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破案
看到秦元禹的批阅, 齐况愣了一瞬,这就是李成当时正在调查的案件吗?
上面写着, 当时的李成正在负责追击一个流窜多地的邪/恶/教/派,其实负责追击的捕快并不只有李成一个,不过教派本身不大,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但他们的成员在隐藏身份这方面的能力都很不错,因此避开了不少捕快。
最后,是李成将剩余的成员全部追击到的。
内容不多, 齐况很快便看完了,他合上奏折, 开始思索,若想阅读到调查案件的全部过程,他需要去刑部查看他们的案宗。
但这并不容易。
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收到刑部官员的阻拦。
毕竟,一起十一年前的邪/教调查案突然被重启案宗,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在怀疑他们的办案能力。
所以齐况很快便排除了这个想法, 而且,他应该也不需要阅读卷宗。
他真正想调查的是柳如茵和李成的关系。
李成本在调查邪/教成员, 为何突然找到了柳如茵?
齐况心中一动,除非,柳如茵正是那个教派的一员。
最不济, 也跟那个教派关系密切。
而且, 为什么只有李成追击到了剩下的成员?刑部办案经验丰富的捕快那么多,为何只有李成一人能够抓住他们?
这些问题都汇集在一个人身上——柳如茵。
齐况猛地站起身来, 朝门外走去,他想他找到接下来的线索了!
……
看完齐况递过来的奏折, 又看了眼最后消息来源处自己的名字,施永明微勾起唇角,抬头看向眼前的齐况,轻声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去刑部。”
屈指在奏折上敲了敲,施永明继续问道:“调阅案宗吗?”
齐况摇摇头,“不需要,施大人讲得已经非常清楚了,我只是想去看看被关押在刑部大狱里的那个教派的其他成员们。”
施永明动作一顿,将奏折推了推,“我批准了。”
“把这个奏折交给卢经武,他会带你去的。”
齐况上前几步,接过奏折,应了一声,“是。”
卢经武,刑部侍郎,四品的官居然亲自带他去找那些成员?
心中的疑惑刚刚升起,很快地,齐况自己便将它压了下去,他对这些背后的博弈和算计不感兴趣,既然陛下没有告诉他,那便是不需要他知道。
……
看着牢狱中的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齐况微微皱眉,侧身看向旁边的卢经武,轻声询问道:“只剩他一个了吗?”
卢经武点点头,显然也有些尴尬,“没错,虽然那个教派不大,但是里面的人各个作恶多端,被抓到之后就陆陆续续被处决了。剩的这个还是因为参与不多,所以被留到了现在。”
说着,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连忙道:“不如我去申请阅读案宗吧?”
齐况摇摇头,“不用了,麻烦卢侍郎了,能不能先让我和他聊一聊?”
卢经武顿了顿,点头,“好。”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齐况和牢狱里仍低着头不发一言的男人。
“钱山,对吗?”
男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哑着嗓子开口道:“大人还是叫我钱三吧。”
“是到我处决的时间了吗?”
齐况还没有回答,男人便长长地叹了口气,缓慢地动了动手脚,就要站起身,“也该到时间了,毕竟我害了那么多人……”
“不,钱三,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钱三动作一顿,又瘫回了原地,低着头,继续沉默。
齐况神情一动,“……你很想被处决?”
钱三又是一阵沉默,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哑声开口道:“不想死,但知道自己该死。”
齐况刚想继续发问,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对方的名字,“……为什么叫自己钱三,而不是钱山?”
齐况清楚地看到男人手掌蜷缩了一下,看来,这是关键。
他看向对方,期待着接下来的答案。
“……因为我不配。”男人终于还是开了口,然后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二十五年前,我捡了一个女孩,我捡到她的时候,她满身是血。她说她是从亲人们的尸体中爬出来的,她说她没有亲人了,她说以后我就是她的亲人。”
他扯了扯嘴角,从喉咙里挤出一抹笑声,“这个名字就是她给我取的,她说我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我庇护了她,就像大山一样。”
“所以,她给我取名字,山。”
一个名字涌到齐况嘴边,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那为什么说自己不配?”
钱三又是一阵沉默,声音越发沙哑,“因为,因为是我把她带到了地狱里。”
他突然变得情绪激动起来,看起来还颇有些癫狂,他看向齐况,“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会那些隐蔽之法吗?”
“就是从如茵身上学到的!”
“这是如茵的天赋,她天生存在感极低,而且濒死后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死状态,所以,所以……那群畜生为了学会这些,一遍又一遍地让如茵陷入假死!”
“我救不了她!我甚至也学会了从她身上学到的东西!”
“我是罪人,我该死……”
男人一阵哭喊,又是一阵唾骂,然后便是一阵自责愧疚。
再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后,齐况站直身体,俯视着对方,轻声说道:“嗯,确实该死。”
说完,齐况便转身离开了,原来是假死脱身。
这样想着,齐况心中竟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他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一个性格极度坚韧的女子怎么可能轻易自杀?
不过,从亲人们的尸体中爬出来?是满门被灭了吗?而李成又为何会愧疚呢?
思考片刻,齐况神情一顿,李成认得她,而且应该很早便认得,李成能够抓到那些成员的背后应该也有柳如茵的帮助。
毕竟是从柳如茵身上学来的隐蔽之法,自然瞒不过柳如茵自己。
这样想着,迎着卢经武的视线,齐况对着他微微一笑,他想他知道柳如茵在哪了。
困扰他十一年的案件,终于结束了。
……
那日的聚会后,秦元禹自己便有意减少了待在兵马司的时间,一是不想参与进军营的派系斗争里,二来待在兵马司这么久,他也学到了不少知识,再待下去,估计也没什么必要了。
三哥那边捷报频频传来,等三哥回来,就让他把百户的职位撤掉吧。
早早下班回来的秦元禹,看到公案上再度冒出来的奏折,脸色一黑,又要开始加班了。
他现在面板上已经有三十多点数了,但就是没有时间去学那些法术。他应该是修仙历史上第一个筑基前期却还是只会一个灵鹤传音术的修仙者吧。
踱步走到公案前,秦元禹将奏折打开,果然是裴少贤的,这些估计都是他递上来的奏折。
秦元禹一一阅读后,认命地开始批阅,只是,看着剩下的最后一本,将其打开,却发现,是齐况递上来的。
秦元禹心中疑惑,但还是开始阅读起来。末了,他合上奏折,满门被灭?
而且据齐况推测,估计还是李成也是如此……
他两均为一场灭门惨案的幸存者,只是比起柳如茵,李成算是幸运些,家族被灭时应该并不在家中,而柳如茵则因为天赋,陷入假死状态,所以幸存下来。
后来,为了调查满门被灭一案的李成进入刑部,成为一名捕快,想要调查到真正的凶手,而柳如茵则被钱三捡到,然后带到邪/教中,受尽折磨。
十一年前,负责调查邪/教成员的李成顺藤摸瓜,找到了柳如茵。自此,少年玩伴,历经磨难后,终于再次相遇。
只是,一个成了追捕邪/教的捕快,一个却在邪/教内受尽磨难,成了邪/教的一员。
不知道那日碰面时,他们聊了什么,或是相顾无言,又或是秉烛夜谈,总之……秦元禹叹了口气,命运弄人。
之后,柳如茵假死脱身,跟在李成身边,一起寻找当初的凶手。
一明一暗,犹如一体。
放下奏折,秦元禹又想起了那日聚会上李成眼中的恨意,而且齐况自己也推论,李成和柳如茵的仇人应该是军营之人。
所以,是吴畅吗?
可军营之人又为何会做出灭人满门的事情?
……
翌日。
早早结束工作的秦元禹刚要回家,抬头却见一个百户站在门口,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应该是在聚会中见过。
见秦元禹注意到他,那人上前几步,说道:“张百户。”
秦元禹动作微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孙百户来找我,是想问那天的事情吗?”
孙平愣了一下,将秦元禹扯到无人的地方后才笑着说道:“张百户真是快人快语。”
他点点头,有些忐忑地询问道:“那日……千户没有生我们的气吧?”
“我们当日真是喝醉了,口无遮拦……”
秦元禹笑了笑,“那倒没有。不过,我也很好奇,千户和那位指挥使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啊?”
孙平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解释了一番。
听着倒是和李成的解释大差不差,看来,李成控制不住情绪时都会拿同个理由搪塞他们。
只是,说完后,孙平顿了顿,又犹豫着开口道:“不过,我觉得应该不只是因为这个。”
秦元禹顿时又来了兴趣,“怎么说?”
孙平抬头看了眼秦元禹,直接开口道:“军中现在分为两派,一派是像吴畅吴指挥使这种出身江湖,然后被大乾招安之辈,没有受过正经的培训,但是个人武术颇为高强,在军中也占了一定地位。而且,他们很多人都是前几十年便被招进来了,根基颇深,在过去为大乾征战数年,名望和权势皆是不低。”
“另一派便是像李成李千户这种,身家清白,受过官家教育,身上也没有那些草寇的脾气秉性,这种人在几十年前并不算多,但是,近些年,随着大乾日渐安稳,这样的人越发多了,这一派系也逐渐占据了话语权。”
听到开头时,秦元禹便心生不妙,但也不好再开口打断,这种事情要么在对方开口前便拒绝倾听,要么干脆就听个清楚。
秦元禹也只好继续听下去,“……其实,李成李千户的逆反,我们都有所猜测。前十几年正是吴指挥使所在派系炙手可热之际,我们这些人都得在他们手下讨生活,所以,那时也没有什么派系之分。”
“其实,以李千户的功劳,他能坐到更高的位置,只是,吴指挥使不让。吴指挥使一直压着李千户的晋升,只为了让他彻底加入他的派系,然后接手他自己的位置。”
孙平叹了口气,“其实吴指挥使也不是故意使坏,他只是强硬且独断地认为,他给的才是最好的。”
“但是,他没有问过李千户自己的意愿,这大概也是他两如今隔阂的原因之一吧。”
“……所以,你们是哪一派系的人呢?”
闻言,孙平一愣,四下看了看,随后低声道:“我们自然是李千户这一派系的人。”
“那当日为何要帮着吴畅说话?”
孙平看了秦元禹一眼,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大胆了?
看来背景果真不小,他们还真是找对人了。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道:“大乾最近出兵北笙的事情,张百户知道吧。吴指挥使所在的派系根基颇深,大都是些颇有经验的老兵,如今又正值战争……”
秦元禹瞬间意会,“他们又重新占据上风了?”
孙平面露苦涩,“其实,他们一直都是占据上风的,不过最近他们有些青黄不接,所以安分了一段时间。”
“说实在的,这两个派系其实也没有必要搞得泾渭分明,大家都是大乾的士兵,所以,所以那日……”
他没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是我们多嘴了。”
秦元禹拍拍孙平的肩膀,他们这些人也不想站队,只是有家有业的,实在不敢得罪那些上官。
“对了,那今日为何要来找我?”
孙平沉默了一瞬,“两日后,李千户要单独邀约吴指挥使。”
秦元禹神色一顿,蓦地想起了那灭门之案,“……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吴指挥使透露的。”孙平神情越发苦涩,“吴指挥使真的很看好李千户,对李千户也很好。前几年的时候,他们的关系非常不错,李千户对吴指挥使也很是感激,所以我们那日也是想着,能不能帮他们缓和一下关系……”
“所以,这次邀约,吴指挥使颇为欣喜,甚至还暗中透露给我们。”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
孙平叹了口气,“我们怕李千户做什么傻事。”
秦元禹眉梢微挑,“为什么这么说?”
孙平摇摇头,“张百户来得晚,不太了解李千户,可我们这些人跟在李千户手下数年,太了解李千户的性格了。”
“他很固执,认定一件事就不会再改变。”
“那一日,我们也是想最后尝试,能不能帮他们缓和一下,可是,李千户的反应,你也看到了。”
“所以,两日后的邀约,在吴指挥使眼里,是两人关系的破冰。可在我们看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元禹心中微动,“所以,你们想让我去阻拦这件事?”
孙平摇摇头,“算不上阻拦,只是想请张百户你劝劝李千户,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
“当然我们也曾想过自己出面,可是李千户现在应该不会想见我们。”
“张百户,你要劝劝李千户。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纵使真有什么仇怨,也绝不能做出触碰大乾底线的事情。”
看着孙平坚定的目光,秦元禹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沉默片刻后,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孙平俯身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张百户了。”
望着孙平离去的背影,秦元禹心中感叹,虽说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也的确是在为李成着想。
不要触碰底线……自然是,不要让李成出手谋害吴畅。无论是何种缘由,出手谋害大乾将领,在大乾,都是死罪。
可若真是他和齐况猜测的那样,吴畅和李成两人之间必然是不死不休。
秦元禹叹了口气,他得过去看看。
如果真是吴畅灭了李成和柳如茵两家满门,他会为他们讨个公道。毕竟,李成这人的确不错,这两人的命运也着实是坎坷。
不过,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去。他才刚刚开元境,若是他们真打起来,他也拦不住啊。
第32章 卧底
“你儿子可要对你另一个儿子下手了?”
乾皇动作一顿, 抬头看向眼前的老人,“……不去陪你徒弟, 天天关注我儿子做什么?”
墨老脸一黑,是他想关注的吗?不是你让我来看的吗?
当然,他知道,跟对方争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他又骂不过对方,于是继续道:“怎么?你就这么看着?”
“你那个小七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啊……”墨老轻嗤一声,“而且, 步子迈得这么大,刚刚在朝政上站稳脚跟, 有了跟其他兄弟姐妹角逐的资格,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对其他人动手了。”
乾皇脸色微沉,“若是你只能看到这些,那也不需要再观察了。”
墨老没接话,他倒也不是真的对那个小七不满,只是想多刺乾皇几句罢了。
当然, 要说不满,也的确有一些, 毕竟把他徒弟叫了过来,却只把他徒弟晾在偏殿,只给他徒弟一堆木头玩。
他话语一转, “所以, 后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其他人我不认得, 但吴畅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蠢是蠢了点, 但的确有点实力,虽然我看不上眼,但比起你刚刚开元境的小七……”
墨老继续道:“说真的,我不觉得他最先对兵权下手是个好主意,尤其是在你三儿子还在出兵北笙的时候。”
乾皇依旧是面无表情,摇摇头,“不,我相信小七,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瞥了墨老一眼,“你也不许擅自插手。”
就算只有小七一人,风卫也能护住他。只是不知道这次,小七是想做什么……
……
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很久,里面才传出一个有些疑惑的声音,“是谁?”
秦元禹轻咳一声,说道:“是我。老师现在有空吗?”
片刻后,墨青梧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的秦元禹,有些疑惑地说道:“有什么事吗?”
秦元禹指了指房间里面,“我们能进去聊吗?”
进入房间后,秦元禹直接道:“老师后天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
见墨青梧面露迟疑,秦元禹连忙道:“不需要老师你说话的,而且宴会参加的人也不多,只是对我来说,会有一点危险,所以想拜托老师……”
秦元禹还没有说完,墨青梧便直接点头,“好。”
秦元禹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也不需要老师你真的出手,只是如果他们两人打起来,需要老师出手简单拦一下。”
“嗯,只要不让他们攻击到我就好。”
毕竟墨青梧看着年岁不大,就算天赋颇高,估计也打不过李成他们。
墨青梧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去的。而且这段时间我用了你那么多木料,你都不介意,还分给我这么大的住处,让我可以肆意地尝试自己的想法……”
说着说着,墨青梧竟是一脸感动。
秦元禹沉默了一瞬,点头,“老师你喜欢就好。这样,明日我再叫他们多送些木料来,等事情结束后,我再多给老师你些银两,就当作老师您的出手费。”
闻言,墨青梧眼睛更加亮了,只是听到后面,他摇摇头,“不用,我不需要银两,也不用出手费。”
秦元禹有些惊讶,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我爹给老师您的教学费用是什么呢?”
墨青梧嘴巴张张合合,默了半晌,才有些疑惑地说道:“还有教学费用?”
秦元禹:……?
看着墨青梧眼底那清晰可见的天真与迷惑,秦元禹竟感觉良心一痛,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墨青梧便问道:“那你有收到我的交友费用吗?”
秦元禹也懵了,“什么是交友费用?”
见状,墨青梧点点头,语气颇为平静地说道:“看来,我被我师父坑了,你也被你爹坑了。”
交换完两边的信息,墨青梧和秦元禹坐在一起,双方都是一脸习以为常,显然都已经习惯双方长辈的秉性了。
秦元禹有些感慨,“这段时间我还一直有些内疚,兵马司和朝廷上的事情太多,我都没有时间可以跟着老师您学剑术,只能让您一个人待在偏殿,为了弥补,也只能多给您找些木料……”
墨青梧摇摇头,也有些感慨,“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再称呼您了。”
“我觉得你很好,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有点不安,你这个朋友太好了,不仅给我充足的空间和时间来做木工,还贴心地给我找来那么多木料,我却没能教你什么东西……”
说着,墨青梧一脸犹疑地看向秦元禹,“嗯,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秦元禹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当然。”
又聊了一段时间,将误会说清楚的两人颇有些意犹未尽,只是,看了眼时间,秦元禹还是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对了,老师……”
墨青梧打断道:“别再叫我老师了,叫我青梧吧。”
秦元禹点点头,“好,青梧,后日我还需要带一个朋友去,当然,你不想说话的话就不说,我还提前和他说明情况。”
墨青梧嗯了一声,反问道:“后日的事情很重要?”
“还挺重要的……”
没等秦元禹说完,墨青梧便说道:“那我叫我师父一起来。”
秦元禹愣了一下,“倒也不至于……对了,你师父什么境界了?”
“入圣期。”
秦元禹:?!
他连忙摇头,表示拒绝,“不了不了,我明白青梧你的好意……”
但是,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入圣期的大佬来吧!
可墨青梧却很坚决,“不行,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我却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而且现在我还没有师父那么厉害,万一没能帮助你呢?”
秦元禹:那也不至于需要入圣期啊!
虽然秦元禹再三拒绝,但墨青梧却是颇为坚定,自顾自地将秦元禹推拒回去,并直接道:“好了,你不用再说了,这些天你帮了我这么多,而且我们是朋友,当然要互相帮助,况且我师父他又闲着没事做……”
说完,墨青梧一把将秦元禹推到门外,反手就关上了门,末了,还隔着门叮嘱道:“就这样说定了,后日你直接来找我就行。”
被直接关到门外的秦元禹:?
我刚刚明明都要接受了啊……
不过,有了入圣期在,后日的事情稳了!
刚刚回来,正好听完全程的墨老:?!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不过,虽然心中腹诽,但是看了眼秦元禹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因为能够帮助到朋友而颇有些激动的墨青梧,墨老最终还是咽回了嘴边的话。
算了,就当是去看看那小子到底想做什么吧。
……
“殿下。”
秦元武回过神来,“钟武那边又有信来了?”
亲卫点点头,递上信件。
接过信件,看完上面大部分内容后,秦元武点点头,夸赞道:“小七在百户的位置上做得很不错嘛。”
目光继续下移,落到信件后面,看到秦元禹的那些抱怨,秦元武忍不住笑了两声,这么点工作便嫌累了,这还不到他手下那些兵里一半的训练量。
算了,这段时间也够小七他学到些知识了。
过犹不及。
收起信件,他对着一旁的亲卫吩咐道:“你去回信给张钟武,就说再过几天就给小七免职吧,之后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亲卫点点头,刚要退下,下一秒,又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进来,“殿下,北笙国国王求见。”
秦元武点点头,片刻后,一身王服的北桥走了进来,开口道:“三殿下,我的手下找到了玉罗教的总部。”
闻言,秦元武站起身来,颇有些激动,终于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北桥有些犹豫,“三殿下,那些叛国贼……”
秦元武摆摆手,“我先去点兵,那些人可以交由你们处理,但是,他们必须死。而且在死之前,得由我的兵先拷问一番,确认再没有隐藏的信息之后,才能交给你们处死。”
北桥点点头,“这就够了,多谢三殿下。”
秦元武应了声,直接走出了营帐,这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片刻后,将士们整装结束,直捣玉罗教总部。
部队推进地非常顺利,那些玉罗教教众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只是,在成功攻下总部后,将那些俘虏们全都看过一遍后,北桥神色一凝,看向一旁的秦元武,慌忙开口道:“三殿下,这里的确是玉罗教的全部教众,但是,但是我父王和王姐不在这里……”
闻言,秦元武也是神情肃然,刚想出声询问,听到这话的俘虏们却顿时炸开了锅,对着一旁的北桥怒目而视,破口大骂道:“少主,你居然背叛了我们?!”
“你这么做对得起教主和圣女的栽培吗?!”
看着那群一脸愤然的俘虏,秦元武眉头微皱,而北桥却反而比那些俘虏还要生气。
“闭嘴!他们不是什么教主和圣女,他们原先是北笙国的国王和王女!你们也不是什么玉罗教的教众,你们还记得自己是北笙国的子民吗?!”
“而我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少主,我是北笙国的三王子,如今的北笙国国王!”
“玉罗教绝北笙之根基,想要以国教之名,行窃国之举,我只是要将这样的窃国贼子赶出北笙!”
“谈何背叛?”
那些俘虏们一怔,在北桥的威势下,竟一时讷讷不敢发言。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秦元武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少年王君面容青涩,情绪也有些过分激动,可一言一行间,却已有了未来严君的风范。
明明年岁尚小,却比其他人更懂得国位不可窃,正统不可移的道理。虽然代价是成为大乾的附庸,但只要将玉罗教赶出北笙,更有了大乾的扶持,北笙又怎会不复兴?
有趣,是个好苗子。
……
临时搭起的营帐内,秦元武刚要休息,北桥便直接走了进来,开门见山道:“三殿下,我来是想问问您打算如何找到我爹他们?”
秦元武顿了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看向北桥,开口问道:“王君有什么想法吗?”
北桥愣了一下,显然还没有适应王君这个称呼,他犹豫片刻,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没了玉罗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秦元武不置可否,只是话锋一转,“王君既已即位,现在该自称寡人才是。”
北桥有些懵,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三殿下,承蒙您的厚爱,但我已经做好决定,此生要一直追随七殿下了。”
对方如此果断的回复,倒也让秦元武愣了一下,他只是见到一个好苗子,下意识提点几句,当然,要说完全没有招揽的心,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动作一顿,故意板起脸,“怎么?是觉得我不如小七吗?”
他本以为对方会说些圆场的话,或者是坦诚地夸赞他一顿,然后话语一转,再向小七表明忠心。
毕竟,对于自己的天赋和实力,秦元武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北桥确实坦诚夸赞了,只是坦诚夸赞的对象却不是他。
“确实,三殿下你虽然也很优秀,但的确不如七殿下。”
秦元武:?
见秦元武似乎被他说得有些无语,北桥连忙道:“我们还是来聊聊怎么找到我爹和我姐吧?”
三殿下在带兵打仗这方面确实天赋不错,但就是有点小心眼。
哎,这一点也不如七殿下。
……
某处庭院里。
“父王,大乾这边已经发现了罗玉散的事情了,北笙那边,最近我也联系不到了,估计是出事了,我们……”一个身着劲装,皮肤偏黑的女人有些担忧地说道。
站在她对面的老者摇摇头,“不打紧,到现在,北笙那边本就没多少油水了,青黄不接的,有武者天赋的人都没有几个。”
“我们完全可以在大乾这边重新开始。”
“就算京城这边严查,我们还可以去那些偏远些的州县,拉拢上层,笼络中层,再控制下层……”
“这不就是另一个北笙吗?”
“况且大乾人人都有武道之基,做得小心些,再上供些利益,到时候肯定比在北笙那边过得更好。”
闻言,女人脸上露出一抹犹豫,“那小桥呢?”
老人冷哼一声,“北琴,你还看不明白吗?大乾那边能这么快发现罗玉散的事情,背后肯定有那混账在帮忙!”
他拍拍对方的手,安抚道:“那混帐胸无大志,天赋不如你也就算了,眼光还那么浅显,一个北笙算什么?有了上宗的支持……”他轻哼一声,话头一转,“小琴,你可不要因为这点感情就耽误了自己啊,他都没有把你当姐姐看,说背叛就背叛了,你也不能再心软了。”
看着老人冷酷的面庞,北琴沉默半晌,点点头,“父王,我晓得了。”
他们该有更好的未来。
就像父王说的,一个北笙算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阻碍他们追求更强境界的束缚。
见北琴重新坚定下来,老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叮嘱道:“一会这里要开一场宴会,上宗派来大乾的人都会过来。”
“一是为了和我们见一面,好配合接下来我们在大乾的行动,二是发起这个宴会的吴畅一直对一个千户非常青睐,想把他拉到咱们这边,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北琴点点头,刚要应声,却看到已经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进了庭院,轻声道:“父王,我们现在要出面吗?”
老人摇摇头,看着那些人挨个落座后,点点头,“不急,等人都到齐了再说。”
“吴畅还没有露面呢……”
观察半晌,看着那些人各个神情严肃,装备齐全,北琴突然开口道:“这是个鸿门宴啊。”
“看来,那人一直拒绝的确惹得吴畅不喜了,也不知道是谁会享受到这一番宴席。”
老人轻嗤一声,“是谁都无所谓,总之,不是我们。”
说着,见吴畅露面,他也带着北琴走了出去,对着吴畅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他们的位置上。
过程中,他还注意到了几个颇有些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都在大乾的要职上。
居然连他们也是上宗派来的卧底吗?
想到这,心惊的同时,老人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了,一个北笙算什么?有了上宗的支持,他会有更好的未来。
……
“张百户。”
看着不远不近地缀在自己身后的秦元禹,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李成颇有些无奈,往后面走了几步,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插手。”
秦元禹拍拍李成的肩膀,笑着说道:“李千户,那可不一定哦。”
见李成一脸无奈,秦元禹推了推他,说道:“李千户,走吧,今日的聚会我是去定了,你又拦不住我,况且,我也不一定会影响你。”
“说不定,我是来帮你的呢。”
闻言,李成神色一顿,深深地看了秦元禹一眼,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秦元禹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李成沉默片刻,“那就走吧。”
既然非要掺和进来,那就不怪我了,要是想要阻拦……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抚上了腰间的刀,神情凛然。
只是,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已经有四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随时都可以在他出手前擒住对方。
秦元禹没在意,他拍拍沈弘英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下来,又凑到墨青梧身边,小声说道:“你师父也来了?”
墨青梧点点头,没有说话。
秦元禹嗯了一声,难怪刚刚风卫给出了那样的信号,那没事了。
对着某处做了个手势后,秦元禹便继续跟在李成身后。
某处,墨老看着瞬间收手的风卫,愣了半晌,“原来是你……”
“那老家伙对他儿子真是看重。”
低声感叹一句,墨老又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风卫,轻哼一声,“你也是听话……”
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墨老也不在意,只是对那个小七越发好奇起来,不说别的,这收拢人心的手段真是厉害……
那老家伙的子女倒是各有各的出彩啊。
……
跟着李成来到吴畅的府邸,门口只有一个小厮候着,见四人出现,凑上前去,有些不确定地询问:“是李成李千户吗?”
李成点点头。
小厮又看向李成身后的几人,见状,李成开口道:“他们是跟我一起来的。”
小厮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打开门,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李千户,顺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就到了。”
李成嗯了一声,秦元禹却有些好奇,“怎么?你不负责引路吗?”
小厮笑了笑,刚想回答,却被李成直接打断,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宴席所在的方向,沉声开口道:“走吧,这点小事就别计较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复仇了!
这样想着,李成握在刀柄的手捏得更紧了。
秦元禹注意到了这一点,看了小厮一眼后便不再开口。
顺着小厮指的方向一直走,李成始终大步前进,而跟在他身后,落后几步的秦元禹,看着越走越偏的路,却开始觉得有些不妙了,只是想了想自己身边跟着的人,又默默放下心来。
都有入圣期大佬当保镖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终于到了目的地。
李成猛地推开面前的门,脸色变得狰狞,腰间的刀也抽出了一半,只是……迎着数十人或兴味或好奇的目光,他心头一跳,坏了,他中计了!
吴畅站起身来,见李成刀都已经抽出了一半,心中最后的庆幸彻底消散了,他一脸愤怒,“李成!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想杀我?!”
“要不是有人提醒,我还真以为你是想跟我缓和关系……”
他话说到一半,落后几步的秦元禹三人此刻跟了上来,见到殿内的人,也是一惊,怎么这么多人?!
李成要向这么多人一起复仇吗?
这就是所谓的我一个人包围了你们全部?
秦元禹神色古怪,而吴畅却是眉头一皱,“你们是……”
他还没有说完,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皇帝?!”
秦元禹一愣,可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原本还颇为安静的宴席瞬间炸开了锅,“皇帝怎么会来这?是不是有人泄密了?”
“我们是被哪个混蛋给卖了?!”
“可我们都在这啊,难道是皇帝他自己猜到的?该死的,这狗皇帝怎么会这么聪明!难道他们猜的那些都是真的……”
“狗皇帝不是说那些都是他们瞎猜的嘛,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狗屁的普通人,普通人能猜到咱们今天在这聚会?!”
十几道身影顿时慌了神,连忙抽出身边的武器,而有了武器的他们也镇定下来,高声喊道:“大家别慌,狗皇帝那边只有四个人,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大家动手!”
而剩下的几道身影却是连忙抽出武器,对准了身边的人,一边攻击还一边冲着秦元禹喊道:“陛下,陛下你快走,这里有我们拦着……”
安静有序的宴席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是卧底,有人却是卧底中的卧底。
秦元禹瞪大眼睛,顾不得多想,连忙大声喊道:“风伯!”
两道身影瞬间出现,对着宴会中的众人出手,而风卫的威势却只逊色墨老半分,可此刻的秦元禹却并没有注意这些。
见状,墨青梧也上前帮忙,回过神来的李成则是扭头深深地看了眼秦元禹后,也跟着出手。
至于沈弘英则是护在秦元禹身边,一脸惊喜,凑到秦元禹附近,强压着兴奋,开口道:“陛下,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终于回过神来的秦元禹:?!
别乱造谣!
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33章 处理
若是没有墨老在, 今日的事情说不定还有些悬念,毕竟他们的人数不少, 各个武力值也不低,更有秦元禹这个弱点在……但有入圣期出手,那些人怎么都翻不起来了。
见他们一个个都被压制住,秦元禹又开始迷茫起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呢?
他只记得他跟李成参加宴会,然后宴会上的人出乎意料地多,见他出现, 突然就暴起朝自己打了过来,然后,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秦元禹越回想越迷茫,可他这副神态,看在李成几人眼里却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与淡然。
李成抿了抿唇,上前几步,俯身就要下跪,“陛下, 之前的事情是属下失言……”
秦元禹回过神来,连忙扶住对方, “不用,我知道你们的想法,让柳如茵也出来吧, 我今日来此本就是因为你们。”
说着, 没注意到李成愕然的神情,秦元禹看了眼面前的乱象, 叹了口气,“只是现在, 你们的事情要先等一等了。”
压下心中的惊讶,李成声音微哑,眼眶和喉咙竟不断有酸意涌上来,他低下头,“是!”
原来,原来他们的事情,陛下竟是知道的吗?
今日也是为了我们的事情才来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从不断涌上来的情绪中慢慢脱离出来,目光落在那地上那一个个被钳制住的人上,里面还有不少他眼熟的大人物。
不,陛下的谋算比他们现在看到的还要深,但是,但是陛下是想着他们的。
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哨,李成轻轻吹了几下,片刻后,柳如茵一脸警惕地靠了过来,凑到李成身边,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过多解释,李成直接带着柳如茵来到秦元禹身边,行礼道:“陛下,需要我调一些人手来吗?就是我手下那些百户,陛下放心,我以性命担保,他们绝对可以信任。”
听到称呼,柳如茵一脸惊讶,也下意识就要跟着行礼,可秦元禹却没在意,只是冲着她摆摆手,然后看向李成,说道:“好。”
的确需要一些人手来看管住这些人。
没再去管李成他们,秦元禹仍是看着那些人发呆,嗯,他要怎么处理他们呢?
说起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陷入了思考,可被他注视的那群人此刻却有些头皮发麻了,皇帝这么看着他们做什么?
为了保险,在场所有人都被墨老他们钳制住了,包括那些临时倒戈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真心,还是伪装。
所以,在秦元禹的目光下,那几个倒戈的人最先开口道:“陛下,陛下,他们都是某个组织派来大乾的卧底!”
卧底?
秦元禹顿了顿,看向他们,“那你们呢?”
他们还没有回话,那群卧底就愤怒地开口骂道:“他们是该死的叛徒!”
“狗皇帝,你搁这装什么无辜?还假装不认识他们?他们难道不就是你派过来的吗?”
其中一个更是怒不可遏,冲着地上吐了两口血沫,“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大乾皇室就没一个老实人,难怪最后是你坐上了皇位,你就是那些人里面心最黑的那个!居然装了十几年的废物!也亏得你……”
似乎是看到了接下来的结局,又不想被秦元禹套出话来,于是那些卧底一个个都开始冲着秦元禹骂起来。
被迫安上心狠手辣、城府颇深、一肚子坏水等一系列名头的秦元禹颇有些欲哭无泪,这真的是巧合啊!
但现在,他自然不能在他们面前解释。
拦住想要冲上前揍那些人一顿的沈弘英和墨青梧,秦元禹冷哼一声,见李成终于带那些百户们赶到了,指着他们直接开口道:“先把他们都送进大狱里,看好他们,别让他们死了,在我来之前谁都不许拷问。”
“牢狱里什么手段最重便送他们体验什么。”
“总之,只要不死,留口气等我询问就行。”
那群刚刚到达的百户们还有些懵,这些人怎么都跪在地上?怎么吴指挥使也跪在地上?而且张百户这是……
他们一脸惊疑,却都下意识地绷直身体,不敢乱动。
而李成则是一脸严肃,大声回道:“遵命,陛下。”
说着,他朝着身后的百户们大手一挥,随后便朝着那些卧底走来,而那群百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连忙低下头,再不敢抬头去看,更是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难怪都说张百户背景深,的确啊,难道还有比皇帝背景更深的人吗?
真是……
一边粗暴地将那些人拖拽起来,那些百户纷纷回忆起过去他们有没有什么得罪陛下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看着那群卧底仍然在奋力挣扎的模样,秦元禹突然朝墨老看去,开口询问道:“这位前辈,不知道您能不能出手封住他们这些人的经脉?”
闻言,墨老顿了顿,“你确定?若是封住经脉,他们可就不一定能抗住那些刑罚了。”
秦元禹淡然开口道:“没关系,反正抓住了这么多,活下一个也够了。”
那些卧底目瞪口呆,有些脑子不太好的直接破口大骂,而一些脑子灵活的却是已经开始考虑要拿什么来换自己活命的机会了。
墨老并没有在意那些人的反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秦元禹一眼,点头,“好。”
“对了,若还能封住他们的嘴巴就最好了。”
墨老没在意,直接点点头,“可以。”
连着封住他们的咽喉和经脉,自认为付出了相应的劳动,墨老直接开口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聚会的呢?”
听到这话,那群人也忘了挣扎,都一脸好奇地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秦元禹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出真相,只是含糊道:“我自有我的渠道。”
墨老点点头,他也不是真的想问出秦元禹的消息来源,没有必要,他只是在确认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他更倾向于是后者,但所有的表现又都告诉他是前者。
毕竟,秦元禹的确来找了自家徒弟,可今日能够成功将那些卧底捉住,还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虽然风卫的确厉害,但在护住秦元禹的同时,想要全部抓住那些人也并不容易。
可是,他的到来却并不是对方开口,而是自家徒弟主动要求。必然中又带了些许偶然……等等,或许这就本就是他的计划呢?
毕竟,直接求自己出手,结果可并不确定,还需要付出不少的代价,可若是自己徒弟主动开口……
墨老心中微沉,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秦元禹一眼,这人……果真不简单啊。
前面走了那么多步闲棋,一度让他觉得这就是个平庸之人,甚至还有些许愚蠢,可今日之事,他才发现,前面那些并不是所谓的愚蠢和平庸,只是他没有看懂罢了。
有意思。
见墨老不再追问,秦元禹走到李成身边,低声叮嘱道:“跟那些百户们说一声,那几个倒戈的别让他们死了。”
“总之,掌握好分寸。”
李成认真地点头,“是。”
说完,他就要离开,秦元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那些正在押送卧底们的百户们开口道:“等一下,把吴畅留下。”
闻言,那群卧底们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将视线全部转向吴畅,愤怒地瞪着他。
今日的聚会就是吴畅临时做的决定!
墨老也来了兴趣,“需要我将他的哑穴解开吗?”
秦元禹讪笑一声,“麻烦前辈了。”
墨老摆摆手,顺手解开了吴畅的哑穴,然后说道:“不用前辈前辈的叫,我姓墨,叫我墨老就好了。”
秦元禹笑着说道:“辛苦墨老了。”
说完,他扯了扯一旁的李成,说道:“你也是,先留下,还有柳如茵。”
李成心中一动,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低头应道:“是。”
“劳陛下等候片刻,属下先去叮嘱他们一番。”
陛下居然选择最先解决他们的事情……
墨老兴味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能留下来吗?”
秦元禹愣了一下,点点头,“自然可以。”
……
那些百户们很快带着卧底们撤了下去,此刻,庭院里,看着一脸审视的秦元禹,吴畅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他终于想起这张脸了,那日宴席上……他也在。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秦元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指了指柳如茵,说道:“吴指挥使,你认识她吗?”
吴畅扭头看去,只看到一张清秀的脸,容貌不错,可他确实没有印象。
他下意识摇摇头。
见到吴畅,柳如茵双眼通红,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冲上前去啖其血肉,以报柳家和李家满门被灭之仇。
见状,李成伸手拥住柳如茵,看向吴畅的眼神中也满是仇恨。
吴畅眉头紧锁,看向李成,说道:“难道是因为我曾让你娶我女儿?”
秦元禹轻咳两声,打断了对方的猜测,“我再提醒你一件事,二十五年前,你在哪里?”
吴畅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可随着记忆的深入,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望着柳如茵的脸,吴畅一惊,“是你?!”
柳如茵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冷哼一声,“是我,没想到吧,当年我活下来了。”
“柳家和李家数百条人命,在一夜之间,你就全把他们杀光了,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
李成也出声道:“当年,我去亲戚家短住几日,却没想到因此成了李家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吴畅呼吸一乱,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当初还有你们两个余孽活下来了!”
“我真的该早点把你们全都杀死!”
秦元禹眉头微皱,刚想说几句,却没想到吴畅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却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恨意,“陛下,现在的我的确是大乾的叛徒,可二十五年,我只是大乾的一名将领,忠心耿耿。”
“那一年,我带兵平匪……”他一脸恨意地伸手指向柳如茵和李成两人,“是为了把他们这些人从山匪手中救出来,可他们的家人却和山匪勾结,把我们的队伍引向陷阱,致使小队成员全军覆没!”
“我是做错了事,可我那些兵做错了什么?!”
“他们满腔热血地跑来镇压山匪,跑来帮助他们,可他们却用计将我的兵全部坑杀!”
“这种人不该杀吗?不该死吗?”
他紧咬牙关,死死地盯着李成和柳如茵两人,“我只恨当年我杀的不够多,让他们两个小畜/生活了下来!”
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秦元禹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抬起头,满脸是血,“陛下,陛下,臣自知罪该万死,臣没有任何怨言,可他们,作为坑害大乾将士的人,也绝不该继续活着!”
李成和柳如茵两人愣住了,秦元禹也是有些懵,看了看李成他们,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仍在用力磕头的吴畅,顿了顿,开口道:“你先别磕了。”
吴畅动作一顿,俯身,额头与地面相接,“陛下,臣还有事要禀报。”
“……你先抬起头来再说。”
别真的磕死了。
吴畅抬起头,认真说道:“陛下,那群人里有玉罗教的教主和圣女。”
“正是因为他们今日到来,我才改变计划,约所有人来这里和他们见一面,本以为临时变化,一定不会有人猜到,结果,就连这一点也没能瞒过陛下您……”
他扯了扯嘴角,说出了他们两人的容貌特点,秦元禹沉默了一瞬,给一旁的沈弘英使了个眼色,沈弘英瞬间意会,微行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见状,吴畅继续道:“陛下,我还有其他人的信息,我会全部说出来,我知道我活不下来,所以我只有一个请求……”
没等他开口,秦元禹便屈指敲了敲木桌,声音不大,却直接打断了吴畅的话。见吴畅愣住了,秦元禹对着他笑了笑,轻声说道:“我这人从不接受威胁。”
“不过,你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
说完,无视了吴畅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看向一旁的墨老,“麻烦墨老点住他的哑穴。”
原来灭门之案背后还有这件事,还有那些卧底,啊,还有那些据说是卧底的卧底。
秦元禹有些头疼,灭门之案还是让齐况来调查吧。
还有那些卧底要怎么办呢?能甩给谁呢?
他还在纠结着,一道身影却突兀地闯了进来,见到里面的场景也是一懵,“陛,陛下?”
张钟武?
秦元禹看向对方,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了眼跪在地上,满脸鲜血的吴畅,张钟武心中复杂,七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恭敬地递上一封书信,说道:“陛下,三殿下的信。”
接过信封,将里面的内容全部看完后,秦元禹眼睛一亮,没找到玉罗教的教主和圣女?
他找到了啊!这不是巧了嘛!
顺便还找到了一堆卧底……正好全甩给三哥!
见秦元禹似乎看完了信件上的全部内容,张钟武纠结片刻后,还是说道:“陛下,吴指挥使……是有哪里得罪您了吗?”
他对吴畅还是有些印象的,他也是老将领了,怎么会……难道是在陛下当百户时有意刁难陛下了?
秦元禹回过神来,一边叠纸鹤一边道:“哦,他啊,他是卧底。”
张钟武:啊?
第34章 谋逆
卧底?哪里的卧底?
张钟武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也不敢在继续问了,见秦元禹似乎不需要自己送信后便默默退了出去。
叠好纸鹤后, 秦元禹抬头看向李成和柳如茵,顿了顿,“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成和柳如茵对视一眼,齐齐行礼道:“陛下,刚刚我们回忆了一下,那时我们虽然没到懂事的年纪,不记得这件事, 但是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的家人都是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秦元禹不置可否, 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会派人调查的。”
闻言,李成深吸一口气,摘下腰间的刀和令牌,俯身,认真地说道:“陛下,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微臣愿暂时解除千户职位, 和如茵一起待在邢狱里。”
柳如茵接话道:“陛下,民女也是如此,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愿陛下能替我柳家和李家查明真相。”
她俯身, 额头抵在地上,“倘若事情真如吴畅所言, 那我等自会接受惩罚,替长辈偿还罪孽, 但倘若不是,也希望陛下能还我们柳家和李家一个清白。”
“民女不想他们在九泉之下仍要背着坑杀将士的罪名。”
秦元禹屈指敲了敲桌面,说道:“起来吧,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李成没有再捡起自己的刀和令牌,只是和柳如茵两人默默退了下去,虽然未来依旧晦暗不明,但此刻他们已经有了希望。
陛下会查清真相的。
只要是真相,那他们都会接受。
而一旁的墨青梧却是学着观察到的沈弘英的行为,上前几步,将地上的刀和令牌捡了起来,一脸期待地递给秦元禹。
秦元禹愣了一下,接过,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说道:“谢谢。”
“今日之事还要多亏青梧你。”说着,他也有些后怕,“若不是你提议拜托墨老跟着,今日的事情还不一定会有这么顺利。”
此刻,庭院里只剩下他们和墨老三人,墨青梧摇摇头,开口道:“没事,反正我师父本来就没事做。若是之后还有事,都可以喊我,我会带着师父一起来的。”
墨老冷哼一声,但也没有出口反驳,他现在的确有些好奇,想跟着一起看看,这后面的事情秦元禹又打算如何解决呢。
闻言,秦元禹笑了笑,没接话。
他可不想再有事了。
……
刑部。
看着被一个个送来的囚犯,一开始卢经武还不以为意,可到后面,看着那几张颇有些熟悉的面孔,卢经武有些惊了,这是谁把军营中人一网打尽了?!
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张,但军营那边向来以同气连枝,兄弟一体闻名,而掌管军权的三殿下更是出了名的护短,底下人自然也都是护短护手下的人。
到底是谁敢这么得罪军营那边?
不知道为什么,卢经武突然想到一个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会是七殿下吗?
虽然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不高,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他心中一动,拦住身旁的一个主事,低声问道:“你认识那些押送的百户吗?”
那主事惊了一瞬,连忙回道:“好像……好像是李成,李千户手下的?”
李成……这不就是齐况齐寺正之前调查的人吗?
卢经武眉头一皱,这又是什么发展?
见卢经武似乎对这件事很是关心,那位主事又低声道:“卢侍郎,也不知道那些人都犯了什么罪,经脉都被封住了,哑穴估计也点了,这么多人路上硬是一声都没有吭……”
卢经武思量片刻,叮嘱道:“你看着点,若是要用刑,别让他们把人弄死了。”
封住经脉……
陛下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主事连连点头,卢经武却没功夫在意了,转身便出了门,他得去问问施狐狸知不知道这件事。
陛下真是,这么早便要动军权,手段还这样强烈……三殿下那边可是还带着兵的。
……
从吴畅的庭院押运到邢狱,秦元禹没有下令隐瞒,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
消息传到了军方那边。
听到消息,几个将军立时便站起身来,满脸怒火,“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还没问过我们就擅自拿人!经脉给封了,哑穴也给点了……是想活生生打死那些兵吗?!”
“连个伸冤求助的机会都没有!手段可真狠啊!”
“这是觉得三殿下不在,我们这群人就好拿捏了是吗?谁给他的狗胆子,这是要造反啊!”
说着,几个将军对视一眼,虽然怒火不断翻涌,但他们还是保存了一丝理智,其中一个更为年长的当即拍板,对着底下那群满脸愤慨的指挥使,道:“那人估计目的不小,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阴谋算计,说不定还是冲三殿下来的,如今三殿下出兵北笙,不在大乾,我们更要谨慎。”
“但谨慎不代表我们就要怂!”
“这样,你们先去刑部,别惹刑部那群人,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直接对准那几个拿人的兵。当然态度也注意点,用军营的兵拿军营的人,这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啊!”
“总之,别的什么都别说,先把那些人救下来,最不济也要把局面僵持住。”
几个指挥使第一时间领命,“那都督你们呢?”
“我们先去皇帝那里。”
庞兴良沉声回道:“虽然七殿下并无实权,但如今他占着正统,与其让对方使什么阴谋招数,还不如把这一切都放到明面上。”
“七殿下虽然能力平庸,但是个好人。”
“没有实权,没有派系支持他,也代表他不会偏袒任何人。”
指挥使连忙应声,庞兴良点点头,说道:“把人救下来,然后什么都别做,等着我们。”
“是!”
……
庞兴良带着几个人直奔皇宫,问清楚秦元禹的位置后便直接带人堵了过去。
刚进门,庞兴良便直接喊道:“陛下,有人要造反啊!”
秦元禹愣了一下,他刚拿到明君系统给他的三十点数,正要挑一个合适的法术学习,就被庞兴良这一声惊到了。
他缓了片刻,站起身,连忙道:“什么造反?谁要造反?”
他三哥还没走多久呢,这就有人想造反了?!
见秦元禹追问,庞兴良连忙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然后一脸愤恨地说道:“三殿下还在外征战,他们就迫不及待把手伸向了军营,那些可都是尽忠尽责,为大乾流过血的英勇老兵啊!”
“不仅封住经脉,还点住了哑穴!这是连冤都不让他们申,连疼都不让他们喊,要活生生将他们打死啊!”
庞兴良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动情,听到别人耳朵里简直是字字泣血,就连周围的侍从都听红了眼,可秦元禹却颇有些尴尬,讪讪地又坐了回去。
见秦元禹不表态,庞兴良心中微凉,继续道:“陛下,此人胆大包天,做的事情乃是动摇大乾根本的事情。陛下一定要严查,查出此人之后定要治对方一个乱国之罪,这是在造反啊……”
见庞兴良越说越过分,担心自己敲桌的声音不够大,秦元禹又掏出了自己的折扇,在手中一转,用扇柄用力敲了桌面两下,轻咳两声,说道:“咳咳,就是我下的令。”
庞兴良瞬间卡壳,盯着龙椅上的秦元禹,嘴巴张合两下,末了,哑声吐出一句,“陛下,陛下何故造反啊?”
秦元禹刚要解释,庞兴良却是满眼失望,继续开口道:“陛下,陛下,那些士兵对大乾可是忠心耿耿啊,就因为他们支持的不是……”
秦元禹眉头微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住嘴!”
“忠心耿耿?”
“他们都是别人派过来的卧底!今日正是他们聚在一起和玉罗教的教主、圣女见面的日子!”
“你跟我说他们对大乾忠心耿耿?”
这家伙可是真敢说啊,幸亏他嘴快,没让他说完。
庞兴良听得目瞪口呆,竟是脱口道:“这不可能啊,不会是陛下你……”
闻言,秦元禹皱眉看向对方,庞兴良心中一惊,竟是下意识住了嘴。
见对方不再说话,秦元禹用扇柄敲了两下桌子,沉声道:“庞都督往后可要谨言慎行,今日的话我全当没听见。”
闻言,庞兴良直接跪到地上,其余几人也是低头下跪,秦元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叫他们起来。
也该给他们个教训,不能再这么口无遮拦了。他是脾气好,不爱和人计较,但不是任人揉捏的橡皮泥。
他继续解释道:“封住经脉是因为看守他们的都只是百户,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隐藏修为,而且这么多人,万一看管不力,被他们找到空子自杀怎么办?保险起见,只好封上了他们的经脉。”
“至于哑穴……”他冷哼一声,“他们一口一个狗皇帝的叫着,我没有当场治他们的罪,杀几个以儆效尤,只是点住哑穴,不让他们说话已经足够仁慈了。”
“况且,今日的事情,是因为他们以为我身边无人,竟抽刀向我劈来……不管他们究竟是不是卧底,刺杀皇帝的谋逆罪名是跑不掉的。”
庞兴良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更是直接冒出了冷汗,这怎么救?这还需要救?
这还救个屁!
若是他在场,当场劈死几个的心都有了。
可陛下却只是封住经脉,点住哑穴……
陛下当真是仁慈啊!
“庞都督若不信,还可以询问其他人,当时除我之外,还有几人也在场,其中一个更是入圣期的武者,他定不屑撒谎,庞都督尽可以去询问,况且若不是墨老在,我也不一定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听到这话,庞兴良冷汗直冒,连忙磕了两个头,说道:“陛下,是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是臣的错!臣甘愿受罚!”
“请陛下治臣失职和失言之罪!”
秦元禹摆摆手,“行了行了,再治你们的罪,刑部就搁不开了,叫你们的手下……”
他话语一顿,轻笑一声,“你肯定早就派手下救人去了吧。”
闻言,庞兴良身体一颤,连忙又要给秦元禹磕几个。
秦元禹继续道:“叫他们都去认认那些卧底的脸,好好想想,把那些卧底的异样之处都写一写。”
“庞都督。”
他突然喊了庞兴良一声,庞兴良连忙道:“微臣在。”
“接下来,军营里,你也该好好查一查了。这些人可不一定就是全部。”
庞兴良瞬间意会,连忙道:“是,微臣领命。”
说完,庞兴良就带着那些下属连忙退了出去,心中颇有些感慨和庆幸,陛下当真仁慈啊。
不过,虽然陛下放过了我们,但责罚还是要有的,陛下仁慈,我们却不能松懈。要知道,陛下也不是只有仁慈一面的。
一向对那些朝政的事情算不上关注的庞兴良终于开始想起前些日子的改奏折一事,心中悚然,陛下有的是惩治他们的手段,只是如今事情紧急,才不想与他们计较罢了。
而且,那群人居然还敢对陛下出手,想到这,庞兴良只感觉怒火中烧,不过这次对准的却是那些被关押的人,该死的叛徒!
最重要的是,他这个都督居然半点都不知情!也不知道军营里还有多少蛀虫在!
想到这,庞兴良又连忙加快了脚步,不行,不能让那些人真的闹起来,他们如今犯的错已经够大了,幸亏之前他谨慎,没让他们直接大闹刑部。
不然,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
“施狐狸!”
卢经武直奔施永明所在的位置,推门而入,见到施永明便要开口,可施永明却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一样,轻声道:“冷静点。”
“或许,你该学着相信陛下。”
卢经武反手关上房门,直接道:“我怎么冷静?又封住经脉,又点住哑穴,这可是比屈打成招还狠毒啊!”
“我走之前,可是听说军营那边正带人往刑部赶呢……”
施永明轻笑一声,“那又怎么样?”
盯着施永明看了半晌,卢经武眉头紧锁,“你这么信任他?”
施永明没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站起身,按着卢经武坐下,轻声说道:“别着急,再看看,况且就算陛下翻车了,我们也都没有真的参与这件事,不是吗?”
“你不会觉得没有我们找出那起邪/教调查案,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
卢经武神色稍缓,“我只是觉得……”
他话语一顿,忽地吐出一口气,“也对,我不该这么慌的。”
施永明顺手给两人都倒了杯茶,递给对方一杯,说道:“别着急,你都等了这么久,不差这一两年。”
“况且,陛下年岁尚小,计划着急些或者出了什么纰漏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看着施永明始终平静的笑脸,卢经武顿了顿,最终还是接过茶杯,释然一笑,说道:“是啊,是我着急了。”
“陛下又不是全知的圣人,哪会事事都如北笙那件事一样顺利?出错也正常,陛下还小……”
他还没说完,一道敲门声响起,卢经武清楚地看见眼前的施永明停顿半晌,脸上竟是一闪而过的犹豫与忐忑。
不过,很快地,施永明很快调整好情绪,轻声说道:“进来吧。”
推开门,见到屋内不只是施永明一人时,齐况还有些惊讶,他认出了卢经武,只是还没等他行礼,施永明便直接问道:“陛下叫你所为何事?”
卢经武眼神怪异地看了施永明一眼,不是说不着急吗?
齐况轻声说道:“调查一起二十五年前的灭门案。”
有上次施永明的帮助,又有秦元禹的默认,齐况也大概清楚了施永明的想法,所以并没有隐瞒。
施永明神情微滞,“那今日?”
齐况没说话,只是看了卢经武一眼。
施永明瞬间意会,直接道:“不用在意他。”
齐况顿了顿,“那些人是被派来大乾的卧底。”
“卧底?!”
施永明和卢经武两人齐齐惊呼出声,其中施永明更是下意识问道:“真是卧底?”
不是小皇帝随便塞到那些人头上的罪名?
齐况直接道:“真的是卧底。”
“是他们先对陛下出手的,若不是今日陛下身边有入圣期武者跟随,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闻言,两人俱是一惊,眼底满是震撼,袭击皇帝……这是要造反啊!
那军营那边……对此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思及此,施永明和卢经武两人对视一眼,卢经武直接道:“我先回刑部了。”
不能让军营那边的人把他们救出去!
陛下以身犯险才抓住他们,若军营那边真的救了那些人出去……不管他们到底知不知情,一个谋逆罪是绝对跑不了的!
不管到最后治不治军营的罪,大乾都要开始动荡了……到那时,可就真的中了贼人的奸计!
大殿下,三殿下,六殿下……他们甘愿克制,也不愿彼此斗个你死我活,不就是不想让大乾彻底陷入混乱和动荡,让幕后黑手渔翁得利嘛。
他们选出七殿下的目的不也正是如此嘛。
想到这,卢经武恨不得脚下速度快些,再快些,都怪那群不长脑子的莽夫!
自家军营里出了那么多卧底都不知情!
终于赶到刑部,巧合的是,卢经武和庞兴良撞在了一起。
对上卢经武满含愤怒的双眼,庞兴良连忙道:“我是来阻拦他们的!”
说着,他直接推开刑部大门,对着里面大喊一声,“都别乱动!”
里面,刑部那些主事和指挥使们已经混战一团,见庞兴良到来,那些指挥使们面上一喜,“都督!”
“都督拿来陛下的指令了吗?我们快把他们救……”
听到这话,庞兴良又是一阵愤怒,大喝道:“救个屁!一群叛徒!”
“他们都是被派来大乾的卧底!你们都给我闭嘴!”
卢经武也走了进来,看了庞兴良一眼,对着那些主事们说道:“去调一些人手来,把那些人都给我看好了,绝对不能有半点松懈!”
“是!”
主事们纷纷应声,那些指挥使却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向庞兴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兴良却顾不得关注他们,他连忙凑到卢经武身边,说道:“卢侍郎,正好,我手下这些兵也在,我们也能帮忙……”
卢经武直接打断道:“庞都督还是先洗清你们身上的谋逆嫌疑吧。”
“我们刑部可供不起敢刺杀皇帝的兵。”
卢经武这话说得格外刺耳,一些指挥使当即就要开口,却被庞兴良伸手拦住,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却还是说道:“……多谢卢侍郎指点。”
是他疏忽了。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件事情可没有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卢经武很快带人离开,而庞兴良连忙找到几个指挥使,问道:“你们没有真的救下那些人吧?”
几个指挥使对视一眼,回道:“没有,那些主事们不让我们进。都督,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那侍郎说的话还那么难听……”
一个指挥使替庞兴良鸣不平,可庞兴良却直接给他来了一拳,低声道:“住嘴!不识好人心!”
“今天你们能活下来,全靠他们拦住了你们!幸好没有酿成大错。”
几个指挥使也不是傻的,想了想刚刚的对话,脸色都是一白,“他们,他们……真的刺杀了皇帝?!”
庞兴良脸色阴沉,点点头,“陛下亲口所说。”
见几个指挥使欲言又止,庞兴良直接道:“那些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说,也不许想,陛下是个好人,更是个好皇帝!”
“那,那都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
庞兴良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走,我们回军营,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等三殿下回来再说。”
“这……”
几个指挥使心头一跳,这是要直接软禁他们?
他们对视一眼,欲言又止,庞兴良却是直接叹了口气,“大乾,要开始乱了。”
他犯的错远比他想的还要大,幸好,幸好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
将李成和柳如茵的事情交给齐况,自认为把所有事情都解决的秦元禹瞬间松懈下来,终于把事情全都甩出去了。
可以开始学法术了!
只是,下一秒,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秦元禹一愣,“墨老?”
“墨老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墨老深深地看了秦元禹一眼,开口道:“陛下收服人心的手段可真高明。”
恩威并施,就差把那个都督感动地直接臣服了。
说完这句话,墨老便又消失在了秦元禹眼前。
秦元禹:?
第35章 夺军权
秦元禹还有些懵, 目光却下意识地落在了风卫平时会待的地方,试探地问道:“墨老?”
静默片刻后, 一道带着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果然在那。
但是,那么小的地方怎么藏得下两个人的?
秦元禹一脸疑惑,而且,墨老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恩威并施?只是阻挡庞兴良继续说出更多冒犯之言……这也算恩?
等等……
会不会是他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秦元禹皱眉苦思,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想出什么,他盯着那个角落发呆, 难道说在上面蹲一蹲真的会思路更加开阔?
总有种自己成演员的感觉……
那墨老刚刚那番话岂不是实时影评?!
他的思路越飘越远,直到, 一道身影急匆匆赶来。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人就已经冲到了他身边,对着他上看下看,直到确认他没事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挣脱开对方摆弄自己的手,秦元禹有些疑惑地问道:“爹, 你这是在做什么?”
乾皇却不说话,只是面容沉肃, 深沉的眼眸盯着秦元禹看了半晌,才开口道:“小七,答应我, 下次不管做什么, 都不要拿自己冒险。”
乾皇语气严肃,叮嘱的话语里却带了强烈的担忧与后怕。
秦元禹愣了一会才明白对方说的到底是什么, 哑然一笑,刚想解释, 却被乾皇严厉打断,“不要笑,你以为这是什么玩笑吗?”
“你是皇帝!你身上担着大乾的未来!”
“你怎么能如此轻率地拿自己安全去冒险?你以为这很好玩吗?你想置大乾于不顾吗?”
末了,乾皇仍是一脸愤怒,嘴唇蠕动两下,最后还是没说出那句——你还是我的儿子。
被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秦元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男人容貌刚毅坚定,可明明是在责骂,眼周却在慢慢泛红。
他在不安,在担心,在后怕。
秦元禹支吾半晌,“可我……”
乾皇直接道:“没有可是,只要你还在这个皇位上一天,你就是皇帝。”
“……我知道了,我会保证的。”盯着乾皇看了半晌,秦元禹感觉自己要是再不给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对方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但他还是努力地为自己做辩护,道:“可是,爹,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在那里聚会啊!”
见秦元禹认真保证,乾皇终于算是松了口气,至于后面那句,他只当没听见,哪有那么多巧合?
想到这,乾皇心里又是一阵不满,小七真是太大胆了,就算真的有把握,也不能拿自己当诱饵啊!
就算有墨老头护着又如何?他是皇帝,又不是必须上战场出生入死的将军和战士……
等这件事情结束后,他得好好教一教小七。
不过这次,虽然他还没能看到小七计划的全貌,但是,看到现在,他差不多也猜出了小七的目的——军权。
或者说,一部分军权。
这算计真是……想到这,乾皇竟有些词穷,这谋略不精妙吗?不,当然不,这太精妙了,他现在都不知道小七到底是如何知道那些卧底聚会的时间和地点的,而且,前面的落子竟没有一步闲棋,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他和元武也成了小七计划的一部分。
而且,齐况……
小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布这个局的?
这里面应该有一部分巧合在吧,不然,乾皇心中微动,不然,这玩弄人心的手段……也太可怕了。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北笙之事只是小七运气好,而他在军营的表现才是他的正常水平——平庸。
平庸不一定是坏事,但在皇帝身上,在如今这样表面平静,实际暗流涌动的大乾,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今日之事,却是彻底推翻了他们之前的想法,他们看不懂,细细回想起来却觉得实在精妙,这就是小七谋略的特点。
看着乾皇脸上的神情,秦元禹就知道他根本没把他说的话当真,可这种巧合的事情他还能怎么自证?
又来了又来了……
此刻的秦元禹只感觉这种熟悉的被迪化的无力感又来了,他花了这么多年才勉强打消掉他们的想法,结果,一天之内,又回到原点了。
在脑海里想了数个解决办法,最后秦元禹还是决定先忽略这件事,他看向乾皇,开口问道:“对了,那些人里有一些人说自己是来卧底那些人的,也就是,卧底里的卧底?”
乾皇顿了顿,点点头,“的确有,我知道他们的信息,之后你可以对一下。”
“还需要我告诉你更多消息吗?比如那个所谓的组织到底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秦元禹便立刻摇头,道:“不了不了,我不想听,我打算等三哥回来就把那些人交给三哥处理。”
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地墨老扯了扯嘴角,在秦元武手中夺了权,又交给他这些人来安抚他……
打一棍子,又给个甜枣,到最后,那个秦元武连发怒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由秦元禹施为。
目光落在秦元禹那张端正俊秀的脸上,墨老在心底感慨,才二十岁,手段和演技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阶段了。
乾皇自然也猜到了秦元禹的想法,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自己做主就好。”
说完,他往墨老的方向瞥了一眼,轻声说道:“有墨老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只是下次,绝对不许再拿自己冒险了。”
最后叮嘱一句,乾皇便离开了,若是以前他说不定还得在念叨两句,但是现在,他相信小七有他自己的想法。
路上,心中的忧虑和后怕慢慢散去,看着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景色,乾皇突然笑出了声,今日的天色可真好啊。
他的小七也终于开始展现他的另一面了。
目送着乾皇远去,秦元禹只感觉一阵无力,他知道对方肯定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但他解释不了。
复杂的情绪慢慢发酵。
到最后,秦元禹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底吐槽一句,迪化人能不能滚出大乾!
……
“三殿下!”
一个亲卫急急忙忙跑进秦元武的营帐,慌乱间,竟是连行礼都忘了,他手里还拿着大乾那边刚刚传过来的信件,“三殿下……”
他刚开口,秦元武便沉声道:“我已经知道了。”
他的手边还留着一个拆完的纸鹤。
“那我们要不要?”
“我们要做什么?我们还能做什么?那些人真的是卧底,而且竟然还妄图谋害小七!这已经是死罪了,况且玉罗教的教主和圣女也在里面……”秦元武深吸一口气,“叛国罪是跑不掉的。”
“他们今日会聚集在一起也是为了和玉罗教的人见面。”
“板上钉钉的事情!”
说到这,秦元武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看着底下那个慌忙跪下的亲卫,厉声问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军营里会混进来那么多卧底?”
“这么多人,你们居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吗?”
“就这么让他们扩散,泛滥,有的还坐到了高位?!”
亲卫战战兢兢,垂下脑袋,连忙道:“是属下失职!”
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那些人是卧底,他怎么敢来找三殿下?大乾那边的人居然连调查都没有,就传过信来了……
真是害苦他了。
秦元武还想再说些什么,又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进来,大声喊道:“三殿下,大乾那边传来的急报!”
秦元武眉头紧锁,快走几步,接过对方手中的信件,看完后,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当即道:“留下一小队人马,助北笙稳定局势,剩下的,立刻整军,启程,回大乾!”
“是!”
庞兴良那个蠢货!
居然直接带兵围了刑部,这下所有人都洗不清谋逆的罪名了!
不,现在已经不是谋逆,而是带兵造反了!
不行,军权和皇权绝对不能对立,绝对不能。
可是,小七你……为什么不阻止呢?是来不及,还是……不想呢?
……
将所有事情讲完的齐况转身便要离开,下一秒,施永明直接道:“你先等一下。”
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困惑,微微低着头,脚下不住地来回走着,“你先等会,等会再走,这不对,这不对劲,这绝对不是全部,太割裂了,太割裂了……”
齐况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什么太割裂了?”
施永明抬起头,“前后对比太割裂了。”
“今日抓了这么多卧底,能调查的何止那一个灭门案,可偏偏,陛下只让你调查那一个灭门案!”
齐况眉头微皱,“那是因为陛下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就是李成和柳如茵的事情……”
施永明直接道:“不是!绝对不是!”
“今日之事绝对不是巧合!陛下的目的也绝不仅是李成和柳如茵这两个人这么简单!”
施永明一脸笃定,齐况直接问道:“那是什么?”
“是军权,是一部分军权!”施永明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是想从三殿下手中夺权。”
没等齐况开口,施永明便继续道:“陛下肯定早早便盯上了军部,他调查到了那些卧底,调查到了吴畅,然后找到了李成,最后……”
他看向齐况,直接道:“找到了你。”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动声色地接近军部,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下出这一出庞大却又悄无声息的棋局!”
“你我皆是观棋人,又皆是棋子。”
齐况心中一震,“你是说从一开始就是陛下先关注到我的,那罗玉散一案呢?只是陛下为了拉拢我……”
施永明直接道:“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只是就目前看来,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没有你,陛下照样能下出这一盘棋。”
见齐况仍没有回过神来,施永明继续道:“别把陛下想得那么简单,罗玉散一案他要办,也会办,但在办案期间,他还能做很多事。”
“陛下的手段就是这样举重若轻……”施永明一脸感慨,“谋算可真深啊。”
他顿了顿,转向齐况,突然开口道:“我想我知道陛下让你去做什么了。”
齐况沉默了一瞬,“是什么?”
难道调查二十五年前的灭门之案不是陛下的目的吗?那……什么才是陛下真正的目的?
陛下曾说过的,“没人在乎,那就他来在乎”,也是假的吗?
他对真相和公道的渴求,在陛下眼里只是他谋划的工具吗?
像是看出了齐况沉默下的复杂情绪,施永明脸上兴奋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许,很快调整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齐况的肩膀,“陛下是要你尽可能地调查清楚军营里的冤案!”
齐况神色一空,“什么?”
施永明轻笑一声,抬手指向某个方向,那是军营的位置,“齐寺正,在军营里,大乾的法度只是其次,对那些士兵来说,将领的话才是唯一需要遵守的事情。”
“当然,这没错。”
“但是,倘若将领出错了呢?”
听到这话,齐况猛地瞪大眼睛,施永明继续道:“集大乾数百法学家的智慧凝聚成的大乾法度尚且会出错,会有不足的地方,更别说,一个将领,一个不通学问,只懂排兵布阵的将领。”
“当然,我还是要说,在战场上听将领的话并没有错。可是,如今大乾的那些兵并不全在战场上啊。”
齐况仍有些没回过神来,他听懂了,但是这,这也太……令人不敢置信了。
陛下竟是要出手肃清军队吗?陛下竟要将法律传播到军营中吗?他知道军营中自有一套他的运转法则,这没错,但是,大乾的法律也没错。
见齐况陷入沉思,施永明微微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看着他的笑脸,齐况竟然恍惚地想到,难怪他的外号叫施狐狸,笑起来的确有几分狐狸的狡诈与精明。
施永明继续道:“而且陛下让你调查柳家和李家的灭门案,吴畅给的理由是他们与土匪勾结,坑杀了那群将士,可若是那个小队的队长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导致整个小队全军覆没呢?”
“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臆断,我并不清楚柳家和李家灭门的真相,但齐寺正能够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吗?”
“当将领犯了错误,谁能惩治他们呢?找更高一级的将领吗?”
“可若是更高一级的将领也犯错了呢?”
“若是三殿下……”
施永明没有说完,只是默默看着齐况。
听到这话,齐况心脏狂跳,竟是久违的紧张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施永明,认真地说道:“我该怎么做?”
施永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去调查,去评判,去查出一个真相,去给他们一个公道。”
“洗脱无罪者身上的冤屈,给予犯罪者应有的惩罚。”
“这才是法家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
目送齐况离开,此刻,屋内只剩下施永明一人,沉默片刻后,他忽地笑出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笑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笑累了,声音也笑哑了。
轻咳两声,施永明轻声说道:“我说过的,陛下的谋算从来都没有这么简单。”
“太妙了,太妙了,陛下选中齐况这一步棋可真是太妙了!”
借着吴畅的事情,派人去调查军营里的冤案,而在军营上下对卧底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即使是三殿下都无法拒绝这件事。
施永明自己也拒绝不了,能够将大理寺的职能扩散到军部,就算一开始他没有倒向小皇帝,他都拒绝不了这种好事。
有他的支持,还有三殿下的配合,小皇帝自然便能够收获那些普通士兵的感动和忠诚,这同样是民心,顺便还能清洗掉一部分有罪的将领,空出位置,再将自己的亲信送上去,有三殿下默许,士兵的信赖,想必小皇帝的亲信很快便能够坐稳位置。
军权,最起码一部分军权,小皇帝已经拿到手了。
三殿下根本阻挡不了,谁都阻拦不了。
毕竟,刺杀皇帝的事情是洗不掉的,庞兴良又带兵围了刑部……别管那是不是庞兴良的真正想法,但现在,大家都看到军营的士兵出现在了刑部,并妄图救走谋逆者。
军队犯了错,要么就一错到底,三殿下干脆地起兵造反,可那根本不可能,三殿下不会这么做,其他人也不会允许。
他们不可能让军权和君权真的对立。
要么,小皇帝的计划就会被所有人默许,这一部分军权已经是小皇帝的囊中之物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最妙的一步棋就在这个人选上,小皇帝选了齐况,这可是出了名的只认法度,不认情理,在无任何人支持的情况下,盯着李成的案子盯了十一年。
将法律打进军营,同样的,也是在三殿下及其他将领的头上悬上了一把剑,一把名为大乾法度的剑。
军营再不是三殿下和那些将领们的一言堂。
而他身为大理寺卿,自然不可能拒绝这种好事,这大概也是小皇帝给予自己这么早投靠过来的好处。
施永明越想越兴奋,若不是嗓子已经哑了,他肯定还想再大笑几声,妙,真是太妙了!
小皇帝的野心已经彻底显露出来了,自今日之后,所有人都该谨慎,都该忌惮!如今的七殿下不再是之前的平庸者,这是一个不逊色于任何皇子皇女的真正的天才!
……
乾皇走了,秦元禹却越想越纠结,他们到底迪化到哪一步了呢?
总得让他做个心理准备吧!最起码,也该让他知道他到底死在哪里了吧?
思来想去,秦元禹直接站起身,朝沈府走去。
到了沈弘英的房间,秦元禹推开门,沈弘英并不在里面,但很快地,一道步伐朝他的方向走来,行动间,似乎还有盔甲摩擦的细微声音。
秦元禹抬头看去,便看到满头汗水的沈弘英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秦哥!”
秦元禹下意识扯出一抹笑,目光却突然注意到沈弘英身上的盔甲,轻便合身且制作精良,只是,秦元禹此刻的注意力却全都在盔甲上的那几处血迹。
他眉头微皱,“这血?”
沈弘英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满不在乎地说道:“小伤,而且大多是别人身上的。”
秦元禹沉默半晌,“你一直在沈府训练吗?你不想参军?”
摘下头盔,沈弘英甩甩被汗浸湿的头发,随口回道:“我想,但我不喜欢现在的军营。”
还没等秦元禹回话,沈弘英便直接凑了过来,眼睛亮得惊人,一脸期许地看着秦元禹,“所以,秦哥,你这次的计划是不是想要一部分军权?”
……我什么时候想要军权了?!
秦元禹一脸震惊,可他还没说什么,沈弘英便自顾自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陛下,我不想参军一是因为沈家的环境,二是因为如今的军营……我并不喜欢,我承认,三殿下在兵道一途天赋异禀,他对手下的那些兵也很爱护,但问题也在这里。”
“他太护短了,连带着那些将领也是!”
“若底下的兵犯了错,他们是不舍得把兵交给其他人处理的,可自己处理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多士兵即使犯了天大的错,都会被轻轻放下。”
“而且,现在的兵营里,底层的兵若是想要晋升,第一想法不是去提升自己的实力,而是巴结那些统领。”
“那些将领把着那些人的晋升渠道,却个个以感情论事。”
沈弘英并没有过多抱怨,只是提了两句后便看着秦元禹,语气算不上重,却是颇为坚定,“我不喜欢。”
他看着秦元禹,“陛下,那些兵同样是大乾的百姓啊……”
秦元禹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在明君系统直接给他加了一百点后,他更沉默了。
一百点啊……这让他怎么拒绝?!
若是一点,十点,甚至是五十点,秦元禹都会狠下心来反驳,毕竟,夺军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也根本没想过,只是抓了一群卧底就能被联想到夺军权上。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和秦元武对上。
但是,一百点。
而且还有沈弘英说的那些话,这些事情,在他当百户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感觉……
沉默良久后,秦元禹吐出一口气,看着沈弘英,轻声道:“会改的。”
“这些……都会改的。”
第36章 或许
盯着沈弘英看了半晌, 秦元禹开口道:“你想去吗?”
沈弘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去哪?”
“军营。”
秦元禹屈指敲了敲桌子, 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去改变它。”
沈弘英呼吸一滞,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半跪在地上,看着秦元禹一字一句道:“谨遵陛下指令,属下定不负陛下所托!”
“……嗯。”
看着又涨上来的十个点数,秦元禹最终还是默默咽回了本想说的话, 毕竟它给得真的是太多了……
……
“老师。”
夏明文满头是汗,喘着气, 拿着木剑的手臂微抖,见到高新旭进来时却还是努力调整呼吸,开口打着招呼。
高新旭心中微叹,“歇一会吧,过犹不及。”
说着,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条干净的汗巾, 塞到夏明文怀里,说道:“擦一擦汗, 胳膊痛吗?”
高新旭清楚地看到夏明文擦汗的手一直都是抖的,可即使这样,他还是笑着回道:“谢谢老师, 我没事。”
高新旭心中越发感慨, 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叮嘱道:“记得涂药, 不然你的胳膊就废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背着我练功?”
夏明文手一抖,连连摇头, “对不起,老师,我……”
高新旭也有些懊恼自己的嘴快,连忙道:“别道歉,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想说你要注意时间,我现在对你的训练已经足够苛刻了,我还是那句话,过犹不及。”
“过多的训练只会让你受伤。”
虽说那些书籍并没有让他满嘴都是励志发言,但现在好歹能及时补救了。
夏明文动作一顿,低着头,一脸颓然,“可是,老师,我现在还是很弱。”
“现在的我根本帮不了夫子。”
他埋头,低声说道:“而且,夫子也很久都没有来看我了。”
“今天,今天还是我的生辰。”
高新旭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夏明文的肩膀,他不想再说那些大道理,其实夏明文自己也清楚,秦元禹很忙,真的很忙。
只是知道归知道,却总是免不了失落的。
高新旭绞尽脑汁,想要换个话题让夏明文开心点,可夏明文却自己压下心中的情绪,吸吸鼻子,抬起头,对着高新旭扯出一个笑脸,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突然注意到远处的一个身影。
夏明文神色一滞,目光注视着那个朝他们走来的身影,见那人朝他招了招手,夏明文眼睛一亮,他仿佛忘记了身上的酸痛,直直地朝那人怀里冲去,兴奋地高喊道:“夫子!”
熟悉的力度……秦元禹默默接下怀中的小炮/弹,笑着说道:“最近在宫里过得还开心吗?”
夏明文直接道:“开心!”
“夫子呢?这段时间开心吗?”
秦元禹顿了顿,说道:“也挺开心的。”
夏明文笑容灿烂,“那就好,夫子开心就好!”
盯着夏明文看了半晌,秦元禹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我是来给你送生辰礼物的。”
夏明文眼睛亮得惊人,“夫子记得?!”
秦元禹笑了笑,没接话,其实他真的没注意,若是先前知道夏明文的生辰时间,那他肯定会记得,但是夏明文从未说过这些,就连刚刚,明明那么期待自己是为庆贺他生辰而来,眼神纠结得要命,却怕耽误自己的时间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还是墨老告诉他的。
虽然对方时不时冒出来说一句令他摸不着头脑的实时影评,但是,有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毕竟,除了危害自己安全的事情,风伯不会插手任何事。
秦元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略带着些歉意地说道:“今年有些匆忙……”
他话还没有说完,夏明文便直接接了过去,那动作急迫地让人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接,还是在抢。
他低着头,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玉佩,另一只手却是默默抹着眼睛,带着哭声说道:“谢,谢谢夫子。”
“我很喜欢这个,这个礼物。”
秦元禹没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看向一直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的高新旭,笑了笑,说道:“高馆主。”
高新旭笑着说道:“陛下。”
打过招呼后,高新旭立刻一脸期待地问道:“陛下是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吗?”
他这话给秦元禹问得一愣,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高新旭,“我还真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高新旭立刻严肃了神情,“……你想参军吗?”
见高新旭愣住,秦元禹解释道:“但也不完全是士兵。”
他看向高新旭,“不过这只是一个想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新旭有些犹豫,不是犹豫要不要参军,他既然决心追随秦元禹,自然会遵从他的所有命令,他只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他的想法。
秦元禹没有催促,他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说道:“我们坐着聊吧。”
坐下后,秦元禹自顾自地拿起茶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还没等他多劝几句,高新旭自己便想通了,接过茶水,认真地说道:“陛下,既然我已经决定追随您,就不会对您的安排有所怨言,只是,我并不排斥成为一个士兵,但我不喜欢现在的军营。”
果然……
秦元禹能够看出来,高新旭不只是不喜欢,他是排斥,但排斥的不是马革裹尸,为国捐躯,他排斥的是现在军营的风气。
很多士兵并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将领的错误命令,死在将领的一时冲动。将领有错,却没有人能够处理,因为能够处理的,就是将领本人。
此刻,他又想起了沈弘英的话,也想起了秦元武的话,大乾的士兵……也算是大乾的百姓。
他既然看到了,被卷进去了,为什么不能帮一下呢?
反正点数都收了,也已经答应沈弘英了……既然如此,那就解决到底吧。
他敲了敲石桌,“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你想改变它吗?”
高新旭眨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一直默不作声旁听的夏明文却立刻说道:“夫子!我想!”
“我也想加入,我也想参兵!”
高新旭终于回过神来,连忙道:“陛下,我当然想!”
“只是,我虽然有些武力,但并不懂如何当好一个士兵,更别说改变他们。”
秦元禹摇摇头,“不,我并不打算让你从一个士兵做起,我想另设一个组织,让这个组织成为一把刀,一把悬在军营头上的刀,一把能够将军营身上的腐肉全都割下来的刀。”
“我并不需要一个只会听从将令的士兵,我需要的是实力强劲的武者,这样才能让这把刀变得足够锐利。”
“当然做刀也是很危……”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高新旭便猛地站起身,随后半跪着,一脸激动地抬起头,说道:“陛下,臣愿意!”
“臣愿意做陛下的刀。”
夏明文也连忙学着高新旭的动作,童声稚嫩清脆,话语却颇为坚定,“陛下,我也愿意!”
“你们先起来吧。”秦元禹顿了顿,“明文,你还小……”
秦元禹话还没有说完,夏明文便摇摇头,“夫子,我可以帮忙的。”
说着,夏明文便一脸希冀地看着秦元禹,时不时还看一眼身边的高新旭。
高新旭纠结半晌,还是说道:“陛下,我身为明文的老师,会看好他的。”
“这样吧……”秦元禹沉吟半晌,“你们去大理寺,找一个名叫齐况的寺正,他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的。”
先让他们去查案吧。
既然要成为刀,总要知道腐肉在哪里。
这件事情好解决,齐况负责查案,查清军部的冤案,沈弘英负责疏通军部,给齐况调查的权力和自由,而高新旭和夏明文则负责提供武力上的支持。
只是,这下真的要和三哥对上了,得好好想想,怎么把三哥糊弄过去。
……
和高新旭他们聊完后,秦元禹便没有再继续待下去,高新旭和夏明文也没有挽留,反而一脸期待,显然都有些迫不及待去找那位齐况齐寺正了。
回到寝宫,秦元禹仍在思考着那个问题,到底要怎么和三哥解释呢?
想了半天,他还是没有想出结果,倒是他的点数又被明君系统增加了三十。
现在他的点数已经到了两百多了。
秦元禹顿了顿,突然在脑海里开口询问道:“小明,筑基期升一级需要多少点数?”
明君系统连忙道:“一百,毕竟筑基期只有三级。”
闻言,秦元禹只犹豫了一秒,便直接道:“不就是和三哥对上吗?没事,先加点!”
等他修为高了,就算三哥回来要揍他,他也能跑快点,少挨点揍啊!
这样想着,他又开口问道:“小明,有没有什么提高速度的身法吗?或者,有什么提升防御的功法吗?最好是,被打的时候不疼的那种。”
既然想不出怎么解释,还是干脆让自己肉一点吧!
……
大乾那边频频传来急报,后面更是将齐况他们的事情汇报过去,见状,秦元武看了眼身后的大军,果断将指挥权交给副官,自己运转功法,连夜朝大乾赶去。
刚到京城,秦元武本想朝皇宫赶去,想要问秦元禹要一个解释,只是,想了想急报上的内容,秦元武犹豫片刻,还是转了步伐,来到了军营。
军营内,庞兴良刚要休息,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个人影,他登时警惕,“谁?!”
秦元武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清晰的疲倦,“是我。”
庞兴良颇有些惊讶,连忙上前几步,“三殿下……”
秦元武摆摆手,“别的事情先不要多说了,齐况是怎么回事?他们拿人有证据吗?他们犯的事情是真的吗?”
庞兴良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他没预料到秦元武居然回来的这么快,而且估计是一回来便来军营找他,根本没想好要如何解释,迟疑半晌后,“……大概是真的。”
一肚子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宣泄口,秦元武满腔怒火,直接喊出了声,“大概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就是真的,是假的就是假的!”
“什么叫大概?庞兴良,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大概?”
庞兴良离秦元武很近,这些声音基本上是在他耳边喊出来的,他直接被吓得一激灵,抖抖索索地跪了下去,“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失职。”
秦元武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楚,其他几个都督听到动静,认出秦元武的声音后都急匆匆地穿上衣服,赶到庞兴良的住处。
情绪发泄出来后,秦元武勉强找回理智,注意到了其他人的靠近,缓了缓情绪,沉声开口道:“都进来吧。”
他瞥了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庞兴良,上前几步,坐在了主位上,看着其他都督陆陆续续地进来。
几个都督们进来后刚要行礼,却被秦元武摆手打断了。
片刻后,见人都到齐了,秦元武掏出今日传来的最新急报,用力拍到桌上,巨大的响声震得所有人一颤,几个都督也连忙跪在地上。
“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出兵北笙甚至还不到两月,这么短的时间,你们是怎么给我整出这么多事情的?”
没等其他人开口说话,秦元武直接点名道:“庞兴良,你先说,当日为什么要带兵围了刑部?”
庞兴良面露苦涩,“殿下,是属下失职。”
其他都督也是连忙道:“殿下,是臣等失职。”
秦元武冷哼一声,“失职?你们可没有,你们对手下那些兵可是维护得很。”
他的目光在底下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冷声问道:“我只问你们一句话,齐况调查出来的那些事情,你们到底知不知情?”
沉默半晌,庞兴良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地面,哑声说道:“回殿下,臣,臣知情。”
“回殿下,臣,臣也知情。”
“回殿下……”
一声又一声知情,听到秦元武耳朵里不亚于是火上浇油,在此刻,他的怒火攀升到了顶峰,可是,他现在却是觉得自己格外理智,声音也十分平静,“很好,我会去跟小七说,让他好好查查你们这些都督!”
“若是查到半点违反军纪的行为,你们也别带兵围刑部了,直接滚进去蹲刑部的大狱吧。”
小七……
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可抛开对这些都督们欺上瞒下,无视军纪的怒火,此刻的秦元武却是心情颇为复杂,或许,小七才是对的。
当初他是怎么说的?哦,他说,大乾的兵也是大乾的百姓。
或许,是他错了。
……
翌日。
秦元禹一早便收到了齐况的奏折,将上面的几桩案件全部看完后,他也是心情复杂,竟然有这么多冤案……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而且,上面记录了柳家和李家被灭门的真相,那些将士的确是被土匪坑杀,可带队的柳李两家人同样被那些土匪杀了,根本就不是他们和土匪勾结,谋害那些将士,而是那些土匪胁迫柳李两家人,为那些将士带路。
据调查到的尸检结果和当时知情人的口供,齐况推测,柳李两家人曾经应该告诉过那些将领们有土匪埋伏,或许是那些人不以为意,又或许是误判了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这才导致那个小队成员全军覆没。
一起惨剧。
可吴畅却只想着为他的士兵报仇,趁着夜色便将柳李两家满门屠尽,连原因都没有调查清楚。
或许他只是不想调查。
毕竟,他的士兵因柳李两家人而死,那柳李两家便合该为他的士兵偿命。
这就是他的想法,也是如今军营里大多数将领的想法。
秦元禹叹了口气,继续看下去,目光落到最后一行上,眼睛猛地瞪大,三哥回来了?而且是昨天晚上便回来了!
沉默片刻,秦元禹果断道:“小明,再给我兑换一门身法!哦对了,还有增加防御的功法!”
第37章 见面
昨夜秦元武赶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问完那群都督后更是心情复杂,辗转反侧, 躺在床上一夜没睡,第二日早早地便起了床。
连夜赶路加上数夜未睡,此刻秦元武的脸上满是疲惫,只是,他睡不着,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昨夜他便让那群都督们自己禁足, 当时还能用天色已晚当作借口,可现在天色大亮, 秦元武本该去找秦元禹聊聊,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作。
他不知道该不该做。
怒气慢慢消退,此刻的他开始犹疑,开始怀念,不提那些违背军纪的士兵,只是那些都督, 每个都曾跟他出生入死,都曾为大乾立下过汗马功劳。
他们都是功臣, 是他的袍泽,是他亲近且信任的手下。
他真的要让小七查他们吗?
他不确定,况且, 这个口子真的能开吗?若是军部都督都能被监察, 那尚书是不是也可以?那国公呢?
若这个口子当真开了,自今日起, 满朝权贵晚上都该睡不着了。
可若不该查他们,又该查到哪一级别能停止呢?若真的在某一级别停止了, 岂不是在说大乾皇室怕了他们,官升到某一级别就连皇帝都不敢惹他们?
身为皇帝,又怎能忌惮大臣?
秦元武神情纠结,真是难办,朝堂最重要的是平衡,一切都要讲究一个度,可关键是,他不知道小七想做到什么程度,若是让他去问……他还真有些不知道面对对方。
说让小七换个角度观察大乾的是他,说大乾的兵同样是大乾的百姓的也是他,强拉着小七进军营的也是他。
可身为军营统领,自家兵被挨个调查……让他完全没有想法也是不可能的。
秦元武心中越发纠结,情绪也越发焦躁,可是,突然一道吵闹声传进他的耳朵,瞬间所有情绪都有了发泄口。
他站起身,走出房间,顺着声音来源处走去。
……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邵鹏飞拦住就要上前抓人的几个百户,厉声喊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卧底!”
孙平几个百户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不远处的齐况,齐况见状朗声开口道:“一年前,曹磊,赵来等人在一次执行任务期间和当地民众发生争执,直接出手击杀三人,重伤五人,而那五人后面也因为伤势过重在一年之内陆陆续续死亡。”
“八条人命。”齐况转身看向邵鹏飞,一字一顿地说道:“邵指挥使,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抓人?”
邵鹏飞看向被几个百户压制住的曹磊、赵来几人,曹磊梗着脖子,冲着齐况大声叫嚷,“什么争执?那八人分明是在阻拦我们执行任务!”
齐况脸色有些阴沉,转头看向一脸不服气的几人,说道:“那几人拦着你们,不让你们侮辱他们的姐妹们,也算是阻拦你们执行任务?”
听到这话,邵鹏飞脸色微变,孙平几个百户更是一脸鄙夷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曹磊几人却仍是不服气,“睡一下又不会死,我们可是去帮他们村除匪的!没有我们出手,他们的姐妹不也得陪土匪吗?”
“若是没有我们,他们说不定都得死在土匪手里,我们不过是让她们陪我们睡一觉,他们若是不拦着,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会出手。”
见几人都不说话,曹磊他们还以为是说服了他们,言语间越发张狂,“我们是军,他们是民,我们是武者,他们不过是什么都不会的百姓,我们每日训练,为大乾付出血汗,时不时还要出任务保护他们……”
“哦?那你们想怎么样?”
一道男声突然插进来,邵鹏飞脸色骤变,几个人却没注意,继续道:“那些人伺候我们不是应该的嘛,我们除匪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没有我们,他们早就死了,这些都是我们该得的,若是这点都享受不到,我们干嘛加入军营……”
秦元武一步步走近,话语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一般,阴森且冷冽,“是吗?你们就是为了鱼肉百姓,作威作福才想加入军营的吗?”
曹磊几人神色一顿,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却没有反思自己,只是懊恼对方居然直接把他们的话挑明了,抬起头,愤怒地看向来人,刚想骂对方几句多嘴,却在看清来人相貌时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殿,殿下。”
邵鹏飞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想要行礼,却直接被秦元武一脚踹了出去。喉咙里血腥味不断翻涌,胸口更是一阵剧痛,可邵鹏飞却根本不敢动弹,只是调整了下姿势,跪在地上,半点都不敢吭声。
几个百户面面相觑,刚想行礼,秦元武摆摆手,直接从某个百户的腰间抽出一把刀,白光在曹磊几人眼皮上一闪,再睁眼,那刀已经架在了曹磊的脖子上。
脖子上血痕浮现,可曹磊却连出声求饶都不敢,只能满眼祈求地看着秦元武,祈求秦元禹能够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这就是秦元武待在军营十数年的威势,他的确重情义,可能坐稳军营统领,秦元武靠的也不仅仅是情义。
齐况也没预料到秦元武的出现,他没分辨出秦元武的声音,等他回过神来时,秦元武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就连刀都已经架在了曹磊的脖子上。
齐况刚想行礼,却同样被秦元武拦住,他看向齐况,询问道:“齐况?”
齐况点点头,“回三殿下,正是微臣。”
秦元武沉声道:“你刚刚说的可有证据?”
齐况连忙掏出证据递了过去,那的确是一场意外冲突,曹磊几人没想杀人,但估计是没想到那些村民的情绪居然那么激烈。
围观人数不少,曹磊几人就算是再猖狂,也不敢把这些人全杀了,所以,人证物证俱在。时间紧迫,齐况主要处理的也是这些证据齐全,做案人格外猖狂的案子。
这也更有利于陛下后续计划的进行,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清的。毕竟,这些可都是铁案,只是以前那些人强行装瞎子罢了。
秦元武没有接,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随后手上一动,一颗头颅便掉了下来。
鲜血四溅,齐况躲开了,但秦元武没躲,只是继续砍向其他几人。
片刻后,秦元武将手中的刀扔到地上,看都没看那几具猛地倒下的尸体,随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走到邵鹏飞面前,冷声说道:“这件事,你事先知情吗?”
邵鹏飞身体抖了抖,俯身磕头,道:“殿下,属下并不知情啊。”
秦元武不置可否,转头看向齐况,“齐寺正,为何不提前告知他们呢?他们也能帮你们抓人,不是吗?”
齐况沉默片刻,冲着秦元武微行一礼,道:“三殿下,如果提前告知,他们只会提前将这些人送出军营。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在包庇罪犯,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兄弟义气。”
齐况这话说得攻击性极强,秦元武听了都是神色微变,因为他同样是想要包庇的人,只是那些兵他并不认得罢了,也并不想包庇罢了。而邵鹏飞则是脸色一白,因为他知道,齐况说的没错。他的确不齿曹磊几人的行为,但要他真的看着他们去死,他也是做不到的。
他只会把他们几个狠狠地揍上一顿,然后再偷偷把他们放出军营,毕竟兄弟一场,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们被抓。
秦元武脸色难看了好一阵,才看向齐况,“毕竟亲如手足,敢把后背交给袍泽的士兵在战场上才能/打/胜/仗,不是吗?”
齐况点点头,“回三殿下,的确是这样的道理,所以微臣只能尽力避开。军营的凝聚力无可指摘,可微臣只想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任务。”
这家伙真是……
秦元武被说得有些不满,他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这家伙非得句句刺他吗?他又不会真的和小七对上,还拿小七来压他?
这家伙,究竟是在完成小七交给他的任务,还是在离间他们……等等,秦元武神色一顿,不对,这人……是在向小七表态啊。
坚定地站在小七那边,为此不惜得罪他们所有人,除了小七,他无处可去。正是这样,小七才会放心用他,而他显然也没有辜负小七的信任。
理智慢慢回笼,秦元武又看了齐况一眼,只是这次,他的眼里满是审视,顿了顿,他轻笑一声,开口道:“齐寺正不要误会,本殿只是觉得齐寺正这么抓下来,人手不够,所以想帮忙而已,齐寺正放心,本殿推荐的人绝对不会是卧底,也不会犯下那等事情。”
齐况神色不变,开口道:“谢三殿下的好意,只是,陛下的意思是不愿让军营分裂,若军营的兵出手捉军营的兵,这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三殿下放心,陛下已经筹集好了人手,不是军营里的人,也不是谁的私兵,只是一些武馆的武者,只听陛下的命令。”
“今日这些百户,不过是帮忙控制一下那些人罢了。”
这是半点也不让他插手啊,真有罪也就罢了,若调查到后面,他的兵被他们安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呢?他也要让他们拿人嘛……
况且,就算他的兵有罪,也该是他来处决。
秦元武神色微冷,看着齐况,冷声说道:“若本殿非要出手相帮呢?”
齐况顿了顿,对着秦元武再度行礼,道:“三殿下何苦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寺正,微臣只是奉命行事,想要替陛下肃清这些冤案罢了,若三殿下有什么想法,也该去找陛下谈一谈。”
秦元武脸色越发难看,他要是敢去,还用在这跟一个寺正兜圈子吗?若是以前,他连商量都不会跟对方商量,一个寺正而已。
见秦元武脸色不好,齐况继续道:“殿下,你和陛下才是真的手足兄弟啊。”
齐况特地加重了“真的”和“手足”两个词的读音,纵使军营里的兵是秦元武的袍泽,陪他出入战场,可说到底,秦元禹才是那个真的和秦元武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
闻言,秦元武神色一顿,心中的怒火竟是慢慢平息下来,他又看了齐况一眼,“若是让本殿知道你虚构罪名……”
齐况直接道:“殿下,臣以性命起誓,此生绝对秉公执法。”
听到这话,秦元武顿了顿,随后轻哼一声,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皇宫走去。
……
一直走到秦元禹的宫殿。
站在门口,秦元武仍是有些踯躅,他不敢见小七,也不知道小七会跟他说什么……
这样想着,秦元武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两双眼睛对视的那一刻,两人心底都是暗暗松了口气。
秦元禹轻声道:“三哥,你终于来了。”
第38章 组织
虽然并没有期待, 但是揪心了这么久,再见到秦元武, 秦元禹反而有种放下心来的感觉,毕竟,不提挨揍这件事,刑部那边也发来不少奏折询问该如何处理那些卧底呢。
如今,接锅的人终于到了,当然,也轮到他挨揍了。
这样想着, 秦元禹看向对方的神情颇有些复杂,可秦元武也是心情颇为复杂, 听到那句“你终于来了”更是心头一颤,“……嗯,我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他毕竟比秦元禹虚长几岁,于是看着秦元禹,主动开口道:“是我错了。”
秦元禹:……?
错了?什么错了?错在不该让他去当百户吗?
秦元禹心中疑惑, 于是直接开口道:“三哥,你哪里错了?”
他这话是直接询问, 听到秦元武耳朵里却是对方有意考核,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这种好像在被师长教育的既视感,让秦元武有些羞愤, 他抬起头, 看向秦元禹,这个过去十几年一直都跟在他后面, 需要他来保护的弟弟,一直以来, 都是他以长辈的身份培养教育对方,如今身份转换……
秦元武压下心中的情绪,轻声说道:“军营里的事,是我做错了。”
“我不该包庇他们。”
秦元禹愣了一下,军营?
“……所以那些事情,三哥知情?”秦元禹试探地问道。
秦元武眉头一皱,“当然不知情!”
秦元禹松了口气,下一秒,秦元武继续道:“但是,不知情归不知情,我手下那群都督却是全都知道他们手下那些兵的事的。”
见秦元武神情有些挫败,秦元禹也顾不得离秦元武远一点,挨打的时候好跑快一点了,他站起身,上前几步,关上门,拉着秦元武坐下,给两人都倒上一杯水,一脸关切地递上去,“三哥,喝茶,你继续说。”
有些烫的茶水喝在秦元武嘴里,却是暖呼呼的,胃里暖了,心头也有一丝温暖。
或许,抛开对那些都督的愤怒,他还有一些伤心。
捧着喝了一半的茶杯,秦元武深吸一口气,或许是从小看到大的弟弟长大了,也或许是他太迫切地想要宣泄心中的情绪,此刻的他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没有去考虑,只是像普通家庭一样,早已担起养家糊口职责的哥哥,向已经初见成熟端倪的弟弟倾诉着,倾诉着自己的纠结与矛盾,倾诉着自己的痛苦与犹豫。
秦元禹没有过多搭话,只是静静地倾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声,反馈几句。
秦元武也有分寸,机密的事情他没说,更多是情感上的宣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好的足够优秀的领导者,也以为自己有一群可以完全信任的下属和袍泽,更以为他的兵各个优秀可靠,可是,事实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好。
他的确可以信任他的下属,可那些下属也有他们的秘密,也有他们自己亲近的下属,那些人犯了错,他的下属却是会为了他们隐瞒他。
他的兵更是……
手里握着的茶杯猛地收紧,秦元武抬起头,颇为认真地看着秦元禹,开口道:“小七,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统领?”
秦元禹正色道:“怎么会?”
秦元武刚要拿出理由反驳,秦元禹便直接道:“三哥,这么多兄弟姐妹里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你怎么可以怀疑你自己?”
秦元武还没有反应过来,嘴角便已经微微翘起,在这样一张冷厉的脸上,那笑容显得略微有些憨傻。
很快地,他马上绷直嘴角,故意压着声音,秦元禹有理由怀疑,要是不压着声音,估计秦元武嗓音里都得带着笑意。
“我哪有小七你说的那么优秀,这次军营里……”
秦元禹打断道:“三哥,是个人都会犯错的,不是吗?况且,你也不是犯错,你只是被所有人联手隐瞒,而且在知道他们犯下的错误后,你当机立断,并没有选择包庇他们,就连那些都督都已经递上了奏折,请我查他们呢。”
“可是……”秦元武欲言又止,他想说他并没有那么果断的,他也想过包庇,况且,能够被手下联合隐瞒欺骗,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可他说不出口。
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不堪和挫败,一直以来他都是天才,顶尖的天才,在军营也过得顺风顺水……
看出秦元武的纠结,秦元禹直接道:“三哥,人都需要成长的,错误也可以变成你成功路上的基石,况且,论迹不论心……”
“倘若论心呢?”秦元武直接道。
秦元禹顿了顿,轻笑一声,“论心无完人。”
“三哥,大家都只是普通人,你也才二十几岁,正值青年,风华正茂,青年人,犯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秦元武心中的纠结与难堪慢慢平息,“……可我们是皇子。”
皇子是不可以犯错的。
秦元禹语气平淡地说道:“所以,你还有我啊。”
秦元武猛地抬起头。
迎着秦元武的目光,秦元禹轻声道:“三哥,还有我,若是你犯了错,我会告诉你的。”
……并帮你改正,秦元武自动补上了对方的后半句,此刻的他看着坦然真诚的秦元禹,心中颇为复杂,他从小看到大,一直觉得还小的弟弟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长大,甚至已经成长到可以让他依靠对方的程度了。
可是……他不想。
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眼时,他已经彻底坚定下来,看着对方,秦元武认真地说道:“小七,这样还不够。”
若想让我认输臣服,只是这样是不够的,要么彻底打败我,要么……就杀了我。
他知道,他这话说得不讲道理。严格来说,他已经输了,在这一番争锋中,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邀请对方的。
可是,这不够,就是不够。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很别扭,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当那个皇帝,可从未放弃过和别人争那个皇位,因为没人能让他信服,也没人能让他臣服。
既然如此,那他就争。
他可以输很多次,但是,要让他臣服,只有真正的打败他。
他看着秦元禹,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这还不够。”
小七,再努力些,再让我看到更多东西。
或许,有一天,你能让我真的认输呢?
或者,直接杀了我。
说完,秦元武便直接起身离开了,而秦元禹则是一脸懵,什么不够?只是告诉三哥,不够吗?
难道还要他像这次一样直接动手?这不合适吧……
而且,三哥怎么没打他?
秦元禹简直是一脑袋问号,下一秒,墨老出现在他面前,他刚想询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想法,墨老却只是颇有些感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个三哥……可真是傲啊。”
简直是傲到了骨子里,可以死,但决不认输。不过这才是那个老家伙的种嘛,天生不服输。
输就输了,但想让他臣服,却是不可能的。
他又看了秦元禹一眼,摇了摇头,要么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一样,避开,不和秦元武争,毕竟,兵道一途,还真就只能用秦元武,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而且,他们也做不到彻底打败秦元武,也没有那个能力杀掉他。
要么,就彻彻底底地打败他。
至于方法,墨老扯了扯嘴角,满眼兴味,最快的,当然是直接杀死秦元武。
毕竟,满分的秦元武可能找不到下一个,可大乾上下这么多人才,还找不到一个接近满分的兵道天才吗?
那个常跟在秦元禹身边的沈家小子……不就很不错嘛,而且,如今也已经加入了兵营,等秦元武一死,立刻便能接手。
还有他在,入圣期武者,动手的人也有了。
简直是万事俱备,只欠这小子一句话了。
墨老越想越期待,甚至已经开始想,到时候他要和秦元禹要什么报酬才好一点,毕竟他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好更快捷的办法。
而且,他们的父亲,也是走的这一条路。
为皇者,天生孤独,而且从古至今,夺嫡之路都是一条血路。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秦元禹却只是一脸恍然,傲?傲气的人对自己的要求也会更高。
难道说,三哥真是不满足于自己只是告诉他?
不够,是说自己做得还不够吗?难道说,三哥是在告诫自己,自己要监督的应该不只是军营?
毕竟,只谈士兵的本职工作,那些人其实做得都不错,唯命是从,令行禁止,在战场上勇猛杀敌,不畏战,不怯战,那几个案件里的士兵甚至有好多都是曾为大乾立过不少功劳的英勇老兵。
可他们不在乎普通人,他们甚至觉得,自己为了保护普通人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那些人合该跪着伺候他们。
本质上是武者和普通人,高位者和上位者的区别。
其实,就算刚刚他劝慰秦元武,可秦元禹自己也清楚,他三哥并不在乎那几条死在他士兵手下的普通人的性命,他在乎的是大乾百姓本身,是这一个整体。
他的确在乎大乾,也在乎大乾的稳定,更会在乎大乾的百姓,但不会在乎那么几条人命。
或许那些士兵也在乎大乾百姓本身,甚至,大乾百姓能够安稳生活全靠这些士兵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以死护卫大乾平安。
但他们不在乎那几条人命。
本质上,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高普通人一等。
在大乾,除了钱和权以外,还有武力。
这是一个个人伟力能够改变很多东西的世界。
当你挥挥手便能将数十人,数百人,甚至是一座城毁灭的时候,你真的还会把这些和你长相相似的生命当作同类吗?
若那些普通人在武者眼里不再是同类,那杀死他们,和杀死蚂蚁有什么区别?
秦元禹扪心自问,甚至有些胆寒,他不能确定,但他希望自己能够时刻警惕。
此刻他竟突然有些庆幸起他天赋普通这件事了,庆幸在他的三观还未定下时,他只是个普通人。
也很庆幸,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一不小心就想远了……秦元禹回过神来,看向一脸探究的墨老,然后对着他笑了笑,那个组织……该尽快决定了。不只是针对军营,这个组织针对的是大乾所有自认为的“人上人”。
这个世界的武者需要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刀。
既然没有,那就他来当。
“宿主……”
明君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宿主,我能明白您的伟愿,但是,但是,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明君该做的事情。”
毕竟,明君就是所有人上人中,最上面的那个啊。
秦元禹愣了一下,“是吗?”
明君系统连忙道:“是啊是啊,宿主,我很赞同您的想法,但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它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秦元禹突然笑了笑,“那我就当昏君吧。”
“小昏,加点!”
一直当背景板的昏君系统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呆愣,“啊?”
可是,这就算不是明君,也够不到昏君身上吧。这愿望……听起来就很伟大,怎么看也跟昏君沾不上边啊。
秦元禹温声道:“小昏啊,你看,作为皇帝最重要的是不是平衡,平衡各个势力的关系,你看,我现在哪是要平衡,我是要把所有人的桌子都给掀翻啊。”
“我这是要和所有权贵,所有朝臣彻底对上,估计没有比我更众叛亲离的皇帝了吧,这难道还不昏庸吗?”
昏君系统哑口无言,它还是感觉有点不对,但是见秦元禹拉着它便要长篇大论地解释,解释昏君和他之间的相似性,昏君系统沉默片刻后,还是默默给他加上了50点。
还别说,要论众叛亲离,它估计什么昏君也比不上马上要施行这项计划的秦元禹。
为了自家宿主不会死在某一次权贵的暗杀下,它还是给了点数,就连明君系统也沉默着给了20点。
玩归玩,闹归闹,别真把宿主给养死了。
……
收到70点巨款的秦元禹登时站起身来,无视了巴巴望着自己的墨老,秦元禹转身便出了门。
得赶紧去把这个组织落实,不然,这点数他拿着有些烫手啊。
而且,抛开想为大乾百姓谋个公道,秦元禹还有另一层目的,等他将这个组织成立,将所有权贵,甚至包括大乾皇室都得罪了个遍,他们还会让自己继续当皇帝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群到处横跳的大臣们又开始把他当备胎了。
到那时,那群现在还在观望的权臣们肯定会迅速站队,选中他某个兄弟姐妹,然后赶紧把自己踢下去吧。
等他某个兄弟姐妹上位后,他再求对方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留下这个组织。
不管怎么说,这个组织都是一把很好的能够排除异己的刀。
他会尽力保全这个组织,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可以尽力救下每一个他遇到的生命,但是,普通人,是做不了皇帝的。
被完全无视的墨老:……?
怎么?入圣期你都看不上?你还有更好的刺杀秦元武的人选?
……
秦元禹直奔乾皇的宫殿,只是,没见到人。
等了片刻后,一个侍从走进来,“七殿下,陛下的意思是,您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他都会支持您的。”
那为什么不见他?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秦元禹自己便有了答案,啊,我懂了,这是怕我甩锅给他啊。
还别说,秦元禹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又不会组建什么组织,名头和骂声他拿了,具体的事情当然要拜托给他爹去干。
不愧是他爹,真了解他。
秦元禹轻哼一声,对着侍从点点头,转头就去找秦元礼。
毕竟,长兄如父嘛。
亲爹不帮忙,不是还有他大哥嘛。
……
到了秦元礼的宫殿。
等待片刻后,秦元禹跟着侍从进了房间,只是,里面并不只有秦元礼一人,看那几人的样子似乎还是秦元礼的谋士。
见秦元禹进来,秦元礼摆摆手,几个谋士话语一顿,对着秦元禹和秦元礼两人行了个礼后便依次退了出去。
等几个谋士退出去,秦元禹开口道:“大哥。”
秦元礼轻哼一声,一边收拾着面前有些凌乱的书案,一边随意开口道:“又有事要我帮忙?”
见状,秦元禹连忙上前,跟着一起收拾,他知道秦元礼的习惯,不过与其说是习惯,更像是强迫症的强迫行为,这些物品都必须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上。
他大哥应该是有轻微强迫症,不过这件事,好像除了秦元禹自己以外没人知道,当然,他也不会傻到直接去询问对方,只是默默地按照秦元礼的喜好排放好这些杂物。
两人一起收拾,书案上的杂物很快便收拾好了。
看着整齐的书案,秦元礼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一旁的秦元禹,问道:“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连书案都帮我收拾上了……”
“怕是所图不小。”
秦元禹笑了笑,试探地说道:“我想成立一个组织……”
秦元礼直接道:“现在你才是皇帝,只要你有人手,现在就可以成立……”
话说到一半,秦元礼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秦元禹,一脸若有所思,“……就是齐况那些人在做的事情?”
“难怪你要来求我……”他轻哼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只是继续道:“我同意了,不过虽然我看不惯秦元武,但你也别太针对他……”
秦元禹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可能,可能要比那个还要更大一点。”
“更大?”
秦元礼有些惊讶,“你想做到什么程度?”
“咳咳,大概,大概是……要针对所有人的程度。”
秦元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本以为接下来便会是秦元礼的痛骂,他已经闭上眼睛,捂好耳朵,只等着迎接来自秦元礼的狂轰乱炸,毕竟,他大哥是为人温和,但骂起人来也是不输任何毒舌的。
可是,等了片刻,却依旧听不见半点声响。
他试探地睁开眼睛,松开耳朵,却只见秦元礼低着头,一脸思索。
注意到秦元禹的视线,秦元礼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抬起头,一脸严肃地问道:“所有人里包括朝臣吗?”
秦元禹点点头,“自然包括。”
“包括大乾皇室和那些宗族子弟吗?”
秦元禹又是点头,“自然也包括。”
“很好。”秦元礼点点头,继续道:“那我最后问你,这些人里也包括父皇和我们吗?”
秦元禹愣了一下,可还没等他回答,秦元礼便直接道:“这个问题我来替你回答,包括,必须包括!”
“大哥……”
秦元礼站起身,看着秦元禹,继续问道:“你打算用什么人?”
“军部的人不能用,其他人的私兵也不能用。”
秦元禹完全没预料到对方的反应,愣了半晌,才开口道:“京城里那些武馆的武者,他们很多都有实力,但出路寥寥,要么只能去混江湖,要么就只能开间武馆,努力卖弄竞争,想要招收到更多的学徒。”
天才!又是如此天才的构想!
秦元礼努力压制内心的惊喜,他刚刚想了很多可能,可能是从江湖招揽,也可能是招收一些流寇。但是,这些都有或大或小的问题,鱼龙混杂,而且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把他们调整到一个勉强能用的水平。
但是,京城武馆的武者,来源稳定,京城那么多家武馆,已经有了非常稳定的培育体系,而且不需要自己出钱培养,只需要他们进行短时间的培训,便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而且那些武者家世清白,为人也大多正直,简直是最完美的选择!
为什么他想不到呢?
不,秦元礼很快冷静下来,就算他想得到又能如何,那些武者不会被他招揽,他也没有那个声望能够招揽到他们。
别看秦元禹刚刚说的他们好像无路可去,能在京城学武,又有几个会真的落魄到那种地步呢?
真正家境贫苦的人,是学不了武的。
秦元礼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秦元禹,说道:“我同意了,我会帮忙的。”
啊……就这么同意了?
秦元禹有些茫然,试探地问道:“大哥,你,你就不再多问些什么了吗?”
秦元礼轻笑一声,“我还能问什么?组织人手你想好了,组织的目的你也决定了,还要我问什么?”
他甚至还有心情和秦元禹开个玩笑,“嗯,让我想想,好像是还有个问题没有问。”
秦元禹好奇地看着他,秦元礼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名字呢?名字决定好了吗?”
秦元禹一时哑然,他确实还没有想好,毕竟他完全没想过秦元礼居然会同意地这么快……
纠结片刻,他还是问道:“大哥,难道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可是要掀翻所有人的桌子啊!
你就这么轻飘飘地同意了?
闻言,秦元礼愣了愣,随后神情严肃,“小七,这是一把刀。可既然是刀,那它就能被对准所有人。所以,他也必须对准所有人。”
“但是,对准谁,那取决你。”
“而我相信你。”
纵使他们这些人都会养一些人,去探查那些权贵,但都没能将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
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不能,他们做不到。
他没想过小七居然如此轻易就做到了,当然或许也没有他看上去那么轻易,但这把刀最先对准的是军营,是大乾的皇子,就连大乾皇子都能忍,那些朝臣凭什么不能?
不要说去阻止,秦元礼简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秦元禹去做这件事。抛开皇位之争,他们都是君,而那些人是臣。
当然,小七手中这把刀不止要对准朝臣,也该对准他们,毕竟,他们之间也是竞争者。
只有一视同仁,小七才能真正拥有这把刀。
也只有小七才能拥有。
听完这番话,秦元禹低下头,沉默半晌。
最后,就在秦元礼以为秦元禹会说出什么话时,秦元禹抬起头,一脸可怜地看着他,委屈巴巴地说道:“大哥,要是某天我被所有人追杀,你可要记得救我啊。”
大哥,你可真是我亲大哥啊……
秦元礼愣了一下,随后失笑出声,拍拍秦元禹的肩膀,说道:“好,大哥一定会救你的。”
见秦元礼这副颇有些随意的模样,秦元禹不放心,继续道:“大哥,你知道的,所有兄弟姐妹里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
你可千万要记得救我啊!
听到这话,秦元礼嘴角的笑意清晰可见,往常总是平静温和的眼眸此刻也弯了起来,秦元礼又用力拍了拍秦元禹的肩膀,笑着说道:“小七,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绝对保你无忧。”
虽然在他自己心里,小七才是所有人中最聪明,最值得钦佩的那个,但是,这不妨碍他听到这话是真的高兴啊!
第39章 青羽卫
“……你真的想让他成立那个组织?”
乾皇神色平静, 墨老继续道:“我可是听到了,你的小七可真是胆大包天, 他竟要对准所有人,包括你。”
乾皇轻笑一声,“不然呢?就该这样才对。”
他的小七真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就是,为什么最佩服的人不是自己?这一点该批评,不过既然限定词是他的兄弟姐妹……那他就大度一点,勉强不与小七计较。
墨老顿了顿,摇摇头, “这真是……”
这真是什么呢?胆大?狂妄?不怕死?
他看了眼努力克制自己脸上笑意的乾皇,语气颇有些酸地说道:“想笑就笑吧, 自己从即位开始便想设立的组织,你儿子登基不过数月便有了雏形……”
真是……天才,当之无愧的天骄。
他本以为分一部分秦元武手中的兵权已是极致,却没想到在所有皇子皇女还在努力争权夺利的时候,秦元禹早就站到了全新的高度,如今已初具成果。
所以,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个念头的呢?
若无先前十数年的蛰伏,今日的事情也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摇摇头, 墨老不再去想,只是看着再无法掩饰自己笑容的乾皇,内心颇有些嫉妒。
真是该死啊, 这老家伙的子女怎么一个比一个优秀!
……
大哥居然没有阻拦他……
直到走出秦元礼的宫殿, 秦元禹仍然有些懵,事情简直顺利地出乎他的想象。
不过, 既然他已经做好决定,事情顺利些也是件好事, 只是总感觉……他颇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又被迪化了什么?
算了,就算他们迪化得再多,只要组织顺利成立,那么自己就会得罪所有朝臣。
不管那些人想什么,总归是不会让自己继续坐在皇位上的。
这样想着,秦元禹瞬间感觉肩上的担子松了些,前途一片光明啊!
得赶紧把这个组织落实。
不过,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秦元禹回想了下,神情忽地一怔,对了,三哥!
他怎么没打自己?这不对啊!
他回忆了一下和秦元武交谈的始末,心中越发奇怪,这不对劲。
不是他很想挨一顿打,只是,秦元武性格如此,比起一向和自己平等相处,甚至有时候还会向自己虚心请教的秦元礼,秦元武更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大哥的概念,威严,负责,担当……但与之对应的,在他眼里,自己永远是需要他来照顾,他来教育的小孩子。
可是今日,秦元武的态度却不再是长辈的心态,反而是一种平视,对待和他一样的成年人的态度。
他甚至还向自己道歉。
秦元禹心中一惊,该不会是他三哥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性格大变了?
要不还是……去军营看一眼吧,正好,再把那些卧底交给三哥了,顺便也去见见齐况和那些被高新旭招揽的武者们。
……
次日。
秦元禹刚要靠近军营,就被正在巡逻的孙平几人发现,他们连忙上前,刚想行礼,就被秦元禹拦住。
“你们怎么会在这?”
秦元禹有些惊讶,“你们不是兵马司的百户吗?”
这是……被贬来军营巡逻了?
孙平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和秦元禹更为熟悉的孙平主动开口,解释道:“陛下,军营内部正在排查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所以这巡逻的工作就只能交给我们了。”
卧底自然只有邢狱里那些人,可是,总得给这场大规模的清洗找个理由吧。
况且,若由那些士兵来巡逻,指不定要放跑几个,自然只有他们这些从一开始就站到陛下这边的人可以信任。
想到这,几个百户心中一动,这一切还要多谢李千户啊。
秦元禹点点头,随口问道:“对了,李成呢?柳家和李家的事情调查清楚了,他没有官复原职吗?”
“这……”孙平几人面面相觑,还没等他回答,一道男声响起,“陛下!”
秦元禹抬头看去,正是急匆匆往这边赶来的沈弘英,他笑着朝对方招了招手,看了眼对方身上的官服,笑意更浓,“沈千户。”
听到这话,沈弘英竟罕见地有些羞赧,只是见到孙平几人向他行礼后又严肃了神情。
沈弘英摆摆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孙平几人离开,秦元禹故意撞了撞沈弘英的肩膀,玩笑道:“沈千户可真是威风。”
沈弘英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没说话。
秦元禹又调笑几句,才继续道:“在军营当值感觉如何?”
沈弘英正色道:“兵是好兵,但是太骄傲了,而且习性很不好,一上任便有好多人来巴结我,美其名曰培养兄弟感情,实际做的全都是贿赂谄媚之事,我点明之后他们还不以为意,说着礼物便是心意,礼物送得多了,心意也就到了,关系也就培养好了。这样的行为甚至成了标准,陛下您这改革来得太及时了……”
秦元禹轻咳两声,打断道:“好了,不要谈公务,我是想问你这段时间在军营过得怎么样?”
沈弘英微怔,随后神色和缓了几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陛下,我感觉……很好,非常好,我第一次感觉我能帮到你,能帮到那些兵,能帮到大乾。”
“我能感觉到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秦元禹笑容温和,眉宇间也染上了几抹笑意,“那就好。”
“走吧,我们进去聊。”
“对了,我来这里的事情你没有跟其他人说吧?”
沈弘英摇摇头,“没有。”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陛下,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需要我去调我手下那些兵吗?”
秦元禹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无语地说道:“当然是没有,军营最近已经够乱了,再乱也不会比现在更乱了。”
“不过……”他看了沈弘英一眼,“刚刚不是还在说那些兵给你行贿的事情吗?现在又可以信任了?”
沈弘英笑了两声,说道:“陛下,兵的确是好兵,只是习性需要纠正,只要把他们的习性纠正好了,他们自然就可以信任了。”
“肃清军营风气,总不能只靠齐况齐寺正吧。”
秦元禹眉梢微挑,“你有自信就好。”
而且,听起来好像还不只是自信呢,话语里好像还有些不服输的意味……这是要和齐况比一比?
秦元禹笑了笑,不再去想,转而问道:“我三哥这两天怎么样?有什么异样吗?”
沈弘英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三殿下的近况,需要我去调查一番吗?”
秦元禹犹豫片刻,“算了,你去打听一下三哥现在在哪,我们直接去找他吧。”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去问比较好,若是先前的事情没有挨打,反而因为私下调查三哥而挨打可就太冤了。
沈弘英顿了顿,“不用打听,我知道三殿下的位置。”
秦元禹有些疑惑。
“……他和齐况在一起。”
……
某处营帐内。
齐况和高新旭两人走进,里面的士兵看到他们顿时脸色微白,却强撑着架势,站起身,一脸愤怒地说道:“齐况,你要来抓我了吗?我告诉你,我可什么都没……”
他刚要狡辩几句,却见齐况和高新旭两人微微侧身,为身后人让出了位置,他的目光也顺势落在来人的脸上,脸色瞬间惨白,“殿,殿下。”
秦元武神情冷峻,进来后便走到一旁,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
见状,那士兵心中最后的侥幸也熄灭了,他脸色灰败,扭头看向齐况,抖着声音说道:“齐况,齐寺正,我认罪。”
听到这话,高新旭朝身后看了一眼,两个武者瞬间上前,将那士兵压了下去。
事情解决,高新旭也转身离开,而齐况则是脚步微顿,看向身旁的秦元武,沉声道:“多谢三殿下。”
秦元武并不在意,“我可不是来帮你的。”
齐况点点头,“况知晓。”
秦元武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出营帐,却刚好瞥见正朝这边走来的秦元禹,“小七?”
秦元禹顿了顿,看了眼高新旭他们,又看向一前一后走出营帐的秦元武和齐况,“三哥,你这是?”
齐况和高新旭对视一眼,简单对二人行了一礼后,便和沈弘英一起朝远处走去。
很快地,此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元武绷着脸,“为了弥补错误。”
秦元禹有些惊讶,随后笑着说道:“三哥不愧是所有兄弟姐妹里我最佩服的人。”
听到这话,秦元武顿时绷不住脸上的神情了,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很想上扬。
他手掌作拳,掩唇轻咳两声,说道:“那你今日来这是要做什么?”
说到这,秦元武瞬间从自家弟弟夸赞自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看向秦元禹,挑了挑眉,“不会是来监督我的吧?”
他轻哼一声,倒是听不出怒火,秦元武也算不上生气,毕竟若是按照他先前的秉性,他确实很有可能干出针对齐况的事情,小七不放心,他也能够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秦元武心底还是有些怪怪的,但他是兄长,怎么可以对这种事情斤斤计较?
他还想再宽慰自己几句,思绪却被秦元禹的声音打断,“当然不是,三哥,我一直都非常相信你,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秦元武神情一怔,看向秦元禹,“真,真的吗?”
秦元禹用力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你……”
秦元武的疑问还没有说完,便被秦元禹直接打断,“我来找你是想问你,邢狱里那些卧底,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到这话,秦元武顿时更惊讶了,“你打算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理?”
秦元禹点点头,“对啊,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嘛。”
“可是,可是我不觉得……”我还能胜任这项任务。
话没说完,秦元武自己便停住了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向秦元禹,一瞬间,从收到秦元禹纸鹤起的所有记忆,在他脑海里如走马观花般快速掠过。
从收到消息的愤怒与质疑,到知道真相的难过与伤心,再到和秦元禹交谈的挫败与反思,最后是现在,现在的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从始至终,小七就是为他着想的。
从一开始,小七就没想过将卧底的事情爆出来,他最早给自己传来消息,还点了那群人的哑穴,以免他们说出不该说的话。
是那群都督一味冲动,一味想着袒护,所以直接带兵围了刑部,这才无法收场。
可自己也有错,当时他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是小七既然知道他们是卧底,为何不先来告诉他……
想到这,秦元武自嘲一笑,让他来调查?他能调查出什么?无非是交给手下的都督,都督再交给自己的手下,然后让那群手下自己查自己吗?
而且,那群都督们的冲动和猖狂,对手下的袒护与无底线的宽容,不也是在学的自己吗?
是他错了,真的是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得彻彻底底。
他不适合当一个统治者。
秦元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秦元禹有些懵,他上前几步,一脸担忧地问道:“三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是这些天累到了吗?也是,你刚打完仗就连夜赶回大乾,之后更是要操劳军营的事,先歇一歇,那些卧底可以再等等,还是你的身体要紧……”
没有怪他,没有一句在怪他……
秦元武心中颇有些酸涩,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甚至还怨怼过对方,可小七居然一句责怪都没有,不仅宽慰他,还担心他的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秦元禹,一字一顿道:“小七,是我错了。”
秦元禹有点懵,见秦元武脸色还是不好看,直接道:“别一直说什么错不错的,你我是兄弟,错便错了,我难道还会怪你吗?”
“况且,你也改正了,不是吗?”
“走吧,你营帐在哪?我扶你去休息,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此刻,看着秦元禹脸上的担忧,秦元武突然想起齐况曾说过的话,‘不管如何,您和陛下才是真正的手足兄弟。’
他将手搭在秦元禹胳膊上,虚虚倚靠着,然后扯了扯嘴角,是啊,小七才是我的血亲。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皇室的争斗太过复杂,兄弟姐妹之间掺杂了很多东西,权势和地位,还有不得不争的皇位,尤其是他。
他对皇位没兴趣,也清楚自己不适合当皇帝,但身为军部统领,执掌军权,他必须去争。若是不争,有他在,若是谁坐上皇位,想到他还活着,必会寝食难安。
他那些兄弟姐妹是绝不会留下他的,所以他必须争,即使输很多次,也绝不能臣服,因为臣服之后等待他的便是死亡。
所以,他更愿意待在军营,以为军营里的争斗便会少些,当然,事实证明,他错了。
而且,他以为小七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但是,他好像……也错了。
昨日交谈结束后,其实他并没有选择去帮齐况,他在等,等接下来的刺杀,昨夜是个很好的机会,那些都督被他打发去接受调查,周围那些亲卫也被他调开了,理由同样是接受调查。
他以为他会在这一夜等来刺杀,所以一夜未睡,警惕了一整夜。
但事实上,没有。
这一夜,军营很是平静,当天色变亮,太阳慢慢爬起,阳光洒进屋内,光芒照耀下,他脸上的疲惫与疑惑清晰可见。
被秦元禹搀扶进营帐,躺在床上,迟钝很久的疲倦终于慢慢涌上身体,秦元武努力想睁开眼睛,脑子里思绪很乱,一边不断喊着相信小七,一边却又怀疑这会不会才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杀掉他的时机。
可是,困意是不讲道理的。
连日奔波赶回大乾,自他回到军营更是几夜未睡,积攒的困意在这一刻瞬间爆发,纵使秦元武拼命挣扎,意识还是被困倦拉着不断下沉,只能努力睁着眼睛。
见秦元武眼睛半张着,嘴里却已经开始打起了呼噜,秦元禹:?
这是什么症状?
他直接捏住对方的眼皮,手动给秦元武合上了眼睛,然后转头就出去喊了太医,他三哥年纪轻轻的,别是中风了啊……
……
某处角落里,墨老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是疑惑,他现在很想冲出去问个清楚,可此地人多眼杂,不好露面,瞥了眼身旁一直沉默的风卫,连忙凑上前去,问道:“他用毒的本事很高吗?”
“他是什么时候给秦元武下的毒?而且下毒了还明目张胆地去叫太医,这么自信的吗?”
风卫本不想理会,可墨老却越说越离谱,猜的内容也越来越荒谬,他忍无可忍,终于道:“……他没下毒。”
“没下毒?”墨老有些惊讶,“那秦元武刚刚是?”
而且秦元武死不瞑目,秦元禹还能直接给他捏上,真是……
“他那是在睡觉,秦元武甚至还在大呼,你听不到吗?”
墨老支吾半晌,“……我以为那是毒药的特殊功效。”
“但是,秦元武的表现很奇怪啊。”
风卫瞥了他一眼,随口道:“有什么奇怪的,他很困,但又担心小七趁这机会杀他,所以不敢睡。”
“你不是也在想着怎么接下暗杀秦元武的任务吗?”
闻言,墨老神情一顿,“可秦元武既然担心小七会杀他,那为什么又放心让小七送他回营帐?还直接睡下去了?”
大家都是武者,若秦元武不想睡,有的是法子让自己清醒过来。
风卫直接道:“那你接到小七的任务了吗?”
墨老一愣,“你是说,小七不想杀秦元武,而秦元武也知道小七不会杀他了?”
可是,秦元禹为什么要留着秦元武呢?
风卫压低声音,笑了笑,说道:“等着吧,秦元武很快便会真的臣服了。”
听到这话,墨老瞪大眼睛,猛地转头看向风卫,恍惚了一瞬,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再度看向躺在床上睡得很沉的秦元武,心中颇有些感叹,没想到啊,平日看着冷酷严峻,内里却是吃感情牌的。
不过也是,谁敢给秦元武打感情牌呢?当然是直接杀掉最简单了,他们都不想赌。
又看了眼正和匆匆赶来的太医交谈的秦元禹,墨老心中越发忌惮,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和秦元禹敌对,但是,心中对于秦元禹的忌惮却不会少一分一毫。
这种永远都看不出对方真正目的,永远都察觉不到对方的布局,这种和对方之间的差距恍如天堑的感觉……
实在令他不得不心生忌惮。
当初他以为秦元禹是为了从秦元武手中夺一部分军权,那些卧底交给秦元武不过是为了安抚对方,可直到现在,这一招被秦元禹真的用上时,他才明白,秦元禹早已不是需要和其他皇子皇女竞争的身份了。
他要做的从来不是竞争,是任用,也有那个魄力和自信去任用他们。
他要考虑的是大乾的未来,而不是和几个兄弟姐妹争权。其他人不过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而他已是当之无愧的皇帝。
看似懒散推脱的表现,实则是知人善用。这是最好的用人之道!
他又看了眼身旁淡然平静的风卫,轻笑一声,说道:“难怪你甘心待在秦元禹身边二十年,那老家伙想把你调走,你都不愿意。”
风卫笑了笑,坦然道:“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照看久了,有了几分感情,但是现在……”
他看向秦元禹,轻声道:“谁能拒绝亲眼看着这样的天骄彻底崛起的诱惑呢?”
墨老扯了扯嘴角,“是啊,谁能拒绝呢?”
此刻的他竟突然生出一种期待,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他想看看,想看看这个表面繁华,内里却危机重重的大乾在秦元禹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想看看秦元禹打算如何除掉大乾身上的弊症,想看看最后在秦元禹的治理下,大乾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了。
上一次期待,还是在捡到青梧时。
……
和太医反复确认三哥除了疲倦之外没有任何病症后,秦元禹这才松了口气,唤来张钟武,这个他唯一认识的亲卫,叮嘱他好好照顾三哥后便走出了营帐。
没多走远,秦元禹便迎面碰上沈弘英几人,“陛下。”
秦元禹嗯了一声,看了看四周,说道:“别在这站着了,找个地方聊聊吧。”
沈弘英直接道:“那就去我的营帐吧。”
到了位置。
秦元禹先看向跟在高新旭身后的几个武者,回想了下,有些恍然道:“哦,你们是当初拦在玉罗商行前的那些人。”
几人有些羞涩地笑笑,然后又是那个模样颇为周正的人开口,“是,那日是我等莽撞了。”
秦元禹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有什么错的?”
“不过你们这是……”他顿了顿,看向他们,认真地问道:“你们已经决定加入了吗?”
郑怀年和几人对视一眼,一齐单膝跪地,然后郑重地点点头,“愿为陛下效力。”
这份郑重也感染了秦元禹,秦元禹沉默片刻,冲着一旁的沈弘英和齐况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
沈弘英早有预料,并没有过多犹豫,可齐况却有些惊讶,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等两人离开,秦元禹上前将几人搀扶起来,看着他们,认真地问道:“你们可知道将来要对准的是什么人?”
郑怀年用力地点点头,“自然知道。”
“你们不怕?”
郑怀年摇摇头,“不怕……”
他们还想说什么,却被秦元禹打断,“你们等会再回答。”
“我要对准的是大乾所有权贵,包括军部,朝廷,甚至是皇室。一旦加入,你们会被所有人惧怕和排斥,你们要接受的手段和考验可绝不只有表面那些……”
“有时候,死不一定是最可怕的结果。”
“即使是这样,你们也要加入吗?”
他并不是在恐吓对方,权贵的手段只会比他说得还要恐怖,可是,他话音刚落,郑怀年几人便立刻点点头,“当然要加入。”
“陛下,让贪官不快,我们便快乐了,贪官们越跳脚,说明我们做得越对。”
郑怀年认真地说道:“我们走在对的道路上,我们在做拯救大乾,为大乾好的事情,我们甘之如饴,死又何惧?”
秦元禹心中震动,可郑怀年却是看着他,继续道:“陛下,其实我们最想感谢您,是您给了我们为大乾除弊症的机会。”
“我们并不怕成为刀,我们只担心没有机会。大乾有志之士很多,可是愿意用他们,愿意狠心切除大乾身上的寄生虫和毒瘤的人却并没有。”
“毕竟,只是寄生虫罢了。大乾百姓最容易满足,只要能活着,他们就会满足。”
“可我们这些人不满足,我们很贪心,贪心地希望大乾更好。”
“是陛下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其实郑怀年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虽然其他皇子皇女都很优秀,但在他们身上,他们看不到大乾变好的可能,那些人或许能切掉几个毒瘤,但是根本还在,就算切掉了,依旧会慢慢长出来,因为他们不在乎,毕竟毒瘤伤害的永远只是普通百姓。
但是他们在秦元禹身上看到了。
他们从未如此期待。
迎着众人炽热诚挚的目光,秦元禹竟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目光,真正在做事的是他们,要牺牲的也是他们,可他们却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他。
他有些担心,他真的配得上这些信任吗?他真的能帮他们实现理想吗?
思绪有些乱,在收到明君系统给的三十点后,秦元禹才慢慢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看着郑怀年几人,露出一个笑容,“既然不怕,那就大胆去做吧。”
不管他们的理想最终会不会实现,大乾会不会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但是平冤案除贪官,总归是不会错的,一步步来,在无可忌惮的武者和权贵头上悬一把刀,一把时刻让他们警醒的刀,又会有什么错呢?
他不求能做得多好,他也没有那个本领和才华,毕竟他只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普通人,他只求每一步都不要做错。
“是!”
说完,秦元禹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去,可末了,郑怀年却突然道:“对了,陛下,我等还未问过组织的名姓?”
刚松了口气的秦元禹:……
他顿了顿,“青羽卫,怎么样?”
“青羽卫,青羽,清淤……”郑怀年在舌尖咂摸了两下,然后笑着说道:“陛下取的名字很好。”
秦元禹有些尴尬,只是笑了笑,没接话。他根本就没来得及想名字,只是今日衣服是青色的,再加上他名字里有个禹字,所以联想到了前世的羽林军。
于是青羽二字便出现了。
不过,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秦元禹竟不知道为何想到了另一个名字,“锦衣卫”。
想了想前世锦衣卫的功绩,秦元禹顿时有些沉默,等等……该不会,大哥以为我要让他们做的是锦衣卫的事情吧?
难怪大哥他答应地那么快!
他还在感慨,片刻后,一道身影便走了进来。
秦元禹还没有回过神,齐况便直接跪到地上,脊背挺直,一脸严肃地开口道:“陛下,况有一问。”
第40章 一环
秦元禹顿了顿, “你想加入青羽卫?”
齐况直接道:“是况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秦元禹摇摇头,“不, 你做得很好,但你不适合加入青羽卫。”
“青羽卫是把刀,而你不适合做刀。”
齐况欲言又止,秦元禹继续道:“不用担心,施永明那边我会去说的,他会护住你,你就放心待在大理寺, 而且等青羽卫遇到复杂的冤案,自然会来找你。”
齐况动作一顿, 脑海里一直纠结的点瞬间畅通,原来陛下不是不想用他,只是陛下认为他更适合待在大理寺。
其实,他自己也更喜欢大理寺的工作,只是,被冷遇了十一年,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赏识自己,会重用自己的君主,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想要跟随对方,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 在青羽卫他还能做些什么。
结果, 陛下并没有让他加入。
失落和不甘交织下,他什么都没想, 直接冲进来询问,就算死也想死个痛快。
可是, 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不是陛下不再想用他,而是陛下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陛下的手下也绝不止青羽卫。
齐况松了口气,转而朝秦元禹深深叩首,说道:“请陛下治臣不敬之罪。”
秦元禹不在意,见对方迟迟不起身,上前几步,将对方拉起来,拍拍齐况的肩膀,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还期待你将来能够平叛更多冤案呢。”
齐况心头一动,眼中竟有些许酸涩,“是!”
……
刑部。
结束今日的工作,卢经武正想起身离开,下一秒,门被推开,看到来人,卢经武并不算惊讶,摇头笑了笑,“施狐狸,你可真是沉得住气。”
“我以为你会早几天找我。”
施永明回以笑容,关上门,开口道:“确实很想早点来找卢侍郎,实在是最近大理寺太过繁忙,一时抽不出空。”
卢经武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些许,繁忙?还能在忙什么,不就是陛下放心地将军部的事情全都交给大理寺了嘛。
他们刑部只余下个看管犯人的事情。
他抽了抽嘴角,“你这张嘴真是……我说不过你。”
施永明没接话,只是问出了他来此的问题,“陛下还没有来邢狱吗?”
卢经武动作微顿,“这正是我想找你的原因,陛下没来,但是今日,三殿下来了,并且开始提审那些卧底,还说是陛下的任命。”
“三殿下……”施永明低声呢喃,思索片刻,似是突然想到某个可能,他猛地抬起头,下意识惊呼出声,“不会是……”
和施永明对视一眼,卢经武满脸笑意,“估计就是如此了。”
陛下的真正目的真是远超他们的想象。
是啊,夺一部分兵权,然后和兵道天赋顶尖的三殿下去争,怎么比得上直接驯服三殿下,让其为自己做事呢?
想到这,两人俱是相视一笑,心底那块总是不得安定的石头终于放心落了地,陛下实乃明主,他们也可以放心去辅佐了。
只是,卢经武轻声开口道:“青羽卫……”
施永明直接道:“你会做危害大乾的事情吗?”
卢经武果断地摇摇头,“自然不会,我很清楚我不会是青羽卫的目标,但是,但是,若有一天……”青羽卫的目标变了呢?
那毕竟是把刀,刀砍在毒瘤上可以,砍在好肉上自然也可以。
看出了卢经武的迟疑与纠结,施永明轻轻地摇了摇头,“卢侍郎,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再犹豫。”
“我们是臣,不需要去思考君主要做的事情,我们只需做好我们自己。”
“这……”卢经武顿了顿,便听得施永明继续道:“换句话说,我们要相信陛下。”
“这是我们自己做下的决定。”
那也是我们决定要去辅佐的明君。
几句话下来,彻底打消了卢经武心中的纠结,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明悟道:“是啊,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再踯躅了,若现在便开始担心未来不确定的事情,岂不是在杞人忧天?”
他抬起头,看向施永明,“还要多谢你。”
施永明摇摇头,“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
不过就连自认问心无愧,并选择投向陛下的卢经武想到青羽卫都这么忌惮犹豫,不知道剩下那些人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夜里该不会……辗转难眠了吧?
……
某地。
“我们还不去救那些人吗?”
另一道声音开口道:“为什么要救?自他们身份暴露后,他们就是弃子,若不是想废物利用,借机离间大乾那些人,我早就派人将他们灭口了。”
“你……”
最先开口那人满脸愤怒,那人却有些不屑,“装什么清高?若是想救,你便去救啊,不过是和我们想的一样,却又舍不得正道的脸面罢了。”
“好你个邪魔外道,颠倒是非!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往那边派了卧底,还有那个玉罗教!居然敢拿人炼丹,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你就说有没有效果?会不会动摇大乾?我们出了这样一个有用的计划,不仅动摇了大乾根基,还能培养我们的人才,损敌又利己,那你们又做了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彼此攻讦,突然,两人动作一顿,片刻后,一道身影匆匆赶了进来,行了一礼后便将今日的密报递给两人,随后又退了出去。
阅读完上面的内容后,最先开口那人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说的离间?人家的关系可好着呢。”
剩下那人脸色颇有些难看,“你笑什么?难道你是大乾那边派过来的卧底?不然怎么会为大乾高兴?”
那人也不甘示弱,收起手中的密报,“我那是因为看你吃瘪而高兴。”
“我们是和大乾敌对,可我们同样看不惯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他站起身,直接道:“好了,此计已然失败。那既然是你们派过去的人,接下来,我便不关心你要怎么处理了。”
说完,他直接离开了此地,只留那人脸色阴沉地看着密报,随后一把将密报摔到了桌上。
这小皇帝……还真有几分本事。
……
青羽卫的事情已经敲定,具体的事宜仍是交给秦元礼处理,只是,出乎秦元禹意料的是,满朝文武倒是颇为安静,似乎对青羽卫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看法。
当然,秦元禹并没有相信,他只是又一次叮嘱了高新旭几人,要他们小心点,不要懈怠。
卧底那边也交给了三哥处理,据说挖出了些东西,但秦元禹拒绝观看,只是让秦元武将消息交给乾皇和秦元礼。
他才不想知道那些事情。
军部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大部分士兵都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做出那些鱼肉百姓的事情的人也只是少部分。至于那些都督,秦元禹本来想交给三哥,让他自己查,但三哥拒绝了。
于是,青羽卫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那些都督,幸运的是,他们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倒是都有些那些小问题,而对于他们的惩罚,则由三哥敲定,罚了那些人三年的俸禄后也就没事了。
开篇便是调查军部一品大臣,担心青羽卫有什么想法,等事情结束,秦元禹也特地跟青羽卫几人交代过,慢慢来,不要着急,不要急功近利,大乾经不起再一次动荡了。
事情圆满解决,秦元禹也恢复了日常的平静生活,每日除了听青羽卫汇报和批阅一些奏折以外便没什么事做了。
点数还剩一百点,他现在还在筑基前期,之前的点数全被他拿来学轻身术和防御术了。
该加点了!
……
再度睁开眼睛,秦元禹已是筑基中期,总算是比他的武道修为高了。
不过,现在距离他得到系统才过去不到半年,能有这个进度他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修仙者可比武者寿数多太多了。
“七哥,你……突破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秦元禹抬头看去,便见秦元灵站在门口,一脸惊讶。
秦元禹冲她招了招手,说道:“灵妹,你怎么来了?”
这是他十一皇妹,只是叫十一妹还是有些不太好听的……
秦元灵刚走进几步,另一个一脸傲气的少年也跟着走了进来,鼻子简直要抬到天上去,可脚步却是精准地朝秦元禹的方向靠近。
明明是目中无人的态度,但是,说实话,秦元禹有些想笑。
秦元灵也是无奈,直接一拳锤到了少年的胸口,说道:“看路,你看天做什么?”
“不是你求着我跟你一起来的吗?”
被直接戳穿的秦元天瞬间满脸通红,“……我那不是求。”
秦元灵轻哼一声,“是是是,你那是交易,但是在求着我交易。”
“都快加冠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想来找七哥就好好说嘛,进来之后还不看人,你看天做什么,就因为你名字里有个天字?还是天上有人?”
秦元天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秦元灵还是滔滔不绝地揭对方的短,是的,他这个十一妹容貌清灵漂亮,但同样是个怼王,不过比起其他人的毒舌,他十一妹可是善良很多,只是牙尖嘴利,专克傲娇罢了。
巧合的是,他九弟,也就是秦元天正好就是个傲娇。
他两一见面就开怼,但两人年岁相仿,又都是少年天才,彼此之间的关系倒是最好的。
秦元禹忍住笑意,直接道:“好了,你再说他的脸就要熟了。”
秦元灵话语一顿,有些可惜地打住话头,又凑向秦元禹身边,好奇地问道:“七哥,你刚刚是不是突破了?”
听到秦元灵的问话,秦元天也是迅速从刚刚的羞耻情绪中脱离,眼睛还是不看秦元禹,但耳朵却已经凑了过来,似乎也很是好奇。
秦元禹笑着点点头,“没错,毕竟也待在开元境初期这么久了,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听到这话,秦元灵却没说话,只是眨着眼睛,一脸认真地看着秦元禹,秦元禹被她看得有些迷惑,转头看向秦元天,却发现他也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
“……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秦元灵顿了顿,试探地问道:“七哥,你现在真的只是开元境中期?”
“……我难道还能突破到哪里去吗?而且,突破到开元境中期这句话前面为什么要配一个‘只’字?”
说完这句话,秦元禹沉默了下,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又听说了什么?”
秦元灵笑了笑,笑容很是甜美,可秦元禹却没有在意,“……嗯,他们都说七哥你藏得很深,表面开元境,实际说不定已经真元境了。”
秦元禹:?
此刻,秦元天终于忍不住了,“甚至有人说你已经入圣了……”
到底是谁造得这么离谱的谣言?!
秦元禹刚想说些什么,秦元灵和秦元天却凑到一起,两人直勾勾地盯着秦元禹,异口同声地说道:“所以,七哥,你现在是不是入圣期了?”
“……这么离谱的谣言,你们为什么会信?”因为太过荒谬,秦元禹都没怎么生气,只是迷惑,甚至是迷茫,“这种一听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你们……居然信了?还特地跑来问我?”
“且不说现在有多少人能突破入圣,那些突破入圣期的人年龄也大多都接近寿数,都是各组织老祖宗辈的人物,我才二十……”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相信这个?”
秦元灵和秦元天对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他们其实也不信,但他们相信了前一个,所以他们想知道秦元禹是不是已经突破真元境了。
只是贸然打探对方修为总归是不太好的,还不如直接拿出这样一个听上去便不可能的谣言。
见他们不说话,秦元禹也不在意,无非是因为最近的事情,那些人又开始胡乱猜疑了,再加上青羽卫,这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刀,他们乱传些谣言,想给他找些不快也很正常。
不过既然谣言都舞到他面前了,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解决掉。
秦元禹继续道:“我现在是开元中期,不是什么真元,更不可能是入圣期,所以这些搬弄是非的谣言最好赶紧彻底消失,不然我就要让青羽卫去查查源头了。”
秦元灵连忙道:“自然会的,七哥放心,我们也会帮忙的。”
秦元天没说话,但是用力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来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秦元禹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大乾内部局势诡谲,这件事情他们两人很清楚,在形势未定之前,如无意外,他们是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秦元灵和秦元天对视一眼,秦元灵开口道:“七哥,你的青羽卫……还需不需要人啊?”
秦元天也附和地点点头。
听到这话,秦元禹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沉默半晌,他开口道:“暂时不缺。”
这是要往青羽卫里面插人?
毕竟若皇子皇女可加入,那权贵的孩子是不是也可以?
纵使那些武者天赋不错,家境尚可,也比不过这些被从小培养的天之骄子,到那时,青羽卫还是他想要的那个青羽卫吗?
不管他两是想帮忙,还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他们都给秦元禹提了一个醒,那就是,青羽卫背后的人都有且只能有他秦元禹一个。
秦元灵并没有意外,只是笑着点点头,“好吧,既然不缺人,那就算了。”
说着,她扯了扯身旁的秦元天,秦元天动作僵硬了些许,但还是开口道:“多谢七哥。”
秦元灵继续道:“麻烦七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她就拉着一旁似乎还不太想走的秦元天往门口走去,突然,她脚步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秦元禹,开口道:“七哥,年关将近了。”
秦元禹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点点头,“是啊,快过年了。”
二姐他们也该回大乾了啊。
说起来,今年的宴会该由谁来办呢?怎么没听说……想到这,秦元禹一愣,等等,不会是打算让我来办吧?!
见秦元禹愣住,秦元灵眨眨眼睛,笑容俏皮,“七哥可要好好办啊。”
今年的宴会注定不会寻常了。
想到这,秦元灵又有些疑惑,七哥这样聪慧的人怎么会忘记举办宴会的事情呢?还需要她来提醒,难道说,这就是七哥计划的一部分?
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七哥计划的的一环?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