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被人狠命地撞了一下,清醒时即是这样的场面:人群跑作一团。自己瘫倒在水泥路面上,白色的耳机线断裂一旁。
耳旁传来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和大车刹车的声音。
她迅速地抬头四处张望,再次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背影。
她奔跑着拦下了那女孩,手颤巍地伸出去递上纸巾。
女孩的手并未受伤,她接过纸巾,擦拭着自己拿过砍肉刀的油腻黏腥的手。
“你还好吗?对不起。”她用热泪框住了对面的人。心中也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齐疆,怕是上天垂怜我,才会让我再遇见你。
可对面那人的目光清冷,没有再看她一眼便越过人群离开了。
祝春知这才觉察到手腕上竟有那件不知名花纹的银镯。
不真切到像在梦里。
一辆救护车闪着红蓝的灯光呼啸着来,载着因紧急刹车而受了轻伤的大车司机飞驰离开。
她的手机收到消息:给我转十万块。
多好啊。
她的泪坠在地面上,激荡起烟花般的尘土。
人们只见一个穿着浅绿吊带的人站在烈日晴空下,流泪的样子像是鬼神附体充盈一身。
她无法去同齐疆诉说这思念的年岁,什么都太过匆促和矫揉造作。
祝春知在斜对面的奶茶店坐着,随便要了杯饮品,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在梦里都想要见到的人。
长相秀丽的女店员令她看着有些熟悉,祝春知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见到谁都觉得是故人。
店内冷气开得足,几个孩童推门而进时门头上的粉色风铃响起阵悦耳的声音。
祝春知看着打头进来的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浅笑着对她说:“你们要喝什么?我请你们喝吧。”
小女孩的目光爽朗,没有对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有过多的防备心。
“真的吗?为什么呀。”
“因为太高兴了。”
因为我喜悦于重生,喜悦于这一件新生的命和这双眼睛,让我能再见一见她。
下午三时,她望着对面好像是要收摊了,于是疾走了出去。
她到了齐疆的摊位前,努力让声线不再颤抖,指着案上一块儿肉轻声对她言:“给我来这一块儿吧。”
对面人不说话,只点了下头。
在身后的摊主喊她时,祝春知才如愿听到她应了一声短促的“好”。
齐疆递给她装着肉的红色塑料袋时,祝春知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背,不能说自己不是刻意。
她惊目去看,那双淡色的漂亮眼眸依旧无任何波澜,鼻尖淡淡清新的香提醒她齐疆就站在她对面。
只是隔了山水一重重。
“再见,”她在齐疆转身向后走去时目光紧密地连在她身上,问,“明天你还在吗?”
问的尽是废话。
齐疆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像是没听见般消失在祝春知的视线里。
她这时才明白什么叫手足无措。
不急。
她不急,她还要有许多个晴好的天与齐疆共度。
第二天是祝明贞的生日,她没再自讨没趣地去张家得到一个已知的答案。
只给祝明贞转了钱过去,没说其他。
然后给张靖田打电话,催他尽快将自己此前借给他的款项还回来,不然自己不介意诉讼到法院。
之后又给西州大学的人事部门打去电话,说明了自己不去任职的打算,并告知自己会赔偿违约金。
一切的事情都仿若无趣,如今她只想缠绕着齐疆,有事没有就坐在那家奶茶店里。除了看齐疆,也守着出套圈的摊位。
她忘记了嘎嘎具体是哪一天被摆出来的了。无论怎样,都不能再让嘎嘎受那样的苦。
奶茶店的男店员递来小纸条索要联系方式,祝春知没抬头看他,当着那人的面随手便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
眼神余光瞥到那棵满是红布条的古槐树下忽然出现一位白发老者,土黄纸盒,戴古旧眼镜。
祝春知慌然起身,推开玻璃门,跑到老人面前。
右手抚着自己左腕上的手镯,急切地问:“这是为什么?”
那位老人微笑着不语。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会发生?”
“现在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该把它还给我了。”老人的目光意指那件镯子。
“还有其他的物件吗?”
老人笑着摇头,“过好这一世吧,不要太贪心。”
“可以给我做个留念吗?”
“现在它就是一件空物,没有别的用处了。”
“那我也要。”
老人颔首,沉思了一会儿,说:“好。”
“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祝春知已决心把面前这人奉如真神了。
“倒还真有一件。”
“什么?”她躬身在前,等待听金科玉律。
“自己想想。”
“我想什么?”
“自己悟。哪来那么多的好事都让你摊上。”老人摆摆手挥退她,“过自己的日子吧,生活没有真谛,只有真心。”
“行。”祝春知退后,浅笑着道谢,“谢谢您!”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诚心诚意了。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之际,思索着老人的话。摸着左腕上的镯子,她忽然了悟了。
近期该去一趟平京。
第二天中午,祝春知终于如愿守到了嘎嘎。依旧是在那个天蓝色的小笼子里。
它的目光依旧病恹恹的,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祝春知软了心,没能等齐疆先来解救它,也不忍心让嘎嘎再受一次次塑料圈撞在笼子发生声响的惊吓。
喊来老板问:“那狗多少钱能卖?”
“这……”老板犹犹豫豫的,“我这是用来供套圈的啊。”
祝春知凝眉:“五百?”
老板是老江湖了,知道这只狗今天是遇上了富贵人,身价还能再涨,于是沉默不答。
祝春知没了耐心:“一千。五秒之内不回答就不要了。5,4……”
“好的好的,这就给您拿过来。”
“笼子和狗粮要吗?”
祝春知瞥他一眼,老板便识了眼色,麻溜地把东西都递给她。
祝春知拎着笼子转回身时,碰见了齐疆牵着齐琇的手,站在不远处望着。
目光触碰之时,反而是祝春知先逃开了。
可身体却没能逃开她,于是她走过去问:“你们要养吗?”
“可以吗?”齐琇有些激动地看向齐疆。
“不可以。”齐疆冷言答,牵着她离开。
留祝春知一人站在原地,受炽热的太阳光的暴晒。
赵澜争来浮若镇找她时,祝春知正在宠物医院里。医生说嘎嘎确实有犬瘟,需要住院治疗。
赵澜争盯着她怀里的嘎嘎,讥笑着问:“怎么那么好心?”
再见到赵澜争,也好像是隔了三生三世那样漫长。
祝春知不知道上一世究竟是谁对谁错,但隐隐觉得她好像欠了赵澜争一条命。
于是对她也不再口出剜心肉的言论。
“澜争,听我说,”她定了定心神,认真道,“你和我之间的缘分确实已经尽了,任何再多的关系也都只是强求。更何况我并不值得。我们明明白白地敞开说,当初是我不相信你在先,误会了你出轨,也没有仔细地向你去寻个答案,以致后来你真的出轨,我们的关系才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
她缓了缓,见赵澜争的表情中似有泪光,递出去张纸巾,继续说:“我从来没有说自己高尚到什么地步,但你知道的,张靖田和祝明贞的双双出轨给我留下的深刻印痕,我不能接受躺在自己身边是一个异心人。”
“我就真的那么不堪,这样就被打入了死刑之列?”
“不是不堪,澜争,”她沉叹着,“我们之间已经隔了距离了。我心里有了别人,再不能装下你了。并且,我也希望你不会去伤害她。你会有你真正的命定的人。我们也算做到了山水一程。”
听到她说自己心里有了别人,赵澜争忽然抬眼,问:“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前。”她不能说得更久远,那样会激起赵澜争的怒心。
赵澜争不管不管地轻呵了声,继而用有些阴沉的腔调问:“那她知道你跟我睡过,我们在床上如何辗转厮磨,会要你吗?”
祝春知的心魂一震,身体的部分开始僵直,喉头也变得发涩。
她感觉到自己的困境了,处在荒芜沙漠之中。
同时也充斥着一股子难堪,赵澜争这人,骨子里的血就是凉的。
赵澜争像见了什么稀罕景象一般,目光绕着打量她,说:“你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澜争,我是真心诚意要跟你好好谈谈的。”
忽见祝春知的眼角似乎也有泪,赵澜争朱唇轻启,还是拉下面子道了歉:“对不起。”
“我有点累,你能先回去吗?”
关于要不要走赵澜争还没做好决定,这时医生来通知去缴费。
于是她从祝春知的怀中接过嘎嘎,说:“你先去吧,我抱着它跟着你。”
嘎嘎尚未洗澡的毛发在她的昂贵长衫上蹭出脏渍。
祝春知不愿弄伤了小狗,没再说些起争执的话。
给嘎嘎做完检查安排好住院事宜后,祝春知去送赵澜争离开。
那辆劳斯莱斯依旧惹眼,站在车前的两人也没意识到不远处的树下站了两人。
徐薇对出来帮芳姨拿快递的齐疆道:“喏,就是那个,当着我同事的面把他写的纸条扔进垃圾桶的那个人。”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开劳斯莱斯的人才值得她相配。咱们这群人呐,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齐疆闻言,空着的手拳心紧攥着,复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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