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往昔
大片大片的记忆涌上脑海,伴随着神魂撕裂的痛楚,宣灵紧紧闭着眼,脸色煞白,颤抖着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往事种种,皆在眼前浮现。
五岁之前,宣灵还都只是宣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出。
他生母是个侧室,生他的时候还难产去世了,宣家不缺小辈,因而他也不受重视,时常饥一顿饱一顿,冬天连件像样的御寒衣物都没有。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五岁那年,辜平顺着云溪留下的信息,找上了宣家。
凡人对仙家多崇拜敬仰,更不要说辜平的身份,还是赫赫有名的沧澜宗宗主了。
宣家家主谄媚地把自己最宠爱的几个孩子送到辜平面前,指望他们被辜平看中,一脚踏入修真界,连带着宣家也能鸡犬升天。
谁知,辜平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的孩子身上多停留一秒,而是一眼就看中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躲在角落里浑身脏兮兮的,偷偷看向这边的宣灵。
哪怕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宣灵的资质也不算好。
辜平每年都会把他带上沧澜宗一两个月,用各种天材地宝帮他洗筋伐髓,虽然勉强提升了他的资质,但放在天才遍地走的修真界,依旧不太起眼。
在宣灵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云玉尘去求辜平,给他和宣灵订下了婚约。
这事震动了整个修真界。
那几日,沧澜宗的门槛都快被赤霄宗和正阳宗派来的人给踏破了,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天机宗也派了人来,那架势是要抢人,可惜全都无功而返。
正阳宗的小少宗主更是在大闹了一通沧澜宗之后,被素来宠着他的亲爹娘亲自拎回家,关了整整一个月的禁闭。
有消息不太灵通的散修听说这阵仗,好奇极了,问道:“沧澜宗的云小道友我倒是听过,辜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十五岁结金丹的那个少年天才嘛!但这宣灵是谁啊,怎么这几大宗,那几个出类拔萃的小辈,看起来都非他不可的样子?”
立刻有人兴致勃勃地向他科普道:“道友,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不知道这个,那总该知道前些天举办的风风火火的修真界十大美人评选吧?那第一就是这位宣小公子呢!”
“连着好几届第一美人都是宣小公子吧,之前我还以为是那几个宗硬生生砸出来的第一呢,结果上届五宗大比,我见到了宣小公子本人,他还冲我笑了一下……之后半个月我都没缓过劲来!我没文化,描述不出来他的美貌,只能说这第一美人,宣小公子当之无愧!”
“我还遇上过他一次呢!当时可能是出来玩吧,那几个宗的小辈也跟着,一路防贼似的护着他,没舍得让他拎一点儿东西,旁人连近他的身都做不到,美人是美人,一点不带虚的,可怜我都遇上本人了,连句话也没说上,好几次都快搭上话了,那正阳宗的小少宗主跟个护食的狗似的冲我瞪眼,我哪敢惹他啊,当场就被吓跑了!”
……
宣灵辜平殿里躲了好几天,直到人都走了才敢出门,结果还被宗内师兄弟们打趣。
这种事上,陆仁永远是跳得最欢那个,一看到宣灵就冲上来,笑嘻嘻道:“宣师兄,哦,不对,第一美人师兄,今天怎么不躲了?”
宣灵小脸臊得一红,气得给他一脚:“陆仁你又欠收拾是吧?你再叫一声那个什么破第一美人试试!?”
陆仁躲过这一脚,又没脸没皮地凑上来,大大咧咧地揽住宣灵的肩膀:
“你臊个什么劲儿?咱这第一美人大当得问心无愧好不好!而且这可是师兄弟们真金白银给你投上去的,一灵石算一票,我这月做历练任务的灵石可全砸你身上了,你还踹我,有没有良心啊宣小灵?”
宣灵白了陆仁一眼,不解恨似的,又愤愤然踩了他一脚,趁围上来看好戏的师兄弟还不算多,连忙一溜烟儿地跑去云玉尘的寝殿里去了,打算躲个清静。
一进门,看见端坐在床上打坐的“未来道侣”,宣灵想也不想地扑了上去,习惯性地枕到人腿上,唉声叹气道:
“就知道你又是在修炼,我的好‘夫君’,你看看我呀,修炼那么无聊,我可比它有意思多了!”
云玉尘自他进来就睁开了眼,给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你才筑基,根基又不稳,这几天应该多加修炼,让我看你做什么?”
宣灵抬起一双杏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还不是都要怪你,前几天因为那些人,我只能躲在辜宗主那里也就算了,这几天他们走了,我还是不得安生,师兄师弟们就知道打趣我,我总不能再躲着吧,每日闷在殿里,无聊死了……”
他憋了憋,又忍不住抱怨道:“还有那几个人,是不是灵石多得闲得慌啊,真是人越傻钱越多,灵石不要可以给我,这下好了,今年的第一美人又是我,丢死人了……”
云玉尘:“……”
其实他也没少往那个评选上砸灵石。
他沉思片刻,解下腰间乾坤袋递给宣灵,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今日山下有集会,这里面灵石还剩很多,你要想去的话便去吧。”
说完,顿了顿,又冷声补充了句:“不许再去醉花楼。”
宣灵眼睛一亮,立马接过乾坤袋,勾着云玉尘的脖颈,坐起来就亲了他脸一口:“嘿嘿,果然还云师兄对我最好了!”
“不过,你不陪我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留下来陪你修炼呢……”
宣灵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刚才还兴高采烈,转眼间就蔫巴了,忍不住咕哝道:“除了修炼,你还能记得什么呀?我看迟早有一天,你能把要娶我这件事都给忘了。”
“不过,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就干脆跑路,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云玉尘忽地定定看向他,道:“不会忘。”
宣灵怔了怔。
云玉尘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不会忘。”
……
除了这件大事,另一件大事便是神梦宗宗主突然收了位亲传弟子。
这名弟子名为白涟,据说不仅于修炼一途上天资过人,还长了张比起“修真界第一美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脸。
这一年的五宗讲学,几个宗的小辈齐聚沧澜宗,这位“白小仙君”,更是早早地便来了。
他来的时候,宣灵正在给灵鹤喂食,远远地便看见一名雪衣少年朝灵宠园走来。
宣灵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笑眯眯地搭话:“嗳,你是不是那个传闻中又厉害长得又漂亮的白小仙君啊,我好奇你很久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方扫了他一眼,清丽柔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系统,动手吧。”
宣灵歪了歪脑袋,疑惑问:“系统?什么意思?”
……
就如镜阵里再现的一样,白涟用系统道具把他易容成了魔族,又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只是在绞碎他神魂的这一步出了岔子,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他送去了别的世界,想让他自生自灭。
结果没想到的是,宣灵不仅没死,还好好地活了下来,又回到了这里。
薛鸣轩脸色极度难看,钳着白涟脖颈的手恨不得下一秒就完全收紧,他低吼道:“你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他要是出了半点问题,你也别想好过!”
他们才恢复记忆,宣灵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表情还极度痛苦,像处在濒死边缘,呼吸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他们几人使尽浑身解数,轮番检查了一遍,都找不到任何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白涟在捣鬼。
这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篡改他们的记忆,难保不会有别的手段能够伤害宣灵。
只是,白涟像疯了似的,要不就是对着空气说话,要不就是狂笑,偏偏他们还担心杀了白涟,宣灵会更加危险,所以不敢轻易动手,只能憋屈地放狠话威胁。
方才气极,薛鸣轩好几次剑都划破了白涟脖颈,最后还是强忍怒火收了回来。
谢玄霖居高临下站在白涟面前,语气阴森森道:“鸣轩,你的威胁还是太轻了。”
“想必白涟仙君也听说过,赤霄宗是五大宗门里情报消息最灵通的,但并不如传闻所说,我们是靠财力获取情报,而是靠着——”
“各种酷刑。”
谢玄霖捏住白涟下巴,力道大得甚至快要把白涟的下颌骨捏碎,一字一句道:“若宣灵有事,我一定让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白涟癫狂笑了起来,道:“你们这么宝贝他?可惜,他很快就要死了。”
紧接着,他紧盯宣灵的方向,从他的视角,能够清楚看见宣灵身上时隐时现的红黑色数据流,散发着阴邪气息。
这是系统的本体,只有白涟能看到,他忍不住催道:“系统,还需要多久,怎么这么慢!?”
系统冷冷道:“反正已经无路可退了,你急什么?只有在经历一生中最痛苦的事、神魂变得脆弱的时候,我才有乘虚而入的机会,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还是最后一次机会,当然要谨……”
突然,冰冷的机械电子音戛然而止,白涟一怔,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宣灵的身体里,好像突然出现了黑洞一般,庞大的黑红色数据流一点点进入他体内,想要侵蚀粉碎他的神魂,却被守株待兔的“黑洞”吞噬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一点踪迹。
直到宣灵脸上的痛楚之色慢慢褪去,白涟方才如梦初醒,惊惶失措地喊道:“系统,怎么回事!?”
无人回应。
白涟咽了咽口水,又反复试了好几次,却都唤不出系统面板。
他一颗心渐渐坠落到了谷底,原本的癫狂现在都转化成了浓浓的后悔。
他不该和宣灵争的!系统那个废物,就知道靠不住,
与他这边心如死水地相比,另一边则是一派欣喜。
“醒了!”
“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别怕,我在。”
白涟咬了咬牙,压下心底的不甘。
趁所有人都围到宣灵面前,现在正是他逃跑的好机会!
只要不落到这些人手上,那他就还有一线生机,哪怕不能回原世界,以他的修为,在这个世界也能很好地活下去。
白涟从地上踉踉跄跄爬起来,结果还没往前走几步,蓦然被一鞭子抽中了后背!
那一鞭几乎像抽在他的魂魄上,疼得他登时跌倒在地上,蜷缩起身子翻来滚去地惨叫,豆大的冷汗顺着煞白的脸庞向下滑落。
紧接着,清清冷冷,没有一丝人气的声音如鬼魅般从身后响起。
符叙缓缓道:“你想去哪儿?”
第62章 原著?
宣灵揉着脑袋从云玉尘怀里坐起,刚缓过劲儿,就看见符叙面容冷冷地执着一条长鞭,要抽在白涟身上。
他太阳穴突突跳了跳,连忙拦住道:“别!”
这条鞭子他知道,原著里……不是,他记忆里有这东西的印象,是符叙的本命法器,抽魂鞭,能直接抽在人神魂上,所以这鞭子虽然伤害力没多大,但仍是刑讯逼供第一大利器,原著后期符叙稳坐刑惩院院长之位,少不了这条鞭子的功劳。
只不过,符叙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极少亮出本命法器,更不要说用这鞭子打人了,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想问的,怕白涟被打晕过去,宣灵倒还挺乐意看对方把他承受过的痛苦,也承受一遍的。
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既然他就是宣灵本人,那这穿书系统和他知道的原著是怎么回事儿?
宣灵脑袋里都快被这铺天盖地的疑问给塞满了,但是很多问题不能当着这几人的面问,只能硬着头皮出声道:“那个,我没事了,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聊聊……”
谢玄霖漫不经心扫了眼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的白涟,语气淡淡:“你想问什么,要避开我们?”
薛鸣轩也眉头一皱,道:“他小把戏那么多,你们俩单独在一起,他要是想害你怎么办?”
云玉尘更简洁明了道:“不行。”
宣灵:“……”
好像没人记得,他已经突破化神境了。
这时,符叙忽然开口:“就这么把他绑在这里不是办法,你们先随我来。”
……
几分钟后。
宣灵几人跟随着符叙,一同来到了天机宗的地下冰牢里。
冰牢里三层外三层都有弟子严格把守着,连只虫子都飞不进去,还是符叙凭借着天机宗的首席弟子令牌,才一路畅通无阻地把他们带了进去。
进冰牢之前,符叙提醒道:“这里面很冷,记得先催动灵力御寒再进去。”
宣灵下意识握上云玉尘的手取暖,结果就看见另外三人齐刷刷盯着他。
薛鸣轩脸色黑如锅底:“你自己没有灵力的吗?”
宣灵这才想起,他自己好歹也是化神境,催动灵力御寒再简单不过,但他来天机宗这一路上,完全没想到还能靠自己取暖,云玉尘也压根儿没提醒他。
他尴尬笑了声,心虚地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云玉尘紧紧握着不放,对方道:“无事,就这样吧。”
薛鸣轩还想再说什么,符叙打断道:“行了,进去吧。”
白涟被捆仙索捆着,绳索的另一端在薛鸣轩手上。
薛鸣轩本来就烦,经历过刚刚那个小插曲之后,更烦了,一路粗暴扯着白涟,根本不管对方在身后被拽得踉踉跄跄,直到被带进了冰牢,白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们要干什么!我再不济也是神梦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就算要关我,也不该由你们几个人决定,更何况这地牢这么冷,你们还把我灵力封住了,是想冻死我吗?我要是死了神梦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座冰牢的墙壁地面都是由特殊的冰块制成的,极度寒冷,专门用来关押罪大恶极的人,就连元婴期修为的修士,都会觉得这寒冷有些难熬,更别提修为一直止步于金丹期的白涟了,只怕冻不死,也绝对不会好过。
谢玄霖闻言,似笑非笑道:“你这时候知道拿神梦宗威胁我们了,会不会太晚了?”
“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真的死了,神梦宗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毕竟,外面不是都在传,神梦宗首席大弟子白涟,在和魔族的战斗中失踪了吗?”
“到底是失踪了,还是逃跑了,你觉得神梦宗宗主会猜不到?他最近是真的在派人找你,还是在追杀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
白涟被戳破,脸色一白,再加上被冻得厉害,嘴唇也都白了,显得柔美的脸格外楚楚可怜,但没人理他。
薛鸣轩更是直接走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粗暴地把他丢了进去,用玄铁链锁住了他四肢,接着皱眉问符叙:“这样就好了?真的能关住他?”
符叙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启动牢门旁的机关。
只听“轰隆”一声,坚硬的玄铁牢门严丝合缝地关上,紧接着一根粗长的铁钩自墙壁中间伸出,直直刺穿了白涟的肩胛骨,将他钉死在钩子上。
白涟当即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神情怨毒地死死盯着他们。
符叙这才清清冷冷地开口道:“他的修为太低,构不成威胁,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他口中的‘系统’了,他之前之所以能篡改我们的记忆那么久,大概都是借着那个‘系统’的能力。”
“不过现在那个‘系统’好像不在了,不然他刚刚就逃跑了,关在这里,有结界和弟子防守,总比方才安全些。”
说完,他转身看向一旁心不在焉的宣灵,道:“你要是有想问的,就在这里隔着牢门问吧,要是实在不想让我们听到,我这里有暂时隔绝声音的符箓。”
宣灵一愣,旋即眼睛一亮,道:“好!”
说完,便接过符箓,假装没有看到几人沉沉的目光,一人身上贴了一张。
贴完,他走到地牢门前,盘腿坐在地上,托着腮看着锁链缠身、浑身血迹斑斑的白涟,叹了口气,道:
“之前让黑蛟暂时逃出封印的是你吧,镜阵也是你算好的,想直接让我死在阵里,我就奇了怪了?你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这也是宣灵一直疑惑的,如果说穿书后是因为他抢了白涟的攻略剧情,所以对方才想杀他,那几年前呢?
那时候他也没惹对方吧,想要攻略,直接把他和其他人的记忆抹去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特意让他神魂俱灭?甚至在发现做不到后,还要把他送到异世,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而且从白涟方才的只言片语里,也能猜出,能量对于白涟也很重要,但是把他送到异世,肯定要费不少能量,怎么看,这都是一场不太划算的买卖,白涟又不傻,怎么会愿意?
白涟微微抬头,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逃出无望,又忌惮符叙再弄出什么手段折磨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
宣灵看他嘴唇一开一合,最后几个字却像是被消音了一般,皱眉问:“什么?”
白涟也是脸色一变,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却是连说都说不出来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无法开口似的,但是只要不提刚才那件事,就又正常了,他神色复杂地扫了宣灵一眼,道:“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说,是天道不让我说。”
天道……
宣灵眉梢一挑,本来想细问几句,但无论如何白涟也不愿意回答了,还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只好换了一个问题:“那原著是怎么回事?”
谁知,白涟一脸疑惑,不似作伪:“原著,什么东西?”
宣灵一愣,道:“你不知道原著?你不也是穿书任务者吗?你的系统没告诉你?”
白涟秀美的细眉蹙起,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宣灵:“什么穿书原著的,反正我没听说过,而且我系统刚刚都被你吞了,现在想问也问不了。”
闻言,宣灵瞳孔地震:“刚刚那团黑红黑红的数据流是你的系统?”
他只知道那是白涟的系统弄出来的,但不知道那就是对方的系统本体。
白涟不耐烦道:“你装什么傻?刚才那个是你的系统吧,不是你吩咐的,他能把我的系统给吞了?”
想起刚才吞完数据就躲起来的某只妖兽,宣灵嘴角一抽,总算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有个系统了。
他的“系统”从来没有否认过“原著”这个说法,可是现在看来,原著大部分,至少白涟和几位“主角攻”青梅竹马这一部分,纯属是白涟捏造的假象了。
……难道,问题出在自己人身上?
宣灵脸色一沉,迅速在脑海里唤出缩在角落里装死的妖兽,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
嚣张了好一段时间的妖兽,此时可怜巴巴地抱头蜷缩着,好半天才抬头,小心翼翼道:“那我说了,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宣灵一瞬噎住,他就想诈诈对方,没想到竟然真的和它脱不了干系。
他语气森然道:“那要看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了,不过你不说,我肯定会生气,到时候……”
妖兽的庞大身躯吓得一哆嗦,委委屈屈道:“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
“首先,其实我原本不是系统……”
宣灵:“呵,已经猜到了。”
妖兽心虚道:“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任何之前的记忆,只是一醒来就在你身边了,和你灵识共通,之前你在水里快被淹死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醒了,然后听到了白涟和他系统说话的声音。”
它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宣灵神魂差点被粉碎,它也因此惊醒,正好听到了白涟和他系统的对话。
那个系统当时说:“怕什么,虽然他的身体没办法销毁,但是只要神魂不在了,也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我来操控他,让他痴傻疯癫,成为你的陪衬,如此一来,就算他的神魂回来了,也永远翻不了身。”
妖兽继续道:“他们还说了很多,反正都是要害你的,我想救你,但是当时没能量,什么也干不了,只能跟着你的神魂去了别的世界,不过这边的事我也能模模糊糊感知到,所以,积攒够了能量之后,就我学着那个系统,绑定了你,打算带领你夺回本来属于你的一切!”
宣灵一时竟无语凝噎,片刻道:“……停,你先打住,那原著是怎么回事?我不是看文猝死才穿回来的吗?”
妖兽道:“原著其实是我为了装得像一点,编出来的,但是我也没有瞎编,这些剧情都是我预测到的,如果你没穿回来,大概就会成真了。”
“而且,你也不是猝死,是因为我检测到了这边的身体突破了金丹期,我可以共用你的灵力,能量够了,就把你拉回来了。”
听完,宣灵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道:“你编的……?我记得那本是小h文吧???”
妖兽道:“害,你说那个啊,这不是为了吸引你,根据你平常的爱好编的嘛,你手机里不是有好几个g的这种文包,我通读了一遍才……唔!”
宣灵迅速封住识海里妖兽的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以了,我知道了,倒也不必说得那么详细……”
第63章 突袭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和妖兽绑定在一起,还共通了灵识,但宣灵直觉“冒牌系统”并不会伤害自己。
而且刚才也是它吞掉了白涟的系统,救了自己一命,宣灵还没傻到真的分不清好坏的程度。
他解开妖兽嘴上的封印,杏眼睨了它一眼,示意不许再提“原著”的事,才道:“就这?可是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妖兽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耷拉着,尾巴也蔫蔫地垂着,闷闷不乐道:“我要是一开始就说你是原主,你肯定不信,而且我也只是知道你和原主是一个人而已。”
“在你落水以前,我一直都在沉睡,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说不说都一样,而且宿主你和我说不走攻略线,那就更没必要知道自己和原主是一个人了。”
宣灵顿时哑口无言。
确实,如果上来就和他说,你就是原主,只不过被白莲花鸠占鹊巢了,现在我带你回来,是为了让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那他肯定会觉得这对方是个神经病,然后立马跑路,再想办法把人甩掉,而且压根儿不会信对方说的一个字,更别提这人还住在自己脑子里,并且来路不明不白了。
他连忙安抚性地揉了揉妖兽的脑袋,道:“好了好了,不生你的气,不过既然你是个冒牌的,那我以后也不能叫你系统了,你有名字吗?”
妖兽立马支棱起来,圆溜溜的乌亮眼珠转了转,尾巴欢快地摇来晃去,道:“没有没有!主人你给我起一个呗!”
改口改得倒挺快……
宣灵撸了把妖兽金灿灿软乎乎的毛,摸着下巴,沉思良久,一锤定音道:“一身金毛,就叫你招财吧!”
招财一听,立马蔫巴下去,弱弱地发出一声抗议:“这也太俗了,就不能来点高大上的吗……”
宣灵睨他一眼:“你懂什么,大俗即大雅,招财,你再仔细品味品味,这名字多么有内涵,寓意多么好。”
招财还想再挣扎两下,宣灵当即拍板道:“抗议无效,以后我就叫你这个了。”
说完,他出了识海,抬起脸,正好对上白涟一脸探究的表情。
见他终于回神,白涟试探道:“你在和你的系统说话?你能不能问问他,我的系统被他弄去哪儿了?”
宣灵眉毛扬了扬,指了指自己:“我?帮你问?我看起来很像什么二百五吗?”
白涟一噎,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清丽的脸又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道:
“虽然我们俩之前有点小摩擦,但也都是为了攻略任务,更何况我现在都被关进冰牢里了,什么也做不了,你跟我说一下又没什么。”
“你说的小摩擦,是指在我没有惹你的情况下,试图让我神魂俱灭,还把我流放异世,并且在我穿回来之后多次动小手脚谋害我,还差点让我和云玉尘死在了秘境里?”
宣灵微微一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衫,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是温柔善良的白衣仙君,我可是痴傻疯癫的炮灰废柴呀,我们这种小角色,一向是非常记仇的。”
当了这么久的对照组,宣灵总算报复回来了一次。
方才他一直心平气和地和白涟说话,只不过是因为还有些事情没搞清楚罢了。
虽然现在他仍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是白涟知道也没办法告诉他,有什么用?
而且他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就是宣灵本人,他和云玉尘在一起堂堂正正、天经地义,可不是什么鸠占鹊巢!
想到这里,宣灵笑眯眯道:“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你也受到了惩罚,刚才那个问题,我姑且回答你,你的系统被我的‘系统’吃掉了,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当然,更不能来救你了,你就留在这冰牢里自生自灭吧,再见~”
白涟一怔,面容登时扭曲起来,甚至不顾刺穿肩胛骨的尖钩,拼命挣扎,像疯了似的大吼大叫:“你骗人!你说谎!它肯定能回来的!”
宣灵的话可谓是杀人诛心,白涟之所以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不过还是抱有系统能回来的期望罢了,只要系统还在,他总能找机会逃出这里。
但宣灵直接粉碎了他的希望,即使白涟嘴上说不信,看那样子,却是应该已经信了七八分。
宣灵当然不知道他的系统怎么样了,甚至连问招财都懒得问,只是为了刺激白涟,才故意这么说的,也算是亲自出了口恶气。
虽然听不见锁链激烈碰撞的当啷声,但云玉尘几人皆看见问着问着,白涟便情绪激动起来,疯狂地挣扎,当即撕了隔音符,上前挡在宣灵面前,一脸戒备地看着白涟。
云玉尘来得最快,几乎白涟一有动作,他就瞬移到了宣灵身前,牵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注入灵力,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宣灵翘了翘嘴角,心里忍不住滋出了坏水儿,轻轻往云玉尘怀里一扑,假模假样地掉了几滴眼泪,夹着嗓子道:“嘤嘤嘤,夫君,他欺负我~”
薛鸣轩差点一脚绊倒在地。
谢玄霖扇子“啪”一下摔在地上。
符叙猛地咳嗽了两声。
宣灵:“……”
唯独云玉尘接受良好,面不改色,搂住投怀送抱的宣灵,挥出一道灵力,径直落到白涟身上。
白涟顿时定在原地,不仅说不了话,甚至动都不能动一下,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生生折断了一般,疼得他几近昏厥,偏偏惨叫堵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玉尘风轻云淡对宣灵道:
“我帮你欺负回来了。这个法术能持续三天三夜,让他既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
至于那折断骨头般的疼痛,被他直接略过了。
宣灵本来也就是做做戏,没想真把白涟怎么样,毕竟对方已经够惨了,不用他再出手,闻言立刻笑眯眯点了点头。
倒是符叙眉头轻蹙,多看了云玉尘一眼。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术法完全不像云玉尘说得那么简单,甚至是他们宗折磨罪人的刑罚之一。
云玉尘以往从来都是行得端坐的直,清剿魔族时也一贯是利落出手,给对方个痛快,根本不会用这种手段,更遑论刚才话语间还刻意遮掩了。
只是……
想起方才愤怒之下掏出的长鞭,符叙抿了抿唇,看了眼脸上笑意盈盈的宣灵,没出声点破云玉尘,而是道:
“暂时就先把他关在这里吧,我会和宗主解释,这几日各宗都在加紧训练,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但现在天色已晚,各位还是先去休息,明日再启程回去吧。”
他刚说完,宣灵还没来得及点头,突然,一个天机宗弟子跌跌撞撞冲进冰牢,直奔符叙面前,苍白着脸结结巴巴道:“符师兄,大事不好了!好像是魔族又有了动作,宗主在主殿等着你们过去!”
几人神色一凛,对视一眼,立马快步出了冰牢。
一出去,看见外面的天空,宣灵瞳孔骤然紧缩。
明明是黑夜,天空却炽亮无比,恍若白日,一道裂缝从天际破开,裂缝处无数攒动的黑影,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能明显看到,数量在急剧增加,乍一看去,像是成百上千万的黑蚂蚁挤在一起。
宣灵骇然道:“这是什么?不会是魔族吧?”
云玉尘神色凛冽,道:“极有可能是魔族,他们可能是想要……重新撕开一道裂缝。”
原本的那道裂缝,自界壁设下后便禁止了魔族通行,虽因为年岁久远,界壁变得不那么牢固,但毕竟前阵子才修补过,多少还能再撑一阵子,只是没想到这些魔族竟然齐心协力,打算硬生生再开出一道裂缝!
而且这架势……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宣灵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来不及细究,几人立刻御剑朝主殿飞去。
到了主殿,孟怜音早已等候在内,还有一众弟子,皆被她吩咐下去疏散百姓、守着宗门各个出入口。
不少弟子刚经历一天的训练,歇下没多久,就被叫起来了,但脸上半分睡意也无,有的只是惊慌失措。
看到云玉尘几人,孟怜音来不及客套,沉声道:“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我就不多说了,但这次突袭明显早有准备,而且看那些魔族的方向,应该是朝着沧澜宗去的,符叙,你等会和云贤侄一起去沧澜宗!”
符叙一怔:“那我们宗……”
孟怜音摇了摇头:“关键时刻,几大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沧澜宗要是最先失守,我们剩下几个宗沦陷也是迟早的事,我相信其他几位宗主也是这么想的。”
话落,薛鸣轩便将手从传音令牌上抬起,脸色难看道:“我爹娘刚才给我传音了,让我去沧澜宗。”
谢玄霖也沉沉道:“我也是。”
这时,恰好云玉尘腰间弟子令牌也闪过一道光,他立刻注入灵力,随即对宣灵道:“不是师尊,是苍衡长老,让我们俩尽快回宗。”
孟怜音道:“不用担心,你师尊不是已经预料到,魔族近日会有大动作吗?虽然没想到会这么快,但他肯定早有准备,现在最紧要的,是你们几个赶紧回去沧澜宗,路上千万小心!”
宣灵闻言微微一愣,想起昨日云玉尘说的,有事需要单独留下来和孟怜音商议,估计就是这件事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有坏事要发生。
强压下心头不安,宣灵率先开口道:“那我们先走了,孟宗主你保重!”
孟怜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笑了笑,道:“我会的,你也是。”
说完,孟怜音一挥手,转身下去和弟子们一同进行疏散,几人对视一眼,又马不停蹄地御剑飞向沧澜宗。
第64章 大战前夕
路上,招财坐不住了,一直在宣灵识海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宣灵被他晃得头晕眼花,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急躁?”
招财捂住头,闭着眼睛好半天,才睁开,眼底闪过一抹淡淡金光,急急张嘴便道:“不行,主人,我们还是跑路吧!跑到哪里都行,总之不能回沧澜宗……不,是不能再待在云玉尘身边了!”
宣灵眉梢一挑,道:“你说什么呢?先不说云玉尘,我现在走了不就是临阵脱逃吗?再怎么样也要先回沧澜宗看看再说。”
招财焦虑地薅着自己头顶的毛,道:“可是……可是!”
宣灵道:“可是什么?刚才就看你吞吞吐吐的,我不是说不管什么事都不用瞒着我吗,有事快说!”
招财道:“我说不好……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一爪子拍上宣灵的头顶,宣灵识海一痛,紧接着眼前纷纷乱乱闪过许多杂乱的画面,最后却定格在一幕宣灵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画面上。
画面背景是一间幽黑窄小的卧室,卧室中央摆着一张大床,“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四肢均被锁链铐着,另一人站在床边,只有侧影,看不到正脸。
不知那人说了什么,“他”突然激动了起来,苍白的脸色因为怒火而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站在“他”旁边的人却神色不变,只微微启唇,说了一句话。
宣灵看到“自己”陡然睁大了双眼,嘴唇微微颤抖,神色变得极为惊恐,疯狂地想要挣脱锁链逃跑,可惜却被死死的禁锢在了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自己,最后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狎昵地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吻。
最后的画面,是原本侧对着他的男人微微转身,露出了一张他熟悉无比的脸,以及一双猩红的眼睛。
“……”
宣灵喃喃道:“……这是什么?”
招财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能预测未来吗,就是要不少耗费能量,所以我一直不怎么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一阵莫名心慌,就忍不住看了,结果就看到了这个!”
它看宣灵仍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急得冒火,又道:“主人,我们赶紧跑吧!成魔后的云玉尘太不可控了!万一他要杀了你怎么办!”
宣灵心神不宁,站在剑上险些被迎面袭来的狂风给掀飞下去。
云玉尘明明是在全神贯注御着剑,却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在宣灵快要跌下剑的那一刻,牵住了他的手,道:“小心。”
宣灵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叠的双手,抿了下唇,他就算不相信招财的预测,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他眼皮也一直在跳,有种坏事即将要发生的感觉。
但宣灵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对招财道:“不管你的预测会不会成真,至少我现在是绝对不会走的。”
临阵脱逃这种事,宣灵做不出来。
……
天边的裂缝,不知何时变得更大了。
裂缝处的黑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黑压压地挤满了裂缝周围,像是提前商量好似的,黑影连成一线,向沧澜宗的方向飞去。
沧澜宗整个宗内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弟子们经历过最初的慌张,现在全部镇定下来,个个行色匆匆,忙得脚不沾地。
整个山下的百姓已经全部疏散完毕,这次魔族袭击虽然突然,但是比起上一次,还是给了他们充足的喘息时间。
即使,这点喘息的时间,更像是猎人为了欣赏猎物挣扎的样子而故意留出来的。
这一天一夜,陆仁几乎没有休息过,好不容易得了闲,立马不顾形象地一下跌坐到了地上,不一会儿,另一道脏兮兮的身影也一下跌坐在他身旁。
他带起的灰尘让陆仁猛咳嗽了一下,缓过来定睛一瞧,看见是喻临,翻了个白眼,呛道:“你坐我旁边干什么,害我吃了一嘴的灰。”
喻临也回呛了他一句:“这地儿又不是你的,我想坐就坐,你看不顺眼就挪别地儿去,反正我是没力气再动了。”
两个人皆是忙了一天一夜,浑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现如今骂起人来都有气无力的,听着不像是在对骂,倒像是难兄难弟互相安慰。
陆仁累得懒得再接话,眯着眼,看着远处天边的密密麻麻的黑影。
昨天,他刚看到这一幕时,吓得腿都直打哆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回要来真的了!
尽管全宗上下的弟子都惶惶不安,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等死,只能手忙脚乱地动起来,把能做的都做了。
但是越做,陆仁心里反而越不踏实,因为这些魔族实在太反常了。
比起上次鬼鬼祟祟地挑了个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就攻上来,这次的魔族来势可以说是大张旗鼓、轰轰烈烈了,还给了他们充足的备战时间,好像十分自信,生怕他们不知道,而且压根儿也不担心他们的防备似的。
陆仁皱眉想着,旁边喻临也跟着他看了看天,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恐惧,声音很低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飞到我们这里?”
凡剑皆有灵,不愿为魔族使用,所以这些魔族,都是凭借着魔界的一种灵智低微的低阶魔物血灵蝠才能“飞”来,血灵蝠别的不行,但是飞行速度很快,哪怕是从遥远的裂缝那端飞来,也要不了几天,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攻至沧澜宗。
陆仁睨了喻临一眼,嗤笑一声:“你怕了?那昨天苍衡长老说,不想留下来的弟子可以自行出宗躲起来,你怎么不躲?”
喻临一恼:“你笑什么?那些魔族来势汹汹,越逼越近,我怕一下不是很正常?你都没走,我为什么要走!”
“再说了,就算躲,又能躲到哪儿去,要是连我们修真界都拿这些魔族没办法,那人界沦陷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说着说着,喻临明显也觉得这一战希望渺茫,丧气地垂下头,不说话了。
陆仁道:“那你还不算傻,昨天你要是敢举手,我肯定第一个跳出来,赶在魔族来之前先骂你骂个痛快,毕竟万一之后死了,就骂不了了。”
话落,他余光忽然瞥见远处高空掠来的几道身影,其中一名红衣人影格外醒目,他“蹭”的一下拽着喻临站起,道:“不过,架还没打呢,我们也不一定会输,你怎么先垂头丧气上了?走,宣师兄他们赶回来了,我们去看看!”
宣灵一落地,便被陆仁撞了个趔趄,对方哥俩好地揽上他的肩,“啧”了声,脱口而出:“宣小灵,你来得也太慢了,我还以为你要临阵脱逃呢!”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宣灵却是心知肚明,之前托白涟的“福”,跟他有关的人的记忆几乎都被篡改了,薛鸣轩他们恢复了记忆,沧澜宗的弟子自然也都恢复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感到奇怪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这些记忆。
喻临也围上来,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宣师兄你们赶回来得早,我们快去山门口吧,宗主和长老们都在那里等着!”
宣灵几人跟着他们赶到山门,只见近千名弟子排成四方阵列,腰悬长剑,形容肃穆,气势十足,此外,其他几个出入口也各自安置了数百名弟子。
辜平和苍衡等一众长老立在最前方。辜平看到薛鸣轩几人,免去行礼,也顾不上说客套话,沉声问:“其他几个宗门现在情况怎么样?”
薛鸣轩在长辈面前,也收了点性子,道:“已经疏散好了,我爹娘说让您不用管,他们那边能应付得过来。”
虽然爹娘这么说,但薛鸣轩仍是放心不下来,眉宇间都透着一抹急躁。
他爹暂且不说,他娘就是个普通人,遇上魔族只有死路一条,可他这种时候却不能贴身保护,万一他娘出了什么事……
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拍,薛鸣轩一怔,回头对上宣灵认真的眼神,宣灵安抚道:“放心,薛宗主那么厉害,肯定能保护好你娘亲的,你娘亲现在肯定也很担心你,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
薛鸣轩眼睛一热,立刻扭过头,道:“我当然知道,用你说!”
宣灵习惯他这脾气,倒不觉得尴尬,只是觉得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小少宗主居然还这么嘴硬,也是没谁了。
谢玄霖道:“我们宗是一样的情况。”
符叙微微蹙眉,道:“我们宗也是,看来,这次袭击,主要还是冲着沧澜宗来的。”
辜平颔首:“既然魔族打算拿沧澜宗开刀,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他们成功。”
随即,他毫无预兆地喊了一声:“宣灵,接着。”
宣灵下意识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剑,他迟疑道:“给我的?”
辜平点了点头:“此剑名为白虹,与玉尘的青霜用同一块千年寒玉打造而成,原本便是要给你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话音刚落,云玉尘腰间的青霜剑便像在回应他似的,激动地上下浮动着,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宣灵闻言立刻拔剑出鞘,手指在看似平平无奇的剑刃上一抹,血液流出,霎时间,耀眼的白光陡然大亮,差点闪花了宣灵的眼睛。
不过还好这光只出现了一瞬,紧接着便暗下来,雪白的剑刃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白虹剑像活了过来似的,亲亲密密地往宣灵身上凑。
“好剑!”
宣灵眼睛一亮,握住剑柄,登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打上三百回合。
只是还没来得及试上几招,就听云玉尘冷声道:“来了。”
他抬头一看,不远处天边浓烟滚滚,成百上千的血灵蝠扇动着巨大的黑色翅膀,载着魔族,直冲沧澜宗而来!
第65章 少尊主
站在魔族大军首位的,竟然还是沧澜宗的老熟人。
辛景负手立在血灵蝠背上,仍是一袭白衣,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跟身后一群一身黑的魔族对比鲜明,显得格格不入。
他冲宣灵微微一笑,温声细语道:“宣公子,又见面了。”
宣灵被他的语气恶心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可还没忘记,这人上次临走前,抹了他一脸的血。
那时候的语气,可不像现在这么温和。
他也不客气地回呛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呢,没想到这次你还敢来,是嫌上次被打得不够惨吗?”
说完,他看了眼辜平,辜平甚至懒得和辛景多费口舌,直接一道凶悍灵力朝魔族大军撞去。
“唰唰唰”,顷刻之间,一大片魔族倒了下去,辜平收回手,面无表情,不咸不淡道:“什么时候,你这种杂碎也敢在我面前,对我的弟子叫嚣了?”
解气!
宣灵顿时身心舒爽,要知道,辛景可是魔界五位城主之一,哪怕是苍衡,上次也对他多有忌惮,估计辛景也是第一次被人叫成“杂碎”,但偏偏,辜平有这个资本。
果然,辛景脸上笑容一僵,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气定神闲的神情,眯着眼看向辜平,似笑非笑道:
“不愧是沧澜宗宗主,修真界第一人,当然看不上我们这种小角色,只是我们尊主让我此次代为问问您,上次界壁一战,您被我们尊主击中的那一掌,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问言,苍衡等几位长老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弟子们却都还一头雾水:“……尊主?他们这些魔族还有尊主吗?”
“我记得上任魔尊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陨落了吗,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尊主?”
“就算有,恐怕也敌不过我们宗主吧,我们宗主可是大乘期!”
宣灵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上任魔尊陨落的消息,不过是二十年前各大宗主为了缓解恐慌而编造的一个谎言,要是这种时候让弟子们知道这上任魔尊没死,还快出来了,恐怕不等魔族们攻上来,他们自己人先乱了阵脚。
辜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形状锋利的眉梢一扬,冷冷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我能好好站在这里,就证明你们尊主也不过如此,倒是你,今天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说完,他便身形一闪,瞬移至辛景面前,提剑便砍。
苍衡也沉声下令:“所有弟子听好,一人血灵蝠头部将它射下来,其他人配合杀掉上面的魔族!”
霎时间,背着弓箭的弟子齐齐后退,几百支箭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嗖嗖嗖”直直朝着魔族所在方向射出。
一时间,漫天箭雨宛如疾风骤雨,“噗通噗通”几声,血灵蝠应声坠地,上面的魔族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持剑冲上来的弟子狠狠一劈,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下,猩红的双眼死不瞑目地望着天。
弟子们本来便只是缺乏实战训练,且上次被魔族突袭吓得方寸大乱,才失了平常的水准,这次不仅准备充分,宗主长老和师兄们也各个都在,甚至还有别宗的弟子前来支援,顿时如同吃了定心丸,士气大涨,一鼓作气清剿了一大片魔族,那有条不紊地配合,宣灵看了都想猛夸几句。
他和云玉尘几人更直接,果断运起轻功,冲进魔族堆里开杀。
宣灵虽是第一次用白虹,却熟练无比,只见他身形飘逸,一袭红衣在黑压压的魔族堆里时隐时现,一沾即走、见隙即进,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却是势如千钧,“铛铛铛”兵刃相撞,噼里啪啦带起无数火花闪烁,白亮剑刃翻飞所过之处,魔族顷刻间便一个也不剩!
再看云玉尘几人那边,个个出手利落,很快,山门处硬生生被他们杀出一片空荡荡的区域。
然而,即便如此,宣灵也不得不承认,这群魔族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清完一片,立马涌上来另一片,哪怕杀魔族轻松得如同砍瓜切菜,这样反复来个几次,也会疲惫。
宣灵如此,底下的弟子更是亦然,原本密不透风的队伍因为一个弟子的疏忽,出现了一个小漏洞,立刻被伺机的魔族抓住机会,往那缺口里冲去!
“轰!”
宣灵心中一悬,连忙定睛朝那方向一瞧。
云玉尘一瞬赶到,灵力一轰,将那魔族死死轰到地上,生生撞出了一个坑,那弟子安然无恙,只是被吓坏了,呆呆地坐在地上,被其他弟子手忙脚乱地扶起。
“这样不行!”
云玉尘等弟子整好队,重新返回至魔族包围圈内,一剑带走几个魔族,沉声道:“他们想打消耗战。”
薛鸣轩一脚踹飞抱住他腿的一只魔族,俊俏的脸上多了零星几滴血点,平添了几分戾气,怒道:“杀几个来几个,他们到底还有多少!?”
谢玄霖利落地一扬扇,削豆腐般削掉了一个魔族的脑袋,眯眼看向还在与辜平缠斗的辛景,道:“没错,那个什么城主,一直在躲,从不和辜宗主正面对上,好几次辜宗主都要袭上他命脉了,都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了过去。”
宣灵也一直留心着辜平那边,虽然辛景看上去十分狼狈,全身上下多处被辜平的剑气扫到,多了许许多多的血口子,但和一个大乘期修士对上,他能撑到现在,本身就不对劲。
辜平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攻势一缓,一挥袖,排山倒海般恐怖的修为压制顿时将包括辛景在内所有魔族逼退至几米之外,淡声道:“你们想拖延时间,手段未免太过拙劣。”
辛景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脸上却不见挫败,反而目光炯炯,哈哈一笑道:“拙劣又怎么样?有用就行!我们魔族别的不多,就是魔多!怎么,辜宗主现在是打算好好谈谈了?”
辜平不答,反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辛景两眼一弯,笑嘻嘻道:“到现在辜宗主还不明白我们魔族的目的吗?当然是占领人界了,凭什么人族就可以占着人界的大好河山,而我们魔族却只能被困在穷凶险恶、寸草不生的蛮荒呢?”
辜平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魔族天性暴虐嗜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放任你们进入人界,那人族将永无宁日!”
“既然如此……”
辛景手一摊,耸了耸肩,漫不经心扬起下巴,道:“那你们人族就干脆都去死就好了。”
“你!”
有弟子气不过他视人族如蝼蚁的态度,愤然出声:“我们宗主说得果然没错,你们魔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该……该死的是你们!”
“哦?”
辛景眉梢一挑,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噗嗤笑了两声,慢悠悠道:“是,如你们所言,我们魔族暴虐嗜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他话锋一转,脸上笑意加深:“可是你们膜拜敬仰的辜宗主,怎么还收了一个魔族徒弟呢?”
气氛陡然凝滞。
辜平和几位长老的脸色几乎是瞬间沉了下去,苍衡更是铁青着脸,一道灵力直轰向辛景,“你住口!”
辛景泰然自若地躲过这一击,笑眯眯道:“苍衡长老,您这是心虚了?”
弟子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一脸茫然,显然是没明白辛景的意思。
“他刚刚说什么……?宗主不是只有一个亲传弟子吗?”
“云师兄怎么可能是……骗人好歹也编得真实点吧?”
“他们这是恼羞成怒,干脆胡乱给我们泼脏水来了?”
宣灵瞳孔一点点缩紧。
第一感觉是荒谬,云玉尘魔族血脉的事,就这么暴露了?
简直毫无预兆。
紧接着反应过来后,宣灵想也不想冲上去握紧云玉尘的手,脱口而出道:“别信!”
可是再然后,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一股钻心的痛楚蔓延至五脏六腑,宣灵脸上顿时血色尽失,手指脱力松开,捂着肚子,猛地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薛鸣轩三人立刻围上来,薛鸣轩焦躁的骨节捏得咔咔作响,谢玄霖率先把上他手腕,眉头紧皱道:“没查出什么问题。”
符叙掏出帕子,一言不发,帮他擦干净了唇角的血。
宣灵意识不清,顺手推开眼前的人,费力眨了眨眼,看到云玉尘站在他前方,头也没回一下,好似站成了一座石像。
他莫名一阵心慌,甚至不顾身体里钻心刺骨的痛,又大喊了一句:“别信!”
辛景看向他,脸上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吟吟道:“宣公子,都这种时候了,你不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吗?”
“毕竟,魔魂丝的滋味可不好受。”
宣灵顷刻间明白过来,咬牙道:“你们故意引我去查沐风!?这是你们设计好的!”
辛景慢悠悠道:“非也非也,这只是尊主一个人的意思罢了,就连我也不知道,不过,倒是方便了我现在。”
宣灵察觉出他话里有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魔魂丝不只有操控寄主一用,也可以用以寄生于修士体内,吸食血肉灵力,若魔魂主人不解除寄生,那么寄主就要一直承受着钻心剜骨的痛楚,直到被吸成一具空壳,方能解脱。”
辛景负手,微微一笑,继续道:“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方法,若有比魔魂主人更为强大的魔族,愿意帮你抽出魔魂丝,当然也可以。不过,这魔魂的主人,就连我也是敌不过的,恐怕,整个魔族之中,除了尊主,就只有你眼前这一位,能救你了。”
宣灵瞬间脊背发凉,只听辛景不慌不忙,转向云玉尘,含笑说完最后一句话:“所以,少尊主,你要不要救少夫人呢?”
第66章 抢人
“少、少尊主,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叫云师兄少尊主!?”
“他说的尊主,难不成是上任魔尊?那少尊主就是那魔尊的儿子?说起来,好像、好像云师兄当年是被宗主带上宗门的,没人知道他父母是谁……”
“你的意思是云师兄是……你放屁!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这不可能,我们跟云师兄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是不是魔族,我们还能不知道!?”
“可、可是……你们快看!云师兄的眼睛!!!!!”
宣灵心里咯噔一声。
云玉尘以剑指地,不知何时,那剑不安分地颤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嗡鸣声,仿佛极为抗拒云玉尘的触碰似的,如若不是云玉尘牢牢按着它,可能早就挣脱逃跑了。
饶是如此,锋利的剑刃仍是在挣扎中,割破了那冷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
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手与剑柄相握的地方,蜿蜒流了一地,红得触目惊心,细看之下,甚至能看见黑气萦绕。
看到这一幕,原本被辜平威压震住的魔族们明显躁动了起来,双目发红的紧紧盯着那不断淌着的鲜血,喉咙里发出贪婪的吞咽声。
“是少尊主!跟尊主流着一样的血,就是这个味道,我绝对不会认错!”
“尊主是上古天魔种,那少尊主怎么说也算半个天魔族了,这可是最强大的魔种之一!”
“这也太浪费了,这些血,哪怕只有一滴进了我肚子里,那我就有望突破高阶了!!!”
闻言,握着剑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呵。”
终于,他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面朝宣灵和一众弟子这边。
只见,原本冷淡俊秀、正气凛然的一张脸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硬生生破坏了原本的端正,显出几分妖邪之气——
而那血红的双眼,更是不可能出现在魔族以外的人身上!
“不想疼的话就过来,我帮你毁了魔魂丝。”
这话明显是对宣灵说的,“云玉尘”含笑的声音还带着丝丝宠溺,但宣灵还没来得及回答,电光石火间,辜平暴闪而至,面对“云玉尘”,出手便是杀招!
霎时间,狂风四起,猎猎作响,“云玉尘”提剑便挡,但青霜并不听他的话,使劲扭动身体,不过幸好还是“铛”的一声,挡下了这道攻击。
随即,“云玉尘”嫌碍事,“啧”了一声,随手丢掉青霜,改剑为掌,也是毫不留情地往辜平轰去!
那一瞬暴涨的魔气,任谁来了也不可能说这不是魔族!
所有弟子的脸色皆是煞白,不知道该帮哪一边,魔族们反倒热情高涨,哈哈笑道:“你们怎么还闹起内讧了,不是说你们云师兄绝对不可能是魔族吗?”
宣灵压根顾不上管其他人,视线一错不错盯着正在打斗的两人,一颗心高高悬着,好几次辜平的攻击差点落到云玦身上,他都要惊叫出声了,云玦却又险险躲过。
只是,云玦刚刚出来,体内魔力尚且还没恢复,又怎么可能是辜平的对手?只一会儿,防守便显得力不从心起来,恰好被辜平抓住,悍然一掌袭去,被云玦硬生生承下来!
宣灵瞳孔一缩,忍不住喊道:“云玦!”
云玦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面不改色,眉梢一挑,笑吟吟道:“叫你夫君做什么?”
转而又对辜平道:“师尊,你还真是容不下我,关了我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辜平闻言,动作一滞,被云玦逮个正着,也是一掌送上,浓烈的魔气瞬间侵蚀了那一片衣袍,他又笑道:“师尊,别发呆啊,我也是不会留情的。”
辜平顿时勃然大怒,云玦却是不欲继续与他缠斗下去,急速后退数丈,随手粗暴拽过一名弟子,挟持至身前,笑眯眯威胁道:“谁来,我就杀了他。”
那弟子瞬间脸色苍白如纸,满眼不可置信:“云、云师兄……”
苍衡原本一直犹豫着没有上前插手,见此,也怒道:“你在干什么!?他可是你师弟!”
云玦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反问道:“辜宗主难道真的把我当徒弟吗?”
苍衡一噎,云玦见状也没了笑意,劈手夺过那弟子手中的佩剑,横在他脖颈上,只一寸便要割破皮肤,他寒声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辜平冷肃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么?”
“这么多年过去,我看你还是不懂事!”
云玦面色骤然扭曲了一瞬,眼中血丝蔓延,周身魔气愈加浓郁,紧接着,他便面无表情地将剑一点点贴近那人质弟子的脖颈,看似平静地,缓缓道:“威不威胁得到你,一试便知。”
宣灵心道:“不好!”
别人不了解云玦,但他可是知道的。若是平常时候,云玦断然不会真的杀了那弟子,他这人看上去凶巴巴,却是极为好哄的,只是,那是在正常情况下,若是受了刺激,魔性大发,他也不知道云玦会干出来什么事!要是真让他杀了那弟子……
眼看那剑锋离那人质弟子的脖颈只剩毫厘之距,宣灵咬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虚弱地喊了一声:“云玦,我好疼……”
云玦一怔,看向他,宣灵刚才一直强忍着魔魂丝带来的痛楚,额头冒着细汗,乌黑的睫毛被打湿连成一片,下唇都咬出了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云玦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疼还不快过来?是要我过来抱你吗?”
他说着,拽着那弟子就要走过来,宣灵也拖着步子往他的方向走,下一秒,薛鸣轩便持剑拦在了他面前,瞪着他怒道:“你去什么去!我不准!”
云玦好不容易才晴朗起来的脸色立刻又阴沉了下去。
宣灵生怕晚一步,那弟子真的要命丧黄泉了,语气差到极点,道:“你让开,别拦我!”
薛鸣轩一愣,反应过来双目几乎喷火,咬着牙道:“你没看见他是魔族吗?你也想上去给他当人质!?”
谢玄霖沉声道:“他不是不知道,甚至,应该说是早就知道了,不然,为什么叫他云玦?云兄什么时候叫过这个名字?”
薛鸣轩脸色骤变。
宣灵道:“是,所以别拦我!”
谢玄霖和薛鸣轩同时道:“不可能!”
符叙神色冷凝,虽是什么也没说,但那拦在宣灵身前的姿态,已经表明了立场。
云玦看着他们那把宣灵围得严严实实的架势,险些气笑:“我记得,他是我道侣吧?你们这是想抢人?”
谢玄霖淡淡道:“从你被发现是魔族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修真界中的道侣关系主要靠道侣契来维持,道侣契只在同为人族的两个人身上才会生效,想来,云玉尘和宣灵先前结下的道侣契,大概率是无效的。
薛鸣轩浓眉倒竖,俊俏的脸上戾气横生,道:“和他废话什么?直接打便是!”
说完,他便冲了上去,和谢玄霖一起与云玦缠斗在了一起!
谢玄霖和薛鸣轩皆是元婴期,薛鸣轩更是刚突破没多久,两人对上化神境的云玉尘没有胜算,但云玦刚刚苏醒,魔力尚且未完全恢复,刚刚还被辜平击了一掌,一时竟奈何不了他们两个。
宣灵看得心惊肉跳,几次欲冲出去,却因为身体虚弱,提不起灵力,皆被符叙拦下。
他心急如焚,苍白着一张脸,抿唇对符叙道:“真的不能放我出去么?”
符叙神色冷淡,往日的温润儒雅不见,长睫微微垂落,道:“宣公子,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修真界对于魔族是什么态度。”
宣灵当然知道。
凡是魔族,不管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所以,别再往前了,不然……”
符叙正欲说下去,忽然,宣灵握住了他的手。
一张苍白漂亮的脸凑近了他,宣灵圆润的杏眼微微泛红,氤氲着的泪雾好似一眨眼就要坠下来,他颤声道:“可是我好疼啊……”
符叙蓦然僵住了。
一刹那,宣灵神色一厉,抓住他这短暂的失神,忍痛聚起方才积攒的灵气,吼了一声:“对不住了!”便狠狠朝符叙一掌拍去,半点没留手,紧接着轻功一跃,眨眼掠至正在缠斗的三人之间。
那边,恰好云玦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被薛鸣轩和谢玄霖捕捉,对视一眼,双双提剑,合力攻向他命脉。
云玦回过神来,阴沉着脸,莫名其妙发了怒,浑身魔气骤然暴涨,竟干脆不打算防守,而是硬碰硬的也打算劈剑回敬一击,却不料,下一秒,宣灵直接不管不顾地挡在了他身前,似要一己之力生生扛下他们两方的攻击!
“你!”
“小心!”
薛鸣轩和谢玄霖同时一惊,瞳孔骤然紧缩,然而攻击却来不及收势了,眼看着那剑锋就要刺穿宣灵心口,说时迟那时快,云玦果断扔剑,一手勾住宣灵的腰,把他带到身后,一边转身,就这么承下两剑!
“噗呲噗呲!”
接连两声长剑穿透血肉的声音,一剑自云玦肋下两寸、一剑自心口穿出,云玦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头也不回“唰唰”把两柄剑抽出丢到一边,旋即将宣灵往怀里一搂,再度转身,俊美妖气的脸上翘起一个得意洋洋、心满意足的笑容,加上他胸前那两个血洞,简直邪性到了骇人的地步——
他挑衅地冲薛鸣轩几人扬眉,揽着宣灵,一字一顿,森森笑道:“我、的、了。”
第67章 拜拜!
宣灵眼睛一眨,一串血珠从脸颊滚落,有些茫然无措的,盯着云玦胸前那两个血洞。
云玦炫耀完,低头伸手揩去他脸上的血迹,微微勾唇,笑道:“吓到了?”
“放心,死不了,就是愈合要费点功夫罢了。”
“……”
宣灵道:“你有病吗?”
云玦脸上笑意一凝,“……什么?”
宣灵咬着牙,扶着额,胸口一阵血腥气翻涌,终于撑不住,腿脚一软,往他怀里一跌。
云玦连忙扶住他,还没来得及再问,迎面便被宣灵“啪啪”甩了两耳光,紧接着,宣灵猛地拽过他衣领,一点不管在场众人,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道:“我问你是不是有病?!”
“你他妈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云玦:“……”
那两巴掌可以说是压根儿没用什么力气,软绵绵、轻飘飘的,简直跟小猫挠儿似的,除了在云玦冷白如玉的脸上留了点浅浅的红印子外,连那抹微乎其微的疼痛都是转瞬即逝。
但是,一个血脉强大的魔族,被当众扇了两耳光,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了。云玦的脸色当即沉下去,血红的眸子一眯,眼中似有戾气闪过。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为宣灵捏了把汗。
薛鸣轩更是脊背绷紧地死死握着剑柄,一副云玦敢动宣灵一根毫毛,就要冲上去和他拼命的架势。
宣灵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心跳得没那么剧烈了,深吸一口气,抬头正对上云玦微沉的双眼,顿时,一股恶气又涌上心头,狠狠回瞪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看!”
谁知,云玦表情一变,顶着张微红的俊脸凑近他,装模作样地嘶了两声,委屈道:“你打我打得这么疼,我还不能看你两眼了?”
“……”
宣灵懵了懵,看了眼自己的手,半晌,不确定地道:“疼吗?”
他刚刚被魔魂丝折磨得死去活来,虚弱得都没什么力气了,那两掌下去,应该就跟树叶子被吹到脸上似的,怎么会疼?
云玦却掷地有声道:“疼!”
说完,他又对宣灵侧了侧脸,指了指脸颊上的那一片微红,道:“这就是证据!”
众人:“……”
证据个屁啊那点红印子你要是不提马上都快消下去了吧!
偏偏宣灵好像还有点被忽悠进去了,抬着云玦的脸端详片刻,喃喃道:“好像是有点儿……”
辛景被晾在一边,看了半天戏,终于坐不住了。
他是来搅浑水的,又不是来看宣灵和云玦秀恩爱的,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扬声打断道:“少尊主,别忘了魔魂丝。”
他这么提醒,倒不是真的担心宣灵的身体,而是有意无意,在提醒众人云玦的身份罢了。
方才一连串的激烈打斗,几乎没有给人反应思考的时间,尤其是那几人为了抢宣灵而大打出手,更是“精彩无比”,堪比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一出好戏,甚至让弟子们忽略了云玉尘的魔族身份,光顾着关注“美人”最后到底花落谁家了。
而现在,局面陷入僵持,弟子们纷纷清醒回神,齐齐后退几步,无不如临大敌地对着曾经崇拜尊敬的“云师兄”亮出了武器。
见状,云玦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辛景,唇角一掀,冷森森道:“再用这么恶心的称呼叫我,我一定会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说完,他也不装痛了,站直身,手掌轻轻在宣灵肩头一拍,一缕黑色雾气被他掌力吸出,随即掐灭,消失得一干二净——正是那阴魂不散的魔魂丝,这下终于也算是“魂飞魄散”了。
如此一来,即便不想承认,云玦“少尊主”的身份也坐实了。
一瞬间,他和宣灵两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宣灵前脚刚恢复,后脚就要面对这一堆烂摊子,顿时头痛无比。
偏偏云玦还不让他省心,低声悄悄对他道:“你想不想走?我带你私奔。”
宣灵一本正经道:“我们是道侣,一起走合情合理,不算私奔。”
云玦道:“和你结婚的又不是我,算私奔。”
宣灵道:“不……算了!你能怎么带我走?”
想到什么,他冷笑一声:“靠你胸前那两个洞?!”
“……”
云玦顿了一下,居然认真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能性,道:“反正普通刀剑杀不死我,我抱着你,你躲在我怀里,然后我硬冲出去?”
“……那么多人,你会被捅成烂泥的。”
云玦笑眯眯道:“你不要小瞧了我,天魔族的自愈能力非常强大,哪怕被捅成烂泥,我也能活过来。”
不是不会被捅成烂泥,也不是被捅成烂泥也不会死,而是,“哪怕被捅成烂泥也还能活过来”。
宣灵默了片刻,竟然分不清云玦到底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半晌,缓缓道:“云玦,你要是再这么说,我是真的会生气的。”
云玦微微一怔。
像是真的被这轻飘飘的几个字给吓住了,他动了动嘴唇,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宣灵也不想再理他了,转头望向一脸悠哉、隔岸观火的辛景,沉下声来,道:“你们魔族大费周折来此,不会就是为了看戏吧?”
辛景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不全是。不过,既然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反正而且人界被我们魔族占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看看戏也不碍什么事,宣小仙君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们宗主被忽略了太久,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宣灵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辜平,脑海里同时浮现起,之前辜平毫不犹豫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会亲手杀了他。”
他看见,辜平冷肃着脸,伸手握上腰间悬着的那柄漆黑长剑。
那是辜平的本命剑,通常以辜平的实力,能让他动用本命剑的,二十年来,唯有上任魔尊赤焱君。
现在,他却对云玦动用了这柄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十分坚定,并且铁了心地想让云玦死!
宣灵吸了口气,环顾四周,他现在和云玦一个受伤,一个刚摆脱魔魂丝,灵力暂时溃散难聚,又腹背受敌,魔族和沧澜宗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两个,所以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丝毫逃出去的可能。
但是,谢天谢地,他还有招财!
宣灵不由分说,打开识海,喊了声“招财”,苦笑道:“……对不起啊,可能真的没办法丢下他跑路了,而且,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招财打断他道:“算了算了,我就知道!”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现在走,你还有把自己摘干净的机会,要是我现身,不仅你和云玦会被打成一伙的,就光是我的存在,你也没办法解释……”
宣灵不知道招财的具体实力,但是毕竟之前连黑蛟也能轻轻松松被招财打败,再加上打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招财想要载着他和云玦逃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妖兽在三界的名声,也不比魔族好多少,人族不用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不是说着玩的,人族除了自己,谁都容不下,至于魔族,早就想要降服妖兽为己用,宣灵只有化神境修为,一旦暴露了招财的存在,再加上一个云玦,要是跑了,怕是魔族人族都恨不得掘地三尺将他找到。
但,要是有别的方法,宣灵也不会麻烦招财了!
他道:“解释不了就不解释了!先走了再说!”
招财见状,也知道大概是劝不动他了,道:“那行,你再多拖延点时间,刚才为了预测未来,耗费了不少能量,再等一会儿才能恢复真身……小心!”
不用他说,宣灵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罡风袭来,这狠厉的架势,不用猜都知道是辜平出的手,他正要抬剑格挡,忽地,云玦单手勾住他的腰,脚步虚虚一踏,转眼闪现到另一侧,让辜平落了个空。
但辜平哪会善罢甘休?紧追而来,宣灵急忙挣脱云玦的怀抱,喝道:“不用保护我,一起!”
说完“铛”的一声,白虹便和辜平的剑撞上,宣灵虎口震得发麻,退后一步,甩了几下手掌才恢复知觉,看了眼还完好无损的白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复杂:这剑还是辜平给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辜平打上了!
而且,辜平是真的没留手啊!
云玦道:“你小心点,这老头阴得很!”
辜平哼了一声,攻势不减,边打边问:“宣灵,你拿我之前的话当耳旁风吗?你确定还要向着他?”
宣灵道:“辜宗主,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是打算怎么样?亲手杀了你亲徒弟吗?”
辜平眯了眯眼,道:“先打到他认错,再关起来,我能关他一次,就能关他第二次!”
宣灵呼吸一窒,这两人还真是总能精准踩到对方那个的雷区,他不用看,都知道云玦现在的脸色必然难看到了极点,果然,云玦怒道:“我看错的是你!”
怕他情绪失控,暴露出更多破绽,宣灵忙道:“冷静,别被他影响了!”
说着,又抬剑一格,这一下,比刚才威力还大,宣灵几乎整只手臂都麻了,这时,云玦突然诧异地一扬声:“你受伤了?”
宣灵一愣,定睛一瞧,才发现辜平右肩前的衣襟不知何时渗出了丝丝血迹,极其细微,如若不是云玦提醒,宣灵压根儿不可能注意到,又听云玦道:“他惯用左手,右肩又受了伤,你也攻他这个地方试试。”
宣灵下意识照做,他和云玦一人一边,辜平顾得上就云玦就顾不上他,只是方才辜平的防御几乎密不透风,他好几次剑尖都碰到对方了,又被弹开,然而,这次,剑尖却是毫无阻碍地刺进了辜平的肩膀。
宣灵:“?!”
他急忙收剑,震惊地盯着剑尖上的血迹,云玦却是哈哈笑道:“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啊。”
宣灵:“……你快闭嘴吧!”
他看着辜平那样子,恐怕是要气到极点了!
果然,辜平严厉的面孔骤然变得森寒无比,脚步一停,却没理睬云玦,而是冷冷对弟子们道:“还在看什么?放箭!”
“啊……啊!?”
弟子们一惊,顿时不知所措,但在辜平难看的脸色下,只能哆哆嗦嗦抬起弓,架上箭,硬着头皮对准了云玦和宣灵。
宣灵的心陡然提起。
一支箭,再厉害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并不是一支,而是几百支,这要是都往他和云玦身上射,他俩怕是当场就能被射成筛子。
云玦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一沉。
眼看着弟子们颤颤巍巍举起了弓,拉紧了弦,宣灵实在忍不住了,吼了一声:“好了没有啊!?”
这一声太过突兀,就连云玦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招财瞬间答道:“快了快了!你再撑一会儿!”
“我上哪儿再撑一会儿去,再等等,你主人我能给你上演一出活生生的草船借箭信不信……”
宣灵喃喃了一声,云玦却以为他是在害怕,牵住他的手,低声道:“你等会儿躲进我怀里,我反正我被箭射中了又不会死……”
辜平似是看不下去了,冷着脸释放威压,道:“放!”
一瞬间,数百支箭齐刷刷破空朝着两人射去,数量密密麻麻宛如下了一场箭雨,令人眼花缭乱!
千钧一发之际,云玦大概是又想把他搂进怀里,宣灵咬牙推开他,抬剑迅速灌注全身灵力,闭眼正欲以剑气护住他和云玦,虽然不能挡住全部,但多少能防住一些,然后,箭没等来,却听见叮叮当当之声接连响在耳边,他猝然睁眼——
“你要杀谁我都没意见,但是别动他!”
薛鸣轩怒目横眉,声色俱厉的“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木箭。
谢玄霖手中金扇多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坑,脚边堆着无数断箭,虽面无表情,但那维护住宣灵的架势已然表了态。
符叙更是直接道:“辜宗主,魔族大敌当前,我们自己人起内讧恐怕不太好。”
辜平怫然怒道:“沧澜宗的事,还不用你们三个外人来管!”
云玦拔掉身上误中的几支箭,看了身前围着的三人,不爽地“啧”了一声,一副想发火又不能发火的憋屈样子。
辜平又道:“你们身后代表的可是你们各自的宗门,确定要和沧澜宗对着干吗?”
薛鸣轩紧皱眉头,正欲开口,忽地被宣灵伸手按住。
招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人,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宣灵珍而重之地道:“谢谢你们。”
又道:“再见。”
他话音刚落,紧接着,一阵狂风骤然四起!
所有人都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一头首尾似龙、身如虎豹的庞然巨兽凭空出现,浑身闪着灿灿金光,几乎撕开了黑暗天色,紧接着,一对巨大的羽翼自妖兽脊背轰然张开,几乎遮蔽了整片沧澜宗上空!
“……妖兽,是妖兽!”
“这种威压,至少是上千年的妖兽,怎么可能,除了被封印的那些,妖兽不应该早就绝迹了吗!!!”
“完了……完了,它这种时候出现,不会是想把我们一锅端了吧!”
就连一直旁观看乐子的辛景,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放心吧,它不会伤害你们的。”
一道声音平静响起。
憋屈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扬眉吐气了!
宣灵一手提起还在发愣的云玦,御剑眨眼间落到了妖兽背上,居高临下的,缓缓勾起嘴角。
“辜宗主,既然你不想你要你的徒弟了,那从现在起,他就是我的了!”
“招财,我们走!”
话落,妖兽一声长啸!
庞大的身躯一转,直直撞开所有魔族,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扇动巨翼,朝着天边裂缝飞去!
第68章 魔界
半年后。
魔界,南域蛮荒。
宣灵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四处搜集来的有关魔界各城池的情报,忽然听见一声异响。
他转头一看,顿时脸色一黑,提溜着妖兽的小短腿把招财整个拎到自己面前,佯装发怒道:“招财,一醒来就背着我偷吃是吧!?你看看你,都快吃成个球了!”
圆滚滚的小妖兽一扑腾,整个扑进他怀里,吃饱喝足似的拍了拍肚子,眯着眼打起盹儿,口中还嚷嚷道:“我可是大功臣,多吃点儿怎么了!”
宣灵顿时哭笑不得。
自从半年前,招财载着他和云玦逃入魔界后,不知为何,突然就维持不了原形了。
平常要么待在他识海里沉睡,要么变小再出来,待不了多久又要回去。
虽说魔界灵气稀少,宣灵的化神期修为都被压制到了元婴期以下,但也不至于沦落到招财这种地步,就连保持清醒都困难。
于是乎,宣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之前为了逃入魔界,招财耗费了太多能量,才会如此。
但是半年过去,招财的能力也不见恢复,反而愈发嗜吃嗜睡,一次能清醒一个时辰以上就算好的了。
总归宣灵检查过,招财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便只能安慰自己,招财大概是到了魔界水土不服罢了。
正想着,忽然一阵极淡的血腥味传来,宣灵眉心一凝,谨慎地放出一抹神识探查。
随后,他松了一口气,快步踏出山洞口,看到远远走来、浑身浴血的人,皱眉问:“这次又是魔族派来的人?”
云玦黑色衣袍上浸满了血,脸色比以往都沉冷些,闻言,看了一眼宣灵,一顿,才道:“是修真界派来的人。”
宣灵顿时小脸一垮。
“人界现在大部分地方都被魔族占领了,仅剩修真界一小部分区域还在苦苦支撑,都这种时候了,他们还有闲心来追杀我们?”
自逃入魔界后,宣灵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追杀了。
反正修真界和魔族一直有派人来,他和云玦躲躲藏藏小半年,在这个山洞待得最久,不过如今怕是距离暴露,也不远了。
“不过还好,反正情报我们差不多也搜集齐全了,只等这几日,突破了合体期,我们就离开这里,先潜入玄阴城打探打探。”
因为宣灵在魔界修为被压制,所以平常都是云玦出门,不过还好云玦在魔界如鱼得水,魔族力量也恢复了大半。
现在除非是五位城主或者赤焱君本魔,其他魔族都伤不了云玦。
“未必是真的来追杀我们,也有可能是知道了最近魔界赤渊有异状,担心闻玉阙突破封印,想来打探打探消息,追杀我们只是顺便。”
云玦分析完,紧接着轻嗤道:“封印这事闻玉阙倒是瞒得滴水不漏,要不是我和他有血脉感应,恐怕也要被他蒙在鼓里。”
“谁能想到闻玉阙小半年前就突破了封印,从赤渊里逃出来了?只不过一直在休养身体,最近才突然有动作罢了。”
宣灵也皱眉道:“之前赤焱君一直没现身,原本看他半年前命令魔族撕开裂缝,攻进人界那架势,我还以为他从赤渊里逃出来后,第一时间就会把人界一举全部攻下。”
“没想到他居然那么沉得住气,就是不知道他最近突然现身,把五位城主召集起来是为了什么。”
云玦沉吟片刻:“我今天出去打听消息,也没打听到,看来还是要等潜入玄阴城后再看。”
说起这个,宣灵立马来了精神:“这半年可憋死我了,还好快突破了,等一到合体期,魔界这点压制就不算什么了,我这辈子修炼没这么刻苦过。”
听他这么说,一直懒洋洋窝在他怀里打盹儿的招财伸了个懒腰,睁开眼,一脸嫌弃地拆台道:
“你那也叫修炼刻苦?你那一天天的不是光亲嘴去了吗!?前天晚上我好不容易能出来玩儿会儿,刚现形就又被你召进了识海里,还跟我说是因为外面有危险,你不会以为我傻吧?不会吧不会吧?我亲眼看到,他手都伸进你……唔!”
宣灵眼疾手快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鸡腿,塞进招财嘴里,皮笑肉不笑道:“吃你的吧,少说点话。”
招财顿时闭上了嘴,抱着鸡腿陶醉地啃了起来,因为力量不足的缘故,它就算化形也不足巴掌大,那鸡腿和它差不多大,看样子能让他啃上好一会儿。
云玦不知为何就是和招财不对付,趁它吃得欢畅,把它连兽带鸡腿丢进了山洞外,撂下一句:“今晚你守夜!”就在山洞口设下了禁制。
除非招财老实回到宣灵识海里待着,不然是不可能进来的。
见状,宣灵忍不住担心道:“它那么小一只,要是真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云玦嗤笑一声,道:“你放心吧,我在外面也布下了防护结界,有危险绝对比它先发现,你看他,都胖成球了,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他丢了,一点用没有。”
宣灵提醒他:“你别忘了,它救了我们两次。”
关于招财,宣灵没有对云玦解释太多,毕竟就连他自己,也都还不知道招财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他只告诉云玦说,招财是他在陵墓内偶然遇到的机缘,那时候也是招财吞了黑蛟,他们两个才能侥幸逃生,半年前更是看着招财,才能跑路到魔界。
云玦倒也没有在这上面起疑,甚至没问,为什么招财这种一看就很厉害的妖兽,会甘愿听宣灵的话,还住在宣灵识海里,只是一直有空就告招财的黑状。
刚来魔界那段时间,有次招财把云玦特意给宣灵找来的一种魔界稀有水果,偷吃了大半,气得云玦和维护招财的宣灵大吵了一架,连“你是不是爱他不爱我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最后虽然表面上被宣灵哄好了,私下里却还在偷偷生气,连着一个多月晚上格外凶残。
那段时间,宣灵的脖子以下简直“惨不忍睹”,被吮的全是青青紫紫红红的痕迹。
不过只要一讲到招财带他们逃入魔界这件事,云玦就会偃旗息鼓。
果然,一听这话,云玦顿时消停了。
只是走过来蹲下身,搂住宣灵的腰,把头埋到他胸前,语气透着浓浓的一股酸味,控诉道:“你就只关心它,根本不关心我,刚才我回来,浑身是血,你甚至都不问问我受没受伤!”
宣灵眉梢一挑,道:“你之前不是都不让我问吗?还说,你那么厉害别人都打不过你,怎么可能出事,现在怎么又——唔!属狗的吗,咬轻点儿……”
招财确实没胡说,宣灵也确实不算“刻苦修炼”。
主要是火灵晶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这才半年,他就快从化神境突破到合体境了,要不是魔界灵气稀薄,放在人界,速度应该还能再快点儿。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就是云玦这狗崽子现在没事就要黏着他,还美其名曰:为了人界着想。
毕竟宣灵早一点突破合体期,二人就能早一点行动,也能赶在人界彻底沦陷之前阻止魔族攻势。
只是……
这半年内,云玉尘都没再出现过。
按理说,魔族血脉彻底激活后,云玉尘和云玦的神魂也应该融合了才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仍一直是云玦。
宣灵还不能问,一问云玦就要炸,只能暂时把疑惑压在心底。
“你在想什么?这种时候居然还走神?”
唇上一痛,云玦不爽的声音传来。
宣灵回神,眨了眨眼,看着云玦满脸不悦,微翘嘴角,淡定地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都好久没给我摸过你的魔角和魔尾了?”
云玦神色顿时一僵。
魔角和魔尾对于魔族算是弱点,除了不能自如收放角尾的低阶魔族以外,其他魔族几乎不会轻易将角和尾巴放出来。
像云玦这样的大魔,对此更是谨慎。
而且因为魔角和魔尾在激动时,还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所以宣灵甚至还听说过,有的大魔上一次床换一个床伴,就是因为不愿意让看到过自己魔角魔尾的魔族还活着。
这半年,除了一次宣灵又是撒娇又是威胁,才让云玦给他露了一次角,还只摸了一下便收回了,之后便再怎么样,云玦都不肯给他看了。
而且,每次即便宣灵都快要在云玦怀里化成一滩水了,云玦的角和尾巴也都没露出来过,一度让宣灵以为,云玦其实根本就没有那种功能,只是为了配合他才每次装成动情的样子。
一开始,宣灵有这种怀疑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还尝试旁敲侧击地问过云玦。但流氓如云玦,却好像根本没弄懂他的意思似的。
最后宣灵只能作罢,暗戳戳猜测了无数种可能,经过排除,最后剩下来最令人信服的可能就是——云玦其实根本没有那种功能!
所以才只能每次都只敢亲亲抱抱他这样子!
不过,宣灵打死也不想相信这个猜测,一直想验证一下,但苦于没有机会,今天总算让他找到了!
果然,云玦听说他又想看角和尾巴,顿时警惕起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总之不可能给你摸的!”
宣灵故作失落道:“那好吧……那一会儿你要补偿我,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玦登时一愣,红色的眸子疑惑地看着宣灵,一时间俊气逼人的脸竟显出几分傻气。
毕竟,平常宣灵为了骗他把角和尾巴露出来,可以说是使尽浑身解数。
这还是第一次,宣灵这么快就善罢甘休了。
但是比起露出角和尾巴,其它的他都愿意做,于是云玦毫不思索便道:“好。”
宣灵狡黠一笑,牵住云玦的手,领他往山洞深处走去。
这山洞是云玦费了大功夫找到的,从外表看来十分隐蔽,如果不是原本就知道这里有一个山洞,几乎找不到。
他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个多月,山洞深处让云玦铺了一层干净雪白的兽皮,柔软暖和,平常两人就在这上面“修炼”。
云玦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俊眉一皱,狐疑道:“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宣灵指了指那条毯子,笑眯眯道:“躺上去你就知道了。”
云玦:“?”
见他脸上再度起了警惕之色,宣灵连忙扯了扯他衣袖,凑上去,佯装可怜道:
“那兽毯不太实用,躺在上面又硬又冷,今天我不要在下面了,等会我坐在你腿上和你亲,好不好?”
第69章 “娇气”
云玦俊逸的脸一红,顿时打消了全部警惕。
两个人在魔界一起生活了半年,他早就见识过宣灵有多“娇气”了,因此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果子稍微酸一点就不想吃了,夜里有一点声音就睡不着觉,一会儿嫌冷钻进他怀里,一会儿又嫌他热把他一脚蹬开……
不过,宣灵能“娇气”成这样,也都是云玦一手惯出来的。
刚来到魔界时,宣灵还坚持和云玦一起出门搜集情报,也压根儿不会抱怨环境恶劣。
但他身上没有魔气,魔族能一眼看穿他是人族。
因而在一次搜集情报的途中,因为宣灵的原因,两人差点在魔族追兵的眼皮子底下,暴露了身份。
自此之后,云玦担心自己不能百分百护宣灵安全,再出去探查情报时,任凭宣灵如何央求,也不带着他一起了。
一个人待在山洞里,宣灵天天无聊至极。
起初,他还能靠折腾折腾招财,转移转移注意力。
但是后来,招财醒过来的时间也在慢慢减少,可能几天才能清醒一小会儿。
宣灵自己闷着,要不担心云玦在外遇到追兵受伤,要不担心人界彻底沦陷。
为了控制自己不想东想西,他只能没日没夜地打坐修炼。
可魔界灵气稀少,他打坐五个时辰,甚至都不如先前在人界打坐一个时辰涨的修为多,而且成天提心吊胆,怕被追杀的人找上门。
不过一个多月,宣灵就肉眼可见地消瘦许多,每天神情恹恹,只有云玦在的时候,看起来才会高兴一点。
有一次,云玦在外遇到了追杀的人,为了不暴露山洞的位置,东躲西藏了七八天,直到把人彻底甩掉,才回到山洞。
走之前,他生怕宣灵因为担心他而跑出去找他,所以特意瞒着宣灵,在门口设下了阻拦的禁制。
原本有化神期修为的宣灵,自然能够破坏禁制跑出去。
但是在魔界,宣灵的修为被压制到元婴期,无论如何也破坏不了禁制。
因而,七八天后云玦一回去,看到禁制还在,只是有些被损坏的痕迹,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外出这么久,如果不是禁制,宣灵肯定就跑出去找他了,要是遇上追兵……云玦不敢想后果。
可是,等他看到宣灵的样子后,原本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当时他急匆匆解开禁制,走进山洞,动静很大。
可宣灵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靠在山洞角落里的墙边,双眼紧闭,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白了,半点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云玦顿时心慌意乱,赶紧上去握住宣灵的手,才发现大概是为了破坏禁制出去找他,宣灵的灵力几近枯竭,甚至连催动灵力取暖都不够。
他连忙输了不少灵力进去,宣灵这才慢慢醒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云玦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宣灵连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也没骂他,甚至在他结结巴巴解释了自己回来晚的原因之后,还主动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说了句“没事就好”。
但他还是莫名地心烦意乱,没话找话地问:“你冷不冷?饿不饿?无不无聊?”
“我下次出去的时候给你带点兽皮当毯子怎么样?还要再带点吃的回来,你喜欢吃什么?甜的还是酸的?对了,还要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解闷的能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宣灵打断他,平静道:“没事,不用,太浪费时间了,我没那么娇气,现在还是搜集情报最要紧。”
之后一连几天,宣灵都没怎么说过话,不是打坐修炼,就是对着搜集来的资料发呆。
即便云玦故意逗他,他也很少笑,惜字如金的简直可以和原来云玉尘相媲美。
直到一天,宣灵突然拦住要出门的云玦,拉着他走到角落里,犹豫了一下,才道:“根据你之前搜集的情报,我试着画了下魔界的地图,不知道对不对,而且画的有点乱,你看看有没有用……”
云玦一下愣住了。
因为没有纸笔,所以宣灵是用树枝在泥土上绘制的地图。
这块地就这么大,画下一张地图就已十分费劲,而且画错了也很难修改,但宣灵却画得相当清楚还原,一笔错误也没有——
一看就是反复画了很多次,一遍遍把泥土填平又重来,不断修改,才能一笔不出错地,凭借记忆把魔界地图精准地还原下来。
云玦许久才出声,声音干涩,问:“……这几天,你就是在做这个?”
宣灵“嗯”了一声,认真道:“我不能出去,很多事情帮不上忙,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去做吧?想来想去,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这个了,不过画得也不太好……”
云玦半晌没说话。
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充斥着陌生的酸涩情绪。
他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直觉觉得,宣灵不该是这样的。
见云玦一直沉默着,宣灵还以为是对地图不太满意,神情渐渐变得忐忑不安起来,片刻,低着头,揉了揉发红的鼻尖,道:
“是不是没什么用啊,早知道我就不浪费时间画这个了,可能把时间用在打坐修炼上还更有用一些,对不起啊,拖你的后腿了……”
云玦蓦地打断他,道:“有用。”
宣灵立刻抬头,神色怔怔,眼尾还泛着浅浅的红。
云玦又道:“跟我前几天出去打探到的情况几乎一致,靠着这张地图,到时候我们潜入各个城池,肯定会轻松不少。”
说完,他将藏在袖中、冒着生命危险混进魔族地下黑市才买来的魔界地图,不着痕迹地揉碎成齑粉,强行勾起嘴角,没事儿人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宣灵。
“真的?”
宣灵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他不禁夸,一夸尾巴就要翘上天了,嘚瑟道:“就说吧,还得看我,这都小意思!”
云玦挑眉一笑,道:“行行行,你最厉害了,走,我带你出去,看看附近魔族的地下黑市里有没有卖纸笔的,把地图转绘上去,方便随时拿出来看。”
本该如此。
宣灵不应该被他以“保护”的名义,实际上是被“丢弃”,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山洞里,不应该认为享受他的好是“娇气”,更不应该小心翼翼,因为他的保护,就觉得自己在拖后腿。
听到能出去,宣灵自然高兴,但是很快就犹豫道:“还是算了吧,我身上没有魔气,就算你给我沾上一点,也维持不了多久就消散了,他们一看我是人族,肯定会起疑,很容易暴露身份。”
云玦却风轻云淡道:“这个好解决,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最终,宣灵还是没禁住诱惑,跟云玦一起去了魔族的地下黑市。
地下黑市,顾名思义,自然是在地下。
最近魔界各个地区都在严查出入人员,黑市也不例外。
宣灵一路上都紧张得要命,时不时主动拉着云玦亲一亲,为的就是多从他身上沾点魔气,希望蒙混过关。
直到快到了地下黑市,云玦才笑着开口道:“灵灵,你这样亲,哪怕亲上一百回,魔气也就那么可怜一点儿,魔族一眼就看出来了。”
宣灵顿时傻眼了,那这一路上他虽然没亲上百回,也有七八十回了,岂不是都白亲了?
他无语道:“那你怎么现在才提醒我?”
云玦掀唇一笑,道:“你平常主动亲我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肯定要多享受享受。”
宣灵立刻恼怒地给了他一拳,随即开始发愁:“那等会儿怎么办?他们肯定能发现我是人族,我就说我不应该出来,连累了你怎么办?”
云玦笑意微敛,这才不卖关子了,从乾坤袋里掏出几样东西,递给宣灵,道:“发现就发现好了,你把这几样东西换上,我自然就能把你带进去。”
宣灵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几样东西,仔细一瞧,顿时惊掉了下巴。
在云玦递给他的这几样东西里,只有一件黑斗篷最为正经,能严严实实地把他遮个密不透风。
其余的,要不就是薄如蝉翼、几近透明,且布料少得可怜的绯红色纱裙,要不就是用途极为可疑的项圈锁铐一体的铁质链条,再就是可佩戴可粘贴式的仿真魔尾和魔角。
宣灵:“……你确定这真的不是什么情.趣用品三件套吗?”
云玦嘴角微翘:“试试看就知道了。”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宣灵也就将信将疑地打算试试,便让云玦设下结界,再随意找了棵树,躲在树后快速把东西换上。
换完一看,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别别扭扭地拢着斗篷,让云玦转身,犹豫道:“换好了,但是这裙子是不是太短了……”
云玦转身,就看到了一片黑,他挑了挑眉,道:“你合着斗篷,我怎么看?”
宣灵只好依言拉开。
这纱裙一看就是女式的,而且绝对是魔族特产,人族不会有这么大胆奔放的设计,也亏是宣灵瘦,才能穿上,但是长短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原本最短的地方应该能到大腿中部的裙子,现在只到大腿根儿,堪堪遮住亵.裤,最长也只到宣灵膝盖上面一点,其余的地方全都光.溜.溜的,宣灵看云玦定定盯着他不说话,忍不住又想合上斗篷,道:“算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云玦却突然伸手拦住他,目光微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莫名有些沙哑,道:“现在去哪里想别的方法?没事,相信我,我先帮你把另外两样东西戴上。”
他说的另外两样东西就是指锁链和仿真魔角魔尾。
生怕一动牵动着纱裙掀起,在云玦给自己戴魔角、套颈圈的时候,宣灵全程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但等到云玦粘贴魔尾的时候,宣灵实在忍不住了:“你、你小心点……”
虽然不知道贴个尾巴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但是云玦还是沉沉“嗯”了一声,紧接着……快速把漆黑细长的魔尾贴了上去。
他手指灼热得吓人,宣灵忍不住被他烫了个哆嗦,勉强扶着树才能站稳。
但是这还不算完,那锁链不仅连着颈圈,还有一对手铐一对脚铐,云玦快速给他戴上手铐,又半跪下身将脚铐给他扣上。
“咔哒”,清脆的一声。
以为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要过去了,宣灵正松了一口气,却听云玦语气低沉道:“还少了点东西。”
宣灵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什么?”
云玦没应声,沉默片刻,竟然直接握住宣灵的脚踝,轻轻抬起了他一条腿。
宣灵:“?!”
他惊慌得一个不稳,险些摔倒,还好云玦及时稳住了他,但是那只放在他脚踝上的手却还是没松。
宣灵忍不住喝道:“你干什么!”
只是声音颤抖得厉害,不像是发怒,反倒带了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
云玦仍是一言不发,盯着宣灵被他握住的那条腿,片刻,终于有了动作——
星星点点的红梅落在了雪上。
宣灵几乎全身脱力,全靠树的支撑才不至于倒下去,不知云玦碰到了什么地方,他浑身一麻,陡然清醒,下意识给了云玦一巴掌,咬着唇颤颤骂道:“云玦,你是不是疯了!”
打完,才发现,好像这回是他自己的锅,顿时心虚了,悄悄观察云玦的反应。
这一掌瞬间似是将云玦扇醒了,他呆了呆,脸上顶着个滑稽的淡红色掌印。
看到宣灵睫毛湿透,眼眶微红的脸,他似乎比宣灵还惊吓似的,“噌”的一下站起身,攥着宣灵的手覆盖在自己脸上,口不择言、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弄得逼真一点,不知道怎么就失控了,你好香、不是!你别哭啊!也别生我的气!要是刚刚那一掌还不解气,你打我一百下、一千下、一万下都行!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你太香了、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
宣灵看他慌得甚至连话都说不清的样子,脸上还顶着掌印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云玦立刻住了嘴,但还是傻傻地看着他。
宣灵道:“你好笨,我哪里哭了?而且我就算生气,也不会打你一百下、一千下、一万下,那样手都会打痛吧,我肯定让你自己打自己给我看,然后我监督你……”
他只是随嘴一说,云玦却好似相信了似的,抬手便要打自己,宣灵“欸欸欸”了一声,连忙拉住他的手,道:“说你笨你还真的笨呀,我开玩笑的!你要真打自己那么多下,等到天黑我们都到不了地下黑市了!”
云玦这时方才真正清醒,回想起自己刚才一通蠢到极点的道歉操作,原本觉得十分丢人,但看宣灵一副被哄得很高兴的样子,立马觉得自己简直大智若愚,是哄人的天才,轻而易举就把宣灵哄好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要脸地凑上去亲了宣灵一口,滔滔不绝道:
“我不是怕你生我气吗?刚刚真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最喜欢你了,你随便引诱我一下,我都会失控,更别提刚才还……”
宣灵连忙捂住他的嘴,打断道:“咳咳,先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我这样真的能混进去?”
云玦终于想起正事,抬手帮宣灵裹好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再一下将人打横抱起,道:“当然,你等会儿记得配合我一下。”
第70章 人设
这半年以来,魔族和人族两方势力虽然水火不容,却难得在追杀宣灵和云玦上达成了共识。
就光去地下黑市的这一小段路程,宣灵都看到了不少画着自己和云玦肖像的通缉令。
原本,宣灵想着低调行事,打算把自己给易容成最普通不起眼的样子,结果云玦却笑眯眯道:
“刚才不是说了么,等会儿我的人设是霸道的强大魔族,你就是被我强行掳来做小奴隶的人族小可怜,你要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那些魔族肯定第一个怀疑我们,易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帮你。”
他说着,便掐了句法诀落到宣灵身上。
身边没有镜子,宣灵也没办法看到,自己到底被云玦易容成了什么模样。
虽然心底将云玦编出来的烂俗人设吐槽了无数遍,但不得不说,听起来好像,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可信……?
所以宣灵最终还是按照云玦所说,拢好斗篷的兜帽,双手环住云玦脖颈,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全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洁白光裸的足尖,随着云玦沉稳的步伐,偶尔晃动着从斗篷下摆露出来一点。
眼前一片漆黑,云玦抱他抱得又稳,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宣灵都差点靠在云玦胸膛上睡着了,云玦才停下脚步,紧接着,宣灵耳边响起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尖细声音。
“……这位大人,最近的情形你也知道,真不是我故意找事,实在是城主们反复勒令,一定要严查进出人员,否则我们生意都没法做,尤其您看您这位还是个人族……”
看守魔族一边胆战心惊地说着,一边偷偷打量斗篷里面的人。
他又不傻,一眼看出来这被抱着的人身上一点魔气也没有,但斗篷底下却还垂着一条黑黑细细、明显属于魔族的尾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因而虽然表面一派恭敬的神色,实际早已起了警惕,绷紧身子,随时打算冲进黑市里喊人。
“人族又如何?”
这时,云玦突然出声,不紧不慢地道。
他完全换了副容貌,面容阴郁俊美,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脸色极度苍白,嘴唇却是血红无比,浑身上下魔气浓郁得惊人,任谁来了,也不会把这张脸和他的真实身份联系到一起。
他勾唇道:“最近魔军在人界四处抓捕躲藏起来的人族,又给罗刹城主送进来一批奴隶,我有幸得到罗刹城主赏识,他便赐了我一个成色不错的,所以今天才带出来玩玩儿,这你们也要查?”
罗刹城主在整个魔界都是出了名的好色,整日骄奢淫逸、声色犬马,前几日云玦出门搜集情报时,恰好遇见了给他押送人族奴隶的魔军队伍,救人的时候顺带套出了不少信息。
据那几位魔军所说,罗刹城主虽然好色,但对属下们极为大方,动辄赏赐美人钱财,所以虽然他实力在五位城主中居于最次,却有相当一批忠心耿耿的高阶魔族追随者,在其他魔族那里也备受信服。
果然,听云玦这么一说,那看守魔族立马换了一副谄媚之色,拍马屁道:“原来是罗刹城主手下的大人!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大人饶了小的一马!”
云玦神色自若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了,还不快让我们进去?”
“这……”
那看守魔族面露难色道:“实在不是小的故意刁难大人,这不,前几日刚出了个人族修士伪装成俘虏混进城内,还一连杀了好几位大人的破事儿,所以各位城主们特意吩咐了要严查人族,是修士的一律现场杀了,大人您这……能查吗?”
宣灵顿时心头一跳。
没想到这魔族还有点小聪明,不仅一眼看出他是人族,甚至还猜到他可能是修士,所以才问了一句“能查吗”。
他紧张地拽了拽云玦的衣领,云玦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他的手,没有立刻接话。
那看守魔族也机灵,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走近一步道:“大人放心,小的没有别的意思,现在不少大人都图新鲜,偷偷养着一两个修士玩玩,毕竟那些修士虽然本事不大,但骨气可不小,比天天主动爬.床没有一点征服快.感的魅魔和玩不几下就废了的普通人族带劲多了……”
云玦眉头一皱,听出他话里有话,淡声打断道:“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看守魔族嘿嘿笑了两声,道:“小的哪敢要什么,您顺口帮我在罗刹城主那里美言个几句就好了,而且毕竟是大人您带来的人,怎么可能有问题?不过直接放人会引人怀疑,大人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让他把斗篷掀开,我装装样子,随便检查个几下就放您们进去!”
来了!
宣灵眼神微凝。
来之前他和云玦就猜到,检查这一关不会好过,至少肯定免不了掀斗篷这一遭,因而早早设计好了“剧本”。
他反复默念着云玦给他安排的人设,就听云玦似笑非笑道:“掀斗篷啊,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这个小奴隶脸皮可是薄得很,生起气来连我都打,你掀了斗篷,他肯定是会生气的,到时候,他要是打我,你替我挨着?”
“大人您说笑了,哪有奴隶打主人的道理,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看守魔族脸上赔笑着,手上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直直伸向斗篷,一把掀开——
似乎是被骤然刺眼的光线惊醒,“宣灵”蹙着眉,缓缓睁眼,看到面前多了个陌生魔族,脸色骤然变冷。
那看守魔族却是当场呆住了。
他用力掀斗篷的那一下,实际也没掀开多少,因为云玦的手一直牢牢箍在宣灵肩胛骨下方,所以,除了斗篷的兜帽以及上半部分被碰掉,顺势卡在了他手掌上以外,其他地方倒还是被裹得严严实实。
但是,就这么一点,也足够了。
在看守魔族的眼中,这“小奴隶”长了一张相当清冷漂亮的脸。
肤若白雪、唇似樱红就不说了,关键是瞳仁黑白分明,显得清澈干净,眼尾略钝,更显得无辜、不知世事,但偏偏他神色冷冽到了极点,因而给人一种既脆弱又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头上,明显是拙劣仿制的魔角,原本应该格格不入的,却又莫名显得相得益彰。
不过,这张脸总有些莫名眼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与外表对比强烈的是,这少年只穿了一件极其单薄的绯红色纱衣。
纱衣薄如蝉翼,一对蝴蝶骨若隐若现,恍若下一秒就要翩翩振翅飞起,看得人心痒难耐。
看守魔族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喉咙。
“看够了吗?”
云玦突然出声道。
他这一声,同时唤醒了两个人。
只见“小奴隶”不知为何,脸上露出愤怒又羞耻的表情,咬牙对抱着自己的魔族道:“你为什么带我出来了……我知道了,我是打了你,随你要杀要剐,我都奉陪,可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之前就威胁我说不听话就要被送给别人玩弄,我原以为你再冷心也只是嘴上说说,可是……”
“你不是不允许我出门的吗?现在是玩腻了,打算把我送给别人了!?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反正被你玷污,我也没脸再回宗门了……”
最后一句声音又微弱下去:“而且,我打你,也是因为你一直不停,就连我说‘不想要了’也不理不睬,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那些话,你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极大,看守魔族的大脑都快烧得冒烟了,也没弄懂这“小奴隶”的脑回路。
难道是因为“小奴隶”原本一直被“金屋藏娇”,关着不给出去,又因为立场不同,所以十分痛恨这位大人,床.上也不听话,甚至还打了这位大人,但是渐渐在相处中,又对这位大人产生了情愫,以至于爱恨交织,如今以为自己要被转手送人,所以伤心欲绝?
假如宣灵会读心的话,一定会给他竖个大拇指。
好家伙,说,设计剧本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听了?
听到这一连串的控诉,高大的魔族表情不变,冷白修长的手指抚上少年的脸侧,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兴致盎然道:“那我要是就不杀你,把你送人了,你要怎么办呢?”
少年神情一怔,眼里的光顿时暗下去,嘴唇发白地颤了颤,随即扬手——
“啪!”
清脆的一声响。
高大魔族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紧接着少年死如归地闭上了双眼,甚至还搂紧了高大魔族的脖颈,一副死也要溅他一身血的感觉。
看守魔族傻眼了。
随即,他瞳孔剧烈颤动,活像是看见了死人诈尸。
但是死人诈尸没有,死人大概是即将会有一个。
他都做好下一秒就看到这少年血溅当场的准备了,那高大魔族却只是摸了摸脸,一句话也没对那少年说,便转向他,发难道:
“你看,我都说了,你掀了斗篷,他肯定是会生气的,他一生气就会打我,你也没替我挨这一巴掌,我现在觉得很屈辱,你说该怎么办?”
看守魔族:“?”
啊?
我?
不是,首先你哪里屈辱了?
我怎么感觉你还挺爽的呢!
而且哪里是因为我掀斗篷惹得他生气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嘴贱?
但这些话他也只敢放在心里,万万不敢当面说出来,毕竟听这位大人的意思,怎么听怎么像,要让他代替那名少年“血溅当场”似的。
想到这里,看守魔族顿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脸色煞白道:“是小的多事了,不应该掀这位……小仙君的斗篷的!大人您是来买东西的,时间宝贵,就原谅小的这一回,我立刻带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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