这么柔软,你是ED?”
宴时宇笑得邪性。
“事实面前不用废话了。”江湛这次一双桃花眸子也默默含笑,带着嘲讽,似乎游刃有余。
“你总算对我笑了,江湛,别说ED,你就算切了是个太监我都愿意一辈子守着你。”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每一句表白都白骨森然般骇人。
江湛看着宴时宇扇动的睫翼,不能想象,他是怎么跟前任相处的。
“不用这么看我,我把你这里看得清清楚楚,”宴时宇另一只手指在江湛心脏的位置, “你是我第一个表白的人。这副身子让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不过我也不需要。周围人嘴里的孤僻古怪,我听着跟夸我天赋异禀一个感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江湛无奈笑笑, “说话的时候,你的手能不搓摸我吗?”
“也是,你还真提醒我了。”宴时宇从江湛腿上站起来,岔开他的双腿,跪了下去。
“别!你别疯。”江湛这次急了。
他双脚踏在他双肩上,一用力就能把人踢出去。
可是,江湛额头冒出一层汗水,脚上一下子用不上力。
因为,那个疯子在用牙咬他,人为刀俎小江湛为鱼肉。
须臾
江湛没再挣扎,听见宴时宇深喉发出几声猫一样的喉咙底部的咕噜声,他知道快结束了。
他平视眼前的落地窗,试图尽量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然而,他注意到窗外有个黑色的影子,一步步走近越来越近。
虽然细雨后窗外的树尖上只有半轮月亮,但屋子里亮着。
江湛一下子浑身战栗,他看不清外面,但外面的人能看清屋里!
“你他妈起来,你给站起来!”江湛嘶哑着喘息着叫着他, “宴时宇,你等等,窗外,窗外怎么有人。”
宴时宇慢慢站了起来, “嗯,客人。”他抹了把嘴角,笑得邪性。
随即,头都不回,直接跨坐上来。
“是,凯文。”江湛的呼吸都凝滞了。
刚刚凝在眉峰的汗水,顺着眉尾淌下来。
“是啊。”宴时宇往前面挪了挪,跟江湛胸口相贴, “医院里,你不是也想做给他看吗。看见是老主任的时候,你还挺失望吧。”
“你先下去。”江湛太清楚了,这个时候,恼火暴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江湛也不骂人,他仰着下巴看着宴时宇, “你现在也知道,这种事,进不去,不是你坐上来就有用的。你坐上来,坐给谁看。”
宴时宇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上江湛躲不开的眉毛,舔了下他锋利剑眉上的汗水,嫣然一笑, “当然是坐给窗外人看啊。”
江湛闭上了眼睛,同时察觉到手腕上的束缚带被解开了。
“江湛,离开他!”宴时宇声音厉色,狭长眼线中一道寒光闪过, “如果你自己做不到,就坐着别动,我让他离开你。”
江湛双手狠狠抓住宴时宇的双臂,现在推开他好像推开一个抱枕,没人拦着他。
但同时,江湛跟窗外的贺凯文四目相对,他怔住了。
他不敢去猜,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是的什么,他在想什么。
一双瑞风眼直直地盯着他,眼底深如古潭,漆黑的眼瞳吸走了他所有的思绪。
宴时宇此时尖锐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他细长手指摸着江湛的喉结,在他耳畔低语, “默数到三,你看着,他还不走,再推开我。”
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不!
这不是他想要的。
江湛一秒钟都等不了!
他双手用力时却被宴时宇的拇指突然按住了颈动脉。
江湛疏忽了:宴时宇的手刚刚一直在摸他的喉结,他在等这一刻。
骗子——!
宴时宇根本没让他选。
“再坚持一下,他会走的。”宴时宇的声音冷漠到了陌生, “他能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我也能让他从你身边离开!”
江湛不管窗外的人能不能看得懂,他拼命张合着眼睛。
他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暗送秋波的事儿,他知道他不会这些。
但他并不知道,他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此时动了情,即便单靠着这一双眼睛不停地眨着,也足够勾人。
宴时宇垂眸看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敷上了他的眼睛, “别看了。他会走的。”
透过宴时宇指间的缝隙,江湛看到了,他真的转身离开了。
他真的走了……
江湛在这一刻突然卸了力,双手垂在两侧,眼中不再有任何光芒,他无助的追着窗外那个黑色的越来越远的背影……
别走。
他第一次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可是,还有什么用呢。
结束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
江湛闭上了眼睛,仿佛连再次抬起眼帘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就算宴时宇的拇指早已移开,他也依然觉得无法呼吸,好像脖颈被勒得越来越紧。
痛,却说不出是哪里在隐隐作痛……
嗙!
突然一声巨响之后——哗啦哗啦。
眼前的落地窗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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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整面落地窗被击碎之后,玻璃哗啦哗啦落了一地。
宴时宇此时也怔住了,松开了按在江湛脖颈上的手。
两个人眼前的贺凯文手里拎着灭火器和一把消防斧子,直接从院子里一步跨进来。
他眼神狠戾决然,透着一股凝重的拦我者亡的煞气。
一瞬从绝望到惊愕,来不及平静下来,江湛盯着他手里的斧子更多的是担心。
他一把推开了旁边的宴时宇,完全不顾自己现在是什么着装什么样子,抬手就要去夺贺凯文手里的斧子。
哐当一声,斧子落在地上,不用夺,已经被贺凯文随手甩开了。
他空出来的手一把搂在江湛的双腿上,屁股一撮,直接把人扛在了肩上。
就像八年前,那个雪夜,江湛问都不问就把他扛起来一样。
贺凯文弯下腰把灭火器轻放在宴时宇脚下,明明一句话没说,怔在原地的宴时宇却一个踉跄连着后退几步。
他并不是害怕一个灭火器,更不会害怕一个敢破窗私闯进来的贺凯文;
他的慌乱只是因为跟江湛对上了视线,他清楚地捕捉到了江湛在看见贺凯文闯进来的时候,眼睛里水汽氤氲地闪着光,那是惊讶也许更是惊喜,原来他并不是真想推开他……
宴时宇只是一身燕尾服杵在原地,怔怔看着两个人离开,头都没回,抬手拦住了黎叔带来的保镖。
他脑子没乱。
反而,足够清醒,他知道现在拦住他们,江湛恐怕再不会搭理他,欲擒故纵的玩法儿,他一个搞心理的不是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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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凯文一直一句话没说。
江湛不是个孩子,一个一米八的成年人被人扛在肩膀上自然不会舒服。
更何况,贺凯文的大手还按在他的大腿根儿上。
他安慰自己,他这么暂时按住只是为了维持平衡,于是,攥着拳头并没出声。
宴时宇的别墅周围本来就是私家地盘,到了夜里更不会有人过来。
车就停在院子外面,都没上锁。
贺凯文拉开副驾驶的门,把江湛放下来,随即脱下外套盖在了他的腿上,也不说话,拉过来安全带隔着衣服帮他扣上。
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副驾驶的车门关上了。
直到车子启动,平稳地开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贺凯文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江湛转过脸,看着四十码的车速,贺凯文却似乎在赛车道上飙车一样严肃专注的神情,他咬了咬嘴唇,打破沉默, “我跟他,没做。”
滋——一声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划破寂静夜空。
贺凯文把车停在了路边,此时的马路上前后无车。
路灯在两米之外,车里昏暗,看不到表情,江湛只能看见他突然双臂抱住方向盘把脸埋在了里面。
“你怎么了?”
默了几秒钟。
“你还在乎我的感受?”贺凯文没抬头,声音喑哑。
江湛看着他,看见他握紧方向盘的两只手压在胳膊肘下面,也许是太用力了,即便昏暗路灯下也看得出指骨都有些泛白。
江湛双手抓了抓盖在他腿上的黑色外套,棉质的外套还带着野小子的体温。
他把外套往上扯了扯,想拉到领口,然而,他下半身毫无遮拦,拽到一半他又掖了回去。
“我,”江湛本来不是说话吞吐的人,他重新坐直了身子, “我还有资格在乎你的感受吗?”
贺凯文突然把脸抬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是啊。
他说的这是什么。
江湛双手紧紧揪住盖在大腿边上的衣角,他在乎他的感受,可是他算什么人,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事……
在这个野小子眼里,他究竟算个什么人,连条遮体的裤子都没有,被他从另一个男人的家里拽出来。
江湛的脸在慢慢发烧,他是个要脸的人。
半晌,江湛也没再说话。
“送你回公寓吗?”
江湛想了想,他的公寓小区里人杂,现在跟贺凯文在一起,怕再被人蹲着抓拍,会害了他的前途。
他摇了摇头。
“那我送你去你哥那儿?”
江宅原来在他眼里是大哥家?
不过也是,江栎去外地上学了,外人看那的确是江浩家。
他现在这个光着腿的样子,被大哥看见该担心了。
江湛摇摇头, “随便把我放个酒店门口吧。”
贺凯文审视一样的目光打量着他,江湛能看懂他犀利的眼神,一个男人,浑身一件衬衫,身上没有证件,他现在的样子,怕是连入住都办不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开口求他把他带回家吗。
他做不到。
“把我放下吧。”
车没锁。
江湛闭上眼睛,正要打开安全带,手腕被握住了,松垮垮地握住了。
他的手很暖,江湛像是被暖化了,他没再按下去解开安全带的按钮。
他的手从手腕上滑下来,慢慢打开了江湛的手掌心,五指探索着插进指缝,直到他们十指相扣。
江湛的指尖都是冰冷的,微微颤抖这还没暖化过来,他没躲,他压根儿就不想躲开。
“我真的,没跟他做,不是你看见的样子。呵——你会相信我吗?”江湛苦笑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解释这些。
他只知道自己的解释听起来荒唐又可笑,简直是欲盖弥彰的愚蠢。
然而,他依然没有回应。
江湛都不敢相信自己这张嘴,还在继续说着话, “他只是坐在了我的腿上,我,我没有硬,这次我……”
贺凯文侧过身,车子里空间太小,他的动作不够快,却足够温柔,他慢慢地贴上了江湛的嘴唇。
对着双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没有缠绵很快就分开了。
贺凯文一向低磁的声音,比这轻轻一吻还要柔, “我想带你回家,可以吗?”
江湛闭上了眼睛,他控制不住颤抖的睫翼,他这次没再倔强,他点头了。
他想跟他回去。
真的很想很想。
不是现在才开始想。
在宴时宇那里,被宴时宇坐在双腿上的时候;
之后,宴时宇坐在他的双腿上,被贺凯文看见的时候;
他真的怕了。
再之后,
亲眼看见贺凯文转身离开时,他绝望了。
那一刻心如灰死的感觉太沉太重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下沉,无法呼吸,心痛到要被揉碎了一样,有一个声音发自心底,想求求他回来,他却喊不出来。
他瞧不起自己心底卑微的声音,可是没有办法,那一刻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让他回来。
他听见自己违背意志的软弱心声,那个声音在说, “凯文,别走,求求你别走。”
那一刻,他竟然在无助乞求……
还好,那一刻过去。
他的心又活了过来。
从地下车库出来的时候,贺凯文把外套的袖子系在江湛的腰上,还是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江湛怎么会不懂他的体贴,不是不能走,只是,空荡荡的衬衫下摆,让他迈不出步子。
等进了屋子,换上贺凯文递过来的家居服,他才总算恢复了几分平静。
这间公寓,这是他第三次走进来。
上一次,他是一个人睡在他的卧室里;
可是今晚,如果还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注定会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先洗的澡,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来回转换的画面,完全不知道在演什么。
过了几分钟,贺凯文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想喝点什么?”刚问完,他已经转身拿了个茶杯过来, “蒲公英茶吧,助眠的。”
江湛接过来茶杯,抿了一口,放下了。 “可以抽烟吗?”
“我这里没有烟。”贺凯文垂眸看着他。
江湛抬起眼睫,挺蛮横地口气问道, “我是说,这屋里,以后可以抽烟吗?”
贺凯文不至于这都听不懂,他剑眉星目带着诧异的神情,同时弯了起来, “以后,看你表现。今天恐怕你得先忍着。”俊朗的一张脸笑起来让人心里都暖。
“忍不了。我出去买盒烟回来。”江湛这个人就是有行动力,说着话已经在玄关穿鞋。
贺凯文一晚上忍着的一张冰封脸终于融了冰一样暖化了,他笑得灿烂, “行。拿着钥匙,自己回来。”
江湛手心里塞进来的是玄关盒子里没拴装饰链的一把备用钥匙。
实在突然!
他可真会。
只是一把金属小钥匙,此刻却好像有千斤重。
江湛把钥匙攥在手心里,握紧拳,他收下了。
买烟不是假话,他走进便利店,只是顺带多买了个银色包装的小纸盒揣进兜里。
回到公寓,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儿变换,红字显示到20楼的时候,心跳好像也快了20倍,他捏了下兜里的小盒子,手心里一把汗水。
整个一层两个住户,都是贺凯文的。
走到门口,他注意到猫眼里黑着。
这小子就站在门前,竟然不给他开门。
江湛掏出兜里的钥匙,拿在手上看了看,好像他拿着是的一个珍贵的古玩。
钥匙插进锁里,咔嚓,拧开门的声音也仿佛很新奇。
果然,贺凯文站在玄关,装作刚刚走过来似的,双手插在胸前,低头看着地上的皮拖, “你回来了。”
“阳台我收拾好了,放了个烟灰缸。”贺凯文转身走在前面,像是在带路。
大冷天的抽烟要到阳台。
不过也好,黑点儿的地方才能保持冷静。
江湛凡事藏在心里,绷着石雕一张脸跟在后面。
阳台上生着火炉,搭着毛毯,两个藤椅,格调优雅。
既不冷也不黑。
木头桌子上的临时烟灰缸是个银质烛台,江湛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很不客气地点上了烟。
整整一支烟猛烈地抽完,又点上了一支,江湛才开口,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追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快三十了,有过前任,他……”
贺凯文晃了晃杯中冰块,打断了他, “傅景阳也是我哥。你不想提他,不用在我这儿逞强。”
也是,这些话,他不提,他也知道。
“好。说宴时宇。被他备皮,是我自己太笨了。”想起他抡着斧子的一瞬,江湛决定必须把话说清楚。
贺凯文摇摇头, “你从来都不笨,只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他去援藏,我不会再跟他有个人瓜葛,但是工作上,我无法保证不跟他联系。”江湛知道自己这话听着像个渣男,但他决定说实话就不会有保留。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不是想睡我吗。以后我们就算炮友,我也应该把话说清楚。”
贺凯文抿了口酒,放下杯子, “第一,我不是想睡你,我是想追你。”这两个字差一个拼音,意思差不少。
“有区别吗?”江湛强硬着咧着嘴,可他的眼睛欺骗了他,他横不起来也拽不起来。
他就是这样的人,明明反问的语气却道出了他的心声,他其实很想知道:真的有区别吗。
然而这个野小子没理会他。
贺凯文继续说, “第二,我不知道你说的炮友是怎么回事儿,我没碰过别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江湛不太会承诺什么, “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炮友就是,如果以后你有了动心的女孩子,我会主动离开。”
贺凯文眼睛一眯,唇角一勾自然就痞, “你为什么总要提‘女孩子’,自己提上裤子不认人就算了,怎么总调唆我去嚯嚯女孩子。”
江湛一皱眉, “你他妈的不喜欢男的,不用跟我犟。”
“说不过,就骂人。”贺凯文从他手上夺过来烟灰过长的半截烟,按在烛台里,掐灭了。
“我就是这么说话,不爱听就滚。”
贺凯文莞尔一笑, “爱听。”
他凑近些杵着下巴眨着眼睛,委屈地看着江湛, “不然害怕被你赶出去。江湛,这是我家。刚拿上钥匙就忘了?”
江湛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但这些话,走在外面他想了很久,如果不一口气说完,他怕自己要绷不住了。
“爱听你就听着。我们只能是炮友。我有空就会过来,你爱做不做。”江湛嘴里的爱做不做故意说的轻飘飘的,好像他说的是做饭做菜,跟小媳妇发个小脾气,很爷们儿的一句“爱做不做”。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跳如鼓,如果不是刚刚一服烟镇住,根本平静不下来。
“江湛,你,”一直使劲儿把我往外推。
贺凯文含上冰块,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他定定地看着江湛, “所以,你想好了?不躲着我了?”
一听就是在套他话。
江湛一双桃花眸子里有光有些躲闪, “你不用多想。感激而已,没别的。只是,你别去我那儿。”江湛担心不安全,不想给贺凯文惹麻烦。
“行。”贺凯文笑笑,看见江湛已经开始避开跟他的对视,没去戳穿他。
还好。
他什么都没问。
江湛手心里全是汗,总算端着架子把话说清楚了。
他回到屋里,看了会儿手机,换上睡衣装作蛮不在乎地主动躺在了贺凯文的床上。
他借着手机屏幕上映着的影子,注意到贺凯文就站在身后看着他,他利索地关掉了旁边的床头灯,懒散一句, “想睡就早点儿过来。”
灯关了。
一切如他说料,果然,贺凯文躺在了他的身后,灼热的身体紧贴着他。
可是,过去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有动静。
依然清晰地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他没睡,江湛很清楚。
看了眼床头的夜光闹表,半个钟头过去了。
江湛背对着他,沉声问, “等什么呢?”
“等你说实话。”身后的声音森然。
江湛蹙眉不语。
身后野小子喝过酒的身体格外灼热,两只胳膊揽过来抱住他的时候,他几乎被烫到了。
“江湛,你突然态度变的这么大。不是因为你可怜我想睡你。”身后的声音很近。
“装成纯爷们儿,来可怜我给我开荤,我不领情。”脖颈后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低哑。
江湛硬撑着脸面冷哼一声。
“是你。江湛,是你想让我睡你吧,嗯?”贺凯文的声音本来就低磁好听,带着滚热气息时,格外透着满满的诱惑。
“你他妈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江湛低声骂了句。
“好啊。”贺凯文整个胸膛都贴了过来, “那试试看,到底是谁更想要。”谁更饥渴。
江湛不再说话。
因为从后面伸过来的两只手,正一颗颗解开他的睡衣扣子,动作很轻很慢,好像他的身子是奶油做的,碰到就要化掉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没碰到他。
贺凯文不像之前那样粗暴地掰过去他的脸,去吻他的唇。
他从后面轻轻嗅着他的发梢,从脖颈沿着脊柱,一点点儿下移,似乎生怕漏掉一段脊椎,精细地亲吻着他后背上每一段肌肤。
咬紧了下唇的江湛腰上一阵阵酥麻,他受不了,不应该把后背给他!
江湛猛一个战栗,翻过身,重新平躺下。
这时,他听见耳畔传来一阵沙哑的痞笑声, “你可以说实话,求我。”
他不敢睁开眼睛去看他。
他不求!
他开不了这个口。
贺凯文单臂撑着去蹭了蹭他的鼻尖,偏偏绕过这张倔强的嘴,沿着他漂亮的下颚线滑过喉结时,他轻轻地咬了一下这性感的喉结。
江湛长睫轻颤,双手在床单上各抓起了一个小揪揪。
平躺过来,睡衣被完全解开了扣子,好像拨开的海棠,胸膛袒露。
他的胸膛劲瘦,平时白皙如玉的肌肤,此刻像是被烫到了,白里透红,光滑的胸肌线条格外清晰。
贺凯文分明是在刁难,他探出舌尖,一下又一下的碰了碰江湛胸口的一点红晕。
江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张着嘴,合了合,没说话,慢慢睁开了眼睛。
贺凯文撑起半身,故意在他面前磨了磨洁白的贝齿,英俊的脸上此时挂着年轻顽劣的嬉笑, “我不碰你的嘴,你随时可以求我。”
江湛摇了摇头。
他清晰地听见贺凯文好听到在他颅骨里回荡的笑声。
他知道他为什么在笑。
他心脏的位置,左胸口处那颗红豆被他反复吸允着,此时已经膨胀起来。
单侧的胸口在慢慢肿胀中,一股难以启齿,好像被蜂虫蛰了一般刺激,微微刺痛伴着搔痒,让江湛已经有了反应。
看见江湛双腿拼命并拢,手也一点点往下伸过去。
贺凯文这才松开口。
他贴着枕头说, “江湛,我很小气的,你要是敢偷偷弄湿我的裤子,我就再不借给你了。”
“别……”
“别什么?说给我听听。”他笑问, “求我吗?”
他才是刚开荤那个野小子,怎么会平静的游刃有余。
这不公平。
江湛的手还没探下去,就被贺凯文抓住了双手手腕一并按在了头顶。
他睁开眼睛,眼底猩红,扑朔迷离中,一直追随着贺凯文的眼睛, “我不求。不求这样的你,你犯规。”
噗——贺凯文笑了。
他笑得狡黠,瑞凤眼弯成了新月芽, “这就犯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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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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