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疆姐妹俩都住校,只有放假的时候会回来。因此祝春知也落得清闲。
回到西州后,尽管生活中多处都需要用到车辆,但她迟迟没有将在平京的车辆开回。
没有什么,祝春知的开车技术本就下等。甚至差到差点令自己丢了在赵家的饭碗。
她依稀记得是一年隆冬,根据赵澜争的需要,她去学了开车。考驾照的过程一切顺顺利利,却在载赵澜争的第二年出了事故。
不幸运的是自己在医院躺了一个月,锁骨处留下车辆残骸高速插进的疤。
幸运的也是仅自己留了疤,用挡在所有残骸前的姿态,使赵澜争免除于受伤。
事故发生后,赵澜争抱着束菊花来看了,嘴里讽道:“可真是不容易啊。”
后来有些时候看着在自己身边的赵澜争,祝春知总会生出将双手掐在她脖子上的想法。
正式去西州大学报道那天,祝春知起得很早。化了个淡妆,戴着件镶着钻的耳饰。穿复古印花衬衫搭西装式半身裙,简单又大气。
因着沿途有许多美景,步行不过二十分钟的距离硬生生被祝春知走了半个多小时。
她是惯喜欢西州的春日和夏日的,天气温煦。水波澹澹,行道树郁郁葱葱,烟柳青绿。
祝春知用手掌去触摸着路旁的草木,觉得自己多出了许多自然的润泽。
陪同她的是位名叫胡小婷的风风火火的女人,负责行政事务。领着祝春知给她介绍学院内的一应设施和布局。
初初到来,暂时没有任何不顺心的事。
祝春知坐进陌生环境的办公室里正打量着四周时,学院群里有教授发消息:
【听说了吗?泽润街附近这一阵晚上经常有人说能碰到尾随的人。警察那儿也接了几个报案了,可一直没逮到。】
【是的,我有亲戚在派出所,也说了有这事儿,你们女同志上下班路上可得小心。】
祝春知将手机覆下了,却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国庆节放假当天的晚上九点,祝春知还埋首在一页页文献资料里。
十一点时祝春知出门,正碰上出门的胡小婷。
两人一同出了学校侧门,祝春知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背着白色双肩包。
她们走近了,齐疆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对着她露出个腼腆的笑。
齐疆晃了晃手机的手电筒,一句话也没说。
“妹妹啊?”胡小婷圆溜溜的一双眼细盯着齐疆,愣生生把齐疆看得无措起来了。
惹得齐疆低着头,小声反驳:“不是妹妹。”
祝春知却点头应道:“啊,邻家妹妹。”
“嗬,这妹妹可够高冷的,在学校里该是被人追惯了吧。”
“应该是吧。”祝春知调笑道,带着丝狡黠。
“像你。”胡小婷忽然冒出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
毕竟眼前这位历史学系的博士毕业于号称“外交官摇篮”的tuftsuniversity,在国际著名期刊上发表过多篇论文,又长得跟明星似的。
自祝春知任历史文化学院的讲师起,学院就没消停过,上课前几排的位置早早就被占据,教室里人满为患。学生间还恭敬地称其为“祝师”。
要知道他们给那位铁面无私的郭教授私底下的称号却是“郭子”啊。两相对比,胡小婷更怜爱起其他教授了。
祝春知却没接话茬。
和胡小婷道别后,一路上她未再说些什么。
她不说些什么,齐疆倒也真跟个小哑巴似的,一句话没有。
“妹妹呢?”终究还是祝春知打破这安静而诡异的氛围。
“睡着了,我锁好门了。”
“你不担心?”
“我听同学说过这条街最近不太平。”齐疆转了话题。
祝春知的脑海之中的事物混沌极了,长时间低头闷在室内令她脖子隐隐作痛,她昂了昂头,却还是忍不住去逗她:“你可别了,万一你自己走路上再出个什么事儿我可担待不起。”
昏暗的路灯下齐疆抿着嘴,又不吱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疆却感受到师出有名的委屈。为什么。凭什么。
明明对着别人就和和气气的,对着自己就能怼就怼,毒舌得很。
身后渐隐渐现地露出一束昏黄的灯光,齐疆听到声音后回身望,不出意料的是个摩托车。
摩托车走走停停,齐疆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在祝春知身后。夜风下有些薄凉的皮肤贴着祝春知的胳膊过了一瞬。
似乎还在把她往路边靠近墙根的地方挤着。
回头望齐疆的眼睛,在暗夜里倒真像漆黑的小狗眼似的。
“怎么,是在保护我吗?”祝春知本是用认真的口吻问的,可说出来的语气好像又在带着些揶揄了。
齐疆不理她,待摩托车走远后快走了几步到祝春知前面,也不回身,似生了闷气。
祝春知没放在心上,因着身体的疲累她脚步缓慢,渐渐就和闷头走的齐疆隔了距离。
空气好像有小幅的震动,一束强光毫无预兆地闯进祝春知湿润困倦的双眼中。是刚才那个摩托车拐了回来,车速很快,眼看着将要撞上她的身体了。
她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就见齐疆从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朝她奔扑过来。
祝春知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未等来余悸和惊魂,却好像只听见了齐疆的心跳声,咚咚的。齐疆冲进了她的怀抱里。
幸好摩托车急转了个方向,撞上了墙体。
男人取下头盔,露出张年轻秀气的脸来,弯腰鞠躬连声道:“不好意思啊,你们受到惊吓了吧。”声音也清清的。
齐疆还紧紧护在她身前,祝春知摇了下头,轻轻握了握拦在腰前的手,走上前与男人交谈:“你在做什么?”她的语气覆霜。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面上温恳,再次鞠躬道歉,“忘了解释我是这一片的刑警,刚才看着那边一个人身形很像我们在抓捕的人,一时心急,差点撞到你们。”
这一片正是顺溪区的辖属地,于是祝春知装作随口问道:“顺溪公安局?”
“你知道我?”男人语气忽然变得激昂。
“不知道。”祝春知淡淡瞥了一眼,看样子他没说谎。
“犯人是求什么?”
“前几起都是损失了财物,手机啊钱包之类的,但也有报案人受了伤。”
男人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打量着,继而叮嘱道:“对了,你耳朵上这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耳环,可以等我抓到犯人后再戴,会更加安全。”
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太舒服,但祝春知知道他没什么恶意。
回过头来问齐疆:“手有事吗?”
刚才分明看见她的手因护住自己的姿势撞到了墙上,骨节处有些红。
“先保护好自己。”她的语气里多了些责备意味。
齐疆点头,没再说话。
/
假期的第二天上午十点,祝春知正躺在床上安静听窗外树的摩挲声时,手机亮了一瞬。
是齐疆问她醒了吗。
祝春知没回话,而是曲起指敲了两下对话框另一方的头像。
一小会儿后,楼梯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祝姐姐,祝姐姐,”齐琇大半个身体探在微阖的门前,刘海齐刷刷地贴在额头,脸蛋红红的,眼神是乞求的目光,“我和姐姐要去遛狗,祝姐姐你陪我们一块儿去吧。”
祝春知从绿色软枕上抬头看,早已被戴好牵引绳的嘎嘎正要往自己房间里冲,被齐疆扯住。
天气很好,只待在屋内好像是有点可惜。
于是她说了声好。
走出卧室前齐疆向她递过来两盒贴颈椎的膏药,什么话也不说。
“谢了。”祝春知看见昨晚齐疆撞在墙体上的手似是没怎么处理,可也没就这个话题再问句什么。
“姐姐还留了早饭,祝姐姐你要尝尝吗?”齐琇牵着祝春知的手下楼时问。
“不用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剩最后两级台阶时,齐琇松开她的手,奋起般跳了下去,然后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瘪着嘴说:“好吧祝姐姐。”
晴朗的太阳光下,齐琇跑在最前,齐疆牵着嘎嘎走在中间,祝春知慢悠悠地落在后面。
到达一处浅滩附近,水渚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极为温柔,粼粼闪着银色的光。
祝春知坐在岸边木椅上安安静静晒着太阳,她自十五岁时就离开西州,如今再回来,平添了一股客人的拘束。
手机进来个电话,接通后,谌歲温吞的声音传递过来:“你最近小心着点。”
“哪方面?”
“赵总。”
“她怎么了。”祝春知将一只手臂横搭在木椅上,懒懒地问道。
“你不在以后,赵总的生意虽然照旧,可却发了很多脾气。所以我想......你和赵总,闹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后祝春知笑出声,“说什么闹呢。小谌歲啊,我一直都想问你,明明我把你带给赵澜争的,怎么到后来我们距离那么远呢?”
“没有,”谌歲小声反驳着,“总之,赵总应该很快就会再去你那边,你小心。”
挂断电话后祝春知抬眼望,嘎嘎在清风花草香间打滚,齐琇却忽然沿着路坡下去,跑到河岸旁弯下腰去。
而齐疆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在骄阳下不怎么能睁开眼睛,于是祝春知眯缝着双狭长的眼睛问她:“琇琇做什么呢?”
“捡石头。”
“做什么?”
“能卖钱。”
祝春知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从木扶椅上起身,姿态悦目洒脱。
也沿着坡下去,幼稚地俯下身在石滩上寻找着,最后揣着块儿曜黑且光滑的小石头在手心。齐琇又哒哒地跑过来,塞给她一块儿月白的石头。
祝春知将石头举在眼前,逆着阳光照射的方向观察石上的纹路,齐疆的身影显现在眼前的远处,高高瘦瘦,杨柳春风一般。一手牵着妹妹,另一手将系住嘎嘎的浅绿绳索收紧。
这样的日子倒也平静如水,如果不是应了谌歲的话,赵澜争真的发了疯去西州大学找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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