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黑市
黑市远比宣灵想象中大得多,而且魔来魔往、熙熙攘攘,堪比人界的佳节盛典。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门口大闹了一场的缘故,这样魔挤魔的地方,却唯独宣灵和云玦身边空出来一大片。
所有魔族似乎都在有意识地避着他们两个走,甚至还对云玦投来异样奇怪的目光。
因为光着脚,所以宣灵不太方便下地,最后还是由着云玦抱着进黑市的。
斗篷被重新穿戴好,只不过这次没戴兜帽,宣灵表面上维持着一副还没消气、眼尾红红的清冷“小奴隶”的形象,背地里却忍不住悄悄附在云玦耳边问:
“我们这么高调,刚刚在门口就吸引了一大片魔族的目光,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云玦唇角微勾,道:“越高调他们反而越不会怀疑你,哪个‘通缉犯’敢像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而且我们还要在这片区域待上一段时间,有个‘响亮’的身份,我带你出来行事才方便。”
别的不说,就他们刚刚在门口的那一通拉扯,被那么多路过的魔族都看到了,内容又足够炸裂,相信不出几天,“霸道魔族狂宠清冷小奴隶,当众被其扇耳光不怒反爽,究竟是魔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就能“荣登”魔界八卦头条——
到时候,还怕身份不够响亮?
宣灵一想,是这么回事儿,顿时眼睛一亮,连清冷人设也忘记维持了,搂住云玦的脖颈,美滋滋地亲了他一口:“那我以后岂不是能经常和你一起出来了,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云玦眉梢一挑:“哪里突然,我不是一直都对你好吗?”
“才不是。”宣灵往他脖颈一埋,咕咕哝哝控诉道:“之前天天跑出去不带我,回来也浑身是血,这次还出去了那么多天,简直不可原谅!”
“虽然是为了保护我,但我一点也不高兴,你担心我,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吗!你把我想成什么坏人了?”
云玦轻咳一声,倒是罕见地没和他顶嘴,心虚地转移话题道:“那什么,先看看有没有卖纸笔的。”
纸笔在人界常见,但是对于魔族来说,却是个稀罕物,只有在黑市才能买到。
几张纸,一支笔,可能比一个低阶魅魔还要昂贵,而且非常容易引起魔族的注意。
毕竟,平常只有城主及其手下才需要,并且有财力买这种东西。
不过,现在云玦哪怕堂而皇之地去买,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问就是小情人生气了,买点东西哄哄。
宣灵算是发现了,这个理由简直不要太好用。
具体表现为,两人刚进黑市没多久,就有不少魔族商贩自发地涌上来,把手上一些四处淘来的人族的物品奉到云玦面前。
但是,云玦始终漫不经心的,不点头,也不摇头,最后,还是个头脑机灵的魔族一拍脑袋,谄媚笑着对宣灵拍起了马屁,道:
“小……仙君大人,我这儿的纸笔可是人界最好的,那些世家贵族交上来的贡品呢,但是再好,放在我这里,或是卖给那些糙老爷们儿魔族也是浪费,只有到了您手上,才能发挥出它的光彩啊!”
其他魔族商贩顿时一脸不屑,心道:卖东西就卖东西,怎么还对一个人族奴隶恭敬上了?简直是魔族之耻!
然而下一秒,就见那“小奴隶”只是矜持地微微点了点头,方才无论其他魔族商贩如何推销都无动于衷的高大魔族,就勾起了一抹笑容,直接往那拍马屁的魔族手里放了几块魔晶,道:“全包下来吧。”
整块的魔晶!
顷刻间,旁观的魔族商贩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魔界日常的流通货币是骨币,毕竟,魔界最不缺的就是尸骨。
再贵重点的东西,也就用点碎魔晶就能买到。
哪怕在黑市,多的是昂贵禁品流通的地方,碎魔晶也很少被拿出来交换,更别提整块的魔晶了!
而且买的还是纸笔这种平常标价几个骨币都没什么魔愿意买的“废品”!
顿时,原本不屑的那些魔族也顾不上什么耻辱不耻辱的了,全都蜂拥而上,用尽毕生拍马屁的技术,跟宣灵推销自己的商品:
“仙君大人,我这里是人族纳贡上来的衣裳,据说是什么雪蚕丝制成的,在人界一件价值上千金呢!我们魔族都是粗人,哪有您金贵,您才配得上这衣裳,不贵不贵,这些都打包了,一块魔晶就成!”
“仙君大人看看我!我这里不仅有衣裳,还有各种珍贵饰品,好像是叫什么翡翠玛瑙的,那些王公贵族们交上来的时候可肉疼了,也只要一块魔晶就成!”
“你们都让开,什么垃圾破烂,几块石头碎布也敢让仙君大人赏脸?只有我这从人界宗门里抢来的法器才配得上仙君!”
……
不出一会儿,蜂拥而上的魔族就排成了长队,一个个跟给皇帝进贡似的,依次把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呈上来让宣灵过目。
宣灵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矜持的人设,后来直接两眼放光,能派上用场的都给包圆了。
毕竟不薅白不薅,魔族向来只看重和本能欲.望——譬如食欲、性.欲、杀欲有关的东西。
也因而,黑市上能卖得高价的不外乎漂亮的性.奴和各种供凌虐取乐的劣等魔族。
像诸如修真界追求的灵丹法器之类,往往被魔族们嗤之以鼻。
而且,羊毛出在羊身上,云玦那一乾坤袋魔晶,全都是从追杀他们的魔族身上捡来的,挥霍起来也毫不心疼。
最后,一通扫荡下来,云玦的钱袋只受了点“皮外伤”,整个黑市倒是空荡不少。
剩下最多的,反倒是平日里最不愁卖得漂亮的低阶魔族,和人族俘虏。
宣灵悄悄打量了一会儿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族,发现他们身上穿着统一服饰,有男有女,一看就是哪个小宗门的弟子被一窝端了。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宣灵“冷冷清清”地瞥了云玦一眼,道:“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云玦立马会意,勾唇笑了笑,将宣灵抱到了一张铺了兽皮的软凳上。
刚好方才从魔族商贩那里买的东西派上了用场,他单膝跪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双黑色的长靴,十分自然地当着一众魔族的面,帮宣灵穿上了靴子。
围观魔族:“……”
嘶。
但凡这事儿发生在其他魔族身上,哪怕是高阶魔族乃至城主大人,他们表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但心底肯定是鄙夷的。
只是,看眼前这位魔族大人这么做,他们不仅不觉得耻辱,甚至还有种取而代之的冲动……
只见雪白的小腿一点点被黑色长靴包裹,将原本的风景遮挡得严严实实。
“小仙君”扶着魔族的手臂站起来,兴许是太久没下地走路,微微晃了晃才站稳,似是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斗篷。
毕竟是少年,原本被魔族抱在怀里的时候,斗篷尚且可以遮住全身,一站起来,原本按照普通女性魔族尺寸制作的斗篷长度就有些不够看了,只堪堪够到膝盖上面一些,倒是也能把那不正经的纱裙给完全挡住,但是……
云玦之前在腿上面留了不少痕迹,哪怕只露出一小部分,也足够这些魔族脑补了。
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经过刚刚的一番波折,宣灵脸皮已经变厚了一个程度。
他硬着头皮忽略了这些魔族古怪的目光,径直走到关着那几名小宗门弟子的魔族商贩面前,清清冷冷道:“这些人,加在一起多少钱,我要了。”
第72章 救人
闻言,那魔族商贩面露犹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宣灵身后杵着的高大魔族,为难道:“这……”
他是方才少数几个没有向宣灵推销自己商品的魔族之一。
倒不是不想,只是他卖的全是人族性.奴,怎么也不适合在这种时候拿出手。
因为这个,他刚刚还暗自懊恼了许久,现在好了,这位“小仙君”主动来找他买人,他却不敢点头。
孰料,高大魔族沉吟片刻,竟然同意了,道:“就按他说的做吧,正好,他还缺几个人族奴仆。”
那魔族商贩心里一喜,像怕云玦下一秒就反悔似的,立刻道:“好嘞!”
之后他连忙把那几个小宗门弟子从笼子里放出来,再将铐住这些弟子的锁链一端和一个小锦囊毕恭毕敬地交到宣灵手上,道:
“仙君大人,这锁链是用来封住这些人族的灵力的,这几个人族可能闹腾了,您千万别打开,否则他们跑了您不就亏了吗……”
说完,他才注意到宣灵身上也铐着锁链,从脖颈到手腕脚腕,和他贩卖的这些奴隶没什么区别,顿时一噎,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说一句话。
那几个宗门弟子嘴被封着,显然也是看出了宣灵同族的身份,疯狂地挣扎着。
宣灵没管,掂了掂手上那锦囊,打开一看,全是一种红色的药丸,散发着香甜腻人的味道,他皱了皱眉,问:“这里面是什么?”
“这个……”那魔族商贩讪讪笑了笑,心里直骂自己蠢,怎么顺手就把这东西递了过去,小心翼翼道:
“这是一种能把人族暂时转化成魅魔的糖丸,被转化的魅魔也会有魔尾和魔角,还有一些……其他的魅魔特质,就是副作用比较大,一般我们卖人族的时候,都会把这玩意儿当赠品送。”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宣灵已然明白了这糖丸的用处,顿时无言。
这时,云玦突然眉梢一挑,道:“这东西有没有没有副作用的版本?”
那魔族商贩一愣,看了眼宣灵头上的假魔角和身后的假魔尾,恍然大悟,心道:果然,就连这位魔族大人也好这一口。
便道:“这糖丸是加了些低阶魅魔的血和一些魔草做成的,副作用其实也就是被转化的人族在失去药效后,会因为低阶魅魔血杂质太多,与人族身体互斥,基本不靠糖丸续命的话,很快就死了。”
“想要没有这些副作用,唯一的方法就是用高阶魅魔的血,但是大人想必您也知道,魅魔这种魔族,天生就是劣等种,能修炼到高阶的万中无一,就算有,也很难取到他们的血……”
他话音一顿,明显还有后续,云玦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他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倒是还有另一种方法,大人知道天魔一族吧?天魔一族是上古魔种,血液有净化杂质的作用,要是弄到一滴,滴到糖丸里,就没有副作用了。不过,天魔族比高阶魅魔更难找了,除了那两位……算了算了,大人如果真的想要,我还是这两天帮大人多多留意高阶魅魔的消息吧。”
天魔血?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吗。
宣灵微微挑眉,他大概知道云玦是想干什么了。
过段时间,他们就要潜入那些重兵把守的城池内,宣灵身上没有魔气,在黑市这种地方能蒙混过关,到时候恐怕就不一定了。
不过如果这魅魔糖丸真的可以将他暂时转化为魅魔,说不定可以逃过追查。
知道自己的血可以净化糖丸,云玦立刻掏出几块魔晶递给那魔族商贩,道:“算了,太麻烦了,反正现在也能用,这种糖丸你身上还有多少?我都包下来了。”
“好嘞!”
其他魔族商贩也一直关注这边,闻言,顿时对宣灵投去同情的眼光,心里暗道:
看来这位大人也没多疼爱这位“小仙君”嘛,男魔就是男魔,再爱小情儿也不过是为了那档子事,这“小仙君”无论多有骨气,等吃了魅魔糖丸,还不是跟那些摇尾乞怜的魅魔一个样了?
啧啧啧,可怜,可怜呐!
买完魅魔糖丸后,宣灵和云玦就带着几个宗门弟子走了。
一直走到魔迹罕至的地方,确定把之前那些魔族都甩掉了之后,宣灵才松了口气,快速把那几个小宗门弟子身上的锁链以及禁制除去,道:“行了,你们快走吧,朝这个方向一直走,路上应该不会遇到多少魔族,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谁知这几位小弟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其中一个忍不住了,激愤道:“你这个叛徒!”
宣灵一惊,还以为他们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结果紧跟着这名小弟子就道:“你身为修士,居然和魔族搞在一起,真是丢我们修士的脸!”
云玦顿时脸色一沉,宣灵拦住他,似笑非笑道:“可是如果不是我这个‘叛徒’救了你们,你们指不定就要被哪个魔族买回去……你们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吗?”
那名弟子气焰一弱,但仍是不忿道:“要是真那样,我就一头撞死,绝对不可能像你一样,委身于魔族,你这和宣灵那个大叛徒有什么区别!!!”
宣灵就奇了,他还什么都没干吧,怎么这些修士一个比一个恨他,连大叛徒这种罪名都给他安排上了?
他道:“你们为什么说他是叛徒,他好像也没有帮着魔族干什么坏事吧?”
此话一出,那几名弟子瞬间变了脸色,和宣灵对峙的那名弟子尤为激愤,怒道:
“没有帮魔族干什么坏事!?你放屁!”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被抓来的?还不是那个宣灵,率领着一批魔族到处对小宗门进行烧杀抢掠,我们宗主长老,还有好多师兄师姐,都被他杀了……”
那弟子两眼通红,显然回忆到了伤心事,咬牙切齿道:
“还有那个沧澜宗的前首席大弟子,也早就成了魔族的走狗,帮宣灵撑腰!!!如果让我看到他们两个,我一定要……”
宣灵眉头一皱,抬手破了他和云玦的易容,道:“你是说我吗?”
那弟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呆愣愣地看着宣灵。
其他弟子也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眼中一瞬闪现的惊恐之色不似作伪。
宣灵一猜就知道是魔族搞的鬼,他道:“你说的那些事,我没做过。”
看那几名弟子都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宣灵又继续道:“我们也没有替魔族做事……”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刚才不会易容,还为了混进那个黑市整出那么大阵仗,言尽于此,随你们信不信。”
既然这几人都说是亲眼看到他杀了他们宗门的人了,那么就算他解释再多,他们也不会信的。
宣灵不想继续跟这几人浪费时间,转头看了眼云玦,云玦立刻会意,掏出一个乾坤袋,粗暴的扔到其中一名弟子手上,便沉着脸,拉着宣灵离开了。
剩下几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打开了那个乾坤袋。
乾坤袋里装了不少东西,都是宣灵和云玦方才扫荡的丹药法器之类。
宣灵看出他们修为低下,在灵气淡薄的魔界寸步难行,就让云玦挑出来一部分方才买的东西给了他们。
有了这些,再加上方才宣灵指的路,这几名弟子想要活着逃出魔界,应当不是问题。
盯着乾坤袋里的物品,几名弟子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个小弟子颤声道:“难道他说得是真的,可是我亲眼看见他杀了宗主,这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
另一名看起来沉稳些的女弟子低声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刚刚他不也是易容了吗?”
“先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不管是想报仇还是报恩,都得有命再说,我们走吧……”
……
“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怎么也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山洞内,云玦抱着臂,一脸不爽地看着宣灵。
宣灵终于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给脱下来,换成正常衣物,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拧着眉道:“也不是他们的错,那种情况下,谁都可能误会……”
“魔族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人族对我们两个的误解加深,让我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最关键的是,我们还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只能任由他们造谣……看来之后要加快进度了。”
云玦神色自若地将他脱下来的纱衣收进了乾坤袋,随即不要脸地搂他进怀里,笑眯眯邀功道:
“当然,我今天这个方法不错吧,不出意外,现在这附近的魔族应该都知道我们俩了,之后行动起来也更加方便,只不过你以后可要好好扮演人设,别露馅了。”
宣灵嘴角顿时抽了抽。
他怀疑云玦有那种奇怪的嗜好。
别的就不说了,方才他明明想自己穿鞋的,结果却被云玦硬抢过去帮他穿了,还一脸实打实的愉悦,看得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既然方法有用,那宣灵也就不想管那么多了。
他想了想,忽然唇角微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冲云玦勾了勾手指,道:“正事先放放,我今天牺牲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应该补偿补偿我?”
云玦一愣,一头雾水,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每次宣灵想使坏,都是这种表情。
宣灵一噎,随即整理好表情,对他微微一笑,道:
“你为什么那么警惕?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魔族不是都有角和尾巴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的?”
他语气一转,紧接着又含笑道:“正好现在有时间,你就给我看看吧~”
第73章 魅魔
回忆里那次,就因为被宣灵摸了下角和尾巴,云玦接下来几天都魂不守舍的,可见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多么深刻的“阴影”。
因而这次,他一听到宣灵妥协,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宣灵的要求。
他坐到了那块雪白的兽皮毯子上,宣灵一脸神神秘秘的,跨坐在他腿上后,就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还严肃道:“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挣脱哦。”
云玦实在讨厌这种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人的感觉,但又想到刚才答应了宣灵“任他处置”,只好暂且忍耐。
他不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宣灵没搭理他。
一阵寂静过后,云玦都快按捺不住,想要掀开他的手了,忽然听到一声压得极低的喘气声。
连带着一句小小的抱怨:“怎么这么痒啊……”
云玦实在忍不住,偏了偏头,一边道:“你怎么了?”一边伸手握上宣灵的腰。
随即,他便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似的,瞬间定在了原地。
掌下的肌肤没有布料的阻隔,细腻光滑,手感甚佳,令人流连忘返。
云玦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急又躁地质问:“你是不是脱衣服了?为什么不让我看?”
宣灵只感觉手心贴着的眼珠在剧烈地颤动甚至发烫,但云玦没有强行挣脱他,勉强还算听话。
他看对方着急但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软声道:“嗯……你再摸摸看呢……”
云玦立马火急火燎的上手了。
看不见东西,他只能到处乱摸,又因为有了宣灵的准许,所以格外肆无忌惮。
常年握剑带着些薄茧的手游走在肌肤上,激得宣灵连连喘.息,整个人几乎倒在他身上,化成了一滩水。
直到摸到一个冰凉细长的东西,云玦的动作猝然一停。
“……”
他滞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问:“这是什么……?”
宣灵立即答道:“尾巴呀,刚长出来的……”
停顿一秒,他又循循善诱地问:“你就不想,用你的尾巴,缠一下我的尾巴吗?”
“我听说,在魔界,只有夫妻才会这样呢。”
云玦:“……!”
……
五天后。
笼罩在南域蛮荒的乌浓雷云终于散了。
玄阴城,城外。
数十名体型强壮高大的女性魔族来回巡逻着,领头的高阶魔族严肃道:“近日天有异象,各城池都开始强制戒严,今后一定要仔细排查城门的进出人员,上次那种疏忽千万不能再出现了!”
“是!”
城门口早已排起了有序的长队,等待检查入城。
忽然,队伍里爆发了一阵骚动,顷刻间,排队的魔族纷纷惊吓着躲开,怯怯不安地往骚动中心看去。
“臭婊.子,还敢打我!一个魅魔还装什么装,不就是给人艹的货色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弄死!”
满口污言秽语的正是一名中阶男性魔族,而他对面,一名瘦弱的魅魔抱着一个不足四五岁的小孩瑟瑟发抖地跪坐在地上,看上去极为可怜。
但,会来投奔玄阴城的,几乎不是弱小的女性魔族就是小孩子,而且魔族生性淡漠,因此,在场竟无一魔上前阻拦那名男性魔族,有的不忍地转过了视线,有的则是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
“是谁,竟敢在玄阴城门口闹事?”
一声暴喝,先前那领头的高阶女性魔族率领着巡逻队匆匆赶来,当即把那名魅魔和小孩护在了身后。
那男性魔族见状,顿时啐了一口,恶声恶气道:“关你屁事?这还不是在玄阴城内吧,你们就开始管起来了?”
“要我说,你们这玄阴城里,一堆老弱病残,能苟活到现在,肯定是你们戎城主卖.身才得来的……”
“噗呲——”
一道寒光,那男性魔族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庞大的身躯“砰”的一声倒下,头颅自脖颈处光滑利落的断口骨碌碌滚下,两只猩红的眼睛依然睁着——好一个“死不瞑目”。
“又是焚焰城的,这个月第几次了?他们城主打不过咱们城主,就知道逞嘴上威风,真是下作!”
“罗刹城的也一直看不惯咱们,听说他们城主好几次跟辛景大人提过,想要我们城的管理权,就他那一副恨不得死在床上的作风,可想而知,拿到了我们城的管理权会干什么!”
“行了,都别说了。”
那高阶女性魔族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声吩咐道:“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千万别让那两座城池的魔抓到把柄,再留几个人安抚一下其他受惊的魔族,我去禀报戎城主。”
说完,她余光扫见身后的两人,面色一缓,上前将人扶起,道:“你是不是受伤了?算了,你先和我一起进去吧。”
瘦弱的魅魔“害怕”地拢了拢身上的黑斗篷,怯怯地“嗯”了一声,随即牵住一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的手,跟着她走进城内。
“这里有一点骨币,我有职务在身,不能陪同你一起找治疗的地方了。不过你放心,进了我们玄阴城,刚刚那种事就不可能再发生了。等会你随便找个人问路,她们会带你过去的,我先走了。”
进城后,女性魔族递给魅魔几枚骨币,撂下这句话后便匆匆走了。
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那瘦弱魅魔才牵着小孩在城内东拐西拐,找了一处隐秘角落,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才终于掀开斗篷,一屁股坐在地上,松气道:“吓死我了,刚才我差点就忍不住动手了,没想到因祸得福,躲过了检查,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查出来呢。”
此“魔”正是宣灵。
而一直被他牵着的小孩自不必说,就是云玦。
三日前,两人双双突破合体期,光是雷劫就扛了三天两夜,渡完劫后,更是一刻都不敢耽误,有惊无险地躲过追兵,连夜赶到了玄阴城。
云玦自从被迫变成小孩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此刻更是黑到极点,阴恻恻道:“可惜了,让他死得这么干脆,要不是顾忌着伪装,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这狠话放得霸气,但是宣灵一看他那变小后肉嘟嘟的脸蛋,以及握得紧紧的小拳头,顿时乐不可支,道:“就你现在这样,怎么让他生不如死?”
玄阴城是魔界五大城池中最特殊的一座。
除了城主是个女性魔族以外,城内还只收容女性魔族和小孩,以及一些弱小没有杀伤力的男性魔族,就比如宣灵这样的低阶男性魅魔。
云玦无法,只能用特殊方法把自己缩成了小孩,就连魔力也受到了些许压制。
他“哼”了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生硬地转移道:“接下来我们就等到深夜,然后潜入城主府?”
宣灵道:“嗯,就这么办。”
“这个城倒是有意思,明明是魔族,倒是比人族还有秩序,我还挺想会会这位戎城主的。”
……
是夜。
整个玄阴城内一片静悄悄,除了巡逻的魔族守卫,不见任何其他魔族的影子。
因为白天宣灵和云玦提前踩点过城主府的位置和防守,所以一入夜,等云玦变回原本的身形后,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城主府内。
“……会不会太轻松了?”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城主殿大门,以及地上两个被他们无声无息便迷晕了的魔族守卫,宣灵一时竟无语凝噎。
云玦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正欲开口,城主殿的大门突然从内向外,缓缓打开了。
一个冷淡的女声从里面飘出来:“当然轻松,因为是我故意放你们两个进来的。”
宣灵:“……”
云玦:“……”
“走不走?”
宣灵用气音问。
云玦道:“来都来了,当然要进去看看。”
宣灵道:“她这么欢迎我们,我总感觉有坑……”
正说着,那女声又淡淡道:“两位既然半夜上门,肯定是有要事,为何还不进来?”
总归宣灵现在有合体期修为,魔界的灵气稀薄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再加上云玦在魔族中又几乎没有敌手,进入看看也无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无声拔剑出鞘,一并踏入殿内。
一进殿,身后殿门便“吱呀”一声合上,同一时间,云玦身影一闪,下一秒,剑就架在了戎铃烟的脖颈上。
他笑眯眯道:“这么晚还来打扰戎城主,实在不好意思了。”
戎铃烟仍是一脸淡漠,没有丝毫被云玦吓到的迹象,不冷不热道:“是吗?可我实在没看出,阁下哪里不好意思了。”
两人交锋之际,宣灵趁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戎铃烟。
对方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实在相去甚远。
在魔界,女性魔族的地位很低,如果不够强,很容易沦为男性魔族泄.欲的工具,甚至就连一些弱小的男性魔族也不例外。
今天在城门外,如果不是那队巡逻队救了他,并且他这个低阶魅魔不是伪装的,恐怕最后的下场,就是被那男性魔族生生玩.死。
所以宣灵原本还以为,戎铃烟一定是那种看上去就格外强势狠厉的人,才能镇压所有不满意他的男性魔族,没想到本魔居然完全相反,给他一种清冷淡然的感觉。
而且也没有一些高阶魔族的那种,扑面而来的,扎根在魔族本性里的邪恶。
宣灵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
什么都不在乎的那种冷。
想知道她故意把他们俩引进来的目的,宣灵开口道:“戎城主特意放我们进来,应该不是就为了看看吧?”
戎铃烟淡淡道:“当然不是。”
她面无表情,下一句话却让宣灵一怔。
“我想和你们合作。”
这回不等宣灵开口,云玦便率先似笑非笑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戎铃烟看了他一眼,随即道:“你们来我这里,要么就是想要更多情报,要么就是想要占领玄阴城,扩大势力,我不敌你们,把你们都引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要真是为了骗你们,我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直接假装不在,然后故意让你们得到假情报就好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对方毕竟是魔族,宣灵仍然不太放心,这时就听戎铃烟又道:“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最近闻玉阙会突然频繁地联系我们这几位城主吗?”
宣灵皱眉,道:“这很重要?”
戎铃烟道:“是,非常重要,关乎整个人魔两界的安危。”
宣灵和云玦的神色俱是一凝。
“具体是关于什么?”宣灵道。
沉默片刻,戎铃烟吐出两个字:“权印。”
权印?
宣灵微微蹙眉。
这个东西,他倒还从来没听说过。
但是戎铃烟也不至于无聊到把他们引过来,就是为了编个不存在的东西骗他们。
所以犹豫半晌,宣灵还是将白虹收入鞘中,又用眼神暗示云玦放下架在戎铃烟脖颈上的剑,才道:“说来听听。”
戎铃烟道:“你们知道,天魔一族为什么会被称为‘天’魔吗?”
云玦眉梢一挑,起了兴趣:“为什么?”
戎铃烟面容沉静,说出的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上古时期,在天魔这个种族里,出过唯一一个以魔族之身,飞升成神的魔族,所以,这个魔种才被称为天魔族。”
“魔族……飞升成神!?”
宣灵瞬间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云玦却没太惊讶,若有所思道:“所以呢,这和你说的‘权印’有关系?”
“没错。”
戎铃烟道:“那位魔族成神之后,依旧嗜杀成性,在人间降下重大灾祸,于是最后还是陨落了,我说的权印,就是这位上古魔神留下来的遗物。”
宣灵道:“你这么一说,那权印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戎铃烟点点头:“关于那枚权印,历代的传说很多,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权印里封印着那位魔神的力量,甚至能让魔族飞升,但是只有天魔族的后人才能继承权印之力。”
宣灵道:“那天魔族岂不是……”
“是,”戎铃烟沉重道:“因为权印的存在,在上古时期,天魔族不仅遭到修真界围剿,还是同族中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连天魔族自己人,也会为了抢夺权印而自相残杀,所以,天魔族后来几近灭绝,就是这个原因。”
宣灵一时无言,片刻才叹道:“生前这位魔神没少折腾,死后留下的东西也是个祸害。”
戎铃烟点点头,紧接着又道:“目前,天魔族就只剩下两位后人,一个是赤焱君,另一个便是他。”
被点了名,云玦扯了扯唇角,道:“所以,那权印现在在哪里?”
戎铃烟道:“二十年前那场人魔大战中,权印被分裂成了六块,一块在赤焱君手上,另外五位在五位城主手上,先前,赤焱君召集五位城主,就是为了我们手上的权印。”
云玦懒洋洋道:“我猜你们不会给。”
“不给,你们现在还能和闻玉阙形成抗衡,虽然在他手下办事,但是总归还算自由,如若真给了他,恐怕以后小命都要攥在他手上,人族尚且不会如此相信同族,更别提魔族了。”
戎铃烟道:“不错。虽然权印在我们手上发挥不出用处,但是我们也不愿意给他——除了幽冥城城主,他对赤焱君忠心耿耿,立马就上交了权印,所以准确来说,现在闻玉阙手上有两块权印碎片。”
“所以,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为了什么?”
云玦意味深长看了眼戎铃烟,语气玩味:“戎城主,你敢在闻玉阙眼皮子底下背叛他,不怕他报复吗?”
戎铃烟依旧平静道:“我说了,我不敌你们,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随时杀了我。”
“赤焱君其人阴晴不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是被他得手,不止人界会沦陷,魔界也会不得安宁,与其明知是死局还往里跳,我宁可帮你一把,反正结局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确实,你的理由相当充分,我也相信你说的,但——”
云玦一顿,接着话锋一转,道:“你不怕死,那你妹妹呢?”
戎铃烟清冷的面容倏地现出一抹错愕,她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她自知失言,紧紧闭上了嘴。
云玦道:“虽然你已经把她藏得很好了,但是只要有心调查,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你是人魔混血,我说得没错吧?”
戎铃烟抿唇,沉默点了点头。
云玦接着道:“但你妹妹,是个人族。她和你同母异父,你母亲死后,你一边藏着她,一边爬上了城主之位,界壁不会阻拦人族进出,所以,你找机会把她送了出去,托付给了一个好人家,自己则留在魔界。”
戎铃烟涩声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没想到还能查到……”
云玦轻嗤一声,道:“你不仅小看了我,也小看了闻玉阙。”
“我能知道你妹妹的存在,闻玉阙也能知道,你现在话说得漂亮,要和我们合作,但万一,闻玉阙拿你妹妹威胁你呢?你还能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样,不在乎你妹妹的生死吗?”
戎铃烟方才就连被云玦用剑架在脖子上都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显出些许颓败,她轻声道:“我还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
云玦摇了摇头:“戎城主,你的弱点,暴露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戎铃烟苦笑一声,道:“你说得对,所以,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云玦唇角微勾,道:“是。
“既然已经掌握了你的软肋,那我们为什么要合作,直接威胁你不是更好吗……嘶!灵灵,你踹我干什么!?”
站在一旁被无视了半天的宣灵,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优雅地收回脚,双眼微眯,盯着云玦,皮笑肉不笑道:“你猜猜我踹你干什么?你把我当空气?”
云玦:“……”
“还有,”宣灵转头看了眼戎铃烟,语气和善道:“你和他谈没用,我们俩之间,拿主意的是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且,作为一名纯种人族,我应该比他这个混血魔头好说话。”
戎铃烟:“……”
第74章 权印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
戎铃烟试探问道。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宣灵道:“你知道,你妹妹现在在哪里吗?”
戎铃烟摇了摇头,道:“当年我送走她的时候,她还小,现在应当已经不记得我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枚血玉佩,又道:“不过,她身上有我留下的信物,和这块血玉佩是一对。若是她有危险,那块玉佩会保护她,总之,人在玉就在,人死玉也会碎。”
宣灵看了一眼那枚通体血红、完好无损的玉佩,思索片刻道:“这么看来,你妹妹应当还活着。”
“但是人界大乱,保不齐她什么时候就有危险了。就像方才说的,我们能查到她身上,赤焱君也一定能。他若是执着想拿到你手上的这块权印,肯定会选择用你妹妹威胁你。”
戎铃烟苦笑道:“我也想去找她,但是就算带着她躲起来,只要赤焱君想找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到时候不仅我会有事,还会连累我妹妹,所以我就放弃了。”
“那我倒是有一个方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宣灵正色道:“赤焱君无非想要你手上的这块权印碎片,其他的都不在乎,你把权印交给我们,然后假死出城,就放出消息说是我们杀了你,占领了玄阴城,然后再去找你妹妹,带着她躲得越远越好。”
“如此一来,就算赤焱君猜到你是假死,但是权印在我们手上,他应该也不会再去追杀你们两个了。”
戎铃烟微微一怔:“那玄阴城……”
宣灵道:“所以就看你相不相信我们了,我们的目的就是让魔族大军退兵,不会伤害你的城民,当然,前提是在他们也不来伤害我们的情况下。”
戎铃烟斟酌片刻,咬牙道:“……我答应你。”
她递给宣灵一块漆黑玉牌,道:“玄阴城内的魔族都不是嗜杀派,但若是我被你们杀了的假消息放出去,恐怕我那几个亲信会强烈反抗,不过只要有这玉牌在,她们会听你们的话的,还望仙君对她们手下留情。”
宣灵点头道:“我尽量。”
既然达成了合作,戎铃烟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了,道:“就目前五座城池的战力来看,玄阴城居于第四,焚焰城虽然战力最弱,但是从城民到城主都是主战派,非常难缠,想要攻下这座城池,就只有暴力镇压一条路,罗刹城也是如此。”
“而且你们动作一定要快,赤焱君最近也开始有行动了,恐怕他要动手,第一个也是拿焚焰城开刀。”
“暴力镇压啊,这我熟。”
方才被宣灵教训了一通,因而许久未曾出声的云玦,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笑眯眯道:“只要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他们揍得服服帖帖的。”
“到时候,他们都只能恭恭敬敬地喊你城主夫人。”
戎铃烟:“……”
宣灵:“……”
懒得理云玦,宣灵对戎铃烟道:“不用暴力镇压,太浪费时间了,而且关键时刻,这些魔族也不一定真的会听我们两个的。比起我和云玦,赤焱君在魔族中的威信大得多。”
“这样,你这里先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云玦兵分两路,一个去焚焰城,一个去罗刹城,抢在赤焱君之前,杀城主、取权印。”
“届时,赤焱君发现其他两位城主已经被截胡,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你,这时候,我们再配合你,演一场假死的戏,你就可以离开魔界,去找你妹妹了。”
“不过……”宣灵皱了皱眉:“就算计划按照我所欲想的顺利进行,我们手上也就只有三块权印碎片。”
“你方才说,幽冥城城主的那一块权印碎片已经给了赤焱君,那这最后一块,就是在辛景手上了……恐怕,到时候我们必须和赤焱君正面对上了。”
戎铃烟也蹙起了眉,道:“辛景这个人,我也看不透,但他对赤焱君也不像多忠心耿耿的样子,不一定会把权印交给他,更大的可能是,让你们两方打,谁打赢了就是谁的,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把他看住,不然被他趁乱逃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幽冥城城主呢?你好像一直都没说到过他。”云玦突然问。
戎铃烟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他太过神秘,就连我也没见过他的样子,只和他操控的分身说过话。”
宣灵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分身?他就是魔魂丝的主人?”
戎铃烟讶然道:“仙君你也知道?”
宣灵“呵呵”一笑:“不仅知道,我还尝过被他的魔魂丝寄生的滋味呢,那叫一个生不如死……不说这个了,他很厉害吗?”
“是。”戎铃烟凝重道:“就连辛景对上他也没有胜算,而且他对赤焱君极为忠心,甚至可以为了他去死,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他。”
宣灵揉了揉太阳穴,道:“行,我知道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要打一场的,不过早晚而已。”
“时间紧迫,我们两个今晚就动身,你也提前做好假死的准备,不出三日,我们就能回来。”
倒不是宣灵自大,而是这半年来,他和云玦早就把除了幽冥城城主以外的四位城主的底细摸了个清,不然也不会知道,戎铃烟还有个人族妹妹了。
这四位城主内,除了辛景稍微棘手一点以外,其他三人单独对上他或者云玦,都没有什么胜算。
“好。”
戎铃烟干脆点头,转身打开墙壁上的一处暗格,拿出一个不过小半个掌心大的铁铸碎片,递给了宣灵。
“这个就是权印的碎片之一,不过我一直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可能真的只有拼凑完整后,用天魔血激活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宣灵“嗯”了一声,没多检查,将权印碎片丢给云玦,又吩咐了戎铃烟几句,便和云玦静悄悄的出了玄阴城。
云玦自拿到权印碎片后,一直放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神色莫名,宣灵看出他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云玦迟疑一阵,道:“倒是没有,就是直觉不太喜欢这东西。”
正好到了前往焚焰城和罗刹城的岔路口,云玦将碎片收进怀里,这才想起从刚刚就想问的事:“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和戎铃烟合作,这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宣灵眉梢一挑:“说来听听?”
云玦道:“原本用她妹妹威胁她的话,她肯定一样会照我们说的去做,甚至我们还可以让她去抢其他两位城主的权印,只不过她肯定会受点伤而已。”
“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我们直接让她交出权印就好了,何必和她保证那么多,甚至还帮她演一出假死的好戏,让她有机会去找她的妹妹?”
“等她跑了,或许闻玉阙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可能在我们身上加倍地讨回来,再者说了,你怎么知道她给的权印是真的,万一是假的呢?你就这么信任她?”
“谁说我信她了?”
宣灵唇角翘起,狡黠地一眨眼,摊开手,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手心里正躺着一个小小的纸人儿,云玦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你对她下了法术?”
宣灵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对,这是沾了她魔气的纸灵人,我在她身上也藏了一个,还用法术遮盖了一下。
“纸灵人会自动保护主人,三日内,只要她接触过比她强大的魔族,不管是物品还是本人,纸灵人都会触发防御,然后烧成灰烬,这只是一个低阶防御法术,炼气期的弟子用这个做练习,真正的防御效果微乎其微,但是用在这里刚刚好。”
“我担心她是骗我们,可能焚焰城主和罗刹城主那里早就没有了权印碎片,或者有也是假的,她只不过是把这两位城主推出来当诱饵,想让我们俩分开,然后一网打尽,所以我故意主动提出分头行动,若我的猜测是真的,今夜她肯定会给赤焱君他们通风报信。先等一日看看,如果纸灵人没问题,我们再动手,要是有问题……”
宣灵冷笑一声:“那我们就回去找她算账。”
“……”
听完他一通分析,云玦憋了半天,才干巴巴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下的手,我怎么不知道?”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论玩阴的,还得是宣小灵,他自愧不如。
宣灵冲他微微一笑:“就在你们俩聊得正欢的时候,多亏你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我才能那么轻易得手。”
云玦:“……”
两人找了个隐蔽之处待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见纸灵人还没有什么动静,便正式准备行动。
因为担心让宣灵去焚焰城会和闻玉阙派来的人撞上,所以云玦纠结良久,最终还是自告奋勇去了弱一点的焚焰城。
临别前,他又给宣灵塞了一堆防御法器,这才安心上路。
……
三日后。
罗刹城内一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突然,一声粗犷的惨叫划破城主府上空,紧接着,熊熊烈火自城主殿中以势不可挡之势蔓延开来!
“不好了不好了,城主府失火了!”
“怕什么?魔族又不怕火!更别说城主大人了!”
“可是刚刚那惨叫声怎么那么耳熟……等等,你们快看,这好像不是普通的火,艹!怎么灭不掉——”
一片混乱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鬼鬼祟祟地混在魔群中,悄无声息的出了城。
直到火光冲天的罗刹城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点红影,宣灵才稍稍停下赶路的步伐,传音对咬牙云玦道:“三天!你知道我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整整三天,那个什么罗刹城主都没有从床上下来过!一!天!也!没!有!”
“我原本还想礼貌一点,至少等他停下来,再去逼问权印碎片的下落,但是他好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感觉我都快长针眼了,城主府我都快逛熟了,他都没有下来!”
云玦忍不住噗嗤一笑:“让你下手利落点,你非不听,所以,你最后是怎么拿到权印碎片的?”
宣灵“呵呵”一声:“我威胁他要是不交出碎片,就一剑砍掉他的‘作案工具’,他立刻答应了。”
云玦:“……行。”
“那你最后……真没……砍?”
“当然。”宣灵木然道:“太脏了,就算我下得去手,白虹也不会愿意的。”
云玦“啧”了一声,遗憾道:“那便宜他了。”
“啊,那倒也没有。”
宣灵淡定道:“我只是说不用剑,又没说不能用其他的。”
“后面我直接把他捆住了,往他那里放了把灵火,亲眼看见烧干净了,才一剑抹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痛快。”
云玦:“……???”
你那叫给了一个痛快!?
第75章 邪月城
因为在罗刹城耽误了太长时间,云玦下手又太快,以至于宣灵甚至没动手,云玦便和戎铃烟一唱一和,演完了一场假死的戏码。
是以,宣灵便干脆没再返回玄阴城,和云玦商量着沿途找个地方会合,之后就一同连夜赶往了辛景所辖的邪月城。
“虽然耽误了点时间,但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宣灵掏出一叠写满了狗爬字的纸,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迹,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我在罗刹城城主府找到的,看来,这位城主倒也不像表面上那般,只知道沉迷淫乐,还知道要派人监视着赤焱君的动向。”
谁知,云玦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纸上的字,便移开了视线,言简意赅的做了评价:“丑。”
“……这不重要。”
宣灵无奈扶额,道:“你看这纸上写的。”
“从赤渊里逃出来后,赤焱君不仅打起了权印的主意,还特意命魔军搜刮人界各宗门藏书阁里的古籍卷帙带给他,尤其是有关神界的,难不成,他还真想做第二个飞升的魔神?以前也没听说过,赤焱君对成神有执念啊?”
“恐怕不是对成神有执念。”
云玦轻嗤一声,道:“二十年前,权印碎片便已四散在如今的这几人手中,当时,辛景他们也都效忠于闻玉阙,但闻玉阙从来没想过要借用那权印的力量,只怕,他是对权印的传说还有所怀疑。”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激活权印后,到底是会继承那位魔神的力量,还是……会被其中封印的魔魂夺舍?”
宣灵轻嘶了口气,惊疑不定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凭赤焱君现在的力量,可能还无法统治人魔两界,所以才会寄希望于权印上?”
“有可能,”云玦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道:“魔界的赤渊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闻玉阙的力量估计早就被削弱了大半,如若不是有一个像幽冥城城主那样忠心耿耿的属下,恐怕没那么快破除封印。”
他微微一顿,紧接着道:“不过,除此以外,我还有另外一个猜测。”
“说来听听。”
云玦垂眸半晌,才语气淡漠道:“如果我是他,破除封印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报仇……”
宣灵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即疑惑道:“他都打算统治整个人魔两界了,届时,原来那些对他喊打喊杀的修真界宗门都要对他俯首称臣,甚至一个看不痛快便能都杀了,这还不算报仇吗?”
“除非,他想报的是封印之仇,可是云溪仙君,不是早就飞升了吗……”
话落,宣灵脸色微微一变,愕然道:“他不会是想飞升之后找云溪仙君报仇吧?”
云玦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宣灵被他问住了,好半天才道:“……也对,只是我以为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前尘旧事,早该忘了,毕竟,曾经好歹还……”
他下意识地闭了嘴。
云玦却接上他的话,似笑非笑道:“还怎么样?还相爱过?还有过一个孩子?”
宣灵:“……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
云玦语气很平,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二十年前,人魔大战,云溪仙君封印魔尊、设下界壁、立地飞升……可谓一战成名,风头无两。至于云溪仙君和魔尊之间的这一段感情,还有那个孩子,自然被当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甚至还可以说是云溪仙君毕生的污点,当然被刻意隐去了,这是谁的手笔,我不用说你也知道。”
宣灵心道:还能是谁?那必然是辜平了。
就辜平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程度,定然不会让任何有可能毁坏师妹名声的东西还留在世上。
“不过就算辜平想瞒,也瞒不过我,更别提他压根就没对我隐瞒过了,也就是云玉尘,才会信了他说的,自己是被捡回来的这种鬼话。”
他一口一个“云溪仙君”,可见根本没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母亲来看待,甚至依旧固执地把自己和“云玉尘”区分开来。
宣灵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干巴巴地道:“云溪仙君,应、应当还是爱你的,不然,她就不会把你生下来,还托付给辜宗主照顾了……”
说完,他立刻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怎么忘了,云溪仙君唯一留给云玉尘的遗物,便是那乾坤袋。
而那乾坤袋上,分明有一层抑制魔族血脉激活的封印,就之前云玦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来看,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他再这么一提醒,不就是往人心窝上戳刀子吗?
爹就不说了,估摸着之后还要大打一场呢,娘呢,把他生下来就不管了,留下来的唯一遗物还是用来封印他的,从小教养他长大的师尊就更别提了……
果然,云玦当即唇畔掀起一抹冷笑,道:“你确定她爱的是我?”
宣灵无话可说。
好在,云玦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反正他早就习惯了,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
云玦直勾勾盯着宣灵,红眸炯亮的似要将他盯出个洞来,宣灵顿感不妙,来不及转移话题,就听云玦问道:“如果有一天,你有了飞升的机会,你会选择……飞升吗?”
宣灵:“……!”
他脑内顿时警铃大作。
他猜,云玦停顿的地方,实际还有后半句:“你会选择飞升,然后抛弃我吗?”
这个问题,就好比恋人中的一方问另一方:“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无非就是换了个形式的“你要我还是要它”罢了,宣灵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面对这种问题。
他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脑海中闪过无数回答,最终还是挑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废话,小心翼翼道:“……我没想过,但是飞升这种事,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吧,我资质那么差,能不能修炼到大乘期还难说呢。”
空气静默了几秒。
好一会儿,云玦才收回视线,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道:“也是,现在想这些确实还早。”
“走吧,先去邪月城,会一会那几个人再说。”
……
邪月城地处魔界西北,和幽冥城一左一右,呈防守姿态,将北域的魔宫保护起来。
宣灵和云玦不想太张扬,便只晚上御剑赶路,白天随意找地方歇下,如此,直到第二天寅时,才赶到了邪月城辖区外。
混在一批魔军进贡的车队里有惊无险地进了城,又趁天刚蒙蒙亮,杀了好几个守卫魔族,两人终于潜入了城主府。
猫在树上,看着府内白压压一片的装饰物,宣灵抽了抽嘴角,忍不住传音对云玦吐槽道:“……辛景这家伙,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怪不得戎铃烟也说看不透他,哪个正常魔族,会把自己的府邸装饰得跟灵堂似的?”
云玦倒是挑了挑眉,很是赞赏地道:“这不正好,等他死了,府内甚至不用改装饰,直接就能用了。”
宣灵:“……咳。”
他忍住笑意,正色道:“刚杀的那几个守卫的尸体没怎么藏,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虽然就算整个府内的魔族都聚过来,我们也能应付过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就动手吧。”
云玦没有异议。
随即,两人同时悄无声息地跳下树。
云玦负责设立结界,宣灵则“砰”一脚踹开城主殿大门。
合体期的威压骤然铺天盖地压下,白虹迅速飞出,转瞬间就横在了案桌边立着的身影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宣灵不疾不徐地走上去,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啊,辛城主。”
那身影这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妖邪俊美的脸,也笑吟吟道:“确实好久不见,对于宣小仙君您,我可是日思夜想,恭候多时了呢。”
宣灵闻言,轻轻“啧”了句,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说起话来还是这么恶心,一点没变。”
辛景嘴角似乎抽了抽,很快恢复正常,皮笑肉不笑道:“宣小仙君别误会了,辛某人说的话句句发自真心。”
“毕竟,宣小仙君上次在我腰上留的那处伤,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好呢,还整日整夜地折磨我,我对您日思夜想,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别废话了。”
这时,云玦走上来,毫不客气地打断辛景,语气森然道:“快把权印碎片交出来,要是我心情好了,还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辛景眯了眯眼,倒是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正欲开口。
突然,自殿门口又传进来一声轻微的车轮滚动声,以及一道含笑清润的嗓音,道:“打扰了,诸位,你们谈判,能不能加上我们两个?”
宣灵脸色骤变。
云玦方才就在殿外设下了结界,整个魔界,能打破这结界的,除了赤焱君,再无其他人。
知道他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宣灵谨慎地回过身,一眼看见了被推着进来的、坐在轮椅上的青衣男子。
面如冠玉,眉眼含情,嘴角天生上翘,不笑也像带着三分笑意——
完全配得上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这八个字。
只一眼,宣灵就明白,云溪仙君当年,为什么会上这位魔尊的当了。
实在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只不过,对方似乎不良于行,竟然坐在轮椅上,还是被身边的青年推着进来的。
那青年面容平平无奇,一身沉闷至极的黑,站在闻玉阙身边,活像是太阳底下的影子,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意。
宣灵眉眼微沉,越发攥紧了白虹剑,云玦也皱起了眉,护在他身前。
气氛凝滞一瞬。
唯独辛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搅浑水道:“诸位到此的目的好像是一样的,要不,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第76章 赤焱君
有什么好慢慢谈的,谈了就能直接把权印碎片让给我们吗!?
宣灵一边稳稳将白虹架在辛景脖颈上,一边忍不住腹诽道。
云玦更是懒得废话,直接一个闪身,一脚踹飞那黑衣魔族,同时一拳轰然砸向了闻玉阙。
……倒也不用这么快就动手!!
宣灵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定睛凝望过去。
只见闻玉阙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就连云玦的拳头都快要砸上他胸口了,神情也分毫不变,只轻轻伸手在云玦右肩一按,云玦身形瞬间顿住。
紧接着,就听闻玉阙不疾不徐地笑道:“我认为辛城主的提议甚好,阁下何必急着动手,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
话落,宣灵甚至没看出闻玉阙是如何出手的,云玦便骤然被击退数丈,后背直直撞到墙上,然后毫无预兆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你没事吧!?”
见状,宣灵也顾不上辛景这边了,连忙飞身至云玦身边,神情紧张地问。
有人回答他,却不是云玦。
闻玉阙道:“宣小仙君放心,我没下多重的手,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宣灵嘴角一扯。
这哪里是想让云玦知难而退,分明就是威胁。
自从云玦的魔力恢复得七七八八后,还从来没有魔族能够如此轻易地让云玦受伤。
就算对方是赤焱君,也着实超出了宣灵的预料。
他道:“我们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闻玉阙道:“怎么会?我可是对二位有很多话想说。”
说完,他微微握拳抵住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皱了皱眉,道:“无冥,拿药来。”
闻言,那被云玦打飞出去的黑衣魔族立刻爬起来,动作僵硬地跪到闻玉阙腿边,拿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一粒药丸,让闻玉阙吃了下去。
那药丸的效果立竿见影,不多时,闻玉阙就停止了咳嗽。
宣灵眉心微微一动。
闻玉阙好似一点也不怕在他和云玦面前暴露自己的弱态。
要不,就是装出来想让他们俩降低警惕,要不,就是干脆不把他们俩当成威胁,所以无所顾忌。
不管是哪一种,宣灵都不敢掉以轻心。
还有他身边那个叫无冥的魔族,想必就是幽冥城城主了。
刚刚宣灵亲眼看着他被云玦打飞出去,爬都爬不起来,这会儿居然就行动自若了,也是不容小觑。
宣灵思索间,云玦已经擦拭干净了脸上的鲜血。
他眼里凶光毕露,但顾忌着宣灵,便没再冲动,强压怒气,冷冷对闻玉阙道:“你想谈什么?”
父子第一次相见,竟连陌生人都不如。
不过,闻玉阙倒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云玦,片刻,疑惑道:“你真是我和云溪的儿子?怎么既不像我,又不像她?”
又仔细凝了凝,斟酌道:“不,仔细一看,眼睛倒还是有三分像云溪的。”
不过三言两语,云玦便被气得额角青筋暴起,面色阴沉。
宣灵怕他又冲上去,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了一句“别冲动”,便暗暗揣摩起闻玉阙说这话的用意。
听起来倒不像是对云溪有多恨的样子,当然,也没什么感情就是了。
正想着,突然,宣灵余光瞥见闻玉阙腰间的一样东西,当场愣在了原地。
闻玉阙顺着他的视线,也往自己身上看去,旋即目光微微一闪,将那东西拿在了手上,含笑问:“宣小仙君,你是在看这个吗?”
宣灵:“……”
还真是云玉尘原本丢了的那个乾坤袋!
自他和云玦来魔界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东西,还以为是弄丢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之前魔族突袭沧澜宗那次,在混乱之中被赤焱君的人偷走了才对!
同时,宣灵还想起来一件事。
之前无冥用魔魂丝操控沐风,特地编了个借口去找云玉尘要乾坤袋,还让他疑惑了好久,应该也是赤焱君授意的。
至于原因……
除了这是云溪留下来的遗物以外,宣灵想不出第二个。
他开口,语气复杂道:“没想到赤焱君还有抢别人东西的癖好。”
闻玉阙微笑道:“怎么能说是抢?只不过借来看看罢了,更何况是云溪留下的,儿子不在乎,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要代为保管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云玉尘是他儿子,还十分自然,不过宣灵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觉得闻玉阙话里有话、不安好心。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匆匆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既然明知都是为了争夺权印碎片而来,那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反正我们是不会让步的,倘若赤焱君也不想让步,就只能和我们打一场了。”
这时,辛景拿出那权印碎片,放在桌上,笑眯眯拱火道:“宣小仙君说得是。不过既然是‘家事’,辛某人就不插手了,东西我就放在这里,诸位请自便,”
分明就是想看戏,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宣灵在心底“啧”了一声,面上反应极快,闪身上前,伸手抓向那碎片——
同时,另一挟着浓浓黑气的大掌便往他这方向一送,宣灵提剑一格,虽然挡下了攻击,却慢了步子,被那无冥抢先触到了碎片。
情急之下,宣灵指尖弹出一道灵力,直接精准把那碎片击飞至墙角,还顺手下了个防护罩。
这下,暂时谁都拿不到碎片了。
他们这边战况一触即发,那边闻玉阙却像完全不在意似的,甚至没往这边瞥过来一眼,而是突然对云玦道:“你就不好奇吗?关于宣小仙君的来历。”
宣灵原本一门心思扑在碎片上,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脸蒙地回过头,不知道为何话题突然就从权印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道:“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的来历,你难道还会比我更清楚?”
他本意是想让云玦别被闻玉阙三言两语带进去了,结果没想到云玦双眸微眯,竟然主动问了下去:“你知道什么?”
宣灵:“!?你有问题你问我啊!”
闻玉阙笑了笑,道:“有一点宣小仙君倒是说对了,你的来历,你可能真的没有我清楚。”
“比如,你那灵兽的身份,你知道吗?”
宣灵:“!!!!?????”
他震惊道:“什么?招财不是妖兽吗!?”
闻玉阙:“……”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唇边笑意,继续道:“我最近看了很多四处搜集来的古籍卷帙,原本是想找找有关权印的信息,没想到这个没找到,倒是有了些额外收获。”
宣灵睫羽一颤,不知为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道:“说来听听。”
闻玉阙道:“宣小仙君那‘妖兽’,可是生得首尾似龙,身如虎豹,额间有一角,还有一双羽翼?”
宣灵道:“是,可是这又说明不了什么。魔族突袭那一天,我放它出来,就算你不在现场,也能听别的魔族转述给你,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瞎编的呢?”
闻玉阙道:“别急,我还没说完。除了这些特征以外,那‘妖兽’是不是还非常嗜吃嗜睡,喜摸喜玩,甚至吞进身体里的东西,还从来都有进无出?”
宣灵:“……”
好像。
确实。
说的就是招财本财啊!!!
闻玉阙看着他微微凝滞的表情,笑道:“看来,我说得没错了。总不可能,这些都是我凭空杜撰的,还恰好全都和你那‘妖兽’的习性撞上了吧?”
至此,宣灵也不得不信了。
他自己都一直没有搞清楚招财的来历,便拧眉问:“所以,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闻玉阙嘴角一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这才慢悠悠道:“宣小仙君,它可不是什么妖兽,而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灵兽,名为天禄。”
“几千年前,天禄诞世,天降吉兆。原本,它是灵兽,对世人没什么恶意,反倒可以招财辟邪,保佑平安。只是它生性亲人,又爱玩闹捣乱,四处偷吃庄稼粮食,再加上长相凶猛,故被世人认为是凶兽,它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怨声载道。”
“正好,有一回,这灵兽玩性大发,又跑到某个小村庄里作乱,一位神君下凡路过此地,本来,神君是不应当插手凡界之事的,但那位神君心地善良,不忍看村民的粮食被白白糟蹋,便破例动手,收服天禄做了自己的座下灵宠,救了那一村的百姓,事后隐姓埋名,悄然离去,百姓们感激他,这件事也就被当作一段佳话,流传了下来。”
说到这儿,闻玉阙话锋一转,视线直直望向宣灵,道:“说了这么多,宣小仙君可觉得,有几分耳熟?”
宣灵:“……”
他咬牙道:“你编这种故事,有意思吗?”
实际上,他虽然没有记忆,可是下意识觉得,闻玉阙说得是真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和招财这样强大的妖兽,共通灵识和灵力。
他不知道闻玉阙到底要搞什么鬼,但这种时候,傻子才会承认。
宣灵道:“赤焱君不会是想说,我是这位神君转世吧,那你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名普通修士,能有现在的修为,都是踩了狗屎运,怎么可能……”
他还没说完,闻玉阙便打断他,微微一叹,道:“看来,宣小仙君,你还是没搞明白,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这人,会怎么看。”
他视线微转,看向云玦,眉梢一挑,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宣灵心底莫名一紧。
还未来得及阻止,便看闻玉阙恍然大悟地开口:“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在搜集那些古籍的时候,好像下属和我说过,有另外一人也在搜集这些。”
“那个人就是你吧?怪不得你不惊讶,恐怕我说的这些,你早就知道了。”
宣灵微微睁大了双眼。
后背蓦地蹿起一阵寒意,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忽然想起,刚到魔界时,云玦确实对招财的来历十分好奇,只不过被他打发了几次后,便不再问了。
他本以为是对方相信自己,现在想想,云玦再怎么信任他,也是魔族,魔族生性多疑,后面他不问,恐怕不是不好奇了,而是知道从宣灵这里得不到答案,便自己动手去查了。
闻玉阙道:“既然你也查了,那肯定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暴露出他真正的目的。
只见闻玉阙脸上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冲云玦道:“天上来的人,总归是要回到天上去的。即使宣小仙君不是那神君的转世,以他修炼的速度,恐怕想要飞升,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神界与凡界泾渭分明,一旦飞升,便要斩断在凡界的所有瓜葛——就像是你母亲抛弃我们一样,倘若宣小仙君也抛弃了你……”
“嗖!”
白光一闪,白虹剑猝然飞出,直直刺向闻玉阙!
闻玉阙微微蹙眉,偏头一躲,那剑刃擦着他脸颊飞过,斩断一截发丝,紧接着“铛”的一声钉在了墙上。
宣灵冷声道:“你闭嘴!”
他可算是明白闻玉阙那之前铺垫那么长一段是为了什么了——
原来是想要挑拨离间他和云玦的关系!
第77章 被坑
要不说,闻玉阙是云玦的亲爹呢,对自己儿子的本性,了解得还真是一清二楚。
当然,亲爹算计起亲儿子,也是毫不手软。
权印只能由天魔一族的血脉激活,目前,仅存的天魔族就只有云玦和闻玉阙。
闻玉阙虽然一直表现得温润如玉、和和气气的,可几次提及云玦,语气都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起伏。
就连云玦对他,都好歹还有明显的厌恶之情呢,但他没有。
虽然一口一个儿子,可是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云玦,和宣灵说的话都比对云玦说得多。
虽然知道魔族天生如此,感情淡漠,但宣灵还是忍不住为云玦心酸了一把。
在亲娘和师尊那里讨不到好也就算了,亲爹更是就差把“算计”二字写在脸上了,人族容不下他,魔族追随他爹,两边的人天天追杀他们,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
好像现在,云玦身边,真的就只有自己了。
……
闻玉阙的目的很明确。
——他想要权印。
目前,唯一对他有威胁的就是云玦。
如果说云玦只是一个人,他倒是应付得过来,可是要是再搭上一个实力不明的宣灵,就不好说了。
不过,刚好,他这个儿子的软肋还挺明显的。
闻玉阙端详着自己被宣灵斩断的那一截发丝,良久,才转过去看宣灵,温和的笑容里带上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宣灵被他看得脊背生凉,强撑着冷声道:“赤焱君,你挑拨离间得这么明显,是生怕我们看不出来吗?”
闻玉阙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举太过操之过急,意图暴露得太过明显,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从长计议,慢慢离间这两人。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而且,自从宣灵知道云玉尘在暗中调查他的那一刻,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闻玉阙又恢复了原本的优雅从容,微微一笑道:“宣小仙君可不要冤枉我,我并无此意。只是作为过来人,提醒一下我儿子而已。”
“过来人”三个字被他刻意咬重,紧接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毕竟,云溪飞升多年,却从来没有下凡来看过我。”
“我一个人被封印在赤渊之下的时候,日日夜夜遭岩浆灼烧,肉身反复烧毁重塑,每当这时,我就实在是……格外想念她。”
“今天会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你的眼睛有几分像她,让我睹‘物’思人了。”
好家伙,云玦在你眼里是“物”。
宣灵嘴角抽了抽。
他本就讨厌和闻玉阙这种表面笑眯眯,背后却随时会阴你一刀的人打交道,辛景是,闻玉阙亦是。
现在更是觉得,闻玉阙恐怕是在赤渊之下被折磨了太久,已经变态了。
他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不着痕迹地站得离闻玉阙远了些,离权印碎片近了些,对云玦道暗示道:“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明显是想挑拨离间我们,谁相信他谁傻子。”
“就招财那脑袋不灵光的样子,你相信他是上古灵兽,还不如相信我就是权印里封印的魔神。”
云玦没说话。
倒是识海中,睡得正香的招财似有所感,翻了个身,吧唧两下嘴,就又睡过去了。
宣灵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谁还记得他们今天此行的目的是权印碎片啊!
搁这聊半天有什么意义,抓紧拿了碎片跑路才是王道啊!
但宣灵心里也有些不爽。
云玦什么时候查的他,他怎么不知道?查到了为什么也不告诉他?
好好好,学会瞒着他了是吧?
他正闷闷不忿着,云玦忽然开了口,压根没听懂他的暗示,反而像是质问他似的,沉沉道:“那方才来的路上,我问你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
闻言,闻玉阙始终都淡淡笑着的脸上,眉梢一挑,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戏谑玩味。
宣灵微微一愣。
他睫翼轻颤,垂下了眼,眼珠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很快,像是刚回忆起云玦说的那件事,开口道:“你说那个啊,有什么好回答的,飞升肯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眼前的事还没解决呢,想那么远干什么?”
云玦脸色却莫名阴沉,道:“那你现在想。”
他语气实在说不上好,甚至还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感觉,宣灵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不快道:“你在无理取闹什么?现在明明有更重要的事,谁有空想那个?”
云玦不知道是被哪句话刺激到,猩红的双眸登时闪过一抹戾气,他死死盯着宣灵,道:“我看你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答案不方便让我知道,才会这么说。”
宣灵一听这话,也火了,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没想过就是没想过,你要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云玦握在剑上的手不自觉捏紧,手背青筋暴露,周身气场阴沉得骇人。
许久,他才扯唇讥讽一笑,道:“也是,对于修士而言,飞升即为修得大道,怎么可能有人情愿放弃。”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知道顾及我的心情,才没有直说,让我难堪?”
宣灵看上去颇为无语,但终究还是耐下性子,安慰他道:“……原来你一直都是在担心这个,那你直说不就行了?即便真的飞升了,我也不会抛下你的。”
“而且,谁规定神君就一定不能下凡了?之前故事里的那位神君,不也是下凡,才收服的天禄吗?”
他视线瞥向闻玉阙,道:“你不要被他误导了,我倒觉得,云溪仙君不下来看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你又和他不一样,我要是飞升了,肯定一年下凡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来看你,一次看够十二个时辰。”
闻玉阙嘴角似乎凝固了一瞬,很快,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温声道:“二位,其实我刚才就想提醒的来着,只不过看你们两个聊得太投入,就没有开口,你们没发现吗,这里少了个人。”
闻言,宣灵一呆,慢半拍地看向原本辛景站着的案桌后,只见那里空空如也,哪还有辛景的影子。
宣灵:“……!”
他第一反应是去看刚才权印碎片的位置,但闻玉阙仿佛能读心似的,赶在他扭头之前道:“不用看了,那个碎片,是假的。”
宣灵一顿,还是瞬移过去捡起了那枚碎片,一入手,就感觉比之前的几枚碎片轻上许多。
随即,那碎片上面闪过淡淡的光晕,伪装撤去,一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宣灵:“……”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宣灵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拳头,毫无预兆地,转身用力把石头扔到了闻玉阙身上。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因为没感到什么杀意,闻玉阙甚至没想到去躲。
看着石头咕噜噜滚到自己腿上,闻玉阙:“……”
无冥:“……”
最后闻玉阙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把石头递给无冥,让他扔掉。
然后,像一个温和的长辈那样,“教导”宣灵道:“不要往别人身上乱扔东西,这样不好。”
宣灵:“……”
宣灵快憋屈死了。
他咬牙道:“你早就知道那碎片是假的了,刚才他人在的时候怎么不逼他交真的出来?现在被他耍了,白白浪费时间。”
闻玉阙道:“只要离得够近,我就能感应到碎片的位置,但是进门之后,我丝毫权印碎片的气息也没感觉到,这说明,辛城主早就转移了碎片的位置,至少大概是不在这座府里,再逼他他也是交不出来的。”
宣灵抿了抿唇,道:“那至少也可以逼问他藏在了哪里。”
闻玉阙笑了笑,道:“那看来宣小仙君还是不够了解辛城主,他嘴里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话,而且逃跑的手段层出不穷,刚刚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逃跑,要是逼问他权印的下落,他只会告诉你一个假的,然后趁机逃跑,让你找个空而已。”
宣灵脸色一黑:“那你就这样任由他耍你?”
闻玉阙惊讶道:“怎么会,我看起来有那么大度吗?”
“如果你是辛城主,刚才趁乱逃跑了,现在第一时间会去哪儿?”
宣灵心念一动。
那当然是先去确认碎片还在不在了。
闻玉阙看出他心中所想,微笑道:“就是这样,所以,我让无冥在他身上下了追踪咒,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宣灵瞳孔一缩:“什么时候的事!?”
追踪咒需要近身才能设下,这殿里只有他们五个人,如此刻意地接近,就辛景那种生性狡猾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忽然,宣灵脑内灵光一闪。
好像,是有那么一瞬间,满足追踪咒设下的条件来着——
就是辛景刚拿出假碎片放在桌上,他和无冥冲上去抢的时候。
那一瞬间,他们俩其实都离辛景非常近,而且辛景也以为他们都是冲着假碎片来的,不会想到是想接近自己,
当然,宣灵确实是一心一意奔着碎片去的,但无冥不是啊!
他只不过是伪装成了要去抢碎片的样子,实则趁辛景放松警惕,在他身上下追踪咒而已!
而这一切,都是谁指导的,不言而喻。
恐怕一进门,发现没有权印碎片的气息,闻玉阙就都计划好了。
先是假装抢假碎片,实际下追踪咒,这样既不会让辛景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不至于为了躲闻玉阙带着真碎片到处转移;也不用和他们两个正面对上,争抢辛景那块碎片。
毕竟宣灵和云玦这次来也早就把碎片藏在了别的地方,没有带在身上,就算闻玉阙能打赢他们俩,但他俩不会打不过总能跑吧,到时候闻玉阙架也打了,权印碎片却没到手,血亏。
所以,他才会那么和气,一开始就说“慢慢谈”,并且,也没浪费时间,还趁机挑拨离间了他和云玦——
宣灵:“……”
一个字,草。
所以,他和云玦从一开始就输了,而且还输得非常彻底。
天杀的老阴比我跟你拼了!
第78章 预测
“咳咳。”
看宣灵脸上宛如变脸一般的神色转换,闻玉阙忍不住笑了两声,不知牵动了哪处伤口,又开始咳嗽起来。
他道:“看来你都明白了。”
宣灵:“呵呵。”
他现在是看到闻玉阙就烦。
更何况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了意义,宣灵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撂下一句:“走着瞧!”
便拉上云玦,御剑匆匆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这一次,确实是他们轻敌了,才在赤焱君手上吃了这么大亏。
但好在,两人都没受什么伤,再加上他们手上本来就有三块权印碎片,即便闻玉阙把辛景的那块抢到手,也不过和他们扯平而已。
这么想着,宣灵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打算先回玄阴城,再从长计议此事。
路上,他和云玦间的气氛相当微妙。
宣灵几次下意识开口,最后又都闭上了嘴,云玦更是连看都没看他,因而一直到了玄阴城,他和云玦都没说上一句话。
比起焚焰城和罗刹城现在一团乱糟的状况,玄阴城就显得好得多。
大概是因为戎铃烟留下的那枚玉牌信物起了作用,云玦不见血的就轻松镇压了整座玄阴城,因而目前玄阴城上下除了气势因为上任城主的“死”低迷了些,但至少还是井然有序的。
进了城主府,也算是回到了自家地盘。
宣灵终于想起来要秋后算账。
他随手推开一间客房的门,气势汹汹地把云玦拽进去,随即一把将人推到床上,大马金刀往云玦腿上一坐,十分凶狠地揪起他的衣领,道:“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查我,还不告诉我?”
云玦平常最喜欢黏着宣灵,一有机会就要亲亲摸摸抱抱,可这次宣灵都主动坐到他腿上了,他居然还无动于衷,表情十分淡漠,冷静道:“一开始只是好奇,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招财的事,后来越查越深,索性就继续查了下去。”
“至于不告诉你……因为我也觉得那些说法很假,没有和你说的必要。”
说完,顿了顿,他沉声又道:“抱歉,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
宣灵当场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方才气势汹汹的架势全然不见,变成了不知所措。
他预想到云玦或许会和他冷脸吵架,逼他发誓再也不离开他;或许会撒娇卖乖,诱哄他主动承诺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无论如何,他万万没想到云玦会这么的……平静,乃至冷漠。
他凝滞良久,才讷讷地说:“……哦哦,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忽然,云玦又有了动作。
——他用力抱住了宣灵,将头埋在了他胸口。
宣灵:“……!?”
他一惊,浑身僵硬。
毕竟那一下云玦用的力气实在太大,他险些以为是要攻击自己,没想到只是想要抱抱。
温暖的体温隔着轻薄的布料传递过来,宣灵心尖微微一颤,也轻轻环住了云玦,像哄孩子似的拍了两下他的背,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问道:“怎么了?”
云玦的声音从胸腔处传来,有些闷闷的,他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宣灵手一顿,讶然道:“当然不会。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想了想,唯一觉得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闻玉阙。
先前云玦冲上去攻击闻玉阙那一次,不仅被轻易挡下,还被反向回了一掌,甚至被打得吐了血,觉得有点挫败也很正常。
他便又道:“你才激活魔族血脉没多久,魔力尚未完全恢复,赤焱君再怎么说也是上任魔尊,就算被封印削弱了实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我们现在手上有三枚权印碎片呢,不用着急。”
云玦却道:“那一击我没有留手。”
宣灵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他原本以为是云玦轻敌了,现在想想,平日里云玦虽然嘴上狂妄了些,实际却从来不会对敌人掉以轻心。
他说没有留手,那便肯定是使出了全力,结果居然被闻玉阙轻松挡下,怪不得之后会如此反常……
宣灵抿了下嘴,虽然觉得目前局势不容乐观,但还是安抚云玦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他一直坐在轮椅上,好像身体不是很好,咳嗽两下还需要吃药缓解,也许只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明天再想想对策,总之,今天先休……”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宣灵的身体骤然腾空。
云玦箍着他的腰,把他打横抱起,又动作自然地脱了他的鞋子,将他放到了床上。
身下的床褥柔软异常。
但这里可是魔族住的地方,他们连在地上都能滚床单,怎么可能给客房铺这样柔软、明显属于人族的床褥?
宣灵回头一看。
果然,床上的布置和他进来时的布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水红色的纱帐,绛朱色的锦褥,云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宣灵要是再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真成傻子了。
该说不说,无语之余,宣灵竟然还松了口气。
嗯,这才是正常的云玦。
刚刚那个一脸高冷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身旁的床褥微微塌陷,宣灵又被拉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云玦下巴搭在他肩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点哑,问道:“可不可以?”
说话间,呼出的气流弄得宣灵耳朵有些痒,他敏.感地缩了下身子,云玦还以为他是想躲,立刻牢牢地摁住了他。
这回有点委屈地道:“你才保证过不会离开我,怎么这也不行?”
宣灵心道: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而且,这小子还装起来了?
一会儿问他可不可以,一会儿又压根儿不打算放他走,别的没学到,他爹那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但谁让他心软呢……
宣灵转了个身,主动捧住云玦的脸,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很轻很轻,大概是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紧接着云玦就眼睛一亮,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
这一觉宣灵睡得相当不踏实,也相当漫长。
梦里有一条蛇,睁着血红的眸子,“嘶嘶”吐着鲜红的蛇芯,粗壮的蛇尾死死地缠着他,几乎将他绞晕过去。
醒来的第一时间,宣灵就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漆黑如墨的发丝散乱着,黏在白净汗湿的脸侧。
他一蒙,下意识想翻身下床查看外面的情况。
只听一阵丁零当啷的锁链碰撞声,宣灵脚下一个趔趄,“砰”的一声在床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回过神来,盯着自己四肢上的厚重锁链,彻底傻眼了。
……什么情况!?
外面似乎有人听到声音,匆匆赶了过来。
宣灵睁大双眼看向门口,一个黑布蒙着眼的魔族侍女应声推门而入,惊惶失措道:“城主夫人,你没事吧?”
宣灵:“……”
他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这侍女又看不见,便撇了撇嘴,皱眉发问道:“什么城主夫人?云玦人呢?这锁链是怎么回事?快把我松开!”
那魔族侍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颤巍巍道:“不行的,城主夫人,城主特意吩咐过不能让你出这间屋子,而且那锁链上也下了禁制,我们碰都碰不得,更别说打开了。”
宣灵脑袋嗡嗡作响。
城主?云玦?
云玦吩咐不让他出去?
他一头雾水,满脑子都是问号,最后还是先捡了个重要的问题问:“云玦现在在哪里?”
魔族侍女道:“城主有事出去了,临走前说大概七八天后回来,让你醒了等他,应该快了。”
宣灵一怔,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奇怪之处,道:“应该快了?他出去了几天?我昏睡了几天?”
侍女道:“城主是在你们回来那天过后两天走的,夫人您睡了差不多五六天。”
宣灵瞬间瞳孔地震。
他睡了五六天!?
除非是被人下了药,否则他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地睡这么久!?
可无论之后宣灵再怎么问,那魔族侍女都不愿多说一个字了。
最后宣灵只能让她出去,便泄气似的一头倒在了床上,整理目前已知的信息。
自那夜从邪月城回来后,他不知为何昏睡了许久,云玦有事离开了,还把他“囚禁”在了卧室里,并且除了让他等他回来,别的什么也没说。
这锁链肯定是特制的,宣灵原本合体期的修为,现在竟然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他急得就差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了,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云玦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火急火燎着,突然,眼前闪过一道淡淡的金光,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掉到了床上,随即艰难地爬起来,边爬边道:“嘿嘿!又能出来喽,鸡腿鸡腿……”
宣灵一把将招财拎起来,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道:“还鸡腿呢,你先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招财傻傻地看了一眼周围,又看了看宣灵,呆滞两秒后,瞬间火烧了屁股似的在他手上扑腾起来:“哇哇哇哇哇哇!!!预测成真了,这小子真把你囚禁起来了!!!!”
宣灵一愣:“什么预测?”
招财立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忘了,当时逼问完白莲花,魔族大军撕开了裂缝,我们从天机宗赶回去的时候,我劝你别回去,还给你看了我预测到的画面,就是云玦这小子把你囚禁在了一个卧室里,你们俩还吵架来着,吵得可凶了!!!”
“但是!当时你看完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没听我的,执意回了沧澜宗,现在好了吧,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宣灵瞬间噎住。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当时是有这么个事来着。
但是毕竟对于他来说,那已经快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不像招财,自进入魔界后才清醒过几回,自然对之前的事还记得很清楚。
想起预测里他和云玦冷着脸对峙的画面,宣灵心烦意乱,对招财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锁链打开。”
招财小脸一垮,哭丧着道:“我现在连出来一会儿都费劲,你觉得可能吗?”
宣灵还是不死心地让它试了试。
结果招财刚碰到锁链,便被电得全身金毛炸起,看起来活像一只金灿灿的毛绒海胆。
紧接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毛发被烧焦的煳味。
宣灵:“……”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云玦设下的禁制搞的鬼。
他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招财搂进怀里揉了揉,好一通安慰,直到招财不哭了,他也差不多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这一点能量存着,过几天我会再叫你出来一次,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招财“哦”了一声,回识海前忍不住望了宣灵一眼,犹犹豫豫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宣灵白眼一翻,面无表情地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恶声恶气道:“睡觉!养精蓄锐,等人回来再找他算账!”
招财:“……”
第79章 离心
宣灵最后又等了三四天,才终于等来了云玦。
他原本是想要发火的,可当看到云玦的样子时,那股积攒了好几天的恶气又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无他,因为云玦看上去实在是太狼狈了。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几乎没有血色,腹部右侧多出了一道约莫两寸长的伤口,黑红的血液从伤口内争先恐后地流出,诡异骇人。
宣灵瞳孔重重一缩,下意识要冲上去,然而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铐着,一动便是哗啦啦的锁链碰撞声。
他脸一黑,忍不住吼道:“你干什么去了?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你快把我松开!!!”
云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像是用尽仅存的力气,以剑支撑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他身边,紧接着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虽然还是被锁着,但宣灵好歹能碰到他了。
他抿了抿唇,二话不说暴力地“刺啦”一声撕开了云玦腰部那片的布料,随即,便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伤口处的皮肉向外翻卷,还泛着极深的乌青色,一看就是中了毒。
只是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更不知道如果不尽快把毒逼出来,云玦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倘若宣灵的修为还在,他自然可以轻松用灵力逼出毒素,但是——
死就死在他的灵力被云玦这傻叉给封住了!
宣灵瞪着云玦那张面泛不自然潮红的俊脸,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场左右开弓扇他两巴掌。
但是忍了又忍,他还是压下心头火气,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对准伤口,一点一点地往外吸出毒素。
这方法十分冒险,不一定能治好云玦不说,宣灵自己还可能被连累,但情况紧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知吸了多久,宣灵的嘴唇都吸麻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使劲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
再定睛一看,那伤口处虽然还有点黑,但流出的血液已经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毒素应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宣灵顿时心下一松,赶紧从自己衣服上撕了几片干净的布条,替云玦包扎伤口。
包扎完才发现,云玦的手中好似一直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宣灵使劲掰了半天,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才终于掰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缝隙看去,云玦攥着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块宣灵之前没见过的碎片部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当就是辛景手上的那块权印碎片。
宣灵脑袋里嗡嗡作响。
什么情况!?云玦这么多天没回来就是去跟闻玉阙抢碎片了?
怪不得会受这么重的伤!
但为什么不带上他!?
虽然宣灵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但还是无法接受。
云玦大概率又是因为不想让他受伤,才“故技重施”,像之前把他关在山洞里一样,把他关在了这里。
这么一想,心头的火瞬间燃起了三丈高。
宣灵攥紧拳头,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正巧,这时,躺在他腿上的人眉头紧皱,睫毛轻颤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拍他脸侧,看似温柔,却让人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宣灵皮笑肉不笑道:“醒啦?现在动得了吗?”
云玦脸上还有些茫然的神色,下意识小幅度摇了摇头。
“那能说话吗?”
这回点了点头。
“不能动但能说话是吧,那就行。”
宣灵笑眯眯道。
下一秒,他十分干脆地扇了云玦一巴掌。
“啪!”
清脆一声。
云玦脸一歪,睫毛因为疼痛剧烈颤抖着。
回过神来,他顶着张滑稽的印着红掌印的俊脸,呆愣愣,甚至还有些无措地看着宣灵。
宣灵打爽了,脸上笑意消失,面无表情道:“醒了就给我好好解释,这几天去干什么了。”
云玦:“……”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反应过来,垂下眼睫,声音略带沙哑地道:“……我去拿权印碎片。”
果然!
宣灵气得拽住他的领子,骂道:“云玦你是蠢货是不是?谁让你现在去和他抢的??你是嫌命太长还是死得不够快!?”
不知道是哪句话让云玦不高兴了,他嘴唇慢慢抿成了一条直线,沉默不语地将脸转向一边,只留给宣灵一张侧脸。
宣灵险些被他气笑了。
“行,这么有骨气是吧,等会儿千万别求我!”
云玦眉心一蹙,接着整个人被宣灵拉起,靠在了床头。
他大概是魔气耗尽,再加上又受了伤,现在整一个任宣灵捏扁揉圆的状态。
宣灵把他安放好后,跨坐在了他腿上,轻轻解开了亵衣的扣子。
平常也不是没有这样过,该看的早就看过了,但这次云玦不知为何反应格外剧烈。
具体表现在,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原本苍白的面庞涌上几分潮红,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宣灵眉梢一挑,道:“刚刚不是挺有骨气地不说话吗?现在知道张嘴了?”
他似乎动了动腿,不知碰到了哪里,云玦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狼狈道:“你……别再动了。”
宣灵道:“不要。”
层层衣衫褪去,宣灵捞起薄薄的锦被盖住两人,光溜溜地趴在云玦臂弯里。
纤细素手向下,宛如一条灵活的鱼,极有分寸地拿捏着,但始终不上不下,迟迟也没有给个痛快。
云玦血红的眸子现在更是红得像要滴血,因为浑身无力,只能死死盯着宣灵。
宣灵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笑嘻嘻道:“怎么样?这种不能动,只能受制于人的感觉好吗?”
“虽然你现在魔气耗尽,但是锁链上的禁制识别的是人,应该还是可以打开,你给我打开,我给你个痛快怎么样?”
云玦仍旧一声不吭。
良久。
宣灵彻底失去了耐心,恼怒道:“还和我犟是不是,你等着!”
……
最后,宣灵快累死了,也没能撬开云玦的嘴。
他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着云玦,一边体力不支地倒在他怀里。
发绳不知何时被拽落,乌黑长发散乱披在雪白的肩头,面颊潮红,额头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零星黏了几根发丝。
宣灵手脚发软,嘴上却不饶人,道:“云玦你今天是不是不行?这都能忍住,是不是男人?”
本来只是吐槽一句,他没想得到回应,结果突然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抚上了他光.裸的脊背。
云玦的声音很低:“玩够了么?”
宣灵打了个激灵,登时僵在原地。
草。
好像玩脱了。
忘了魔族的自愈能力简直逆天了。
……
今天的云玦格外异常。
沉默寡言不说,动作还狠得要命。
宣灵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结果反倒是云玦一直冷着脸,发狠地往里顶。
一开始宣灵还能有力气骂他几句,后来全成了泣不成声的求饶。
最后,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宣灵才慢慢转醒,一眼看见了床边的身影。
身上的衣服好好穿着,也没什么黏.腻的感觉,就是浑身骨头跟快散架了似的,酸痛难忍。
闻声,云玦看过来,宣灵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即定住,暗骂了声自己没骨气,就见云玦起身,端了一个白瓷盅到他面前,道:“喝了。”
同时他另一只掌心摊开,里面躺着几颗蜜饯,又道:“觉得苦就吃这个。”
那是一碗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苦涩中药味。
宣灵警惕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我喝?”
云玦淡声解释道:“这里面是一些稀有灵草,喝了之后有利于你提升修为。”
宣灵一愣,狐疑道:“真的?你怎么会突然给我弄这个,之前还不是死活不想让我提升修为。”
“你提升了修为,之后我们对上闻玉阙的胜算也会更大。”
这理由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前提是宣灵没有被他囚禁起来。
看云玦这样子根本没打算放他出去,那他提升修为有什么用???
这药肯定有古怪。
不过,经过昨天一夜,宣灵已经充分认识到,云玦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他眼珠一转,没有直接说自己不喝,而是可怜兮兮道:“感觉好苦,有蜜饯也不行。”
他轻轻一勾云玦的手,低头在白瓷盏里轻抿了一口药汤,随即捧住云玦的脸颊,吻了上去。
大半的药汁,都被他渡到了云玦嘴里。
看云玦面色如常地咽下,宣灵自己尝着也是灵药的清苦味道,以及一点点腥甜,进入胃里还暖融融的,便没再有什么疑虑。
舔了舔唇上的药渍,笑眯眯道:“云玦哥哥,你的嘴好甜啊,感觉比蜜饯管用多了。”
云玦眉峰一压,面色沉了沉,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是个人都能感受出他身上莫名笼罩的低气压。
但宣灵丝毫不觉,还不知死活地凑到云玦面前,张嘴要他喂。
喂药的时候宣灵出奇的乖巧,跪坐在云玦怀里,手指攥着他胸前衣襟,紧紧闭着眼,就连红润的唇瓣被蹂躏成了饱满的熟红色,也没抱怨什么。
最后一口药渡完,云玦端着药盅沉默着打算离开,忽然被宣灵抱住了脖颈,好一通撒娇耍赖,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最后图穷匕见:“云玦哥哥,你就放了我吧~天天被关着也太无聊了!”
云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无聊。”
宣灵还没琢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是一阵困意袭来,身子一软,向下倒去。
云玦及时搂住他的腰,把他塞进了用灵力烘得暖乎乎的被褥里。
而后,有点泄愤似的,轻咬了一口宣灵白净的脸蛋,低低道了一声:“魔族免疫大多数人族的药,你拿我试验有什么用?”
还未彻底失去意识的宣灵:“……”
……
再次睁眼,宣灵手脚依旧都被锁链铐着,但是周围的布置已然焕然一新。
这是一间比之前在玄阴城的客房还要窄小一些的卧房,窗户钉死,几乎不见阳光,仅有的几根红烛静静燃烧着,散发出昏黄的光。
虽然这间卧房装潢精美,地上铺着厚重的红色地毯,从桌子到椅子等等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的,甚至都还用柔软的绒布包裹了一层。
此外,宣灵手脚的链子也加长了一些,至少足够在这间卧房里行动了。
——但是宣灵还是下意识地感觉不舒服。
无他,这怎么看怎么像为他量身定制的专属牢房啊!
他这次又是昏睡了几天?
怎么一觉醒来直接挪了个窝!?
然而无论怎么逼问,云玦都一句话也不说,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应该说,自那天的反常过后,云玦就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虽然成天笑眯眯的,说话也都有回应,但对宣灵问他的“这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出去”,“现在外面怎么样了”之类的问题,则全都闭口不言。
宣灵在锁链的活动范围以内,把整个卧房地毯式检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只好揉了揉眉心,靠睡觉打发时间。
……
宣灵就这么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
因为被关着,云玦也不允许别人来见他,所以他只能靠云玦喂他药的次数,来计算时间。
那药一天一次,而且每次云玦都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才会罢休。
即使对这“药”多有怀疑,可宣灵也没办法看出,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今天是第二十六次喝药,说明从他被关进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平常喝完药,云玦都会留下来陪他,今天却不知怎么,看了眼属下传来的消息,就皱着眉急匆匆走了。
宣灵像往常一样,无聊地开始数起地毯上的图案数量,以确保自己意识清醒,不至于睡得浑浑噩噩。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凭空在他脑内响起。
“想和你说上一次话,还真是不容易。”
宣灵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闻玉阙!?你怎么能给我传音?”
闻玉阙轻笑一声,道:“宣小仙君,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
宣灵皱了皱眉,道:“和这个有关系?”
闻玉阙道:“当然。这里是魔宫,好歹以前是我的地盘,虽然现在被我那个儿子霸占了,但是动点手脚还是很容易的。”
……魔宫?
宣灵登时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魔宫的地下一层,他为了保护你,可是费了大功夫,现在恐怕连只虫子都飞不进来。我想尽办法,也就勉强只能和你传上音而已。”
回过神来,宣灵皱了皱眉,道:“所以,你费了这么大周折,是想和我说什么?”
闻玉阙道:“宣小仙君,你知道天魔一族,有一种秘法,可以把人族变为自己的‘眷属’吗?”
“‘眷属’?那是什么?”
闻玉阙道:“你可以简单地把它理解为一种主仆契约,眷属对魔主百分百忠诚,甚至会失去自己的思想,只受魔主控制。”
“要想让人族成为眷属,需要魔主持续性地用自己的血液进行饲养,直到人族转化为真正的魔族。”
“权印中封印的那位魔神,就是因为成神之后,在人间肆意妄为,把数万人族修士都转化成了他的眷属,才会引来神界震怒,最后派神君将他击败,以致陨落。”
宣灵不由自主捏紧了拳,道:“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宣小仙君。”
闻玉阙微微一叹,道:“只要你成为了魔族眷属,就等于脱离了人族的身份,不仅用不了灵力,一身修为作废,还永远无法飞升了。”
宣灵厉声道:“你还想挑拨离间?不用再做无用功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我言尽于此。”
闻玉阙悠悠道:“何况,你不是也在怀疑,他每天给你喝的那些‘药’,里面到底是什么吗?”
宣灵脸色一变。
过了片刻,他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闻玉阙缓缓勾起唇角,道:“因为我实在是低估了我这个儿子。”
“你这些天一直被关着,应当还不知道吧?他不知为何,魔力大涨,和我打了一场,不仅没落下风,还杀了无冥,抢走了辛景的那块权印碎片。”
“我被他重伤,只能躲起来恢复,他趁机占领了魔宫,镇压了魔族大军,现在正在到处追杀我,想要拿到我手上的最后两块碎片。但他不让我痛快,我必然也不会让他痛快。”
说着,闻玉阙剧烈咳嗽了两声,皱眉道:“来不及了,我派出去引走他的人已经被杀了,我也得赶快离开这里。”
“不出几日,他便会动手,宣小仙君,希望下次面对面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人族。”
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闻玉阙便掐断了传音。
……
宣灵在床上安安静静坐了一夜。
良久,他唤出了一直处在沉睡中的招财。
上次他让招财攒着能量不要用,就是担心会有这么一天。
他虽然被锁着,但招财却还能在他身边一定范围内行动。
解释完前因后,宣灵低声道:“下次等他端药来的时候,你记住那个味道,然后变成最小的形态,看看能不能顺着味道找到煮药的地方,在那里藏好。”
“我想知道,那个药到底是怎么熬出来的。”
顿了顿,他抿唇又道:“一有状况立刻回我识海,不要冒险,找不到就算了。”
招财少有的靠谱起来,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试图用圆滚滚毛茸茸的身体捂热他冰凉的手心,狂点头道:“放心吧,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第80章 昏君
……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熟悉的苦涩药香飘进来,宣灵面无表情抬头,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人。
云玦一袭黑衣,端着白瓷盅进来,看到他,勾起一抹笑容:“怎么,平常都不是不愿意见到我吗?今天怎么特意等着我了?”
宣灵盯着他,慢慢地道:“云玦,你知道‘眷属’是什么吗?”
云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宣灵手指用力攥紧,几乎发白,他失望地道:“闻玉阙说得果然是真的,你骗了我。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把我变成你的眷属?就因为担心我飞升之后会离开你?”
云玦眉心微松,道:“灵灵,你还相信他吗?他为了挑拨离间,什么谎话都能编得出来。”
宣灵疲惫地摇摇头:“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招财呢?招财绝对不会骗我。我让它帮我看看你在药里放了什么……你说那是增进修为的药,但其实里面掺了你的血对不对?我看起来很蠢吗?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顿了顿,他又道:“云玦,收手吧,不要让我恨你。”
云玦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至极,他沉沉道:“灵灵,不要说这种让我伤心的话。”
不知是那个字眼刺激到了宣灵,他突然激动起来道:“我让你伤心?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看似是失望到了极点,面色因为怒火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
云玦却道:“成为我的眷属,就让你这么不满吗?”
他缓缓逼近宣灵,衣服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唇畔掀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道:“我会成为最强大的魔族,我的力量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只要,你乖乖地陪在我身边。”
说着,魔族的眼眸从血红逐渐转变成阴鸷的猩红色,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痴狂,冰冷的手指牢牢钳起少年的下巴,俯身凑近,低低说了一句:“还有三天,你就能完全属于我的了。”
宣灵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即便被封了灵力,他也能感受到弥漫在魔族周身的肆虐邪恶的魔气,不正常到了极点。
再看云玦的模样,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被魔族的本性所支配。
下巴被用力掐着,宣灵一痛,如梦初醒般用力挣扎起来。
“呜……滚!你滚开!别碰我……!”
锁链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整个幽暗的卧房里,挣扎更加刺激了魔族骨血里的暴戾,他箍着少年的肩,把人压进了大床的角落……
“轰隆——”
漆黑的天幕被一道炽白光刃劈开,浓云密布、狂风聚集。
紧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闪电如同钩爪锯牙的紫龙,狰狞的巨爪将整个天穹撕割成碎片。
瓢泼大雨连成一线,宛如黑色的鞭子噼啪作响地鞭笞着大地。
热……好热……
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是冷的,但血肉却滚烫得要命,如同被人在身体上划了一刀,往里面灌进了滚烫灼热的岩浆。
冷热碰撞,宣灵几乎疼得生不如死,手指死死抓着身上魔族的脊背,将魔族坚阔的背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好痛……云玦……我好痛啊……”
魔族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上用匕首划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汩汩流出。
他安抚地轻抚宣灵苍白如纸的脸,将手臂递到宣灵唇边,诱哄道:“灵灵再忍忍,过一会儿就不痛了……”
不知何时,宣灵手脚上的锁铐都已经被打开,封印已久的灵力终于重新流转,宣灵却丝毫提不起力气。
灵力和魔力在体内疯狂地抗拒着彼此,他清晰地感受到,原本汹涌的灵力正在一点点被蚕食殆尽。
“本来不应该这么着急的,”云玦低声语气诡异地喃喃自语道:“但是灵灵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快就达到了足够突破大乘期的修为……”
“必须赶在这之前把你变成我的眷属……这样,你就再也别想离开我了。”
天穹上雷劫声轰隆隆地响着,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来。
云玦将宣灵紧紧抱在怀中,硬生生扛下了本该劈到宣灵身上的雷劫。
他唇角很快溢出了鲜血,又毫不在意的擦去,继续耐心的诱哄着怀中的人族饮下魔血,完成转化。
“我不要了……好痛……我会听你的话的……呜……”
“云玦,求求你,快放开我呃……啊!”
宣灵泣不成声地求饶着,但最终只能被魔族圈禁在怀中,一点一点地感觉到体内灵力的弥散,直到消失。
雷声渐停,乌云渐渐不甘心地散开。
昏暗的室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儿,红烛的火光,微弱地照出了床上的两人。
漂亮的少年乖乖坐在高大魔族的怀里,头顶两只尖尖的魔角漆黑坚硬,雪白的尾椎处也延伸出一条细长的、宛若黑蛇一般的细尾。
他微微睁眼,露出一双浅红色眸子,懵然片刻,意识渐渐清醒,随即颇为依赖地搂住了高大魔族的脖颈,声音甜甜地喊了声:“主人……”
……
最近,魔宫内的魔族们,不分实力强弱,全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新任魔尊手段残暴,雷厉风行,一夜之间,不仅血洗占领了魔宫,还杀了幽冥城城主,重伤赤焱君,逼得他四处逃窜。
现在在魔宫内侍奉的魔族们但凡有一点异心,都会被他当众杀鸡儆猴,死状别提有多惨。
可唯独,这位阴鸷暴戾的魔尊把一位人族放在了心尖上宠着,就差没衣食起居亲手伺候了。
……不过,说是人族,也不太严谨。
原本确实是人族的,可最近这些魔族侍从们却亲眼看见,那位人族突然就长出了魔角魔尾,一双浅红色眼眸漂亮得惊人,周身强悍的魔气四溢,百分百变成了魔族。
不过,没人敢仔细多看一眼,只怕被新魔尊知道了,下一秒就能被生生剐了眼睛。
……
“你等会儿又要走吗?今天不是说好陪我的吗?”
华丽的宫殿上,漂亮的魔族坐在魔尊大腿上,娇蛮的撒气道:“为什么又要忙啊,有什么好忙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小魔族了,看腻我了是不是!?”
自转化过后,宣灵的记忆就出了点问题,虽然还记得云玦,但是以前身为人族的经历却都模糊了许多,几乎想不起来了。
这倒正合了云玦的意。
他耐心地给少年编着头发,力气放到最轻,生怕把少年拽疼了,闻言含笑道:“灵灵吃醋了?只是忙点公务,很快就回来。”
“像你这样的宝贝,一个都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哪来的第二个?”
宣灵被哄高兴了,等他给自己编完头发,又黏黏糊糊拉着他亲热了一会儿,直到浅红色的眼睛里都漫上了一层盈盈雾气,浑身像滩水似的软倒在云玦怀里,还要嘀嘀咕咕说小话:“云玦哥哥,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魔族?”
云玦低头在他晕红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笑道:“当然。”
前来传信的魔族侍从自刚才起,就一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他真是有够头疼这位小魔族祖宗的,说是天下第一缠人也不过分。
他们那位新任魔尊在别的事上都英明神武、雷厉风行,唯独碰上了这小魔族,立马变成只知道沉迷美色的昏君
小魔族随便撒个娇,就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不知天南地北了。
他带着重要的事来,原本应该即刻动身,结果魔尊大人让他等一会儿,就因为要给这小魔族编个头发!?
而且好不容易编完了,这小魔族又黏上人了,别以为他没看见,那一边说着小话还一边偷偷挑衅看他,明显在说:“看吧,他更在乎我,赶紧带着你的破公务滚蛋吧!”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冷汗湿透,心一横,下定决心,宛如赴死般开口道:“南域那边的魔族起义已经愈演愈烈了,再等就来不及了魔尊大人,我们快出发吧!”
云玦倏地脸一沉,宣灵也气得凶巴巴瞪了他一眼,但终归起义事态严重,云玦搂住明显闷闷不乐的小魔族,亲了一口,又安慰了几句,便命人把他送回了寝宫,迅速跟着魔族侍从一起前往南域。
……
“夫人,那我们先下去了,有需要您再叫我们。”
“行了行了,下去吧。”
宣灵挥了挥手,从云玦给他带的一摞人族话本里随意挑了一个,窝在躺椅上,一边吃着蜜饯糕点,一边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不知何时,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就连魔族侍女的轻轻走动的脚步声也不见了。
宣灵从话本中抬起头,察觉不对,微微皱眉,刚要叫人,一个重重的手刀劈在他后颈,他立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几息后,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魔宫上空。
“夫人被抓走了,快!快去通知魔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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