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芸娘的思绪因为小侯爷的话而飘荡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再开口的时候，眼神里面已经出现了某种坚毅，“你我也是想杀的，没想到你竟然提前知道了这些事情，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随你把我交到谁的手里，只是抱歉选在这天，毁了你的婚礼，毁了你的声名……”
小侯爷没等人把话说完，就已经把芸娘搂在了怀里，“我选择在今天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不想让你婚后还背着这么重的心事，礼已经成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将军夫人，没有我的命令，没有人敢把你带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芸娘没有挣动对方的怀抱，最后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你差点就死了，你好不容易才打了胜仗，才回到这京城，今天你不处理我，说不定哪天你还会遭殃，没准还会跟其他几个人一样，死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小侯爷只拥了对方一下，就重新把人给放开了，听到她虽然嘴上说的凶狠的话，眼神却柔和的不像话，唇角带着点笑意，“你不会的，即使我没有挡下你的攻击，你也下不了杀手的，而且现在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就更不会对我动手了。”
小侯爷的话说的十分的肯定，似乎他已经把眼前的女人看透了，了解她一举一动背后的意义。
芸娘的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可能因为小侯爷的话片刻的心动，但最后被一股难以抵挡的自卑和羞耻感所替代，而不得不再次开口提醒对方，“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当年发生了什么，就自然知道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我这样受辱过的女子，又怎么能当得起你将军府的夫人？”
小侯爷的脸上一闪而过狠厉的情绪，有种想把已经死掉的李岩重新挖出来，再鞭尸几次都不够，不过最后这些情绪都被自己压了下来，“我知道这件事情给你造成了莫大的痛苦，也知道即使我现在跟你说一万次我不在乎这一点，你决计是不会相信的，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这一刻就当作我们重新认识了，以后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让你相信的。”
对于这一点，小侯爷似乎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起身把喜床的位置让了出来，“今天已经太晚了，你且先休息，毕竟是新婚第一晚，我不好现在就离开，否则明天府里就都是你的闲话了，你安心睡，我会等着你的。”
他说完就走向房间外边的榻上，径直躺了上去，没有再说话，芸娘一个人站在原地，有点恍惚，小侯爷说的那些话就这么印在自己的脑海里面，她设想过无数次今天晚上的场景，在她的猜想里面，小侯爷能够放她一马，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从没有想到，对方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却还是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当然芸娘心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当年的事情跟对方毫无关系，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拖延着不肯行动，直到今天，因为她一直记得几年前，她跟她爹走投无路，被小侯爷搭救的场景，明明对方的目光从来没有一刻落到自己的身上，但她从那一刻开始，就把对方的模样印到了自己的心上。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两个思绪万千的人也终于进入了梦想，明朗的夜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几道惊雷，伴随着一道金色的光芒，神祈出现在了将军府的院子里面。
她站在夜空下，望着婚房内忽明忽暗的烛火，脸上虽很平静，但唇角却好似隐着极淡的笑容。
天道的惊雷响起，伴随着那熟悉的声音，“那个女人没有完全说实话，你说她要是实话实话，自己几年前卖身葬父的时候，是故意挑小侯爷会走的路，等着去杀他的，只是被你给阻止了，小侯爷还能说出今晚这番话吗？当时要不是你，她肯定不会停下手的，小侯爷命定是死在那个时候的？”
不知道是因为结局改变了，还是因为跟天道预料到的不太一样，它的声音里面带着愤怒，并不觉得这是神祈的胜利，而是因为对方私下做了小动作。
神祈的表情却并未因为对方而有什么变化，只沉默了片刻后，再次开口十分肯定道，“不是的，当初我原本是想出手的，但最后看到芸娘的眼神之后，还是选择了没有干扰，因为我知道她下不了手，正如几年后一样。”
“这不可能。”雷声越来越大，但天空中却半点雨都没有，对于这一点天道一直否认，“这不可能，你明明插了手，要不是你插手的话，怎么可能这样？”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再看一遍。”神祈没有过多的争辩，只是站在院内的瀑布前，随手一挥，几年前北汐跟南洹看不清楚的那一幕就这么出现在了瀑布上。
画面里面，芸娘跟小侯爷的表情都十分的模糊，但却看的十分清楚，神祈甩出来的那道金光还没有碰到芸娘，就已经被收了回来，而芸娘是真的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她一直没有下手，是自己的决定，不受任何人的干扰。
“我记得你说过，当天道已经不能完全预测每一个人的命运之时，或许那场迟到了多年的浩劫，可能会有变数产生？现在转机是否已经到来了？”
神祈没有那副胜利者高高在上的表情，只是在思考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南洹和北汐捕捉到了关键词，也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在这一世看到的画面并不是完全的，因为天道已经不能完全预测到形势的变化。
“我不知道，这或许是一个转机，也有可能是一个毁灭的契机，选择权依旧在你的手里，而小侯爷的这场劫难也依旧没有过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未必能做到自己所说的那样跟芸娘相守到老，他们隐瞒的事情，又能瞒的住几时，本来他的命数注定要死在芸娘的手里，可现在他一整个余生都要在这样的威胁下活着了，这样有比较好一点吗？”
如果说之前天道的声音，总是在灵动里面透着股子笃定，那么现在，对方的声音却显得十分的疲惫，它最后的一句话像是在对神祈提问，但却不等对方回答，就已经离开了。
雷声过后，夜晚重新归于宁静，神祈离开前，在瀑布里留下了一道金光，池塘里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朵，甚至不是这个季节的花直接开了满园，这个奇景儿在后面人的嘴里，成为了将军夫妇恩爱的最好证据。
“你说他们俩能够解开心结，相守到老吗？”南洹和北汐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对面的一处房顶上，正对着那满池子盛开的花朵，天道最后的那番话，一直让她心有余悸，“就像天道所说的那样，余生都在被威胁和可能被揭发中度过，如果小侯爷知道的话，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虽然不确定之后的几十年会发生些什么，但这一世，他是靠自己的努力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得到了如今的场面，没有任何人的干扰，包括天道，所以接下来的人生，都是他自己的，我觉得不管怎么样，他不会后悔的，我也相信两人总有一日会解开心结的。”
南洹在天空破晓的时候，看到阳光落到那满池的花朵上面时，总觉得就像神祈所说的那样，这应该时一个转机。
这一世的画面，就在两人携手看日出的时候结束了，就在他们以为接下来看到的还是这个人的下一世的时候，整个画面的基调却完全暗掉了，快速闪过的画面里面，南洹跟北汐看到了无数挣扎的人类，看到了动乱和颠覆，但没有前因后果，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之后，那栋熟悉的建筑物，终于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周围的天崩地裂和摧毁，都伴随着怪物医院建好的那一刹那，而暂停，人类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但神祈的脸色却异常的难看和苍白，像是身体透支了太多的力量，她站在怪物医院的门口，望着高耸入云没有尽头的医院，显得十分的渺小，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挽起的袖口，露出了带着黑色烧焦痕迹的标志，那是一张两人都十分熟悉的脸。
南洹脸上闪过了诧异，似乎没有把眼前的人跟自己刚才看到的其他场景里面的人联系起来，但北汐却从在看到对方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他们刚才看了好半天的世事轮回都是代院长的。
“我就要离开了，就把医院托付给你了，记得要守好它。”神祈身上的金色光芒已经微弱的，南洹跟北汐几乎要看不到，她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又似乎没有任何的选择，只是谨慎的嘱咐着面前的男人。
“院长，您要去哪里？”代院长虽然还不能了解到事情的全貌，但院长这种口气，总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只好守好医院，等着我回来就可以了。”神祈连开口都十分的艰难，似乎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这些事情。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代院长不懂，但又能感觉到冥冥之中两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关联，“我担心自己做不好。”
神祈闻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止是你，而是你们，你们一定可以做到，没准我们可以做到的，所以要试一试，毕竟你们以前都已经做到过，只要坚守住就可以了，记住了，守好医院，等着我回来。”
不知道是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还是预留的时间已经到了，神祈交代完之后不等代院长再有何反应，就直接闪烁了一道金光，跟着从眼前消失了。
南洹跟北汐终于反映了过来，两人现在看到的是怪物医院最初成立时候的影像，只是两人在意的点不是很一样，南洹在推测，怪物医院的建成应该是在自己遇到怪物北汐之后，者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他们看到的那几近毁灭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会不会跟天道所说的那场浩劫有关系？
而北汐的注意力却始终在神祈身上的金光上，自从他们进入到这里，看到南洹最开始的模样，对方身上的金光就一直很充盈，每一次救人的时候，也都是要靠那些金光，那些金光就好像是神祈存在的基本，但是现在，直到对方完全消失之前，她几乎跟南洹差不多了，只是身上还有一点点微弱的金光而已，整个人也一直表现得十分的虚弱，这让她十分的在意。
只是不等两人对自己在意的部分，有更深的考虑，眼前的画面又突然被扭曲和改变。
视角突然发生变化，两人以俯视的角度，看到代院长脸上带着焦急，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而门里面的保险箱已经被彻底打开，黑气顺着保险箱以根本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开始蔓延，与此同时，南洹听到了熟悉的心跳声。
门的这一侧，黑气顺着保险箱往外蔓延，在怪物医院的各病区里面游荡，南洹和北汐以俯视的视角，能够看到各个病区里面的情况，一天的任务和治疗结束，他们都处在相对悠闲的环境，除了玩家们还紧绷着不敢放松，而BC病区的玩家们，还在掐着时间，等待跟他们通话。
“这是实时的，”北汐很快就看出了名堂，“我们在他办公室里面打开了保险箱，这是他进来之后的画面，我们还是没办法阻止感染源已经开始蔓延在各个病区里面了……”
两人眼睁睁的看着，患者们身上的保护圈在一点点的被破坏，但他们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所以终于到了我们做选择的……时间了吗？”南洹心口的位置开始剧烈的疼痛，这次比以往都要强烈，或许是之前距离感染源都还很远，但这一次，她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保险箱被黑气弥漫之外，里面隐约露出了金色的光芒。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北汐终于发现了南洹的不对劲儿，之前反应没有这么剧烈，南洹都自己强忍着，但这一次，那尖锐的跳动似乎就在自己的胸膛里面，所以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没事，没事，”南洹靠在北汐的怀里，喘着气，还不忘安慰对方，“就是靠近感染源会有这种反应，一会儿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北汐心里又急又气，但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从之前画面里看到的神祈身上的金光，再到感染源那里的金光，以及跟南洹身上的这种联系，北汐判断两者必然有什么联系，应该不会对南洹造成什么危险，只是对方确实不好受。
只是事实的画面到了这里也并没有结束，越过代院长办公室的那扇门，门的这一侧原本是漆黑一片，却在某个瞬间突然亮堂了起来，两人看着门另外一侧的画面，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怎么回事？”南洹从北汐的怀里挣扎着起了身，“不是说剩下没有被选择的玩家，都已经被安置在缓冲地域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次北汐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因为系统好似也一直在等待着两人的疑惑，而久违的提示音，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叮——
恭喜玩家选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第一次选择的机会已经到来，是选择关上那扇通往缓冲地域玩家们的大门，还是选择重新关上保险箱的门。
选择关上通往玩家们的大门后，缓冲地域的玩家可暂时免受感染源的感染，但感染源将彻底苏醒，这样的方法只能拖延时间，把污染源和污染情况，暂时控制在终极副本里面，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选择关上保险箱的门，感染源虽然未完全苏醒，但已经溢出的黑气，将会持续污染怪物医院内的患者和玩家，这样的方法仍旧是拖延时间，等到污染的数量足够多，保险箱内的污染源还是会被迫完全苏醒。】
一个很糟糕的选择，和另一个更糟糕的选择，看似是选择，但其实从一开始，两人就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感染源不能完全的被清除，终会有一个时刻，不管是医院内，还是缓冲地域，甚至在南洹和北汐还没有看到的地方，也终将会被污染源所覆盖。
就像系统曾经提示的那般，他们没办法阻止，只能延缓，而在延缓的时间中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但对于系统的提示，却并没有更多的反应，或许是之前那么多的任务，已经让两人心里有了数，又或者是从之前看到的关于代院长前世今生的画面里面，预感到了些什么。
更有甚至，两人已经开始思考整件事情的解决办法，走到这一步，他们还有哪些胜算，当初神祈留下这个医院，又是为了什么。
但系统给出他们的线索其实并不多，那些画面都只是片段式的，没有前因后果，要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过去很难，但还是可以窥见一点细节的。
只是系统不愿意给两人更多的时间，又或者是那些患者上的保护圈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使得它不得不加快游戏的进程。
【看似艰难，实则也确实很艰难的选择，终于还是到了。
请在三十秒钟之内，做出选择。】
第362章 怪物医院（六十一）
30秒的倒计时还没有结束，两人已经做出了选择，关闭了大门，任由保险箱里面的黑气在怪物医院里面蔓延。
【警告，第二个感染源已经被激活。】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落下，从南洹跟北汐的凌空的角度来看，怪物医院就像是一幢漆黑的别墅里，点亮起了两盏灯，有两处发散出金色的光芒。
一处就是南洹跟北汐刚才所做出选择的代院长的办公室，而另一处则是相对较远的位置，跟其他的病区都没有相连的位置，从代院长办公室里面的记录看来，那个位置应该就是漫无归跟邪神所在的生化区域。
南洹心痛的感觉，却并没有因为感染源被激活，而有所消失，反而有越来越加剧的趋势，伴随着感染源被激活之后，无数的黑气涌向几个病区，有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保险箱内飞出来，直接进入到了南洹的体内。
那如鼓点般躁动的心跳声和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而那些被南洹遗忘的画面，有一部分像是卷土重来的潮水一般，在刹那间将南洹淹没。
北汐其实在金光袭来的瞬间，感受到了某种同频的震动，也尝试过想要阻止这东西进入南洹的身体里面，虽然她已经确认两者有联系，但还不能完全确认这个东西对南洹没有什么威胁，所以还是想先观察一下，但那些金光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和阻止。
好像是终于过了这么久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栖身之所，迫不及待的跟南洹的身体开始融合，南洹整个身体都由内到外散发着光芒，这些光芒越来越强烈。
伴随着南洹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整个怪物医院像是一盏熄灭的灯一般，那些画面瞬间消失不见，而北汐和南洹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滚动，只是这一次北汐看到了，画面是从怪物医院这里往前倒着的。
两人看到的画面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南洹已经想起了一些画面，所以她们的视角被拓宽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画面有被特别筛选过，还是单纯因为南洹对这些画面印象深刻，所以她们看到的都是一些破坏性的画面。
直到回溯的时针转动到了某一个固定的位置，两人面前的景向逐渐清晰了起来，那是一片奔腾而去的河流，江水流淌间会时不时肆虐出两个浪花，高大十几米，转瞬间就能将岸边立着的人吞没，但岸边的那个人却一点都不在乎，只满腹心事的模样看着不远处的苍茫大地。
南洹跟北汐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对方到底在看着什么东西发愁，直到不远处人群涌动之间有层层叠叠的黑气冲了过来，简直比副本里面看到的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你还要拦着我吗？”天道这次以江河的模样现身，高高举起的浪花，像是她对神祈的质问，“早该在最开始，这场浩劫就是避免不了的，为什么你还要如此坚持，你看看你身后的那些恶念，就是人类贪婪的证据，即使你这一次救下她们，只要这些恶念不消除，浩劫迟早还是要来的……”
天道难得有几分劝解的语气，似乎想结束这漫长且没有实际意义的存在，“你以为第一个咒骂天道的人是个特殊吗？并不是，它只是侥幸逃脱了当时质问天道的惩罚罢了，至于人类的浩劫，没有人能阻止，就连你也不行，你还要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吗？”
寒风吹起了神祈的衣摆，江水映着她洁白无暇的脸庞，北汐第一次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词语有了具象的了解，身前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天道，身后是层层叠叠的黑气，带着人类的万种怨念，步步紧逼。
“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动了手，总该继续走下去，看看结局，既然已经有了天道无法左右的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没准就会有二，也会有阻止这场浩劫的办法，日子还长，总要试一试，也不免我当初出了手。”
话音刚落，只见层层叠叠的金色光芒，从神祈的身上剥落下来，像是一朵盛开的金莲一般，从她的脚下开始往四周荡漾。
那些飘荡着的黑气，在遇到金色的光芒后，并未直接消失，而是被镇压到了地底下，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印记，落在神州大地上。
原本怒张的浪潮，在金色光芒的作用下，重新归于平静，绵延东去的河面上，半点涟漪都没有再出现。
只是随着金色的金光从神祈的身上剥离下来，神祈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变成一个细小的金色光点，随着微风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去。
南洹看到这个场面，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她知道这里并不是一切的结束，甚至可以说是另一个开端，倒是北汐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抓着南洹的手不断收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南洹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尽管手腕已经被抓的很疼了，但她却没有挣扎，而是用另外一只手抚在北汐的手背上，“别担心，我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呆在这里嘛。”
但这话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是因为北汐心里清楚，她们进入的这个游戏，所面对的最后的终极副本，就是天道所说的那场迟来的浩劫，过了这么久，还是应验了还是到来了，这怎么能不让她心惊，尤其是她刚才亲眼看到了神祈在自己面前消失的场景。
“你想起了什么？”北汐没有回应刚才的安慰，手上的力气稍微松了一点，却也没有立刻放开南洹，而是望向对方的眼睛，她毕竟不直接跟感染源以及金光有关联，所以能感受的没有南洹那么多，当然还有一些她想要确认的事情。
尽管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前，自己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但真当事实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不能保证自己百分之百的冷静下来，她需要知道南洹现在了解的程度，甚至如果有可能，她现在已经不希望南洹想起之前的事情，想起自己身上的重担，想起她的那些选择。
“一些零散的画面而已，”南洹的表情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就跟你看到的一样，真的不用担心……”
她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看不出半分异样的感觉，而北汐也瞬间从刚才一时的失态中回过了神来，她认真的望向南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单独做任何的选择，做任何的事情都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不管你之前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管你心里装着几个天下苍生，但是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还要一起回家的。”
她说的很隐晦，最后一句话甚至很轻很轻，但她知道南洹一定可以听得懂。
南洹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表情，但随着那道金光没入到她的身体里面，她似乎又有哪里跟之前不一样了，不过须臾，她还是回握住了北汐的手，“我知道的。”
系统没有给她们更多的时间，因为随着神祈的消失，平静的江面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不同的漩涡，朝同一个方向，周而复始的开始旋转，似乎是在为什么人悼念，又好像只是在消解蕴含在江面之下的巨大力量。
“我知道你还会再次醒来的，只是有时候醒来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天道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默念，又带着某些不甘心和无可奈何，“可是只有你才是最后一位神祈，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南洹和北汐两人像是两个偷窥者一般，从时间的缝隙里面，得以窥见到了什么秘密，听到了天道的这些话，北汐的脸色越来越沉，倒是南洹依旧一脸的叹然，还不忘安抚北汐。
没有那些黑气，和天道的惩罚，苍茫大地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岁月流逝，沧海桑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终于再次出现了两人都十分熟悉的画面。
那不知道是位于哪里的一片地域，像是被人类和这个世界一起抛弃了一般，寸草不生，偶尔还会有几率黑气冒出来，但很快就被一些印记给重新压了下来。
虽然这里寸草不生，没有植物，没有动物，像是无法孕育任何一种生命，像是一块死地一般，可这块死地，却还是不知道在何时，孕育出了一种不知道能不成成为生命的怪物。
第一只怪物从这片土地上诞生的时候，北汐的脑海里随之多出了许多的画面和记忆，以及那熟悉的呼吸的频率，挣扎着求生的频率，都好像是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样。
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诞生的，只记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最初的感觉的时候，就一直被地面上冒出来的黑气限制住了行动，好像它从出生起，就注定要跟这些黑气绑定在一起，但它却本能的感觉到这些黑气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被黑气缠绕的时间长了，它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在发生变化，那些黑气叫嚣着想从这里离开，它迫切的想要杀戮，想要破坏，想要颠覆。
在它还不明白恐惧到底为何物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些黑气产生了恐惧的情绪，它尽可能的压抑着自己被趋势的心情，压抑着杀戮，不去猎捕靠近这附近的人类，不去遵从黑气的趋势。
但与此同时，还有成千上万的怪物，像自己一样在这片死地上诞生，它们通过杀戮和黑气，在逐渐的长大，它不确定其他的怪物有没有跟自己一样的感觉，有些怪物甚至不具备跟自己交流的能力。
它通过自己的努力，统领了一段时间这个地方，但好景不长，也可能是要时时刻刻防备脚下的黑气，实在比遵从本能要困难的多，所以很多怪物开始蠢蠢欲动。
它知道其他怪物全都联合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肯定不是她们的对手，可它却始终不愿意打破某种底线，似乎一旦触碰到底线，它就不是真正的自己了。
终于在那一天矛盾达到了巅峰，昏暗中，它以为自己可以体验一下消逝的感觉，但却有一缕金光，破除黑暗，照亮了死地，一个婴儿诞生在这里，像是救世主一般，让这片死地焕发了真正的生机。
到这里眼前的画面，已经跟南洹和北汐，在之前的任务里面看到过的画面重合到了一起，两人的真实身份也终于得以揭晓，之前的多方暗示和两人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两人的面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北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体质跟正常的人类不同，所有人类进入游戏之后，都会有个人技能，但是她却没有个人技能，身体素质有异于常人。
而至于南洹，为什么在游戏里面可以吸收那些源源不断的黑气，不是因为她拥有什么特殊的个人技能，而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知道了一部分的真相，并没有让两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反倒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毕竟她们心里清楚，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为什么两人，会从一个神祈，一个怪物，变成两个伪装在世界里的普通人类，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游戏里面，以及现在这个情况，漫无归和邪神要怎么处理，面对这场终于是到了的浩劫，要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平安，越来越多的问题，像是滚雪球一般，在两人的心里继续膨胀。
系统却好像心有灵犀一般，把两人已经经历过的画面全部快转，只是当时在其他任务里面被规避掉的画面，在这里重新展示了出来。
那是再一次，神祈吸收掉从地底下蔓延上来的黑气，发掘自己体内的黑气涌动的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她不想让怪物北汐知晓，准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笑话一会儿的时候，天边响起了几声熟悉的惊雷。
在神祈的印象中，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来到这里又要干什么，但她看到那些在自己帮助之下已经变成正常人类的怪物，却不忍让她们继续遭受黑气的侵袭，或许这就是她到这里来的目的，但天边的雷声却有种熟悉的感觉，直到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神祈，你再次清醒了过来，难道你还没有想起你的使命嘛？”天道的语气比之前显得更焦急了，要不是北汐和南洹听到过它之前的语调，还会以为它就是这样的作风，“那些被你暂时镇压到地下的怨念，已经有了重新萌生的迹象，这些怪物就是它们的衍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把自己神格用来镇压这些怨念，但请你不要忘了，没有了神格的你，也是有可能产生恶念的，真的到了那一天就晚了……”
神祈一开始并没有完全相信天道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感觉到了地底下的躁动，涌动，还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似乎正在诞生，可她却始终无法对面前的怪物下手。
它们的出生不是错误，没有了黑气的侵袭，她们的体质除了比正常的人类强了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她们跟人类也是同样的生命，同样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如果自己的使命是拯救这些生灵，那她们也应该在其中才对。
神祈在一天天的纠结之中，看向怪物北汐的眼神也越来越凝重，可是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在她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漫无归和邪神已经在慢慢的苏醒了。
就像南洹和北汐，在之前的任务里面看到过的，关于漫无归跟邪神诞生的画面一般。
北汐作为怪物出生，它抑制自己的本能与黑气带来的影响，被剔除掉身体里的恶念，本来应该消失在死地里面，但因为它从一开始就跟别的怪物不同，它的恶念也跟其他的怪物不同，就是这么一点不同，让神祈的恶念萌生了念头，它想要彻底取代神祈，想要跟漫无归一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直到漫无归假扮受伤的人类，近距离的接触神祈，用自己身体里面残存着的邪神的力量，唤醒了神祈身体里面吸收的恶念，镇压在死地上方的神格，终于破碎。
那些被压抑了许久的恶念，重临人间，其中包括神祈和北汐自己的恶念，这些恶念轻而易举就侵入了正常人类的思维，影响他们的举动，在短短的时间内，把原本一片生机的大地搞得像是人间炼狱一般。
怪物们终于离开了死地，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他们让人守在神祈的周围，帮助它想要重新那些恶念，但已经有了意识的漫无归和邪神，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恶念，想要再次镇压他们谈何容易，而恢复神格的神祈，也终于想起了前尘往事。
她原本是利用沉睡再次苏醒的机会，想要彻底解决这些恶念的，却没有想到这块死地上却焕发出了别的生命，她对怪物北汐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或许源于它明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还是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又或许只是没有了神格的它，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怪物北汐，更甚者是怪物北汐的特殊之处吸引了自己，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不愿意用少数的生命来拯救更多的生命，这不是选择，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谋杀，然后就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邪神卷起的黑气，在人类之间游荡，天道预言的浩劫近在眼前。
第363章 怪物医院（六十二）
南洹和北汐看到这里的时候，神色都是一顿，似乎已经从之前的医生面谈里面，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可惜系统这次却不愿做他们肚子里面的蛔虫，主动避免会让人觉得尴尬的场景，而是像一个导演一般，自顾自推动着进程，到达了真正的高|潮部分。
画面上，邪神和漫无归像是勾人心魄的鬼魅一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勾动了人类内心最怨念的部分，控制着他们成为自己的傀儡，享受着成为世界的主宰。
原本晴朗的天气，也在瞬间转阴，山摇地动，电闪雷鸣，从天道的角度，这场浩劫已经迟来了太久，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神祈发动自己的力量，试图吸收这些黑气，试图重新镇压这些黑气，但她刚一发动自己的力量，就看到身后那些怪物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甚至有消失的痕迹。
“你的力量因为拯救这些怪物，而被分散了出去，现在你想要对付自己的怨念和怪物北汐的怨念，就要先把分散在怪物身上的力量重新拿回来，否则你并不是那个跟你一样的怨念的对手，更何况她是恶念，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甚至早在她踏出死地的那一刹那，她就想要取代你，成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不确定天道的力量，能不能毁灭另外一个你，如果不能的话，这将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争，人类会在浩劫里完全消亡，但因为有你的恶念的存在，她们或许没有机会再新生了，世界将重新归于一片安宁，只有怨念会飘荡在每一个角落里面。”
天道不能预测所有事情的发展，就像它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解决神祈和神祈产生的恶念，或许早在第一个超出天道轮回存在的人类出现，天道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天道了。
它没办法阻止这场浩劫，也没有办法跟神祈联手，阻止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似乎朝着既定的方向推定。
怪物北汐自然也感觉到了，漫无归还有神祈跟自身的关联，一方面随着黑气的蔓延，它感觉到那种被束缚和控制的感觉卷土重来，在不断的挑动着自己的神经，甚至还在不断压抑着自己的念头，似乎想要抹除自己的存在。
而另一方面，它身上又带着神祈的气息，因为跟神祈的联系，让它可以源源不断的对抗黑气，两者似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但这种平衡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会被打破。
双方的对抗战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开始北汐和南洹还能分辨出白天和黑夜，但很快在天道的推动下，已经没有了白天这个概念，在黑气弥漫的大地上，只能闻到血腥味和杀戮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被黑气所笼罩，怪物北汐在黑暗中准确的擦去了神祈脸上的血污，“就到这里吧，你不知道你给了我一个多么光明的世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也不想等你有一日，想起我的时候，回忆起来都是这样的世界，污秽满地……”
神祈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千万年来，她游走在大千世界，看着一个个人类在天道既定的命运之下挣扎，她并没有像正常人类一般，有一些喜怒哀乐的感觉，只是在觉得某个人不应受到这样的对待的时候，帮上一个忙。
她从来对那些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期望，不管她们到底是抗争成功，还是抗争失败了，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她也许会向祝福过那个人一般，留下一个象征祥瑞的礼物，然后转头就这么离开，可直到遇到了怪物北汐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慢慢有了真正的属于人类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神格离开身体太久了，又或许只是因为千万年来头一次，它不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而是以被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怪物北汐的面前，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以至于这样的感情，早就在一日一日之中沉淀成了别样的感情，以至于它迟迟没有想起属于自己肩膀上的责任，直到自己也产生了怨念。
现在听到怪物北汐这番话，她第一次留下了眼泪，也是第一次发现神祈的力量，竟然是这么的微弱，这世界这么大，她拯救过的人类千千万万，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会这么的难，她明明可以救下那么多人，却为什么连一个小小的怪物北汐都救不了。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头一次对神祈的身份产生了疑惑，“不，不，还有机会的，我还有办法的，肯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她嘴上这样坚持着，可眼神里面的恍惚，已经成了自欺欺人的证据，如果早有其他可以解决的办法，她就不会拖到现在了，她虽然在这些怪物里面，最在乎北汐，可是那些怪物，也都是由自己给予了生命，现在再眼睁睁的由自己夺走她们的生命，这简直像是一场笑话。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从自己诞生的那一刻，她就知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后，她头一次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如果她是以拯救生灵存在为己任的，为什么天道又让她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画面外的南洹和北汐，已经彻底记起来了之前的事情，明明那些痛彻心扉的时刻，已经被埋藏在心里，可是这一刻，那瞬间所产生的所有感受，都随着画面重新充斥着心扉，即使过了这么久，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变。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即使我们现在消失的话，你也有办法找到我们的对不对？”怪物北汐温柔的抹去神祈脸颊上的泪珠，认真的看着对方，似乎想要把一切都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般，她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却能让神祈短暂的振作起来，然后趁对方不注意，动作决绝的推开了她，跟着那些怪物一起挡在了神祈的面前，挡住了面前的黑气，朝神祈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
怪物们主动招惹那些黑气，让它们充盈着自己的身体，金色的光芒在它们的体内若隐若现，朝着神祈发出微弱的光芒。
怪物北汐利用自己的能力，短暂的让神祈没有办法行动，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随着那些怪物一点点的消失，那些充盈在怪物体内的金色光芒，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再接着的这个画面，两人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怪物北汐看着神祈的方向，正在跟着一点点的消解，只是因为她的怨念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所以她并不是单纯的消失，而是被黑气包裹着，似乎要迎来某种重生。
神祈知道，那是漫无归在试图侵占怪物北汐的身体，彻底掌控对方的身体，如果成功了之后，怪物北汐的意识将会彻底的消失。
这个念头彻底刺激了神祈，她不甘心，就像她从沉睡中刚睁眼，就看到怪物北汐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样，也正是这种话不甘心的情绪，催生了她的恶念，她一直有意控制着自己保持平静，但这一刻，她还是没办法完全保持平静。
既然天道不公，既然无法避免，那我不要这样的道别，我需要一段平静的日子，我只想要一段两人一起平静生活的日子。
神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睁开的眼睛突然变得坚定了起来，只见在黑气缠绕中，有一幢房屋拔地而起，突兀而出，黑暗中爆发出剧烈的光芒，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就连黑气都足足褪去了好远。
邪神和漫无归，以及天道都同时都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前者已经有了人形，能够露出具体的名字叫做惊讶的表情，但天道只能用雷声表达自己的震惊。
北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她不敢在抓着南洹，一只手的指甲已经向陷入到了自己的手掌心里面，待到金色的光芒已经逐渐褪去一点之后，北汐和南洹眼睁睁的看着画面里的神祈，直接剖出了自己的心脏，无数道金色的光芒从她手掌中的那颗心上流出。
“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
天道彻底失了脾气，没想到神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因为对方在自己的眼里一直是理智的，尽管她确实在帮助不同的人类，但她一直没有抱有过多余的情绪，可直到这一刻，天道才后知后觉，神祈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她甚至没有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对方，“抱歉，我不甘心。”
嘴上说的抱歉，但神祈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望向已经被黑气所包围的怪物北汐的方向。
她把那颗仍然跳动着的心脏往半空中一抛，只见原本完整的心脏，瞬间碎裂成了五块，原本层层叠叠的黑气，瞬间被吸收了个干净，连带着漫无归跟邪神，统统跟着五块分裂的心脏被镇压到了那幢拔地而起的房间里面。
而原本正在消失的怪物，重新变回了人类的模样，身体外面多了一个金色的保护圈，也被移送到了房子里面，最后一缕金色光芒落到了自己跟怪物北汐的身体里。
苍茫的大地上，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但与此同时，有一个神秘的空间诞生了，只是神祈和怪物北汐已经陷入到了完全的黑暗里面。
再然后，人类前进的步调还在纷沓而至，直到副本里面那些她们十分熟悉的副本剧情一个跟一个展开后又重新消失，最后落到了南洹和北汐的存在上。
第364章 怪物医院（六十三）
感染程度的加深，对南洹一点影响都没有，但是对北汐却并不是这样，即使是身处在这样的支线任务里面，她偶尔还是会看到之前那副熟悉的画面。
只是当两人做出选择，暂时关闭了通往缓冲区域的大门，打开保险箱的瞬间，她跟南洹一样，脑海中那些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记忆，终于开始活泛了起来。
那一直定格在自己面前没有声音的画面，突然有了实感，她的身体和心灵，都好像在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回到了她原本以为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的日子，回到了她原本以为会是永别的日子。
她永远都记得死地出现的第一缕阳光，是因为神祈的诞生，她那么纯白又无辜的出现在满处都是血污的地方，只一眼就让自己移不开目光，怪物北汐不知道那是污秽者因为向往光明的本能的爱慕，还是种种偶然下的必然。
毕竟此前，即便她生于这种污秽的地方，与其他的怪物有本质上的不同，比其他人多了很多喜怒哀乐和感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种存在，但她从来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外表而有过自卑，但这种感觉却在看到神祈的第一眼，就已经产生。
或许这就是在面对自己所爱的人时，无论你多么的强大，总会有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的感觉，尤其是在怪物北汐意识到，神祈并不是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存在，相反她的出现，却让千百年来沉淀着的死地，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
她不像其他的人类一般，视她们这样的怪物为最怨毒的存在，也不像那些人类，会觉得她们天性如此，不会设想她们生长于此，只能依赖地底下的黑气，又是何种的束缚，只有神祈意识到了她们的本性并非如此，把她们也当成是一种生命的存在对待。
这样的神祈，让她怎么甘愿放手，而且她最开始还以为，神祈是专门派来解决死地的问题的，毕竟伴随着她的到来，死地也终于能看到阳光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确实是神祈苏醒之后的第一项任务，只是那些黑气，也并不是其他的存在，而是天下之人怨念所汇集而成之地，想要彻底解决这里的问题，那她们这些依附于死地之上或许力量的怪物，也会跟着一并消亡。
怪物北汐十分的聪明，从看到神祈，日复一日的吸收来自地下的黑气，却并不能根除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也没有想到她们的分别，来的那么突然。
自从漫无归假扮的人类来到了死地，怪物北汐就从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准确的来说，她是从对方的身上嗅到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气息，以及她在面对对方的时候，本能的有一种敌意。
即使当时她还没有戳穿对方的真实身份，就已经有了一种不想让对方接近神祈的想法，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神祈告诉过她们，不能伤害人类，经常有人类误入此地受了伤，都是神祈把人治好再送出去的。
怪物北汐在那个时刻，终于意识到，自己跟神祈最大的不能，那就是她身为怪物，虽然有人类的感情和意识，能够控制自己的某些行为，修正自己的某些想法，但她本质上是怪物，面对威胁的时候，她还是会本能的想要杀戮。
只是这些想法还没来得及成型，就因为漫无归的到来，与邪神的彻底苏醒而付之一炬。
她也终于看到了那个跟神祈相似般的存在，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长相相似，其他的地方一点都不一样，怪物北汐发现自己在看到邪神的时候，竟然在确认漫无归身份之后的愤怒还要大，她不容许神祈那样光明的存在，被邪神所玷污。
而那个一直被神祈小心翼翼守护的平衡——人类和死地之间的平衡，终于被邪神的出现所打破，神祈费尽心力想让所有生灵生存的愿望落空了。
邪神本身就是神祈怨念和恶念的一面，她轻而易举就可以勾起人类心底最不堪的存在，让她们自相残杀，让这天下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和自己身处污秽之地，所向往神祈的光明存在，邪神和漫无归想要的则是毁灭，似乎光明的存在，会一直彰显和提示着她们生于何地，所以她们要的是毁灭，是世界上只有她们独一无二的存在，而不需要自己光明的那一面。
天道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响起，怪物北汐终于知道了神祈的使命，知道了其实包括自己在内的怪物，其实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神祈的出现，让她们有机会看到阳光，也是神祈的私心，才让自己和她有了这么一段开心又难忘的日子。
在她主动归还身体里那些属于神祈的力量时，她并没有怨恨和不满，因为她知道，这些欢乐的日子已经是神祈尽最大努力维护的，她只是有些惋惜，惋惜快乐的日子为什么这么短。
在即将消失的刹那，她想记住神祈的一颦一笑，她深知自己的那些话并不会宽慰到对方，却也不愿在神祈的记忆里，自己重新变回怪物那张脸，被漫无归占据自己的身体。
只是她没有想到，神祈竟然硬生生的剖开了自己的心，她的力量太强大了，以至于自己不能动作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流光从对方的身上一点点的消失。
而她原本已经没有了知觉的身体，没有了支撑的身体，却又像是一只汲取到了血腥味的野兽，迫不及待的吸收着一切可以吸收的力量。
直到那束刺眼夺目的金色光芒没入自己的身体，她并没有像其他怪物一般，被神祈保护在那幢房子里面，而是在一阵金光照亮了整个世界片刻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她挣扎着想要再看一眼神祈，却什么都再也感觉不到。
北汐感觉到各种各样的画面在自己的眼前展开，不同的感情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流动，直到自己紧握着的双手，被一双熟悉的手轻轻的掰开，“不准掐自己的手掌，你看都流血了。”
北汐感觉自己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才被南洹的声音拉回到了现实里面，她扭头看着身侧的南洹，心里涌复杂无状的情绪，感受着手心里的那点温度，一点点的温暖自己的身体，才觉得自己依旧还活着。
而在两人的背后，那场金色光芒的盛宴还在继续，比烟花还要明亮的金光，让整个夜空不知道持续了多长的亮光，像是在两人的背后开了一盏巨大功率的电灯泡。
这样的画面其实是有些滑稽和萧索的，但已经恢复了部分理智和记忆的两人，却像是感受不到那边的情绪，又像是不想再看接下来的场面一般，自欺欺人的看着身边的人。
南洹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控制面板里面摸出了伤药，给北汐的手掌心涂抹，时不时还吹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会长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伤一般，她的神情仔细又专注，却又像是比平常多了几分神性。
“真的值得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北汐在长夜里面发出了一声感慨，“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北汐甚少有这种难以组织自己语言的时候，她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卑劣的，因为她虽然心疼南洹这么做所面临的后果，以及在副本里面演示过的所遭遇的这些痛苦之外，她从心底里是高兴的。
因为她心里清楚，南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为了想跟自己再有更多一点的时间，可是即便确定了这一点，她却还是想要亲口听到对方的回答。
南洹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心理活动，又或者从头到尾她比谁都还清楚，可她还是在北汐话都没有说完的情况下，就嗔怪的看了对方一眼，“当然值得了，毕竟我们又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尤其是在还没有进入游戏的时候，平静的过了那么多年，体会到了生为人类的平常的，普通的一段日子，不是吗？”
“你可能对平常和普通有误解？”北汐摊开自己的手掌，耍赖般的让南洹继续给自己吹，那再慢一点上药就要愈合的伤口，面对对方疑惑的眼神，给出自己的答案，“南家富可敌国的经济实力，已经不是普通和平常能够解释的了？”
南洹先是一愣，然后乖乖的又给北汐吹吹伤口，似乎没有想到北汐会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不过她还是认真的解释道，“很多细节我是控制不了的，大概是那位，怕我身体上的状况难以支撑太久，才给我们创造了这样的条件吧……”
那位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北汐的脸上闪过刹那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跟南洹两人都已经从这些画面里面预见了某些事情，或许两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但此刻她们都一起选择了隐瞒这种心思，而珍惜当前得来不易的时光，这样轻便的玩笑和对话，自从两人进入终极副本之后，就很少发生了。
但很可惜，系统却没有大发慈悲的放缓进度，眼看两人都对那片金色光芒没什么兴趣，转而加快了进度，漫天的金色，很快消逝在夜风中，如同那些被隐去的记忆，重新归于黑暗里面。
随之而来的是，怪物医院那边又重新从黑暗中淡出。
随着保险箱被打开，镇压黑气的属于神祈心脏的一部分，回到了南洹的身体里面，那些黑气终于恢复了自由，感受着同类的气息，也感受到了属于猎物的气息。
整个病区，除了南洹和北汐在晚上还有这么多的治疗时间之外，剩下的无论是原本的患者，还是其他病区的患者和工作人员，在两人进入任务之后，都迎来了在终极副本的第二个夜晚。
不论是从强度上，还是从伤害程度上来说，这个终极副本所带来的震撼程度，还是要比其他副本来的要更强烈，所以好不容易熬完了一整天的玩家们，尽管心有戒备，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睡去了。
就连怪物医院那些土生土成的患者们，也似乎因为一点细微的痕迹，以及昨晚的广播，而意识到怪物医院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刚入夜，大家也都安分的呆在自己的病房里面。
只是不想，还是出事了，那些从代院长办公室保险箱里面蔓延出来的黑气，很快就找到了患者和玩家们的所在，在黑气的影响下，很多患者表皮的皮肤像是花瓣一般在凋零，露出了真正的模样。
因为还有金色保护圈的存在，所以大部分没有被感染的患者，还能维持基本的理智，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那些已经被感染的患者和玩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们有的已经进入了睡眠，有的手里还在忙着其他的事情，但在怪物医院那个生化区域，也在南洹和北汐眼前被点亮的瞬间，她们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相同病区的患者和玩家，都在向着同一个目标而移动。
A病区，受到感染的151号患者，已经重新跪在了活动室那面墙壁面前，开始重复南洹跟北汐听到过的那些祷词，这一次几乎没有等多长的时间，那扇墙壁上已经出现了门的方向。
只不过当时身处在活动室的南洹和北汐，因为视角受限，看不到门那边的情况，而现在她们身处在这个神秘的环境里面，以上帝视角俯视着周围的一切，所以她们可以很轻易的看到，那扇关着感染源的门，并不是单向的。
门的另外一侧，是她们见识过的场景，是缓冲区域里面成千上万的玩家，是一无所知的其他玩家们，是正在等待着南洹拯救她们与水火中的玩家们。
当然这还不算完，因为这只是A病区的状况。
B病区，言会长的感染程度虽然不深，但因为一直跟大小姐和一会长通消息，结合那边的状况，她总不敢睡的太熟，怕晚上还有什么状况。
然后在某个瞬间，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吸引力，吸引力对自己来说是本能的，准确来说是对自己已经被感染的状况，她好像不受控制的想要做些什么，好在她本来睡得就不熟，再加上一直心有警惕，所以才没有被控制。
但是其他人就不像她这么幸运了，她刚从那种被控制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来开门来，只见那些已经被感染的患者，还有钱会长，都一副被赶尸的模样，在夜半时刻，来到了被她禁止接近的工作人员休息处，然后就不由分说的跪下开始念祷词。
而她检查过无数次的什么都没有的工作人员休息区的某处墙壁，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印子，像是一道大门一般，正在慢慢浮现，还有即将打开的迹象。
跟大小姐和一会长通话的时间还没有到，她不知道她们那边是什么状况，只知道出事了，但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尤其是在这种状况下，她发觉自己的个人技能在这个时候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而在南洹和北汐的视角来看，工作人员休息室的另一侧那扇通往缓冲区域的大门，也在若隐若现，似乎有要打开的痕迹。
生化区的黑气蠢蠢欲动，似乎因为见证到这样的场景而觉得兴奋，长牙五爪的想要破开这里的限制，离开这里去捕猎，去厮杀。
南洹心口那刚回归的一角心脏，已经再次开始剧烈的跳动，似乎对那些位置有所感应，又似乎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跳动仍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C区的状况，比AB两区的情况更糟糕，因为反一公会联盟的那些玩家，不知道进入游戏的时候，跟邪神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总之在黑气蔓延到这里的时候，那些玩家已经完全被控制。
药剂室门前跪倒了一大片，尽管芭比会长和十二她们玩家的数量是这几个病区里面最多的，却还是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药剂室的墙壁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像是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般。
【叮——
第二次的选择的机会到来，是选择关上那扇通往缓冲区域玩家们的大门，还是选择重新关上活动室、工作人员休息室和药剂室的大门。
选择关上通往缓冲区域的大门后，缓冲区域的玩家们可暂时免受感染源的感染，但感染源将彻底苏醒，这样的方法只能拖延时间，把污染源和污染情况，暂时控制在终极副本里面，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选择关上活动室、工作人员休息室和药剂室的大门，感染源虽然未完全苏醒，但已经溢出的黑气，将会持续污染怪物医院内的患者和玩家，这样的方法仍旧是拖延时间，等到污染的数量足够多，活动室、工作人员休息室和药剂室内的污染源还是会被迫完全苏醒。】
时时画面在南洹跟北汐的面前展开，前一秒中还安稳的怪物医院，在南洹和北汐做出第一次选择的刹那，在保险箱被打开的时候，就不复刚才的安宁了。
有些事情是一早就注定的，南洹和北汐心里都有了同样的想法。
系统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并没有给两人更多的时间。
【请在三十秒钟之内，做出选择。】
第365章 怪物医院（六十四）
【警告，第三个感染源已经被激活。】
既然面对第一扇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想要暂时把感染源控制在终极副本里面，那么对于后面的几扇门，两人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伴随着两人做出的选择，系统的提示音响起的刹那，活动室墙壁上的那扇门率先被打开，剧烈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是鼓噪在南洹的耳廓处，直到那金色的光芒，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存在和召唤一般，进入南洹心口的位置。
南洹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被北汐搂着稳住了身体，心口那种疼痛并没有因为一块心脏碎片的回归，而有所消减，反而因为它们的出现，变得越发清晰，随着心脏碎片归位，带来的是更多的记忆和往事。
【警告，第四个感染源已经被激活。】
【警告，第五个感染源已经被激活。】
系统的提示音，像是一个冷漠的外人一般，看着这一切，看着能够维持整个怪物医院运作的能量，就这么一点点的被南洹打开，放出了那些被镇压了不知道多久的黑气。
直到第五个感染源被激活的刹那间，生化区原本那些被禁制的黑气，也像是被突然放开了钳制一般，整个怪物医院每个区域的限制被完全打破，一时间所有的黑气开始升腾。
南洹整个人已经被包裹在了金光里面，但胸口的位置却并没有完全被填满，北汐的注意力也一直落在生化区域内。
毕竟从他们在代院长的办公室里面得到那些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生化区的感染源早已经被激活，开始苏醒，只是碍于某些限制，所以不能自由活动。
可是直到现在，却依旧看不到神祈的最后一块心脏碎片到底落在哪里，如果南洹和北汐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生化区域，也没有针对生化区域做出过什么选择，那里的感染源又是如何直接被激活，开始苏醒的呢？
北汐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眼下的情况也并没有乐观到哪里去，但她本能的会去在乎跟南洹有关的事情，尤其是随着第五个感染源被激活，她跟南洹的记忆已经被重新找了回来，但奇怪的是，自己身上因为被感染的那点状况却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事实而加深，相反却十分隐秘的消失了。
那些她原本能感觉到的黑气带给自己的那些躁动，似乎都因为禁止被完全解开之后，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是眼下，她想不了那么多，因为南洹的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么多的能量和记忆，整个人都已经腾到了半空中，脸上露出了万分痛苦的表情，北汐只得死死搂着对方，试图陪她暂时熬过这个痛苦的时候。
而随着所有的感染源完全苏醒，那些暂时被控制的，被感染状况比较严重的患者和玩家，得到了短暂的苏醒，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跪在这里，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念些什么，只知道意识回归的瞬间，整个怪物医院像是遭受了地震一般，从地底下开始剧烈的颤动。
原本每个封闭的病区，找不到出路和入口的病区，在震动中，慢慢显露出了本来的面貌，那封笔着每个病区的墙壁，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一般，终于放下了钳制的双手，整个医院的存在显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同时也伴随着那些飘荡在空气中的黑气，像芭比会长、言会长，十二这些还处在清醒意识状态下的玩家，已经在地动山摇的那一刻，开始了反击。
因为他们能够感觉到，似乎在那一刹那，某种限制被打开了，那些黑气对他们的影响都在不断的增强，而众人也都同时一时间注意到了，不远处被打开的生化区域，那里流动着更为粘稠和纯粹的黑气，像是乌压压的大军，以泰山压顶的姿势，试图吞没怪物医院的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身处在终极副本里面的所有意识尚为清楚的玩家，都听到了系统的郑重的提示音，毕竟他们此前从来没有听过系统这种比较像人又带着规劝的语气。
【叮——
恭喜玩家触发终极主线任务——消除感染。】
所有玩家的心头都是一震，似乎没有想到终极主线任务会这么快就到来了，可是那些跟大小姐、一会长一起进入过副本的玩家，不论是友军还是敌军，在震惊之后又绝对的理所应当，毕竟自从大小姐进入游戏之后，但凡有她进入过的副本，无论难度有多高，对方好像总有一种奇特的能力，能让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动副本的发展。
只是这毕竟是一个3S等级的终极副本，除了跟大小姐和一会长保持联系的BC病区一些玩家，知晓一些关于副本的消息之外，剩下的一些玩家，直到主线任务发布之后，才意识到他们似乎根本还没有掌握关于这个副本的重要信息，感染到底是什么？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发问的本能，只能试图在系统的任务描述里面，多咂摸出一些消息来。
【任务描述：所谓污染其实是源远流传下来的恶念，世人皆有恶念，一念起，一念灭，生生不息，因果循环，才造就了万千世界，天道轮回。但可悲的却是世上最后一位神祈，在漫长的岁月里面，在天道的亿万次轮回里面，对人类产生了怜悯之情，阻止了覆灭，竟也生出了恶念，神祈的天生灵性，注定了她滋生的恶念，不会那么容易消解，还会不断在人类的心里种下恶念的种子，吞噬他们。】
直到这一刻，或者说在进入终极副本之前，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黑气，侵占了所有副本和休息处的时候，即使再不敢相信的玩家，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所身处的游戏，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
所以现在也没有人把系统的这番话，跟什么神话故事联系在一起。
而且随着系统的提示音落下，随着怪物医院一整个被展开，南洹跟北汐的身影也终于落入到了众人的眼里，南洹身上带着的那些跟之前压制着黑气的金光是一模一样的存在，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更何况，刚才感染源苏醒的警告响起来的时候，大部分的玩家就已经恢复了理智，他们则是眼睁睁的看着那许多道的金光是怎么飞入大小姐的身体里面的。
系统所说的神祈到底是谁，就不难推测了，可系统却说到了覆灭，意味着在很多年以前，他们就不应该存在，是因为神祈的干涉，才造成了今天的场面。
那些本来就是一公会联盟里的玩家，心里虽然也有很大的波澜，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果然没有报错大腿，大小姐这样的人果然是圣心来的。
但是对反一公会联盟的那些玩家，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被邪神所骗，意识到自己目光的短浅，意识到之前的选择，并不是单纯的针对一个游戏，针对一个稍微厉害点的玩家，而是一个人类的救世主。
至此，他们每一个人落在大小姐身上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直到北汐揽着南洹终于落了地，却也没有玩家敢立刻围上来。
但是北汐的表情却一直都是淡淡的，她本就不是人类，之前坚守自己的本心，不伤害人类，不是因为对他们有多少的慈爱，只是不稀罕用自己高于他们的能力去压迫，最后舍弃了自己，想要神祈彻底解决那些恶念，也不是自己有多伟大，更不是她心系苍生，她本意上只是不想神祈为难。
也不想让对方为了救自己，接下来的亿万年余生都在愧疚和后悔中度过。
所以她并不是很喜欢，那些人类落在南洹身上的目光，他们其中有些因为南洹的真实身份，而有了尊重和疏远的目光，有些因为南洹可以掌握他们的生杀大权，而有了畏惧和不甘的神情，更有甚至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选错了，大有破罐子破摔十分怨恨的架势。
总之北汐都不是很喜欢，如果有选择，她会想把南洹关起来，绝不允许别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以前，她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现在想想，以后应该是更不可能了。
她心里明明一秒钟可以溢出无数种恐怖的想法，可偏偏怀里抱着南洹的动作，却万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对方有什么难过的地方。
不过即便系统的声音突然人性化了起来，但它却没有人性化的给南洹和北汐留下更多的时间，而是尽职尽责的给其他玩家继续科普，神祈当初的选择。
【很多年前，在神祈即将轮回前，为了保护更多的人类，她把那些恶念深埋在了一处地下，想等到轮回之后，彻底消灭，但阴差阳错，那片土地上因为恶念滋生了一些怪物，再加上神祈的恶念竟生出了三魂七魄，有了心念，神祈的一念之差，让迟到的那场浩劫，有了再次重现人间的兆头，神祈只好把自己的心脏四分五裂，建成了这所医院，保护那些怪物的同时，也镇压着恶念。
直到现在，恶念被全部释放。
因为神祈的选择，终极副本的场域暂时被封锁，请在天亮前，消除这些恶念，否则等到天亮之后，终极副本的场域被打破，迟到了许多年的浩劫，会席卷所有存在的世界，覆灭所有的存在。
提示：不管是副本的场域被打破，或是感染没有被完全消除，游戏都会直接消失。】
“什么叫席卷所有存在的世界，覆灭所有的存在？”系统的声音陡然消失，整个怪物医院的空间内变得十分空旷，有的玩家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指缓冲区域里的那些玩家也不能被幸免吗？就像我们进入终极副本之前那样，那些黑气会把我们都吞没吗？”
进入游戏的时间太长了，有些玩家或许已经从心理上把这里当成一个真正的游戏，他们知道在游戏里面受了伤，只要不死，回到休息处的时候，就可以恢复原样。
但是现在休息处也已经被黑气所入侵，他们终于意识到游戏不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了，毕竟在这里受伤之后，已经没有休息处会让他们修养了。
那些副本与副本之间的壁垒，也已经被消除，更有甚至，整个游戏只是人类浩劫的最后一道防御，如果这里失手了，那场迟来的浩劫是不是会重新出现？
有的玩家则要更明白一点，虽然不忍打破其他人的幻想，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刻，大家得齐心协力才行，“恐怕只会比这个更糟糕，你忘记了，还有我们来到这里之前生存的世界，我们喜欢，热爱的亲朋好友，所处的世界，也会跟着一起覆灭的……”
这个事实确实太沉重了，又或者是所有玩家压根就没有想到，关于游戏的最终解密，竟然是一场宇宙级的灾难，这种他们只在电影里面看到过的场景。
或许当他们在电影院看着那些拯救世界题材的电影时，也曾经尝试把自己代入到主人公的视角里面，幻想自己拥有特殊的能力，可以拯救世界，拯救自己所爱的人。
可真当这一切实实在在发生在每个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自己的肩膀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厚重，那么有能力，可以承担起来这种责任，可以为自己所爱的人负责。
而在这种时候，人的慕强心理就会重新开始萌动，他们不约而同的想把希望寄托在强者的身上，希望有人能用自己的肩膀来扛起这个世界。
只是还没等那些呆立在病区的玩家们，把目光重新落在南洹身上的时候，就被十二给打断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别忘了这是终极副本，我们听到的是主线任务，如果你们觉得仅仅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从这里好端端的出去，那还不如现在就直接自我了断来的痛快，我们一公会不养闲人，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边说着，十二还甩了一鞭子，那些刚拥到自己面前的黑气，一下子就被抽散了，除了一公会联盟的那些玩家之外，剩下那些不怀好意的玩家们，都觉得十二那一鞭子，哪里是在抽黑气，明明是抽在了他们的脸上。
但不得不说，这样还是有点效果的，毕竟从系统开口的瞬间，玩家们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这一刻，看到黑气被十二用鞭子给抽散了，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人技能，那些黑气也是能被打退的，终于从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中恢复了过来。
南洹已经基本上始应了自己身体里面的能量，除了身上多了几分神性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同，听到十二这番话，难得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似是在鼓励。
众人看到她这样的动作，和熟悉的神情，才都放下心来，言会长、芭比会长、爱丽丝会长等几位会长，都先围了过来，确认两人的情况之外，还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其中以言会长首当其冲，“自从钳制被打破之后，那些黑气好像跟之前的不太一样了，”她一面观察着大小姐的神色，一面汇报着自己的发现，她虽然跟大小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内心里是佩服对方的，当然也希望对方能平安无事。
“之前的那些黑气，碰不到，打不破，一旦沾上，就会被感染，但现在这些不同了，虽然碰到了还是会被感染，但不会致命，只是身处这样的幻境中容易被影响。”
“之前的那些黑气，是邪神在作怪，想利用你们去打开感染源的限制，”北汐看南洹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干脆替对方开了口，“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恶念，而现在的这些，才是千万年以来，被镇压的恶念，邪神利用他们，是想彻底控制你们，把这天下沦为她一个人主宰的存在。”
言会长敏锐的听出来了，一会长所说的是‘想彻底控制你们’而不是‘我们’，却并没有多问，也明白过了这场恶仗看来不会那么容易了。
“这些恶念，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类的恶念，你们是可以对付的，”北汐却并不在意言会长到底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解释着，“只是数量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尤其是这些恶念，现在是被邪神所控制的，所以这个主线任务的最终目的，其实是要消除邪神和漫无归，所以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没有改变。”
周围都是一些相熟的玩家，不论是之前已经合作过的，还是这个副本刚开始合作的，还有一些一公会本身的玩家，他们或多或少都跟一会长打过交道，但此时此刻，他们才第一次切实的感觉到了，不止是大小姐身上发生了变化，一会长的身上同样也是。
虽然之前，对方也总是冷冽的，除了对着大小姐之外，不太轻易会有露出笑容的时候，但很多事情她还是很上心的，比如自己公会内部的事情，比如她从来不主动挑起动乱，甚至会对联盟的其他公会玩家，以礼相待。
可是现在，她却表现得更为冷漠，话里直指跟邪神和漫无归的矛盾，不掩饰自己对两人的厌恶，更好像是在言语中刻意透露出些什么，又好像是在给所有人提个醒儿，想让大家保持警醒，离自己远一点。
第366章 怪物医院（六十五）
其他玩家面面相觑，听了一会长这番话，心里实在是有很多要问的，但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对方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意思，总觉得一会长突然对他们抱有了一丝丝的恶意，就那么一丝丝而已。
只是这种氛围很快被缓过神来的大小姐给打破了，她的脸色还是十分的苍白，周身却蒙着一层细碎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神圣了很多，听到北汐所说的这番话倒是没有反对，只是在对方表露出这种神态的时候，眼神里面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很快就被她给掩去了。
然后众人就看到大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一会长的怀里站直，在对方的一侧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故作严肃，“你装出这副样子，想要吓唬谁？”
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手上其实没有用太多的力气，只是两人的身份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以前基本上都是一会长保护大小姐的姿态，但是现在却调转了个个，大小姐摆出了一副长者的姿态，这样训斥完一会长之后，她才带着笑容看着其他人。
“不用理她，她是想起了点之前的事情，在跟我闹别扭呢！”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潜台词时，不要对一会长有什么敌意，否则含有敌意的人对手其实是大小姐，至于一会长到底想起了什么，闹这么一出，又是具体为何，大小姐也没有再多余的解释。
尽管众人对眼前这种景向十分的好奇，而且一会长对于大小姐或者说神祈的这种举动，没有半分的反抗和不满，相反还有点享受这种细节，就算是十二，也不会没有眼力劲儿到这种程度，生生的就往枪口上撞。
至于芭比会长、言会长，第六副会长这种智商在仅次于一会长和大小姐的第二梯队里面的玩家，已经或多或少从系统刚才的任务描述以及一会长刚才所说的那些话里面，琢磨出来了一会长的真实身份。
至此这种掌控者与被掌控者因为身份发生变化，而角色也发生变化的诡异范围，终于让众人品出了一点，她们好像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某些人play中的一环。
好在大小姐，也就是神祈还处于有理智的状态，也顾忌着其他人的心情，所以并未让这种气氛持续很久，在又一波源源不断的黑气袭来之前，她伸手在半空中轻点，就看到自玩家的周身升起了一个个金色的保护圈，把玩家一整个罩在里面。
“这个保护圈，可以维持一段的时间，使你们暂时不受那些普通人恶念的侵袭，”大小姐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严肃了很多，“但是你们需要帮我引出更多的恶念，让我进入生化区，这个保护圈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整个怪物医院已经开放，你们要尽可能的远离生化区，它可以帮你们抵抗一定程度的恶念，却并不是万能的，所以你们还是要小心。”
如果说之前，除了一些知道内情的玩家之外，剩下的人对大小姐的个人技能自然是十分的好奇，毕竟她一个普通玩家，才进入游戏没多久，就把整个游戏搅和的天翻地覆，除了个人技能比较特殊之外，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多的原因。
但在系统揭示了大小姐的真实身份之后，她们更多的是错愕，而错愕之后又因为大小姐跟以往没有什么差别的模样，转为接受，觉得神祈似乎就只是神祈，无外乎是大小姐多了一层身份罢了，可直到现在，她们终于眼睁睁的看到了神祈的力量，看到了对方像是点石成金一般的能力，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大小姐，不再跟她们是一样的普通人。
随着又一波普通的恶念袭来，却被大小姐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就赶走了，众人才终于意识到神祈的能力，是如何的强大。
但还是有人比较细心，发现了大小姐这么布置其中暗含的另外一种可能性，等众人稍稍褪去，言会长才避着众人上前来，“你们要怎么对付邪神和漫无归，如果仅靠之前那样镇压的话，那上一次就该成功的……”
芭比会长和第六副会长，以及爱丽丝会长这些人，都默契的暂时留了下来，她们虽然暂时没有发表意见，但很显然都跟言会长是同样的想法，尤其是她们这些人已经亲眼见识到了邪神和漫无归的强大。
如果神祈在找回自己的心脏和记忆的同时，就能够彻底解决邪神和漫无归的话，她直接站在原地挥一挥衣袖就可以了，又为什么费尽心思给了她们保护罩，又让她们远离生化区，尽可能的远离主战场。
一会长一直听着她们的追问，却并没有要开口的解释，甚至因为她们的追问，而流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倒是大小姐无奈的笑了一下，“我总有办法的，只是要在做一次选择而已。”
说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一会长的身上，联想到系统任务描述里面的一些信息，众人都有些沉默了，不过不等她们再次开口，大小姐有些郑重的表示，“你们能够相信我最好了，这一次一定可以彻底结束的，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因为大小姐刚才的那一眼暗示，剩下的人也都明白了，大小姐所谓的再做一次选择意味着什么，此刻她们看向一会长的眼神都是十分愧疚的。
如果天平的另一端上面，只有自己的性命，她们可以直接开口，让大小姐放弃自己，可是现在天平的另一端上面，摆放着整个世界，包括她们之前所生活的有着亲朋好友的世界，也包括她们素未蒙面生活着其他生命的不同空间，这一端的所压上的东西太贵重了，贵重到她们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最后还是第六副会长，有些不甘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一会长，大小姐你最是知道一会长的，她从进入游戏以来……”
“第六，够了，”一会长开口直接打断了第六副会长的话，“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该干什么你们心里已经有了数，再多的话我也不愿意说了。”
“可是会长……”三年的革命感情，让第六副会长心有不满，对她来说，一会长什么都没有做错，现在却被迫要成为整个世界的牺牲品，她当然觉得不公平。
“我说够了，既然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就都给我走开，去干你们要做的事情去，把时间留给我，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一会长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原本那样冷冽，似乎她们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说自己还有很多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也没有看向南洹一眼，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识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多呆，她们或许只是跟北汐进过几个副本，以一般人的眼光来看，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实际上只有进入过凶险的副本的玩家们才清楚，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任何人都比拟不了的战友情。
她们很想对一会长表达些什么，可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好像是，自己拿着免死金牌，在朝着对方炫耀一般，最后只能带着愧疚和祈愿的心，尽力完成大小姐交代自己的一切。
从第六副会长开口的瞬间，南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她的目光其实一直是落在北汐的身上的，只是她什么都没有说，现在还不到时候，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而且除了玩家之外，还有另外一拨人，等在后面，看到那些玩家终于离开之后，111号患者带着其他患者靠了过来，他们有的人身上的保护罩已经破裂，露出了怪物的部分，也随着怪物医院病区的限制被打开，而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谁，又为何会在这里。
“我们竟然没有在第一眼就认出来你，”111号率先开了口，“你其实没有怎么变，就是时间过的太久了，我们安逸了太久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怅然，很显然是想起了那个时候，跟南洹还有北汐一起无忧无虑的呆在干净的死地时的日子，“我们已经侥幸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时候了，让你自己也尽快解脱吧，我们心里清楚，自己从来不是被舍弃的一方就够了。”
111号患者身上怪物的特征已经显露了出来，那些黑气，像是嗅到了十分美味的食物，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要不是碍于南洹的能力，早就直接上前，让这些患者重新归于被恶念控制的状态，111号患者已经在用极大的自制力抵抗这些恶念，对自己的诱惑。
但没办法，谁让怪物天生就是由这些东西滋养出来的，这些飘荡着的黑气，就像是空气对人类的吸引一般，是与生俱来的。
“我知道了，”南洹伸手又在半空中点了几下，只见那金光像是流星一般，飞到了每个怪物的身上，替他们修补已经破损的保护圈，让他们的怪物形态消失，重新变回人类的模样，“这个保护圈可以撑上一段时间，你们尽可能的远离生化区，会对你们的影响小一点……对不起……”
南洹犹豫着还是小声道了一声歉，虽然是朝着那些患者说的，但111号患者总觉得这话应该是说给北汐所听的，他长叹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再说，心里却涌出了很多的不甘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北汐。
北汐从出生的时候，就跟他们这些怪物不同，她的手里没有沾有任何一个同类的鲜血，即使在他们想要彻底解决掉她的时候，也没有赶尽杀绝，她的手里更是没有沾有任何一个人类的鲜血，可惜她却生于死地，注定了跟神祈不可能相伴一生。
随着一公会联盟的玩家跟患者们先后散开来，那些蜂拥而至的黑气，有了一瞬间的淡开，但很快他们就嗅到停留在原地的才是最具有吸引力的，只是那股吸引力的外围，却好像是在黑暗中的一团熊熊烈火。
虽然吸引着飞蛾不断的靠近，但暂时却没有想要扑火的飞蛾，他们都只敢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探查，以期待有什么可乘之机。
生化区那边的黑气就像是浓重的抹不开的雾一般，飘荡在空气中，不过它们却像是已经感知到了南洹跟北汐的策略，又似乎心里清楚不多时，对方就会直接靠过来，所以只是在生化区周围游荡，没有远离的意思，也没有驱赶的意图。
整个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剩下了两个恢复记忆的人，南洹看着近在咫尺的北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如今的场景，她有些担心现在不说，等会儿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最后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对不起……”
“你知道的，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三个字，”南洹刚开口就被北汐给打断了，“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我，要不是你，那日我就会死于同族的手里，看不到那么干净的死地，也无法跟你再次有那么多不同的经历，而且你已经为我尝试过，选择过，这就够了。”
北汐认真的看着南洹，说话间把对方重新搂在怀里，细细的哄着，即便她恢复了记忆，即便她又是高高在上的神祈了，可北汐宁愿她还是南洹，她还是会在受了委屈或者感觉到害怕的时候，想起自己的怀抱，即便她现在再也不会觉得委屈和害怕了。
南洹放任自己在北汐的怀抱里面沉溺了一会儿，还是在心里跟北汐悄悄说了声‘对不起’，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三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一次她不想再失败了，只是她不确定还有没有机会，所以才提前跟北汐道歉，对方现在肯定是不明白的，再等一会儿，她也就明白了。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北汐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但片刻后她还是艰难的开了口，只是手里用力把南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不想让南洹看到自己的表情，“这一次彻底结束这一切好不好？等我们去到生化区，帮你找到最后缺失的一块心脏，就结束这一切好不好？”
南洹被北汐搂在怀里，听到‘心脏’两个字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片刻，北汐以为她因为自己已经清楚所有的计划，而有些担心，伸手在对方的后背上顺了顺，“我们在代院长的办公室，得知一共有五处感染源，其中位于生化区的感染源已经被激活，所以等我们决定打开代院长办公室内保险箱的时候，系统提示说的是，第二个感染源已经被激活，接着剩下的感染源一一被激活，你只回收了四块心脏碎片，至于最开始的那一块心脏碎片，我们要先找回来是吗？”
北汐从头到尾一直很冷静，尤其是在得知的所有的记忆之后，她担心南洹再像之前那样做出什么自己不知情的事情来，所以在第一时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掌控所有的信息，以及可能发生的状况，杜绝上一次那样的事情，让这些事情在这一次得到彻底的解决。
所以她很快梳理了副本内的信息，以及从南洹的行动和安排里面，得出了一些结论，南华安排所有的玩家和患者，暂时带着一些黑气远离生化区，意味着她们两人要把生化区当成战场。
就像多年前那样，只要神祈重新聚集所有的力量，就可以彻底消灭这些恶念，所以她们要首先拿到对方的最后一块心脏碎片，再然后北汐和怪物们只要释放自身的全部力量，就能让神祈直接解决掉邪神和漫无归了。
南洹确实因为北汐的话心头一惊，她虽然没有想到北汐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记得这样的细节，但好在多年前那次，她在处理一些细节的时候，北汐已经陷入了黑暗中，所以对方即使恢复了记忆，也没有更多的关于她不想暴露的一些信息，她随即安定了下来。
“我以前在世间飘荡了那么长的时间，看着那些人类为了自己的一点点欲望，穷尽一生的心血，最后有的却还是不能落的一个好结果，有的时候也会陷入迷茫，”南洹没有直接回答北汐的话，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
北汐虽然不是很理解，南洹此刻说起这些的意思，但还是很仔细的聆听，试图理解对方，“迷茫她们有时候明知道结局改变不了什么，却还是不死心，偏要用那么一点点的力气，去跟天道搏一搏吗？”
北汐把怀里的人拉起来，用手轻轻拭过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似是想要把南洹这副模样永远的留在自己的心里。
南洹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只是牵着手点了点头，“我们之前看到的关于代院长的画面，你要知道那只是偶然性的，虽然我面对天道的时候很嚣张，但其实我自己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北汐被她说话的这副小女儿的心思给逗笑了，伸手在对方的鼻梁上剐蹭了一下，“我知道，心里越没有底，嘴上越要咄咄逼人，这就叫谈判技巧，你交过我的，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早就用过了？还用在了天道的身上，话说这个游戏里面的系统就是天道吧？怪不得我一直看它不顺眼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起了小话，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话会被系统听到，又或许北汐是故意为了逗南洹，而说的这些话，恰巧想被系统听到的。
第367章 怪物医院（六十六）
“当年，我想留住你，就让它帮了这个忙，”南洹似乎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你就别在这个时候挑刺了，要不是因为它，这么恶念这么多年又不知道要伤到多少人呢？”
北汐很显然不喜欢南洹当着她的面给天道说好话，不过她还是没有表露出来，“你当时那样不是气坏它了，它还愿意帮你的忙？”
“它不帮也不行，当时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南洹不知道她是因为系统没有给予个人技能，还是因为对方之前的所作作为，总是看不顺眼，现在终于有了正大光明的吐槽机会，是一点都不愿意放过。
“好了，不说它了，”北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正经了起来，“我知道你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么普通的人类，会在面对毫无希望的事情时，还想要再博一次，虽然我们还是回到了圆点，但我想说的是，可能对于所有的人类来说，结局还是走到了面临劫难的这一步，但对我来说，这么多年是我的侥幸，还有你相伴左右，我真的很幸福，如果当初换做我是你，我也会想为自己博一次的，哪怕失败了，也争取了这么多的时间不是吗？所以我很高兴，特别高兴。”
北汐知道南洹说这些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甚至没有等对方解释完，就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同时把话题扯回到了自己最初的想要确认的问题上面，“所以这一次轮到我了，我知道这样的选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我只是想让你结束这种痛苦的轮回，想让你平安的活下去，想让你替我去看一看，那些不满天道的人会创造出怎么样一个美好的世界，想让你去看看，抗争后的人类，会迎来一个崭新的世界的，答应我好吗？”
南洹早已经因为北汐的话而泪流满面，她胡乱的点着头，像是不忍北汐继续说下去，又像是不想对未来有太多美好的憧憬，因为那样只会让自己留恋，而只是想深深的把北汐的模样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心说你一定会看到那个崭新的世界的。
不知道是作为系统的天道终于看不下去两人腻歪之中还不忘插自己刀的场景，还是生化区那边的主人，迟迟不到等不到客人，终于忍不住主动出击了。
那些粘稠的不像话的黑气，率先点醒了那些还活着的反一公会联盟的玩家，这些玩家本来感染的程度就比别人深，南洹刚才虽然也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金色的保护圈，但效果却并不是很大，相反却是那些黑气一靠近，那些玩家就像是突然被魇住了一般，整个眼睛瞬间变成漆黑一片。
如没头苍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样，开始朝南洹跟北汐两人靠近。
他们心中的恶念被完全的激发，不论是曾经在游戏里面处处被一公会联盟压上一头，还是那些根本不是很重要的队友的死亡，更有甚至连带着自己现在所被控制的处境，统统都算在了两人的头上。
有了恶念的支持，这些玩家的个人技能更加增强，飞刀，毒气，还有长枪不由分说的朝两人袭来，这些玩家毕竟是被蛊惑的，南洹不好下死守，况且在如今的她看来，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所以她率先伸出了翅膀，带着北汐跃了起来。
倒是北汐有意给对方一些苦头尝一尝，袖口里面的无间权杖直接溜了出来，结结实实的在那些人的身上敲了一下，只见那些黑气，就如潮水般从那些玩家的身上退了下去，不过被无间权杖敲这么一下，那些人好半天都站在原地没有缓过来，只能仔细的感受着痛苦缓缓的在自己的周身游走。
而南洹和北汐却没有再管身后的事情，而是直奔生化区的所在，那个即便怪物医院的其他病区已经完全开放，这里却仍然黏着黑气的浓雾，像是被保护很好的存在，完全看不出里面的所在。
却在两人靠近的时候，像是蝴蝶一般，打开了左右的尾翼，欢迎两人的进入，只是两人都被黑色的雾气蒙住双眼的时候，北汐已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抽出了颀长的龙骨刀，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金属的剧烈撞击声，剐蹭着所有人的耳膜，南洹本能的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直面眼前的剑锋，一点也不担心会被伤到。
直到片刻后，两人落了地，她睁开眼睛，正看到对面的漫无归手里捏着一把黑气凝成的剑，除了是由黑气锻造而成的，跟北汐手里的那把龙骨刀没有什么区别。
她身边站着的邪神，目光悠然，神色上带着点急不可耐，好像下一刻，她多年的愿望就能完全实现一般。
倒是北汐并没有让这种对峙的状态持续太长的时间，她拢起手里的龙骨刀，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朝着邪神胸口的位置，直接刺了过去，“把心脏碎片还给我……”
漫无归本就跟北汐生为一体，因为有了自己的灵窍，而与北汐脱离，但根本上的联系，即便是两人都不想承认的，却也实际存在着，所以即便南洹和邪神都没有想到，漫无归却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捏着自己那把用黑气铸就而成的龙骨刀，直接挡住了北汐的攻击。
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再次传来，漫无归被逼退了两步，手里的刀微微颤抖，眼神里面也闪过了讶异，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很快她就被北汐的再次攻击，给弄得措手不及，来不及想更多。
“冒牌货，你以为用黑气凝出来的龙骨刀，能跟真正的相比吗？”
北汐对漫无归早就看不顺眼了，终于有了一次面对面的机会，她自然想直接把对方给解决掉，漫无归对手里刀的威力心里有数，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还是被对方一句话就挑出了怒火。
“无所谓冒牌货，还是正品，今天过后，你就会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我会彻底占据你的所有意识，你会沦为被自己最讨厌的存在所主宰的模样……”
北汐没有再跟对方嘴炮，收回的刀转手就变成了无间权杖，漫无归好像带了随时可以更新武器的buff一般，转眼变成了跟北汐一模一样的无间权杖，只不过是由黑气构成的。
两个权杖碰撞，整个游戏空间都地动山摇。
“你不是我的对手，”站在原地的邪神，终于从刚才那种兴奋的念头里面镇定了下来，她看着不远处的南洹，没有要动手的迹象，“更何况你缺失的一块心脏，早就被我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邪神不知道做了什么，心口的位置突然显露出来，南洹跟北汐都看到了，那最后一块心脏碎片，被对方牢牢的嵌在身体里面，又有数不清的黑气缠绕在上面，贪婪的吸收着碎片的力量。
“当年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选择，”邪神似乎打定主意要先跟南洹唠嗑，她上前走了两步，却没有再更靠近，似乎想要看清楚南洹脸上的表情，“我诞生的时间，别人不清楚，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我一直以为你是宁可直接解决了她，也不会让天下有什么危险，却没想到临到头，你却为了一个人，闹了这么一出，可只有我清楚的知道，你心里的恶念到底是什么，你说要是她知道你当时有过的念头，还肯不肯舍弃自己，成全你？”
从邪神开口说话之后，南洹的表情就一直没有变过，直到这一刻她才显露出了一丝不耐烦，似乎不太想面对邪神所提出的这个问题，“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要是当年你可以老实的呆在死地下，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你以为我不清楚，当日你故意放她离开，并非是真心的？”
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熟悉彼此身上的痛点和一切，每每说话，也是往对方最在意的点上戳。
邪神脸上虽然不悦，但冷静了片刻之后，脸上还是浮出了一道虚假的笑容，“可是即便你当初勇敢了那么一回，可过了这么多年，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你还是要牺牲她，来保全所有的人，与当初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被你关在这里这么久，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邪神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蛊惑，“不，准确来说，还是有一点意义的，毕竟得到了你的心脏碎片，又在这里练就了那么多的恶念，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今日我就要让你看看，这丑陋的天下的真面目，让你看看它根本不值得你的维护……”
话音刚落，不等南洹再开口，邪神直接一挥手，南洹的面前就已经出现了一道百丈高的由黑气组成的高墙，以泰山压顶的姿势朝她倾斜而来。
而南洹身上的金光，则在瞬间形成一个保护层，以前低后高的姿态，挡住了摇摇欲坠的高墙，就在她准备随手挥走面前的黑墙时，那黑墙中却像是能感应到一般，以接触金光的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出金色的矩阵，带着黑气的金色光芒，在黑墙表面形成了一层保护罩，被保护罩藏在身后的黑墙，没有因为南洹的动作，而有半分的退让。
反而因为黑墙表面的保护罩，而让那堵黑墙，又往南洹的方向逼近了几分，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北汐和漫无归的注意，北汐知道南华想做什么，尽管两人在进入这里之前，并未做过更多的交流，但北汐却跟对方十分的心有灵犀。
眼看着邪神已经把心脏碎片的附着在高墙上，瞬间结束了跟漫无归没有结果的战斗，而选择欺身而上，带着无间权杖，从高墙的顶端一个俯冲，直接敲在了中心点。
但预想中，最后一块心脏碎片脱离黑气重归于南洹身体的画面，却始终没有出现，而是那堵黑墙，在行进的过程中，还在源源不断的吸收周围的黑气，生化区的本来面貌终于恢复，原本附着在这里的，被邪神修炼了这么久的浓稠的不像话的黑气，全都附着到了黑墙上，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了南洹身上的保护圈。
“这是怎么回事？”北汐一个转身挡在南洹的身前，“怎么可能？”
她边说话边想让南洹暂时离开想办法，自己可以先顶着，但伸出去的手却并未碰到南洹，反而被对方仅仅攥到了手里，南洹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自己的背上，“没关系的，别怕。”
她的语气十分的镇定，一点也没有遇到这种场景的震惊，相反还有一点胜券在握的感觉，北汐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可一时又领会不到对方的意思。
再加上，她刚才的质问，似乎引起了邪神的注意，对方倒是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十分贴心的给她解释，“怎么不可能，你不会真以为，她的一颗心，四分五裂之后，还会以数量多少来决定能力的强大与否吗？”
对方的喉咙里面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喟叹，随后招了招手，跟漫无归站在黑墙的后面，眼睁睁的看着前方，两人一点点被没入到黑气里面的场景。
“她是神祈，与生俱来带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她的心脏自然是一切力量所聚集的地方，只要留着这颗心在，她就永远不死不灭，可是为了你，她当年竟然真的舍得下心，那可是任何一个人，一个恶念都想得到的东西，她就这么白白的舍弃了。”
面前的黑墙已经压了下来，北汐已经很难看清楚面前的邪神和漫无归了，只能隔着粘稠的黑雾，听着对方有些不屑的声音。
“且不说为了护着你们这些人，她已经浪费了多少的力量，就说这四块心脏碎片她才刚找回来多久，你真以为是这是在搭积木呢，只要找回来安上去就可以了，不用契合，不用始应的吗？可是最后这块心脏碎片就不一样了，这么万千年来，它一直跟我呆在一起，早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肉里面，又有无边的黑气供养着它，它早已经不属于神祈，而是属于我了，它的力量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大，那些好不容易是个多年才嗅到同类气息的心脏碎片，又怎么能挡得住它……”
“而你也即将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得到最赤|裸的真相，看看那个你以为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对你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你脸上的表情了……”邪神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而那座黑墙也已经完全压了下来，直接吞没了北汐和南洹。
北汐早已经从之前，被南洹从背后拥着的状态，变成把人搂在怀里了。
她对邪神的话一直有点耿耿于怀，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只是怀里的南洹，在完全被没入到这片黑气里面的时候，好像心口突然有了排异反应一般，像是离开了水里的鱼一般，开始剧烈的挣扎。
这里的情况不名，北汐不想轻易放开怀里的人，尤其是在对方刚才那句模棱两可的安慰之中，她只能死死的把人按在自己的怀里，“阿南，你怎么了？阿南？”
她试图用自己的声音让对方恢复理智，南洹在她的安抚下，好半天才趋于平静，但还不等北汐仔细检查，怀里的人猛然的起了身，明明在这种环境下，她应该看不到南洹的表情，可北汐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双漆黑无比的眸子。
“你知道吗？”南洹突然间开了口，她的声音跟之前没有很大的区别，但语气却分外的冷淡，就连看着北汐的眼睛，也多了几分自己看不懂的情绪，“如果当初没有你的诞生，或许一切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错误。”
尽管北汐在得知全部的记忆时，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也反复的在心里生出过这样一个念头，南洹有没有这样觉得过，但她第一次听到南洹这么认真的说出这些话，用这么冰冷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握着对方的一只手开始发凉，那凉意瞬间游走过了自己的全身，她的手指开始僵硬，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自己的怀里起了身，站在了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
北汐恍惚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好像觉得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刹那就是万分苍白的，她知道南洹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知道对方所说的话是因为被黑气所控制的，但同时心里也很清楚，这些恶念只是激发了南洹心里存在过念头，尽管对方从来都没有实践过，可那些话仍然像是数九寒天的冰凌，这么一点点的没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没关系的，”北汐好半天才张开自己的嘴，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念头，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南洹依旧在距离北汐几步远的位置，她脸上冷冽的表情，因为对方的这一句话，好似有了裂痕，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北汐因为沉浸在自己情绪里面，并未发觉这一点，仍然在喃喃自语的给南洹找理由。
“我知道是邪神影响了你，是这些恶念影响了你，我不怪你，我不在意，真的，你刚才胸口不是很痛吗，有没有好一点，你让我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北汐十分在意南洹刚才的不适，或许是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又好像在故意回避南洹的那些话，她竭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第368章 怪物医院（六十七）
北汐虽然还不太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但她本能的相信南洹，也是真的担心对方，尽管心里因为南洹所说的那些话，有了很深的震动，但脸上的表情很快变为正常，还朝着南洹那边走了两步，想要亲自确认对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但她上前两步的同时，南洹却往后一缩，明明心里已经软的不像话了，也不想退开来，只想牢牢的抱住对方，但行动上她却不得不跟对方拉开距离，事情已经朝着自己掌控的时间发展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让北汐相信一些事情，这样才能让对方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撑下去。
“你还不明白吗？”南洹冷着声音，脸上露出了无奈，不得已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北汐，“我们俩是一起进入到这里的，如果我已经被影响了，为什么你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
北汐的嘴唇已经有点发白了，她甚少露出这些恍然无措的表情，这一点她当然想到了，就在发现南洹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她才会更加的迷茫和无措。
她能够肯定，站在自己的对面的南洹，就是对方本身，没有被别人所替换，那么就不可能在对方受到影响的情况下，而自己却一点事情都没有，明明是相同的环境，只是她嘴上却还是在极力给南洹找理由。
“我虽然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哪里除了问题，但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北汐像是赌气一般，说出的话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气息，“恶念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心里想过的事情也有很多，你不知道的。”
“即使我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我也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不希望你把注意力投射到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的身上，不希望你在其他人的身上耗费一丁点的心思，如果他们都不存在就好了，这世界上只有你和我，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北汐站在原地剖析着自己的心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对，我知道你在乎那些生命，尤其是在我恢复记忆之后，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我也有过埋怨，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你就不能什么也不管，只和我在一起，这天下变成什么样子，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本来不想说这些话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怎么都改不了了，所以她不希望南洹听到自己这些话，她只想在南洹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想让对方永远记住自己的笑脸，想让对方不要因为自己而有什么负担，所以那些阴暗的想法，从来都没有表露到对方的面前。
可是现在不知道是被南洹所说的那些话给刺激到了，还是因为她想要证明，就算南洹有了那样的想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也有，又或者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想要把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告诉对方而已。
“但是我知道这是你的责任，是你从出生之后就无法免除的责任，所以我选择支持你，即便我更想和你在一起，我也选择帮助你挽成自己的责任，更何况早在很久之前，你就已经选过我一次了，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已经很漫长了，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你偶尔还会想起我就好了。”
要不是南洹强撑着，她现在早已经泪如雨下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稍有犹豫就会功亏一篑，她不能，等到北汐这些喃喃自语都结束之后，南洹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两件事情本质上是不同的，你没有发现吗？”
南洹的声音很轻，可是在黑气弥漫的空间里面，任何一丁点微小的动作和声音都会被无限的放大，“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对我有独占的心理，完全排他性的希望和我在一起，可是我不一样，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根本没有喜欢过你，当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而我从那天过后，无时不刻不在后悔？”
北汐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她总觉得自己头顶上压着的倒计时，快要清零，可她又无法确定这种紧迫感从何而来，再加上南洹这番话落下，有那么一瞬间，北汐的耳边是空洞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不太理解那些语词的含义。
“你别逗了，”北汐还在坚持，“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又为什么要故意说这样的话，但是你要是继续这个话题，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会相信了，而且，而且……”
北汐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但她一连说了两个‘而且’之后，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而且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给我听，难道连一个美好的回忆都不留给我吗？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北汐所说的话都要经过好几分的考虑，她不希望自己离开之后给南洹留下的都是不好的画面。
但平日里跟自己心心相印的南洹，此刻却好像故意听不懂自己的话一般，甚至她都不屑再看北汐一眼，“你还不明白吗？千百年前，那不过是演给你的一场戏，为的就是今天的谢幕，必须要你心甘情愿才行，你和那些怪物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侥幸活到今天也是因为你的双手并未沾过无辜之人的鲜血……”
“不光是今天，千百年前那一天，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为的是这些，你大可不必等到今天，我说过了，从刚才那句话之后，你说的所有话我都不会相信的。”北汐没等南洹把话说完，就已经打断了对方，尽管她的脸色仍然十分的苍白，但她却十分仔细的分析着南洹话里面的每一个漏洞，企图弄清楚南洹真正的意图。
南洹没有想到对方会打自己这么一个措手不及，她一面仔细感受着黑气中某种力量的存在，一面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咄咄逼人的北汐，她实在不想用最后这个备选的办法，但她似乎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哎，真是可惜啊，”就在南洹犹豫不决的时候，黑暗中邪神熟悉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该位你们高兴，还是该位你们悲伤，就算她知道了真相，却还是选择对你不离不弃，只是可惜了，你们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漆黑一片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金色的光斑，像是流行滑落一般，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源源不断的开始冲向南洹，那些金色的光芒周身都带着黑气，看得出来是最后一块心脏碎片淬炼出来的。
明明它们的根基就在南洹的身上，可现在它们却半点都感受不到南洹的存在，反而把对方当成彻底的敌人一般攻击，而南洹身上那些心脏碎片，却可以感知到对方的力量和气息，把对方视为同类的它们，根本无法做出反击，换言之，就是南洹身上的金色保护圈，会在那些光斑冲过来的瞬间，以为它们是同类，让它们直接刺入南洹的心口。
北汐想都没想，就要挡在南洹的面前，但她刚一动作，就似乎被某种力量所限制住了，她只能用余光瞥见，南华朝自己挥了一下手，再然后她似乎想伸手拍一下自己的肩膀，但抬起的手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直接伸向了那些朝着她冲过去的光斑。
与此同时，北汐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深处的那股力量，似乎在这一刻才缓缓的拉开了序幕，即使她知道南洹的力量很强大，神祈的力量很强大，但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她胆战心惊，担心南洹会受到危险的同时，却发现另外一边，南洹伸入光斑的手，在半空中搅动柔和的光波，像是波浪一般，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直接把那些光斑没入到了涟漪内。
两者相撞，激起千层浪，迸发出几近白色的光芒，刺的人眼睛睁不开，但很快那些光斑，就好像一个个待匹配的机器一般，找到了自己的命定的归属感，张开怀抱接纳了来自南洹身体内的金光，同时把它们延伸到了那些丝丝缕缕的黑气上面。
原本还有些昏暗的空间内，瞬间被照亮。
被接触到的那些黑气，没有直接消失，而像是被感染一般，由黑色开始慢慢蜕变，退到金黄色，最后又变成白色。
“这怎么可能？”被白光照亮的另外半边，北汐终于看清楚了邪神此时的状态，为了彻底解决南洹，她不得不把自己混着南洹心脏碎片的血肉铺展到这个空间里面，但那颗心脏似乎成了一个连接点，困住了南洹的同时，也被对方反制了起来，让她自己动弹不得。
“有什么不可能的？”南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得了个假的，捂在怀里藏了这么多年，是什么样的感觉？嗯？”
她脸上那种冷冽的神情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连被黑色占据的瞳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
一边守护着邪神的漫无归，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她冲上来，就要砍断那些黑气跟邪神之间的联系，但是用黑气凝成的武器，对邪神的血肉一点作用都不起。
“你快离开这里，快……”邪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老神在在的表情终于显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朝着漫无归大吼。
但后者却没有半点退缩，最后甚至开始用自己身体里面属于邪神的力量，开始为地方提供力量，想让邪神挣脱南洹的束缚，但很可惜，黑气相连的瞬间，漫无归也被南洹身上的金光，暂时限制了行动。
“怪不得我能读到你那颗心脏碎片里面的残留的一点心思，”邪神的神情在看到漫无归也被控制住之后，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你费劲心思留下一个虚假的心脏碎片，就是为了重新镇压我们，可是你别忘了，这世上的恶念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我们也永远不会消失一般……”
“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南洹的额头上已经伸出了汗，“那么多年，我游离过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这一点我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我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消灭你们……”
南洹说道这里，深深的看了北汐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有些逃避似的跺开了对方的目光，但所有人都看到她身上的金光越来越强烈，那些黑气已经开始蜕变，连带着邪神和漫无归身上牵连着的黑气。
“阿南，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北汐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没办法释放自己身上属于南洹的那些力量了，不止如此，因为南洹身上的力量还在不断的增强，而她也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面，那隐秘的跳动的声音，似乎跟南洹的心跳声始终抱持着同一频率。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邪神被她限制在原地不能动弹，若说刚才她还觉得南洹大不了只是再镇压自己一次，毕竟她已经确认过了，南洹现在的心脏确实是不完全的，没有那么大的能量直接消灭他们，只要不彻底消失，就还有转圜的可能，但是看到南洹升起来的身体似乎开始出现了裂痕，还有那些近乎再变白的黑气，她心里突然没了底，“你现在的心脏还是缺了一块的，要是强行净化我们，你自己也会没命的，你的心脏早就四分五裂了，再有一次，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邪神大吼道，似乎不太理解南洹到底在想什么，“你难道忘记了，怪物是受到恶念滋养长大的，你把这些恶念净化之后，她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你以为我剩下的最后一块心脏碎片到底在哪里？”南洹倒是一点不在乎的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气人的话，“你真当我之前是单纯为了能跟北汐多带一些日子，才搞出这么多事情的吗？你错了，我的心脏碎片早已经在她的身体里面扎了根，给了她供养，她再也不需要这些恶念了，她会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我对她的希望……”
北汐的脸色从邪神开始说话之后就直接冷了下来，随着南洹每吐出一个字，就加深了一分，她总算清楚自己一直以来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恢复了记忆之后，重新成为怪物的她，为什么对黑气的感染，没有了任何的反应，心里没有那种想要杀戮的感觉。
原来是因为，南洹缺少的那一块心脏碎片，一直牢牢的嵌入在自己身体里面，为什么南洹能轻而易举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干扰她，为什么自己不能主动释出那些属于南洹的力量，因为对方的力量早已经在每一次相遇和相知的过程中，融入了自己的血肉，斩断了自己跟恶念之间的联系，从此之后她是真正的自由了。
她的目光落到南洹的身上，透着泪光，她已经看到了南洹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太大的力量，像是一个陶土一般，开始裂开，只是裂开的地方，不像是普通人类流出血一般，而是泄出更多的光亮。
“阿南，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北汐的嗓子已经在刚才的叫喊中亚掉了，南洹像是听不到她的叫喊一般，自从对邪神说出真相之后，她就不敢再看北汐一眼，怕自己的心软，怕自己一时冲动。
“我只是想看着你，想抱着你，”北汐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但内里却透着一股歇斯底里，“你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也是想让我恨你，想让我好好活下去。”
北汐很聪明，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明白了南洹的一片苦心，“可你没想到我并不想恨你，所以你还准备了什么，你刚刚抬起的手，是想干什么？”
两人的目光一直遥远的交错着，南洹能听到她的声音，她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解释，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北汐看她还不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面已经充满了哀切，南洹用同属于她的力量控制着自己，北汐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嘴，“你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难道没有想好道别的话吗？你是想让我的余生，都回忆着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不爱我的话度过吗？你怎么能这样呢？”
她早已经泪流满面，却不死心的望向南洹的方向。
南洹能够听到北汐的声音，明明她一直忍得很好，可直到听到北汐最后一句委屈的控诉，那么轻，却又那么重的落在了自己的心上，她早已经四分五裂的心，却还是会觉得疼，“对不起，刚才所说的话都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该让你不记得我的，可是我舍不得，我想让你记得我，我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南洹的脸颊上早就布满了泪水，她开口一直在道歉，她多么想伸手再抱一抱北汐，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跟北汐所说的那些话了，却又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收回了手，为什么要让北汐记得这么多的痛苦。
第369章 怪物医院（六十八）
自从南洹跟北汐进入到了生化区，在外边的一公会联盟玩家，一直注意着那边的状况，飘荡在外面的普通的恶念，还是有很多。
即使有了神祈的保护圈，她们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因为那些恶念就像是个无底洞一般，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
还有一些能力不是特别强的玩家，差点被恶念蛊惑，开始自相残杀，好在芭比会长发现的及时，次啊没有酿成大祸。
但是最难对付的还是那些反一公会联盟的玩家，他们毕竟是处于被控制的状态，芭比会长和十二他们不忍下死手，被打的节节败退，却又躲不开。
包括那些怪物在内，所有人都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把恶念往怪物医院几个边界上引，可是那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生化区域，却还是半点光都透不出来，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也不清楚大小姐和一会长的现状。
玩家们毕竟不是机器，面对源源不断的黑气，没多大功夫，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就算那些怪物也已经因为神祈的存在，而开始跟玩家合作，但他们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
整个怪物医院已经被黑气所遮挡，天空完全暗了下来，就像随着时间流逝，看着一点起色都没有的生化区域，玩家们逐渐凉下来的心，难道连神祈也搞不定？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生化区内里终于透出了一点光亮，金色的光芒越来越深，直到整个生化区域被照亮，她们再次看到了大小姐和一会长，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大小姐和一会长，都还健在，而邪神和漫无归好似已经被捆住了，暂时动弹不得，难过的是一会长的脸色倒是还好，但是大小姐的状况似乎并不那么好。
她们离的太远了，听不到几人的谈话，只能从一会长脸上痛苦和绝望的表情，以及无声的呐喊上，看出来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但情况跟她们设想的不太一样，因为在进入生化区域之前，所有的玩家都以为被牺牲的应该是一会长，但现在情况似乎调转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言会长，她高呼了一声‘不好’，就要冲过去，剩下的玩家这才反应过来，都跟着往生化区域那边行进，但还没等她们靠近，就被那道几近白色的光给弹出了老远。
紧跟着她们惊人的发现，原本飘荡在整个副本里面的黑气，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给联系了起来，它们像是被掐住了小辫子一般，定在了原地，然后从神祈身上诞生出来的金光，开始朝着四面八方的黑气上蔓延。
只见那金光顺着黑气，逐渐推却，亮的发白的同时，对周边的建筑，一切死物和活物，都带来了致命的伤害，除了一会长以外，一切被白光照到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一堆白沙，风一吹就全部散掉了。
整个怪物医院开始剧烈的坍塌，玩家们别说靠近了，只能赶忙抱头逃窜，寻找着最后一点阴影的地方，但光亮还在不断的扩大，总会到整个空间都被照亮的时候，有些心直口快的玩家忍不了了。
“我们身上的保护圈，能力在消减，大小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半道上要把我们全都当成祭品？”
这个玩家并不是一公会联盟内的玩家，原本只是一个中立方阵营的玩家，之前也没有跟大小姐和一会长一起进入过副本，不了解两人的情况，在这个副本里面又得知了对于两人身份的惊人消息，这会儿在死亡的威胁下，难免有些口不择言。
不过她话刚说完，就被言会长在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呢？大小姐要是想要你的命，还用等到现在？生化区域里面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本来应该被牺牲的一会长好好的，但是大小姐的状况却并不好，我猜想大小姐……神祈可能是用了什么办法，要用自己来换一会长。”
一公会的玩家们心情都不是很好，从她们知道一会长的身份，知道她可能注定要被牺牲的时候，就一直压抑着情绪，可是现在听到大小姐可能要用自己来换一会长，心里更不是滋味。
若说其他玩家可能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但是一公会的玩家却是最清楚的，她们本来只是以为两人在游戏之外早有羁绊，但是现在看来，这种羁绊要更早一点。
大家心里都是一片怅然，她们很想为两人做点什么，但是现在却连生化区都进不去，还要不断的被白光追赶。
——
南洹每多说一句话，都会让北汐的心里沉上一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之前表现的那么怪异，明明自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可南洹为什么不愿意多跟自己缱绻一会儿，多跟自己说一会儿话。
原来对方早就想好了，不是一年前，不是二十年前，而是那么早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就该清楚神祈已经走投无路，选择的十字路口再次到来，但没想到早在那么之前，神祈就为自己想好了后路，甚至不惜用南洹自己来换……
“这么做值得吗？”北汐呢喃出声，“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回家的，你就算这样让我苟活着，没有了你，这世界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北汐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的痛彻心扉过，明明南洹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可是她却触摸不到对方，她也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以前无论遇到多么困难的境地，她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可是现在她却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洹，心里下定了某个主意，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决绝。
可是她的想法，又怎么能躲得过南洹的心思，“你带着我的心脏一起回家，我能感觉得到的，我想回家，想再看看那个世界的，我离开之后净化的担子就落在你的身上了，没有了邪神和漫无归的存在，只是一个例行的工作，我没有可以托付的其他人，只有你了，你知道的，我还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北汐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南洹，气她把每一个细节都预料好了，担心自己不肯按照对方的意愿好好活下去，还给自己准备了要做的事情，美其名曰是她没有做完的事。
她不肯让自己陪着她，北汐的心头再次生出了一阵绝望，她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南洹，一方面她很生对方的气，想象之前那样把人狠狠抱在怀里惩罚，一方面她看到南洹身上的裂痕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知道留给两人的时间并不多了，不想让南洹记住的都是自己生气的模样。
两人相视了良久，又好似只过了几秒钟，北汐终究在一片绝望中，妥协了，“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替你守着这个世界，你还能再回来吗？你一定能再回来的是吗？”
北汐不死心，南洹是神祈，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神，她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她曾经也做到了轮回重生，那么这次呢，万一可以呢？
南洹的身体还在不断的开裂，要净化整个游戏里面的污染源，需要消耗的能量不是一丁点，而且这种巨大能量，带来的伤害，不仅是连带着生化区的一切，都变成了被急剧压缩下之后的粉末，连带着南洹本身也在承受着巨大的伤害和痛苦。
可听到北汐的妥协和承诺，她像是已经感受不到这种巨大的痛苦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北汐最后那个小心翼翼像是孩子一般的提问。
其实问题的答案邪神早在刚才已经回答过了，只有神祈的心脏在保存完整的状态下，她才可以轮回重生，生生不息，可是现在应该是不可能了，但是面对北汐期望的眼神，南洹实在无法告知对方否定的答案。
“我一定可以再回来的，你要耐心一点好吗？”
两人都知道这个答案的真实性，可在这一刻她们却无比的需要这个虚假的答案，来替彼此支撑下去。
“我相信你，你答应过的，我会等你的，一定要快点回来，我会好好活着，会替你好好的看着这个世界的。”
北汐的眼泪在这一刻已经停了，她想让南洹记住自己的笑脸，她认真的答应对方对自己的每一个要求，“你放开我好不好？让我最后再抱抱你。”
她妥协了，她愿意为了南洹而妥协，如果这是对方的意愿的话，可她想抱着对方，最后一次再抱着对方，她不愿两人就这么相望着告别，再分离。
“等下次好不好，我现在的样子有些丑，”南洹眼眶里面还含着泪，却还是逼着自己狠心的做出了这个决定，还不到时候，现在放开北汐，万一对方想要拼一把，现在还不到完全保险的时候。
她说完这些话之后，身体内迸发出更多的光芒，而久违的系统的提示音，在这个时候终于响起来了。
【叮——
玩家契约已全部被激活，契约生效。】
天道的声音还是很冷静，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些不满意的，但当初它被神祈拉下水，现如今面对这种场面，也没有它能挽回的事情，它只能帮神祈有一个漂亮的收尾。
【叮——
检测到潜在作用对象除一会长以外所有玩家的信任度达八十，是否使用‘我是大小姐’技能？
注：此次使用技能不需要消耗积分，完成信仰仪式后，除一会长以外的所有玩家将自动成为大小姐‘死心塌地的信徒’。】
听到系统的声音，南洹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给出了‘使用技能’几个字。
此刻已经被白光驱使着快要失去最后一丝庇护的玩家们，终于在命悬一线的时刻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但这种提示音却并不仅仅止步于终极副本里面的玩家，还有正在缓冲区域焦心等待的玩家们，也一并听到了，之前总觉得听到了没啥好事，现在却无比期待的提示音。
【叮——
检测到玩家进入游戏时，已经与无间之主签订契约，成为无间之主——大小姐最死心塌地的信徒，视为信仰仪式早已挽成。
现无间之主决定使用‘我是大小姐’技能，玩家自动成为大小姐‘死心塌地的信徒’，得到大小姐的庇护。】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小姐’三个字已经成为了一种安全感的象征，不管是身处在缓冲区域的玩家们，还是身在终极副本的玩家们，虽然不太清楚，大小姐到底有几层身份，这个游戏又跟她有什么关系，但直到这一刻，听到自己可以自动得到大小姐的庇护，所有人的心头都是蓦然一松，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只是不等她们仔细思考这种庇护，到底是以何种形式存在，所有玩家的眼前闪过一道金光，她们似乎已经身处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面了。
怪物们虽然没有听到系统的提示音这一说，但她们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成为了神祈的信徒，所以在南洹心念一动的瞬间，也进入了不同的纯白空间里面。
而还在生化区域的南洹，随着身体上裂痕的增加，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化，更猛烈的光亮从她的身体抽出，沿着被控制的黑气，迅速蔓延到了整个终极副本，又从终极副本的场域蔓延出去，迅速充满游戏内所有副本内，控制住了那些不断涌动的恶念和黑气，源源不断的传输着自己的力量。
整个游戏世界，在某个瞬间突然一切都被静止，不过几秒钟，就被刺眼的白光，所袭过，然后下起了一场漫长的白沙雨。
南洹耗尽了身体的最后一丝能量，眼睁睁的看着邪神和漫无归的身体充斥着白色的光，看着整个游戏世界再也找不到一丁点黑色后，才虚弱的倒下了。
刹那间，北汐身上的所有束缚才终于消失，她赶在南洹倒下前的一刻，把人重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只是南洹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化，没有一丁点重量，甚至北汐已经快要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了。南洹虚弱的抬起自己的手，想要替北汐擦拭留下的眼泪，“不要哭，我喜欢看到你的笑容。”
她磕磕绊绊的开口，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透明化了，根本碰不到北汐的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眼泪就这么穿透自己的身体，落在了地面上。
北汐已经先她一步，用手触到了南洹的脸颊，让她感受着自己的体温，北汐虽然想要极力朝着南洹露出她喜欢的笑容，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下来。
尤其是在她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她心里有种害怕的感觉，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你刚才问我值不值得……”南洹强忍着开了口，“当然值得，以前我不懂，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就懂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看，好似要把北汐的模样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她没有解释自己到底懂得了什么，她知道北汐一定明白的，“以后你不会再受到任何的挟制了，你要替我好好看着这个世界，你还说要带我一起回家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透明，在她消失的最后一刻，北汐听到了带着风送来她耳边的一句话，“我爱你……对不起……”
北汐试图拢住怀里的人，可南洹就像是沙子一般，不受控制的从自己的怀里流走。
“我也爱你……我会等着你的……”
南洹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北汐身体里面属于南洹心脏的碎片，重重的跳了两下，像是在回应北汐的话，而北汐低头，发现在南洹消失的地方，发出了一枝新芽，新芽在被北汐的眼泪浇灌之后，快速的抽条，很快翠绿色就开始蔓延。
而最初那株新芽，很快长到了半米高，它的叶片诡异抽象，像是一张张人脸和脉络，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生根发芽，结果。
一颗金色的果子挂在枝头，紧跟着成熟后，在落地的瞬间，却变成了巴掌大的一颗晶莹剔透的外壳坚硬的蛋，而最初的那株翠绿，在蛋落地的瞬间，就开始枯萎，消失，好像它的使命，就是把这颗蛋带到这里而已，在使命挽成的瞬间，就立刻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北汐望着还在蔓延的绿色植物，又看了看顺着柔软的草地，像是有灵性一般，滚到了自己脚下的那颗蛋，终于回过了神，赶忙小心翼翼的把蛋捡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
“阿南？”她不敢随便乱晃，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只敢小心翼翼的确定。
可是那颗蛋，却没有半分的反应，只有她身体里面属于南洹的那块心脏碎片又加速跳了两下，北汐不确定是自己太激动了，还是眼前这诡异的一切，还有其他的解释。
她不敢太高兴，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又忍不住抱着幻想，心口埋着的巨大情绪，几乎要把她压垮，但北汐不是一般人，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试图从一团乱麻里面理出一条线，然后她想起了一个重要的存在。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北汐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只会掉眼泪的人了，她周身的那种冷冽已经完全恢复了。“都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打算露面，跟我聊聊吗？”
第370章 怪物医院（六十九）
她心里焦急的很，但面上却半点情绪都不露，只是捧着这只蛋的手，十分的轻柔，生怕给对方造成什么不适。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她已经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一会长，藏着杀气，面对着头顶白茫茫的一片，脚下踩着柔软的草地。
半天没得到回应的北汐，已经快要丧失最后一点耐心了，她朝着不知名的方向，“我虽然答应了她，要净化之后产生的恶念，但也可以撂挑子不干，我最在乎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的，光是她离开前的一个承诺，困不住我的，只要我想，仍然可以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
某个存在敬酒不吃吃罚酒，北汐实在没有办法好声好气的跟对方交谈，直接采用威胁的方式，果然在她的声音落下之后，没多久，一个嘟嘟囔囔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伴随着天边还有几道惊雷落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碍于北汐的能力，那雷声连声音都不是很大，闷闷的，像是憋着什么气，“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搞的人，我还是比较喜欢她。”
天道不情不愿的开了口，虽然对北汐很不满，但眼下能用的人只有她一个，况且对方那些威胁的话，倒也是真的能做到，它不敢不应声。
“呵，好巧，我也比较喜欢她，”北汐对于天道本来就有微词，再加上南洹此次的计划是跟天道联合起来的，只有自己被瞒在谷里，自然对对方没什么好奇，“而且比你喜欢的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较这个劲儿，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情绪起伏有点大，一时还没有平静下来，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南洹的离开而心有不平，想要找个可以发泄的地方，但话说出口之后，北汐就觉得有些没意思，毕竟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也不理会天道的态度，更是没有给对方回话的机会，而是把怀里的蛋露出来给天道看，“这是刚才阿南……消失之后出现的，她是神祈，不是有轮回重生的能力吗？这是她轮回重生后的蛋吗？”
说道南华消失的时候，北汐心里还是一阵刺痛，但怀里的蛋像是一个希望一般，让自己努力压制着心里的那些情绪，她虽然问的平静，可心里却始终提着一口气，生怕天道说出来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话。
等待的时间变得异常的焦急，就在北汐就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天道终于开了口，“我也不知道。”
天道已经不再是系统那种机械冷冰的声音了，甚至不知道因为什么，它这话里面还带着几分颓然。
只不过这话仍旧让北汐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忍者想要动手的心情，耐着性子发问，“什么叫你不知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当初不是你们一起合起伙来骗我的吗？现在得到这样的结果，你跟我说你不知道，这如果不是她，还会是什么，你要是还打着想要骗我的旗号，就不要怪我不遵守跟她的约定，我真的不在乎，到底死多少人才能让她重新活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北汐的语气有点重，还是从对方的语气里面感觉到了些不安，原本那只安稳的被揣在北汐怀里的蛋，像是能突然感受到了北汐的情绪一般，往对方的怀里又转了一圈，贴着北汐，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她。
连带着北汐身体里面心脏碎片也适时的跳动了两下，这次北汐是无论如何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了。
天道也是百口莫辩，听到北汐这番话，连忙解释，“你搞清楚好不好，不是我跟她合伙骗你，是她先斩后奏，想要骗你，我不得已才成为的帮凶，而且要是让我选，我肯定会选让她活着，起码她情绪稳定，不像你一两句话就要爆炸。”
天道这倒是实话，要不是接下来的事情，还要靠北汐，它真想跟对方撕破脸皮，可是它不能，不过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象，确实挺委屈的，毕竟北汐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南洹搞出来这么一出，她不生气才怪，就连跟着一起消失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想到这里，天道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我说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也不敢确定，因为我也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知道为什么神祈明明可以选择牺牲你，镇压那些恶念，却还是要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牺牲自己，换取你的自由，还净化了那些恶念？”
天道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正经不少，即使语气里面还带着点怅然，北汐也没有跟它计较，“我不知道，她什么都没有说，直到最后的时候，才让我好好替她看看这个世界，你说你也不敢确定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跟我一样的猜测？可你不是天道吗？难道连你也不清楚？”
天道这次没有直接回答北汐的提问，而是反问她，“你的记忆既然已经恢复了，之前还跟神祈一起看到了很多你还没有诞生时的画面，应该还记得从最开始起就存在的那场人类的浩劫吧？”
北汐虽然不是很确定天道说起这些是为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虽然被阿南推迟了这么晚，但现在应该已经彻底结束了吧？”
半空中已经没有了雷声，不过天道的声音却能很清晰的传入北汐的耳朵里，好像它无处不在一样，“不是结束了，准确来说，应该是被神祈给打破了。”
“自从神祈诞生以来，她就一直在人世间游荡，即使面临一些天道早就定好的事情，她还是会凭借着自己的判断去帮助人类，一开始确实没有什么效果，毕竟和天道相比，人类的力量太微弱了，就像最开始战乱带来的浩劫一般，人类本应该在那个时候覆灭，然后再亿万年之后，重新诞生出生命，再次生生不息的繁衍、覆灭，这是我存在的理由。”
听着天道的解释，北汐的脸上不免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她想到了代院长第四世的时候，似乎已经打破了一些注定的事情，那个时候似乎已经预兆到了某些事情的发展方向。
天道看北汐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想到了，“我一开始并不以为意，觉得即使人类有微小的变化，但只要恶念没有被彻底消除，覆灭是迟早的事情，神祈只是能延缓这一天的到来，但那有多少的意义呢？我不懂，直到我发现有些连我都不能预测的事情发生了，竟然连神祈和你都生出了恶念，还让恶念有了意识和感知，神祈迟迟的不愿意做决定，我一开始只以为她是单纯的被你所迷惑……”
北汐听到这里，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因为怀里还有一颗蛋，十分的依赖自己，所以北汐不愿意跟对方计较。
“后来直到神祈打破了自己的心脏，才告诉我，就算她这次完全解决掉所有的恶念，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只要人类存在一天，恶念就不可能被永久的除去，她就算彻底解决了这次的浩劫，迟早有一天，等恶念重新聚集的时候，浩劫还是会再次到来，而且她之前已经尝试过净化的办法了，发现确实是有效的，就是第一次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毕竟这是从开天辟地起，就积累起来的恶念……”
“她完全可以当时就完成净化的，但她一方面还需要让你们这些以恶念为生的怪物，彻底断开跟恶念的联系，一方面她放心不下你，再者她需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个后继者，她需要时间来挽成这一切，所以才在当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把自己的心脏四分五裂，给邪神和漫无归一个假象，争取了时间，让你跟她的心脏得到更好的融合，直到今天，她确实做到了。”
“刚才所有的恶念被净化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不太一样了，本来我以为，只要浩劫不再存在了，或许也没有了我存在的意义，可是现在我还在这里，但同时我却获得了自由……”
“自由？”
北汐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不是十分确定天道所说的这两个字是自己理解的意思，而且在她的固有概念里面，天道难道不是比任何人都要来的自由吗？它应该不需要这个东西才对。
天道倒是不在乎北汐疑惑的口气，十分坦然的跟对方解释，“是的，自由，原本我是不拥有这些的，天道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顺应既定的命运，指引人类走既定好的道路，生生不息，出生，消亡，一遍又一遍，所以早在我诞生的时候，我需要出现在哪里，我需要做什么事情，都是已经定好的，我无法违背这些，像是被卷在一个巨大的壳子里面，只能按部就班的遵循着既有的一切，看着生命就这么出现，又消失，即便神祈诞生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
“可是随着她插手人类的事情，我的既定的规律就出现了变化，一开始并不明显，直到上次她把自己的心脏四分五列的时候，这件事情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也不再既定的条目上面，又过了这么多年，直到刚才那一刻，我能够感觉到一直束缚着我的力量，在恶念被净化之后彻底消失了，换言之，就是……”
北汐终于明白了天道所要表达的事情，“就是人类的既定命运被打破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不确定了？”
北汐总算理解对方口里所说的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原因，也明白了阿南为什么一定坚持让自己看看这个世界，因为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它的运转不再靠着一只无形的大手，而是依靠人类自己。
“是的，”天道叹了一口气，北汐分辨不出来它是因为突然没有了工作的怅然，还是因为没有重担而松了一口气，不过对方却在这个时候把话题重新转移到了南洹的身上。
“可即便是在我还能看到一切的时候，在得知了神祈的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也没有从能看到的画面里面窥见神祈的死亡，虽然那个时候她做出了这个选择，我已经默认她就会消亡，就像邪神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要神祈的心脏还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不论经过多长的时间，她还是会轮回得到重生，可是这个世界上，就连我也不了解神祈真正的力量，即使她其他的几块心脏碎片，都在刚才一并消失了，可她留下你身体里面的那块心脏碎片，却还是起到了一些细微的作用……”
天道说的并不隐晦，但北汐还是好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咳咳……你是说……”
“你是说，这颗蛋真的是她？”
“我觉得应该是她，她为你留下了一颗种子，你身上的心跳，让种子生根发芽，又结出了果实，除了她应该也没有别人了。”
天道现在的能力或许比不上北汐，但她还是能从这颗蛋上面感受到微弱的神祈的气息，虽然她很惊讶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这样似乎也印证了神祈的猜测，天道被打破以后，人类开始创造奇迹了，神祈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奇迹。
北汐提着的一口气，在这个时候才缓缓的吐了出来，心里带着失而复得的感怀，整个手肘都在发抖，好半天才不讲究什么形象的蹲在了地上，把整颗蛋抱在了怀里，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环境中，天道还是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啜泣声。
那颗蛋倒像是能感受到北汐的心情一般，只老实的贴在北汐心口的位置，静静的陪着她，偶尔北汐身体里面的心跳，会适时的跳动两下，像是在安抚对方一般。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道已经等的没有脾气了，不得不出声，“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这么一个烂摊子留在这里，你总要处理一下吧？”
平静的空间里面陡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像是天道终于等不及了，有些暴躁的样子，但蹲在地上的北汐却好半天都没有反应，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
要不是天道觉得自己刚脱离控制，就骂脏话有点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它现在需要北汐的力量，否则早就直接上手劈雷了，它忍了又忍，然后决定采取迂回政策，“神祈交代你办的事情，你还没有办好，等她回来，我看你怎么交代？”
果然刚才还没有反应的北汐，像是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面出来了一般，把那颗蛋小心翼翼的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面，还伸手安抚了一下，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虽然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痕迹，但是她两个眼眶还泛着红。
天道看不惯她变脸变的这么快的模样，忍不住吐槽，“你用的着这么小心吗？她要是一摔就破了，还叫神祈吗？你这么小心翼翼的，没准一摔，她就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呢？”
北汐知道它是在开玩笑，失而复得让她的心情十分好，不愿意跟对方计较，只清了清嗓子，看着刚才蔓延出来的绿油油的草地，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需要我做点什么？”
“能劳驾您抬头看看四周再说话吗？”天道没好奇的应了一句，“刚才在最后关头，神祈利用那些进入游戏的玩家，签订的契约，保护了她们，就连那些在游戏中已经丧生的生命，都已经得到了庇护，现在所有的人类玩家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时空了，急需要你处理的是还留在这里的被净化之后的恶念，哦，应该叫它们‘灵’才对？”
北汐听到它说话，这才抬头看了眼周围，其实刚才南洹消失的时候，那些白光就一同陷入了静止的状态，直到整个游戏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这些白光却还处在静止的状态。
北汐这才看到，那些白光里面隐约有一个个人形的模样，还有幽蓝色的光点。
“还有那些被神祈保护在独立空间的你的同类们，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些都归我来管？”北汐有些怔愣，感觉自己好像接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班，“怎么处理全凭我的意见？”
“要不然呢？”天道反问，“你可别指望我，我虽然不受限制了，但并不是神祈，有些事情有心无力，现在你已经继承了她的一部分力量，只有你能做到了。”
“那些灵，都是很久以前的人类留下来的，但他们的肉身也早已不在了，就算已经不是恶念了，却也没有了可以去的地方……”
天道虽然嘴上说着自己不管，但还是旁敲侧击的想要透露自己的意见，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北汐给打断了，“游戏世界这个虚拟空间，还可以继续存在吧，我看这里也没有完全塌掉，就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好了，我的那些同类们也一样留在这里，虽然他们都不再受恶念的影响了，但到底有那么多天赋异禀的能力，真的进入了现在的人类社会，又是一大问题，呆在这里也挺好的，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这里就是他们的新家园……”
北汐没怎么思考，就给出了解决方案，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涌现着的力量，尝试着抬了下胳膊，在半空中点了一下。
只见刚才只蔓延了几米远的绿色草地，开始迅猛的在整个游戏空间内蔓延，而半空中被静止的那些白光，在一瞬间突然流动了起来，一个个泛着蓝光的人影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很快有了人类的模样，还附带着有些发愣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其他的想法呢？”看着原本一片荒芜的游戏世界，在北汐点兵点将的行动中，很快就恢复到了跟现实世界差不多的居住环境，甚至考虑不到了怪物和灵的生存空间，而建造出来的特立独行的建筑物，天道还是挺满意的。
“什么想法？把这些生灵全部捏死在这里吗？”北汐摸着口袋里面的那颗蛋，不在意的跟天道胡扯，“我又不崇尚暴力，况且这是阿南好不容易才净化的，我没那么狠心。”
说完这些，也不等天道回答，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对了，那这些灵里面还有邪神和漫无归吗？”
那两人脱离了自己跟神祈独立存在，如果其他恶念都已经被净化了，那她们俩呢？
“不清楚，她们造了天多的杀孽，总要赎罪的，可能已经在刚才的过程中消失了，也可能正在以某种形式赎罪，等罪赎完了，没准还能在你创造的新家园里面，继续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呢？”
北汐抱着怀里的蛋，站在青草地上，眺望着眼前一片蒸蒸日上的景向，轻声道，“那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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