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欧庇克莱歌剧院内, 正经严肃的审判已经变为如同戏剧一样的扯头花剧情,误打误撞的契合了名字的氛围。
但这绝对不是元清所想看到的。
那维莱特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又一次敲了敲手杖, 让喧闹声安静下来。
他看了眼还有闲心露出笑容的元清,又一次询问:“元清先生, 对于艾尔海森先生的指控,你承认吗?”
元清点头,大大方方地回答:“我承认, 但这显然不能把我送进梅洛彼得堡。”
“但我可以把你绑回梅洛彼得堡。”带着点不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吸引众人的目光。
黑灰色的头发、冰蓝色的眼睛、手上绑着绷带、身材健硕, 再加上他刚刚说的话, 来着的身份是谁, 几乎呼之欲出。
那维莱特站在台上, 皱了皱眉头, “莱欧斯利,作为典狱长, 不可动用私刑。”
莱欧斯利摊开手,“大审判官,别误会了,我只是想抓某个逃婚的人回去补办婚礼而已。”
什么!典狱长竟然也在其中吗?
芙宁娜惊讶地站起身, 双手撑着栏杆, 看着底下的乱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部分观众的脸都变得一片空白,身处风暴中心的几人却浑然无知。
“婚礼?你在做梦吗?他怎么可能答应嫁给你?”坐在下方的达达利亚第一个出来反驳, “要我说, 我和元清才是该办婚礼的那对,我们可是见过家长了。”
莱欧斯利“哦”了一声, 不甘示弱,“我没有家人,但整个梅洛彼得堡都知道我和他要结婚的事情了。”
“恕我直言,两位的想法多少有点不真实,还是赶紧醒来吧。”艾尔海森一阵见血的指出问题的核心。
“是吗,那也总比某个只谈了三天的人好吧。”坐在下首的神里绫人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短。
“不知道卡维先生…有没有得到一点垂怜呢?”
看来托马在接人的时候,也不忘刺探旁人的情报,竟然将须弥两位的劣势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高高在上的神里家主,就得到【垂怜】了?”不要小看书记官的敏锐程度。
艾尔海森看了眼底下的托马,毫不留情的指出:“现在看来,似乎是忠心的狗更得欢心,心机太深的狐狸,恐怕是得不到他的注视。”
神里绫人意有所指:“彼此彼此,但要我说,某些用小孩绑住他的人,才是真的不择手段。”
艾尔海森随口附和:“是啊,竟然还想用家庭兄弟的羁绊来帮助他,还提出了三人行。”
突然被集火的凯亚晃了晃神,也加入了这场混战,“那也总比神里家主荤素不忌,用家政官去勾引的手段好吧。”
空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些开始吵嘴的人,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不是,你们是这种性格的人吗?怎么跟宫斗剧里面争风吃醋的妃子一样啊!
他转头看向莱欧斯利,却发现对方也陷入了混战。
他抬头看上方的水神,却发现对方看得津津有味,可以原地出一张【我要看到血流成河】的表情包。
他抬头看另一个方向,发现大审判官面色严肃,却含着无限情意地看向…元清。
等等?元清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天平朝艾尔海森那边倾斜?
艾尔海森…你别吵架就忘了这里是开庭啊!快管管给你送人头的对手!
在一片争吵中,空听到了两次钟声,和两次“有罪”的声音。
当那维莱特正要开口的时候,空喃喃自语,说的话也和那维莱特重合:
“我和元清,已经在所有美露莘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莱欧斯利仿佛没听到空的话,只是反驳那维莱特:“所有美露莘?那希格雯护士长呢?大审判官,话可不能说的太满。”
那维莱特正要辩驳,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谕示裁定枢机发出“嗡嗡”的声音。
他疑惑地看向天平一边倒的机器,打算结束这场闹剧,总归按照枫丹法律,也无法为元清判罪。
大审判官看着底下的观众,开始宣判结果。
当他说出“无罪”二字时,谕示裁定枢机很不给面子的自动运行,跳出了结果。
那维莱特拿起弹出的纸张,在看到上面的罪名时,瞪大了眼睛。
“根据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的审判结果,元清先生……”
“有罪。”
罪名为「窃权」。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组合在一起让人无法看懂。
莱欧斯利迟钝的反应过来,“所以…人给我待会梅洛彼得堡了?”
话音刚落,右侧台子的元清就化为一个蓝色光团,吸入了谕示裁定枢机。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如此惊悚的一幕,却无人惊呼。
芙宁娜趴在栏杆上,猛的直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泪流满面。她焦急的拿过纸巾擦拭,却只让眼眶逐渐泛红,泪水依然止不住的落下。
“水神大人,您的水元素实在过于充盈了。”有曾经见过这一幕的枫丹人感叹,他们望着右侧空空的台阶,有些疑惑地挠头,“奇怪,我怎么完全没有刚刚的记忆了?”
他好像只记得参加了一场和八个男人结婚的婚礼了?好像还有一群戴着面具的人来办婚礼,八个新郎在吵着谁先宣誓、谁先接吻、谁先洞房。
最后,是婚礼主持人花火大人一锤定音,让他们猜点数决定,至于洞房,当然是一起上啊!
他只记得新娘的脸色苍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不是很能承受的样子,也只记得新郎好像不止八个,好像典狱长和审判官也在其中,还有几个愚人众的执行官…
肯定是在做梦吧,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八个新郎,按一周来分配的话,还有人分不上呢…市面上的海棠小说为了平均,都是搞两三个或者七个,哪有凑八个的?
那维莱特率先反应过来,“公爵,人既然已经被压入梅洛彼得堡了,那本次审判,到此结束。”
“咦,原来判罪了吗?”
大审判官言简意赅地回答:“谕示裁定枢机判定元清先生有罪,现已压往梅洛彼得堡。”
芙宁娜不顾还在流泪的面庞,当即对底下的观众宣布:“枫丹的子民们,为谕示裁定枢机歌颂吧。”
他们当中还有人在疑心过程,但更多的人,却因为结尾的反转而欢呼起来,只留几个当事人面面相觑,一致得去寻找那位大审判官,却发现对方也不见了踪影。
达达利亚咬牙切齿:“这个骗子,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空和派蒙对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吐槽:“明明是你们太恋爱脑了,随便几句就能让你们到处奔波。”
艾尔海森难得为达达利亚说了几句话:“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即便知道这是一场谎言,依然有人前去赴约。”
也是在为自己辩驳。
事已至此,找不到人,那只能守株待兔了。
他们坐在座椅上,每个人之间都隔着礼貌的距离,看得台上的芙宁娜满脸新奇。
芙宁娜倒不是不愿意离开,而是因为…她好像黏在座位上了。
尊敬的水神大人只好用浮夸的表演哄走侍从,自己等着起身的时间。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一闪一闪的谕示裁定枢机,仿佛听到了一声轰鸣,身上的桎梏突然被解除一般。
随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她极其熟悉却又许久未见的人——
芙卡洛斯。
在他身后,是抱着一个人的那维莱特。一向严肃的大审判官突然露出柔软的表情,让芙宁娜有点不适应。
她看着大审判官将披风中的青年放在座位上,露出一点银白的发丝,随后乘着还未停歇的大雨来到高空。
那维莱特说了什么,芙宁娜已经无暇去聆听了。她被芙卡洛斯摁在椅子上,齐齐落下眼泪,直到海潮上涨又褪去。
没有人被溶解,她也确实在神座上哭泣,水神…也将不复存在。
五百年来的使命,就这样结束了?
芙宁娜看向芙卡洛斯,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她现在整个人都被蒙在鼓里,只知道自己看了一场审判、莫名其妙的流眼泪、围观了和八个男人结婚的婚礼、还有大变活人?
然后事情就开始朝着她看不懂的方向狂奔。
芙宁娜如此,其余人也是一贯的茫然。
早有准备的莱欧斯利拿出了梅洛彼得堡的秘密武器,将枫丹人从水里捞起,元清则是被一团透明的气泡包裹,不受海水的侵蚀。
枫丹人没有被溶解,水位也没有再次上升,没有任何人伤亡,这似乎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代价是什么?”芙宁娜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五百年来,她在各国发展眼线,到处寻找破解预言的办法,自然明白其中的困难。
但是…只是一场审判,竟然改变了这么多吗?
裹在蓝白色披风中的青年一动不动,任凭派蒙如何叫喊,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如果不是依然跳动的心脏和温热的肌肤还能证明他的存活,现场的几个男人恐怕要当场破防了。
芙卡洛斯擦干眼泪,担忧地看向元清,“代价是…他的沉睡,和你我的去神化。”
“芙宁娜,等我一百岁的时候,我就要回归河流,继续当一个纯水精灵了。而你,要幸福的活下去。”
芙宁娜还带着茫然和一种没由来的喜悦与愧疚,她直勾勾地看着芙卡洛斯,期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过程。
确认了元清情况的几人,也跟着上前,想要得知真相。
作为经常卷入各种阴谋、被迫成为棋子的空,也难得有点茫然。之前虽然谜语人,但多少能猜点出来,这一回,他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跑跑腿,围观了一小段极度OOC的对话,就发展出一种完全陌生的结局。
芙卡洛斯带着芙宁娜走下台,“几位要是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去沫芒宫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092
「整个提瓦特世界可能都是假的, 这片大陆的历史就是一场漫长的花神诞祭而已。」*
当芙卡洛斯简略的将谕示裁定枢机中所经历的一切叙述,让其余人都离开后,对空说出了这一句熟悉的话。
在此前须弥的旅程中, 小吉祥草王也曾说过这句话。
那时的空刚刚来到须弥,却陷入了一场人为编织的梦境,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旅程。还好他察觉出了不对,凭借自己的能力挣脱,在教令院学者阿帽的带领下见到小吉祥草王, 顺便收获了一堆原石。
“在循环的终点,大地会再度迎来春生。因此, 「永恒」是环形的。*”芙卡洛斯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炸弹, “可能在你的记忆里, 这是一次新的旅程, 但对他来说, 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是谁这个问题,没有必要问, 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他在沉睡,也是在接收从前的记忆和修复身体,足以绞杀神明的力量,对他来说, 还是太痛苦了。”
芙卡洛斯对三次轮回了解的不多, 元清也没有告诉她多少, 只能简略的将三个身份总结了一遍。
“你知道梦境投射吗?”恍惚间,这位少女水神的话语和元清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当一个梦境、或者是一场属于精神的旅途承载了足够多的人, 其中的愿望足够强烈时, 便会投射到现实。”
烈日的黄沙下,少年魔神将这句话念出, 在他身边的深肤男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创造一个足够美好的梦境。”
“不、不对,不能只有美好。我们应当基于现实,将一切最好的可能演算出来,然后投放。”
“是啊,但这也是最难的一步。”银发赤瞳的青年看向熠熠生辉的太阳,不由得感叹,“太阳只有一个,但提瓦特却被划分出了七个区域。”
“总归,这是一场永不终结的梦境,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金色头发的男人握起他的手,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们会成功的,西迪。”
西迪温和地注视着男人,轻轻点头。璀璨地日光照耀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如果阿赫玛尔不知道对方的权能,恐怕也会被这样一份表象迷惑。
掌管情/欲的魔神,却是这样一副圣洁的模样,让人生出了亵渎的心思。
但是神与神之间的爱恋,又算什么亵渎?
他被天空遗落在这片沙土之上,正好遇见了处于极度饥饿之下的西迪,又怎么不算一段天赐良缘。
经久的相处之下,西迪已经习惯于阿赫玛尔的触碰。当男人抱住他时,也只是习惯性地抚上银灰色的短发,享受片刻的闲暇。
情感从来不只是人类的困惑,即便是魔神,也会为此而困扰。
西迪不知道自己的喜欢是不是只存在于肉/体。
作为掌管情/欲的魔神,他似乎能从一切情/欲中获得快乐,因而一直为自己和阿赫玛尔的关系困扰。
在他看来,对方是个好人,愿意没名没份的在他身边,帮他缓解饥饿。
西迪总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他,因而也放纵了一些亲密的行为。
但他又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这种无关情/欲的接触,只是一次握手、一个拥抱,就能让他有些空虚的内心得到满足。
不同于被填满肚子的饱腹感,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高涨情绪。
或许有那么一个瞬间,西迪想要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永永远远。
他不由得收紧了环住阿赫玛尔脊背的手,手指陷进单薄的衣衫,感受属于另一人的体温。
难怪人类夫妻总要睡一个被窝,原来肌肤相贴的感觉…是这样的感受。
一个有意放纵,一个有意靠近,仿佛一切都在心照不宣中进行,只等捅破窗户纸的那一天。
这一天来的很快。
*
最美的花神娜布来到沙漠时,见到了两个正在同行的同类。
他们在绿洲旁的树下休憩,肤色较深的为身形较小的人遮挡日光,多情的金眸中满是爱意,而另一位看起来对身边的人极为依恋,就连休息的时候,也要紧紧地抱住对方的身体,肌肤相贴。
一切就如甜蜜的爱侣一般。
娜布识趣地来到绿洲的另一侧,放轻自己的脚步,为这对恋人留出空间。
紫红色的帕蒂沙兰自她指尖绽放,留在一处空地上,作为对有情人的祝福。
这或许不是她的权能,却也愿意以废除的仙灵之身,为他们送上美好的祝愿。
她接着自己的流浪,想要寻找一位能够领略知识的领袖。
当娜布离开绿洲的范围后,西迪从餍足的睡眠中苏醒,一眼望见了那一束娇艳欲滴的帕蒂沙兰。
霎时间,他的心里涌现出一股冲动。
脸上还带着红痕的少年魔神又贴近了一点,赤红色的眼睛与金眸交融,白皙与深棕交汇,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来到最短。
西迪听见自己说:“阿赫玛尔,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去拥抱身边的男人,紧张地等待一个回答。
只是这一瞬间,西迪想了很多。
如果他不愿意,那就用怜悯与同情将他留下。
如果他愿意,那就给予他自己拥有的一切,直到世界的终结。
那阿赫玛尔的回答是——
“我愿意。”
简短的三个字,却让西迪的内心雀跃不已,红色的眼中也蒙上一层莹润的水光。
有人轻轻舔去他的泪水,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同他亲吻相拥,给予他十足十的安全感。
*
在一起后的生活没有多大变化。
西迪依然依靠权能和慢慢学会的知识收集信息,筹划着如何引领人类建立城邦。
阿赫玛尔依然研究着深奥的机关术和炼金术,企图为人类的科技添砖加瓦。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西迪又长高了点,长成了青年的体型,看起来更加可靠。他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眸也总是盯着阿赫玛尔,仿佛对方是自己世界的唯一。
没有人会讨厌这种专注又深情的眼神吧,更何况这注目的源头,是自己心爱的恋人。
或许,掌管情/欲的魔神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冷淡。
在阿赫玛尔眼中,西迪就像一块将自己武装起来的枣椰,只有面对心选之人,才会将甜蜜的内里展露出来。
幸运的是,他就是西迪的心选之人。
每一次,和西迪的眼神相碰时,阿赫玛尔总是忍不住地想要给恋人一个亲吻。
当然,他也这么做了,甚至还可以做的更过分。
西迪,多么慷慨的恋人。他不会介意恋人在自己身上的哪出留下标记,也不会认为恋人索求的频率超出了正常范畴。
——也有可能是他对魔神这个物种的了解不够深。
但就像两块互相拼合的拼图一样,他们都是最适合对方的人。
*
再一次和那对爱侣碰上时,娜布想,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注定,他们当中会有一位,获取来自世界之外的知识。
但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慢慢来。
即便是不需要休息的魔神,终有一天,也会发现自己对于现状的无力与对世界的不断滋生的好奇。
仙灵一族曾经承担着教导人类的责任,自然明白许多人性的弱点。但在娜布看来,只要是具有情感的生物,都无法逃离弱点。
只不过,有人会拥有更加坚强的意志和毅力,有人则在没有烦恼的美梦中沉沦,直至有人将他们唤醒。
魔神战争的指示还未降下,她还有时间。
*
命运从纺车不断转动,须弥的四位神明结为同盟,为这片地区的子民带来欢笑。
在不知道多少次的预演失败后,他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想法。
“一切的希望…真的在人类身上吗?”西迪看着又一次破碎的梦境,发出疑问。
“……希望一定在碌碌凡人身上。*”有人这样回答了他。
西迪转身看向来人,不确定地询问:“真的吗?”
娜布点头,美丽的面庞上浮现一抹向往,“你要去看看吗?属于人类自己创造的、没有神明的世界?”
青年有点犹豫。
权能为情/欲的魔神生来弱小,没有与天空主人抗争的勇气。
他知道,了解世界之外的世界和知识…是会被天空惩罚的。
在须弥西部变成沙漠的土地就是证明。
也是因此,西迪只敢在权能的范围内进行模拟,却总是无可避免的走向失败。
娜布看出了他的犹豫,又加了一把火,“倘若我知道你失败的原因呢?”
“你只想象到机械动力带来的一切,只想到使用并不广泛普及的元素力,只想到少部分人的团结。”
“西迪,你是预演这片梦境的人,你的想象上限,就是这片梦境的上限。”
她留下了一株帕蒂沙兰,最后告诉西迪:
“今晚,做个好梦。”
“然后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西迪犹豫着捡起这株紫红色的花朵,在手心攥紧,任由紫红色的花汁在指尖蔓延。
他的内心告诉他,娜布说的是对的。
西迪所创作预演的梦境,都是基于阿赫玛尔目前所达到的成就和对未来的展望,存在着一层已知的上限。
而他需要突破这个上限,才能获得更多的可能性,才有可能成功。
还有…迄今为止,他所见到的人类都太弱小了。
西迪知道人类的潜力,却不知道这份潜力能够发挥出怎样的力量,在预演中下意识的为他们限定了高度。
他看向手中娇艳的花朵,下定了决心。
093
西迪看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这里的人类不依靠神明的力量就能抵抗天灾、击退猛兽、和危险的一切抗争。
在花神交付给他的梦境中, 西迪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不需要神明的世界。
人类是世界的主宰,拥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与执行力,创造出完全颠覆想象的一切, 甚至一步步实现了科幻小说中的描述。
这里的人没有元素力,没有神之眼, 却也会去追求人类身体的极限,也会用所谓的科技来武装自己。
……
他从梦中醒来,看向一旁沉睡的阿赫玛尔, 轻手轻脚的来到曾经和娜布交谈的天台。
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西迪曾无数次仰望着这片星空,寻找其中的规律。
以原初之力创造的星空, 即便虚假, 也能给人启示。
“做好决定了?”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花神捧着一束帕蒂沙兰, 手指停驻在花瓣上的蝴蝶。
西迪没有回答, 而是询问:“这个人,一定是我吗?”
他带着很多不解, “如果让阿蒙去学习那些技术,应该能带来更多吧…”
美丽的花神摇摇头,“西迪,你没有看明白最关键的地方, 好好想一想, 我曾经说过的话。”
“若受造的世界仍然存在希望, 希望一定在碌碌凡人身上。*”西迪对着弯月,复述着娜布的话。
人类吗…可人类又是怎么变成希望的呢?
娜布给他的梦境太短, 只让西迪看到了某个阶段的结果, 而不是他们的起始与波折。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拥有相同的技术, 就能打破循环,找到新生。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青年魔神只好去寻找以智慧闻名的魔神布耶尔*,期望她能够给予自己回答。
“我们生来就是魔神,无法体会人类的感受,自然也不明白他们如野草一般旺盛的生命。”大慈树王回忆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们需要填饱肚子,于是便学会生火做饭、学会驯养动物、学会种植……”
“以目前的情况看,驱使他们不断前进的动力是生存和更好的生活。”
“当物质层面的东西被满足时,他们会追求精神上的满足,会创造出让我和娜布都觉得精妙的艺术。”
布耶尔指向一处方向,“要不要和阿赫玛尔一起去看看?今天的剧目,我这里正好有两张票。”
“人类有个成语叫闭门造车,或许你们去深入了解一下,会有新的启发哦。”
西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接下了这两张票。
*
阿赫玛尔不会拒绝西迪的一切请求,西迪亦然。
他们伪装成普通人类,来到了剧场内部。
当坐进属于自己的座位时,台上表演的是什么剧目,剧目讲述了什么,已经不是两人关注的问题了。
环形的建筑中间隔摆放着水缸,保证台上的每一句话都能传进每位观众的耳中,坐在里面观看剧目的人,有平民也有富人,他们坐在同一个建筑里面,抛下了身份带来的隔阂,毫无障碍的交流自己的观点。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西迪陷入了茫然的思绪,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却又想不出那个突破口,但他至少明白了娜布的话。
希望一直存在于人类身上,只是自己还未发现而已。
大概是他低落的情绪有点严重,阿赫玛尔将剥好的葡萄递到嘴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需要提前离开吗?是不是……”男人的视线移动到西迪的小腹。
青年顿时涨红了脸,羞恼的摇摇头。他贴近阿赫玛尔的耳边,悄声道:“我有了新的想法,回去再说。”
现在,他想稍微享受一下这份独属于二人的世界。
西迪刚刚观察到,很多的人类情侣也会相约着来到剧场看演出,而且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恋人,发现对方正专注地注视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他世界里的唯一一样。
剧目很精彩,但对黏糊糊的情侣来说,身边的人就能占去所有心神,分不出一丝一毫。
深色的手跨过扶手,悄悄握住了白皙的手掌,强势地插/入指缝,如同交缠的藤蔓,无法分开。
在金色眼眸的注视下,青年的耳根渐渐蔓延出粉色,直至布满整片裸露的肌肤。
西迪已经没了观赏的兴致,只是羞涩地低着头,却又悄悄地把另一只手覆在了深色的手掌上。
然后,又有一只深色的手再次覆上,将他牢牢地绑在身边。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看完了剧目,却在下一次的宴会上、布耶尔询问起时,什么都答不上来。
对此,两位单身的女神表示强烈的抗议,并拒绝两人参加下一次宴会。
*
“即便如此,你不想去看一看这个世界吗?”
依然是熟悉的天台与月亮,同样的两个魔神在交谈。
西迪望着天边的圆月,轻轻地点头,“我只需要在梦中体会就可以了,更加需要那些的…是阿蒙。”
他想起恋人近日愁苦的表情,心里也跟着难受。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也希望去的是你呢?”娜布问,“你没有发现吗?即便阿赫玛尔做出了那些机关,也不会将知识一股脑的塞进人类的脑中,而是引导着他们自己去发现,去研究探索。”
“你真的认为,仅凭一个魔神的力量和记忆,就能去对抗天空、甚至天空以外的存在?”
“那又为什么是我呢?”西迪喃喃自语,“我什么都不会,力量也接近没有,甚至连一些等级高的魔物都打不过,你又为什么选中了我,而不是自己、或者是布耶尔?”
他想,不论是拥有这份通道的花神、还是拥有智慧的草神,都要比他好上太多了吧。
娜布没有给他答案,而是以一种坚定的语气告诉他,“西迪,只能是你,也只有你,才能达成一切的目标。”
天台沉默了很久,久到月亮隐匿,太阳升起。
当月亮再一次绽放光彩时,西迪下定了决心。
“让我去看一看那个世界吧。”
他匆忙的告别,在娜布的帮助下离开提瓦特,来到了现代世界,成为一名被抛弃的男婴。
生下他的父母未经检查,就认为新生的孩子拥有白化病,将他遗弃在孤儿院门口。
孤儿院院长姓元,望着清澈的河水,给他取名元清。
元清慢慢长大,直到十八岁那一年,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他自以为学习到了所有,迫切的想要回到提瓦特的世界,却遍寻无果。
直到一次意外。
他于黄沙底下睁开双眼,只见到一尊面貌熟悉的雕像,是他分离的恋人。
再一次成为西迪的青年浑浑噩噩的来到陆地,只看到不断混战的沙漠子民和到处流窜的盗贼。
如果不是阿蒙留下最后的力量保护他,西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来到须弥城。
而来到须弥城的时候,他只见到了虚弱的树王,不见花神的踪迹。
西迪有些茫然。他曾经询问过娜布,为他打开世界通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花神微微一笑,在他面前生出一朵帕蒂沙兰,“仙灵一族拥有教化生灵的职责,职责所在,谈不上什么代价。”
“不过是变出一株帕蒂沙兰罢了。”
她的神情无懈可击,将他送出去的时间又短又快,以至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等西迪回到提瓦特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魔神战争也即将迎来结局。
西迪的十八年,阿赫玛尔的千年,都如尘埃散落,埋入无人踏足的地底。
他满怀希望的归来,却只见到恋人的死亡和好友的离散。
甚至,他们的最后一面是那样匆忙。西迪还承诺尽早归来,等到一切结束,就带他去遨游提瓦特、看看世界之外的景色。
但他食言了。
西迪没有时间去伤感,他从世外归来,需要解决许多的问题,比如「降临者」的身份。
“不论是作为西迪,还是作为元清,迟早都会被天空盯上,你需要选择一个能隐瞒更久的身份,来完成你的目标。”
相比于璃月的混乱,须弥的魔神战争,以一种相对平稳的方式结束,只留下四神之中的树王。
花神死于流血,将自己化作生命的源泉与各种多彩的花朵。
赤王溺毙于情感,在漫长的时间中磨损自我,只留下一座巨大的陵墓,等待与恋人的永眠。
他将恋人想要的一切凝聚成黄金梦乡,等待在梦中重逢的那一刻。
磨损是长生种的宿命。即便是坚硬的磐石,也会水滴石穿,也有被穿透的那一日。
西迪选择了「元清」。
他需要更多来自异世界的见闻与知识,帮助他达成一切,达成他最初的心愿。
他要打破这场循环的梦境,在清醒的世界与恋人再度相会。
于是,青年按照树王的指引,走进了世界树中,将属于西迪的一切抹消。
元清在心脏的深处留下这份记忆,等一切结束之后,再将回忆唤醒。
他来到岩神的国度,在前往稻妻的途中,遇见了逃窜的奥罗巴斯。
他们同行了一段路程,在白夜国子民的恳求中留下。
奥罗巴斯不知道元清总是看向大日御舆的原因,只以为他不习惯海底的环境,尽可能的加快向上搬的进程。
元清喜欢温暖的氛围,他无法违背自己本体的规律,只好在一切结束以后,分成两床被子睡觉,将裹着妻子的棉被揽入怀中。
他总是这样卑微地讨他喜欢,借此换来了愧疚,也换来了许多亲密的交流。
元清的心里好像有无法忘却的人,但奥罗巴斯不在乎。
斯人已逝,他总是要朝着未来看的。
094
元清从一开始, 就打算在处理完事情后离开。
不是离开稻妻,而是离开提瓦特。
他一直在想,如果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对等, 那他是不是可以回到一切开始的时间,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潦草收场。
时间之魔神伊塔露丝, 是元清要寻找的魔神。
他本来想乘船前往蒙德探寻踪迹,却因为身体异化带来的窘境,不得不与奥罗巴斯结伴。
从前还是魔神的时候, 元清只是感到饥饿。如今将自己作为魔神的那一面抹去,这一份虚弱便直观的表现在他的身体上。
他变得比普通人类都要孱弱, 完全无法进行劳心劳力的长途跋涉, 只能暂时呆在白夜国, 急需能量, 顺便在白夜国这片土地上, 尝试一些知识的应用。
元清大概明白奥罗巴斯对自己的感情。
当时的情况下,却是很容易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随后在自我的一步步沉沦下,走向现在的局面。
他们在一片海上风暴相遇,自己的船险些被打翻,随后又被一条黑色的大蛇救起, 在孤岛上度过了几日后, 约定一起启程。
按照通俗的道理来讲, 陷入这段感情的…应该是元清,但在这样的场景下, 却是奥罗巴斯最先动的心。
或许是以貌取人, 或许是情急之下、因悲悯而生出的情感,但无论怎样, 这对元清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只记得,奥罗巴斯救了自己一命,又这样温和包容的对自己,实属亏欠了对方许多。
在各种阴差阳错的纵容与入侵下,奥罗巴斯和元清的相处模式,同阿赫玛尔和元清的相处模式近乎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只有元清对两人的不同情感。
一个是埋藏在心底、逐渐模糊的心选之人,一个是目前陪伴在自己身边、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人。
前者他已忘却,后者趁虚而入,开始侵占元清的内心。
奥罗巴斯没有触碰到深处,而是从表面开始,慢慢的往中心延申,然后扎根。
只可惜,还未等到扎根的那一天,他就翻开了那本改变他命运的《日月前事》。
当元清逐渐接纳他、逐渐习惯他的体温、逐渐和他睡一个被窝的时候,奥罗巴斯在白夜国的图书馆中,无意间翻开了这一本书。
《日月前事》记载了天空岛所不允许记录的事情,看到这本书的内容时,奥罗巴斯首先给自己宣判了死刑。
他从璃月的魔神战争中逃离,来到白夜国,本以为要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他甚至想好,等一切安定下来后,要带元清去哪里游玩,带他去海底遨游,去天上看地上的风景。
当他翻到这本书的时候,一切美好的景象都在心中破碎,无法拼合。
奥罗巴斯站得有点久,引起了元清的注意,他好奇地来到男人身边,还未看到文字,奥罗巴斯便将这本书收进怀中,并吩咐管理者将这一类书都销毁。
他难得对元清露出严峻的神态,多次叮嘱青年不要好奇,不要去看这本书,并当场将其销毁,再无痕迹。
也许是在这个时候,奥罗巴斯发现自己并不是特别勇敢。
他知道枕边人一直以来的理想是什么,却生不出一点帮助的勇气。
奥罗巴斯曾见过契约之魔神摩拉克斯与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的大战,因而明晰了自己在璃月的战力,当即离开璃月,打算前往暗之外海躲避。
遇见元清和白夜国的人民,是一场美好的意外,也是他对美好未来的期盼。
可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奥罗巴斯似乎坚定了什么,打算在死亡之前,为元清做到他所能做的一切。
在白夜国迁移成功、坎瑞亚使节离开、一切稳定下来后,奥罗巴斯用尽毕生的力量,为他的妻子打造了一个虚拟游戏,又尽全力将元清送到了更靠前的时间,让对方有更多的时间来谋划。
随后,在一个照常的艳阳天,他和元清交换亲吻,平静的离开海祇岛,在八酝岛被雷神斩于刀下。
他在看完《日月前事》后,知道提瓦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循环,于是便用尽毕生所学,将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录入装置,当作他赠与元清的,最后的礼物。
临死前,奥罗巴斯突然唾弃自己的占有欲。
为了不让对方真正的忘记,无私的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只为了在元清的心里能留下一片小小的空间。
——就像妻子内心最深处的那个人。
*
又一次回到现代,元清不由自主的玩了一款游戏。
处于外貌的原因,他没有多少朋友,只保持着工作上的来往,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这款游戏,只有他一个人在玩,也只有他一个人在玩。
当元清看到开场动画中的那一条黑金色的龙时,就被对方闪亮的颜色和矫健的身形吸引,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对方。
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恋爱对象和各种引人深思的剧情。
在最后的周目,他成为棋盘上的一员,打破了虚假之天,却在抵抗来自世界之外的侵略时,整个大陆近乎削减了大量的人员。
对毫无记忆的他来说,大概就是一个TE了的结局。
但不知为何,从全息舱中醒来的时候,元清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毫无由头的伤痛席卷了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做出正常的神情,只能不断的流泪。
*
第二次游戏开始的很快。
元清有存档,他选择从坎瑞亚灾变后开始,到处寻找记忆中的人物,想要给他们一个足够圆满的结局。
这一次,他只救下了被欺骗的倾奇者和想要杀死自己的芙卡洛斯。
前者他凭借感觉,送到了须弥的草神身边,帮助新生的神明建立威信。后者则是在存活后询问他:
“这是你的第几次梦境?”
芙卡洛斯说,或许正是因为她真正死亡了一次,这才有了之前的记忆。
元清想起并未改变太多的未来,伸出了两根手指。
“那么,你要开启第三次了吗?”元清点头。
他想要创造一个伤亡不多、甚至是没有的理想结局。
元清知道这个愿望过于美好,美好到不像现实,但他还有试错的时间,还有许多次试错的成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个游戏,甚至选择歇业在家,不顾经纪人口中的身价下跌,也要创造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再一次平复完心情,认真地复盘了一切后,他再一次进入游戏,选择了坎瑞亚灾变之前的时间节点。
*
“赤王的黄金梦乡,不知道能否带来一些有趣的东西。”蓝发红瞳的学者在赤王陵前驻足,回想着历史书上有关这位魔神的记载。
赞迪克一向认为,人的身体也可以和机械一样不断更换零件,达成最优的自己。他希望以机关元素闻名的魔神能够给自己一点灵感,让他拥有「优化」自己的能力。
怀揣着这份想法,他一步步的探索赤王陵,却发现了几个有趣的东西。
历史记载,须弥草神刚刚回归的那段时间,身边曾有一位伟大的贤者,帮助草神整顿须弥内务,稳定局势,然后又离奇失踪。
曾有人推测,这位[无名]或许是三神之一的转世,或者是滞留体,当看到须弥安稳的景象后,便回归了赤王所造的黄金梦乡。
但从赞迪克目前的发现来看,[无名]不属于须弥三神中的任何一位,倒像是赤王只存在传说中的伴侣。
看看吧,这些衣服的尺寸和[无名]的性别,如果他和赤王没点关系,那这些衣服的尺寸和那个巨大的描绘了一场宴会的壁画又该怎么解释。
三个人,却有四份碗筷,而赤王的身边明显还有一个人。如果是三个人的座位,至少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间距。
赞迪克对神明之间的风流韵事没多大好奇心,在简短的推断过后,便将他们抛之脑后。
他探索完整个赤王陵后,接近一无所获。
珍宝和大量摩拉他并不缺,也没有兴趣去碰一个死人的物件,那些壁画和记录他也简短的浏览,大概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只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在赞迪克推测中,属于[无名]的位置处,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可以证明[无名]至今未死,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够堪破黄金梦乡的秘密。
不过,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不是赞迪克的风格。他更加倾向于再去探索几个陵墓,找到答案。
*
赞迪克来到一处废弃的剧场。
这里的大部分设施都已损坏,却也能看出大概的规模,让人想象往日的辉煌。
他大致观察了剧场在地图上的方位,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陵墓中。
大部分盗墓贼会根据陵墓的外形来判断要不要窃取,像这种破旧到一定程度的陵墓,一般没什么人造访。
赞迪克除外。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无名]的记载存在巨大的空白,这种久远到认不出主人的陵墓,说不准就是对方曾经栖身的场所。
赞迪克如此推测,开始探索起这个小小的陵墓。
当看到那尊充斥着魔神气息的雕像时,他知道自己找对了。
在此处,他假意觐见了神明,窃取了对方的部分权柄,却也让自己今后的道路有所限制。
不论他如何切片,分离出多少个自己,赞迪克的脑子里总会充斥着一种声音:
不许伤害他,要将他奉为神明。
如有必要,将自己的一切奉上。
除了赞迪克以外,在很久一段时间之前,也曾有人到访了这片陵墓,见到了金发男人的雕像与银发青年的棺椁。
他看完了两人简略的片段,留下了一句话。
「金发与银发之人,是打破蛋壳的关键。」
095
这一回的开始很特殊。
元清意识潜行、进入游戏, 所见到的不是熟悉的登入场景,而是一块悬浮的岛屿。
面前出现一位白发赤瞳的女子,正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
不难猜出, 面前之人的身份,和她身后岛屿的名字。
天理和天空岛。
他暗自猜测, 难道是自己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吗?
随后,元清的面前先是一片黑暗,再一眨眼, 便来到了坎瑞亚的祭台上。
他的游戏系统被完全屏蔽,有关游戏的记忆也都全部抹消, 只剩下前两次的破碎回忆。
天理做的很粗糙, 干脆利落的将有关游戏的记忆全部一刀切, 让元清只能慢慢推断, 想起自己的目标。
他在坎瑞亚见证了科技失控带来的后果, 在此之前,按照自己的想法布局, 顺便拉上了两个同事一起卷。
不知为何,坎瑞亚的宫廷护卫队队长戴因,总是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元清发现自己很喜欢金色的头发,也喜欢蔚蓝色的眼睛, 而戴因全部拥有。
他甚至还有自己喜欢的安全感和温暖的感觉。
抱着半是拉拢、半是喜欢的心思, 元清刻意去接近戴因, 去追求对方。
但他又很纠结。
纠结于这是不是对戴因不够尊重,对心里模糊人影的侮辱。
替身, 这对戴因来说太残忍了。
在左右摇摆中, 元清和安弗塔斯去了雪山,半推半就的以此为理由, 拒绝了戴因。
他总是喜欢望着安弗塔斯的黑发和湛蓝色的眼睛,仿佛曾经也有个人…是这么和他相处的。
安弗塔斯大概是发现了这件事,生气的好几天没来找他。
元清自觉亏欠,即便对方在三天后又照常的进出自己的卧室卧室,也不去拆穿他。
后来,就是去须弥的时候,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不是降临者,世界树中又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录,按照大慈树王的说法,他大概是抹去了自己的存在。
而在暗地里,对方又将能够查阅到的信息告诉他,换来一个帮忙的机会。
即便大慈树王不说,元清也会帮忙的。他们…很像许久未见的朋友,帮助朋友,在他看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大慈树王却说,“即便如此,我们也只是第一次见面。如果真的是朋友的话,那我告诉你这些人,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啊,理所当然。
在第三次的梦境中,他做了很多。
蒙德、璃月、稻妻、须弥、枫丹……都因为他的干扰,有了不同的改编。
就像稻妻的雷电五传没有失传、须弥下草神也没有被关上五百年、枫丹的科技则是一日千里,还和须弥搞了个合作,研究虚空终端的全大陆应用。
而至冬…
至冬的邪眼则是有了更稳定、且更少的代价,却已经不是大多数人的第一选择了。
毕竟,热武器的时代已经来了。
坎瑞亚的灾厄如期而至。
在这场灾厄中,元清出手,分担了大部分坎瑞亚之人的痛苦。
好歹曾经一起生活过,他所用的一切也都来源于他们,就此做个了断吧。
每当元清来到高处时,总会不自觉的去望那一轮太阳或是月亮,度过孤独的一天。
星河流转,日升月明,又是一年海灯节。自觉做得差不多的元清,向摩拉克斯提出了告别。
他归还了对方给予自己的一切,在热闹喧嚣的节日中,来到了稻妻。
在踏鞴砂的匠作炉旁边,元清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知道对方是愚人众执行官「博士」,而他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现在还是纯白人偶的倾奇者。
从前或许不是,但在明晰倾奇者的身份后,便是了。
元清拿着璃月的身份通牒,轻而易举地打入了高层。
来自璃月的名匠来了稻妻,打算同雷电五传交流学习。
元清本身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再加上和摩拉克斯的相处,在理论知识上,确实是独有的存在。因此,他很快赢得了这一片群众的好感与信任。
而当博士到来的时候,便发现了此处的不对劲。
在他看来,当一群人有所求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插/入时机,但现在看来,他们的问题似乎已经解决了。
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找到了这个搅乱一切的人。
不可冒犯、不可伤害。
当博士看到元清的第一眼时,他的脑子就开始不断回荡这句话。
这是他拿到赤王部分力量的约束,也是他一直无法剥离的存在,就算他分出了无数个切片,依然无法逃离这些呢喃。
它就像根植于自己的血肉的菟丝子,疯狂的缠绕寄生,以他的身体为养分,不断壮大自己,直至影响他的全部。
很难说,赞迪克切片的目的是为了分散这种侵蚀,还是单纯的想要长生、优化自身。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一直放任下去,终有一日,他将会成为某个意识的躯壳,他所经营的一切,都会拱手相让。
这就是…魔神的力量。
强大的让人恐惧,也让他觉得有趣。
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而赞迪克,是疯子中的疯子。
他有一个最年轻、没有受到一丝干扰的切片作为退路,却不代表他要放弃。
当承受着脑内的自语时,赞迪克只觉得兴奋。
兴奋于自己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也找到了接触更多知识的办法,他不可遏制的生出了许多盘问审讯的办法,随后又被脑内的呓语压制。
哈…看来不能用强硬的办法了。
没关系,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一如从前。
*
元清很在乎那个人偶,也很在乎这里的居民。
当赞迪克提出晶化骨髓的建议时,他毫不留情地否定,并说要先试验,才能投入使用。
博士当然知道,这东西根本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计划被迫在第一步折戟。
他传信给丑角,希望对方能在稻妻给予一点帮助,并提到了元清,希望对方能帮助自己拿下他。
赞迪克忍着脑内的呓语写下这封信,在收到回信后,差点把信烧了。
丑角让他自己想办法,并且警告他,不许伤害信里描述的人。
甚至于…一向不怎么和他交流的队长都来了一封信,让博士不许伤他。
来执行这个任务的切片不算太成熟,还有点冲动的情绪在,可赞迪克也知道,他不能就这样冲上去询问,而是要徐徐图之。
他虽然不是正经的枫丹人,但也是个教令院的天才,加入愚人众后,还经手了不少实验,不用晶化骨髓,也能提升这里的冶炼技术。
暗地里的涌动,那些刀匠自然不知晓。他们只知道,来得两位异国人士都有几把刷子,却是让武器的锋利度提升了不少,因为也对两人更加客气了一点。
元清知道博士不怀好意,很少和对方交流,对他也是一副面无表情、不喜欢他的样子。旁人问起来,他就说对方的外貌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不大喜欢和他相处。
听到这一说辞的博士:……
他打算从人偶开始入手,但也失败了。
倾奇者不知道听元清说了什么话,躲着他走,从来不和他单独交流,自然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再次吃瘪的博士:……
赞迪克知道,自己的试探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干脆直接拦下元清,“你知道我的计划,并且厌恶、讨厌我。”
他明明在陈述事实,依然让人讨厌。
元清想了想,觉得是赞迪克的语气有问题。
那种慢悠悠的、仿佛将一切算计清楚的感觉,惹人生厌。
“对,我很讨厌你。”
暂且不提对方会在踏鞴砂做的事情,单单就是蒙德的海勒西斯、在蒙德征兵并拿那些小孩做实验品、还在沙漠的健康之家里面做人体实验…
单拎出来的任何一个行为,都会让元清直接宣判对方的死刑。
更何况,赞迪克做的还不止这些。
元清冷着脸回答,拉着倾奇者正要走,又被一句话叫住。
“须弥的那位[无名],是你。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曾经有个魔神伴侣。”
提瓦特的时间是如此奇妙。
有人在过去看到了从前,也看到了未来。
赞迪克将自己切片后,部分人格的记忆出现一部分混乱。因此,他见到了许多有趣的记忆。
比如,他昨天看见,倾奇者被送到须弥,成为草神的护卫,而元清,则是前往蒙德毁坏了他的下一个计划。
赞迪克,或者说多托雷,他并不会就此认输。
他对自己有着极度的自信,只要给自己时间,他能达成一切不可能之事。
包括「造神」。
倾奇者不愿意当实验体,那他就自己造一个…甚至是寻找一个更好。
并且,更好的那一个,就在眼前。
丑角和队长的警告?
多托雷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
等自己说出的一切被验证后,元清会来找他的。
“…你在说什么?”元清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懒得追问几句。
他还未经历过记载记忆的事情,如今也没到后世,自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但就算后来明了了,元清也不会去找多托雷。
相反,他要将多托雷的切片全部损毁,将属于阿赫玛尔的力量归还。
一想到死去恋人的力量成为杀人的屠刀,元清觉得这既侮辱又痛心,恨不得去赤王陵把阿赫玛尔骂几句。
在进入谕示裁定枢机的那一刻起,心底的封印开始松动。
而当那柄巨剑从头顶坠落之时,不论是谁施加在身上的封印,全部都在此刻溃散。
元清隐约知道,这一次的计划,似乎早已执行过一次。
他们不需要提前预演,只需要和上一次一样,进行短暂的神权交接,然后屠神。
096
枫丹的雨下了整整一个月, 总算在这几天放晴。
元清坐在一处房间的窗前,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面前是摆放着点心和红茶的小桌, 旁边是认真工作的那维莱特。
对方的目光是不是在他身上转悠,看的他心里发慌。
元清刚刚知道, 提瓦特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面所做的一切,在达成满意的结局后,便开始投射、融合, 直至自己醒来。
他想起自己曾经对那维莱特做过的事情,就觉得…有点羞耻, 有些愧疚。
元清很难用每次开局都失忆的理由去解释这一切, 也不大想用这种把自己撇清的做法。
作为玩家, 他可以为所欲为, 见一个爱一个。
但是作为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干出这样“禽兽”的行径,还是让元清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反正, 该做的一切都做好了。
他曾经在这一局游戏中预见了久远的未来。
在未来,人们凭借自己的力量对抗世界之外的威胁,守卫自己的家园,打破了蛋壳, 却也建造起了更加牢固的屏障。
如今, 元清想做的事情, 大抵只有收回博士身上的赤王力量…以及寻找复活奥罗巴斯的办法。
他总觉得大御神并未死去,残留的骸骨在触碰时, 还会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
也许雷电影并未下死手。
在当时的一战中, 奥罗巴斯孤身东侵,其中的蹊跷太多, 让当时还在的雷电真有所怀疑,因而在暗地里留了一手。
元清打算去稻妻一趟,再去至冬一趟。
但是…他看了一眼认真工作的那维莱特,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自己醒来、经过一阵兵荒马乱后,那维莱特和莱欧斯利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轮流看着他,每天带他去医院看诊,盯着他喝药,调养身体,愣是找不出一点偷溜的时间。
当听到医生说他是肾/虚的时候,元清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当时陪自己的那维莱特,得到一个疑惑且认真的眼神。
光往池子里放水有什么用?你们倒是少打点洞、少给他排水啊!
他想去找找戴因,偷偷补充一点,也在刚刚出门的时候被莱欧斯利发现,然后……
总之,目前只能在枫丹窝着了。
元清的叹息声引来那维莱特的注意,审判官转头看他,询问:“是点心不和胃口吗?还是想出门走走?”
元清摇头,“没事。”
那维莱特起身,将他抱到了大腿上,环着青年的上半身处理事物。
桌侧放着一面小镜,正好能见到元清染上桃花色的面颊。
他将下巴搁置在青年的颈窝,嗅到了一点清淡的药香和淡淡的玫瑰沐浴露的香气。
书上说的确实没错,抱着元清工作,能够增加效率,还能借机亲近一下。
大概是那一日的审判中出现的男性过多,再加上元清本人有点不在意的表现,那维莱特不得不与莱欧斯利合力,先将那群烦人的苍蝇驱逐出境,再轮流照顾元清。
他们本来想一起照顾的,但碍于元清本人坚定的【只能同时谈一个】的意愿,两人约定,在每天的上班时间进行交接。
说起来,这个提议还是莱欧斯利提出的。
当时,审判官与典狱长在元清醒来后,一左一右地坐在青年身边,要求对方履行未完成的婚约时,元清惊慌失措地说:
“这是不被允许的,我只能和一个人结婚,也只能同时和一个人谈恋爱。”
那维莱特作为大审判官,自然知道法律的规定,暗自懊恼自己的疏漏。莱欧斯利则是将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句。
【同时只能和一个人谈恋爱。】
大概是在梅洛彼得堡呆久了,莱欧斯利也见识过不少钻空子的行为,当即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一天换一次男友总不犯法吧?”莱欧斯利指了指自己,“明天八点到后天八点,我和你是恋人关系。”
他又指了指那维莱特,“后天八点到大后天八点,你和他是恋人关系。”
那维莱特眉头舒展。
元清被这个奇妙的办法震住,一时间没来得及思考,便被过了一遍法典的大审判官敲定。
于是,莱欧斯利当场宣布,他们现在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要好·好的相处才行。
那一天,有些慌乱,但动作还不算出格,说起来也算是朋友的范畴。
但等到第二天八点一到,莱欧斯利准时出现,带着元清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顺便还把他扒了个底裤都不胜。
不管是物理层面还是精神层面,真·一点底裤都没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探消息的,竟然知道自己积蓄力量的办法,还知道利用愧疚更进一步…
想起昨天的事情,元清就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
竟然就在办公室、办公室做了那种事情…
甚至因为水管建筑的特性,他甚至还能听到那种让人羞耻的声音。
还有自己和莱欧斯利的衣服、办公室内可疑的水渍…不敢想象,清洁人员看到的时候会怎么想。
晚上回莱欧斯利家的时候,他是被一路抱回去的。
当然,出了梅洛彼得堡后,就上了一辆车,没给梅洛彼得堡之外的人看到。
但是…梅洛彼得堡内部的一路上,元清已经能预想到自己的样子和流言的大致方向了。
他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在莱欧斯利的脖子和脸上看到牙印,顿时觉得人生无望,只想尽快离开枫丹。
是,那天的审判在一系列操作下,目前已经没了什么声息,但典狱长和审判官作为枫丹的知名人物,他们身上的新闻,蒸汽鸟报很愿意收,也很愿意争取。
元清不愿意上报纸,出门前压着莱欧斯利上了伪装,把牙印和吻痕都覆盖掉才放人。
说是压,其实也不算准确。
因为莱欧斯利单手就能把他打趴下,肯让他上手,也是在纵容自己。
在元清看来,那个姿势简直和自己主动求欢一样,难怪莱欧斯利那么配合。
典狱长今天甚至把衣服扣子扣到了最上面,好好打了领带。
元清怎么看,都觉得很引人注目,跟平时不一样。
奈何时间要到了,他也只能被送到沫芒宫,眼睁睁地看着莱欧斯利穿着那一身去梅洛彼得堡。
希格雯好奇地看着典狱长今天的穿着,“典狱长,你今天为什么扣最上面的扣子?”
莱欧斯利清了清嗓子,“前男友要求的。”
希格雯:?
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不对。
明明昨天两个人还如胶似漆,除了吃饭以外,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头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守卫的解释),怎么今天就成前男友了?
美露莘急切地扯住莱欧斯利的袖子,“你们怎么分手了?”
说完,希格雯就尴尬的捂住嘴,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没控制住声音,这一圈的人都听到了。
按照梅洛彼得堡的传播速度和扭去程度,这则消息在下午的时候就会变成更加跌宕起伏的样子。
莱欧斯利看了一圈,众人识趣的离开,只剩下希格雯还在。
典狱长安慰她:“没事,明天就是我的男友了。”
希格雯瞪大了眼睛。
出于关爱美露莘身心健康的心理,莱欧斯利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有地方做的没让元清满意,对方决定和他分手一天,以示惩罚。
随后莱欧斯利就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一本厚厚的《恋爱心理学》。
莱欧斯利:“……”
为了不辜负护士长的期待,他认命地翻开这本书。
*
另一边,元清来到沫芒宫后,被塞德娜带进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审判官在自己办公的地方置办了一张小桌子和柔软的沙发,上面放着许多备受好评的点心,还有那维莱特本人亲手泡的红茶,正吹出迷幻的热气。
在袅袅的烟雾中,审判官的神色似乎柔和了许多,也让元清有些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下来。
他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坐在那维莱特身边铺着垫子的椅子上,将桌上的甜点都尝了尝。
相比于昨天一刻都闲不下来的情况,今天确实足够悠闲。
昨天是什么都没办法想,今天是不知道想什么。
但要元清选的话,他更喜欢过今天的日子。
至少相比昨天过于限制级的内容,那维莱特就像是面向全年龄的分类。
但很快,元清就知道自己判断失误了。
坐在那维莱特腿上的那一刻,他感知到了对方的潮涌。
元清僵住了身体,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要是没恢复记忆的话…他大概觉得做就做呗,反正也不算吃亏。
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元清只能握上那维莱特的左手,小声说:“……放我下来。”
他胡思乱想,心里打鼓,不知道那维莱特好不好说话。
然后,青年就被塞进了桌底。
懵懂勾人的红瞳迷茫地看着那维莱特,让他疑惑于自己的判断。
他记得芙卡洛斯塞得一大堆书里头…是这样说的啊?
那是一本没有封皮、芙卡洛斯本人也没注意的限制级书籍,就这样带歪了学习一整天的那维莱特。
元清的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有了昨天的经历,他忍不住朝着某种方向思考,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太愿意做这种事情,因而和那维莱特短暂的僵持了一下,又被对方从桌底拉出抱起,带到了休息室里面。
直到温热的口腔包裹住自己,双手插/进对方白色的头发时,元清才意识到那维莱特在做什么。
他在、在给自己疏解…
但不完全是纾解,因为元清压根没有那个感觉。
他更像是被那维莱特半强迫的有了需求,然后顺理成章的解决需求。
青年的腰腹突然抽搐,随后无力地瘫倒在被子上,露出的肌肤上泛出桃色,双目涣散地看着天花板。
存货早在昨天就另一个人压榨没了。
那维莱特舔了舔上颚,疑惑于为什么没有书里所描述的腥甜的味道。
只有淡淡的、像是水一样的清液。
他像书上描述的那样,先给自己漱口,才躺在元清身边,捧过青年的脸轻吻。
柔软的被褥是情感升温的温床,元清陷在其中,被引导着放松身体,完全归于灵肉合一。
和昨天稍显激烈的过程不一样,今天的很温柔。
像是一只密密麻麻的蛛网,慢慢地在身上收缩,在不知不觉间被束缚。
无法反抗。
无法逃离。
只能沉醉在迷离的温柔乡中。
那维莱特克制地来了三次,成功错过午饭。
他想起医嘱和自己明显失控的状态,内疚地看着已经昏倒的青年。
书上的东西还是不要全信。
元清就没有书上说的那么有耐力,能很好的承受自己。
那维莱特担心着青年的身体,不由得烦恼:按照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能接受自己的龙形呢?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元清也逐渐习惯了折返于沫芒宫和梅洛彼得堡的日子,并习惯了部分探究的目光。
感谢两人如今的地位,至少夏洛蒂不敢拦着他问:“你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元清走到沫芒宫门前,莱欧斯利却没走,而是跟着他来到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那维莱特正好在整理卷宗,看到莱欧斯利的到来,也没有惊讶,反倒像是说好了一样。
他拿出桌上的体检报告,递给元清。
看着上面的一排排【合格】,青年疑惑地看着两人。
那维莱特解释:“你这段时间总是神思不属,应当还有事情要做,我和莱欧斯利商量了一下,一起用掉了假期,打算陪你去办事。”
元清迟疑:“枫丹怎么办?”
那维莱特:“芙卡洛斯可以暂时接管,大部分事情我都处理好了,水位上涨的问题也在前几天和一位女士交流过,至少从目前来看,枫丹不必为此而担忧了。”
莱欧斯利:“芙宁娜女士最近在创作剧本,想要来梅洛彼得堡取材,我看过她之前处理的公文,有芙卡洛斯女士在,希格雯盯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再加上你的体检报告告诉我们,你可以进行长途跋涉,所以我们决定帮你做完想做的事情。”
元清闭了闭眼,压下不断跳动的心脏,“即便我要去复活我的初恋、我的第二任丈夫,你们也愿意帮我吗?”
他很感激那维莱特和莱欧斯利为他做出的牺牲,但有些事情必须讲清楚。
……至少,不能瞒着他们。
“当然愿意。”莱欧斯利率先表态。
在他看来,死了的白月光永远都是白月光,但活着的…很大可能会变成白米饭。再加上自己和那维莱特刺激一下,说不准会做出什么错事。
“我愿意。”那维莱特说的很郑重,像是在婚礼宣誓一样。
他倒是没有莱欧斯利的那种想法,只是单纯的从书上看到【达成恋人一切不违法的心愿】这句话。
那维莱特心里有点不舒服,面上不显,但拍打在窗户的雨丝暴露了他的心情。
元清注意到窗外飘落的雨滴,主动上前握住了那维莱特的手。
他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阿赫玛尔和奥罗巴斯,但以目前来看,短时间内不会复合。
虽说两人主动说帮忙,但元清不可能什么都不表示,肯定要在别得地方补偿上来。
青年想了想自己目前的情感状态,决定暂时先这样过着吧。
毛线团…他是真的不想整理,干脆另起一个好了。
顾及着莱欧斯利还在场,元清只是牵了手,但也让那维莱特心满意足了。
典狱长突然笑了一声,捏住元清的下巴,吻了上去。
元清:“?”
不对,今天不是那维莱特吗?莱欧斯利你在凑什么热闹?
只见典狱长吻了十秒左右放开,捻了捻手指,“这算是我强吻了审判官的男友,可不算谈恋爱。”
“我可没有违规。”
差点忘了…一人一天就是面前这个人提出的。
该说不愧是典狱长吗?这种空子都能钻。
“那我明天也要强吻典狱长的男友。”
那维莱特的话语中暗含怒意。
元清…元清只觉得生无可恋。
这两人说融洽也算融洽,但又有些水火不容。
不过要他说,莱欧斯利确实过分了。
这一回,他站那维莱特。
然后第二天,元清决定谁都不站。
因为那维莱特在送他去梅洛彼得堡的时候,也强吻了他。
划重点。
当时梅洛彼得堡还有一大堆人在,都看见【审判官强吻了典狱长男友】这一幕。
总之当天,元清心甘情愿地呆在办公室里头,一步也没出去。
097
收拾好行李, 一路坐船,总算到达了炎热的沙漠。
一路上,有水属性的水龙王以及拥有冰系神之眼的典狱长在, 元清基本感受不到炎热。
这两人不知道从哪里进修回来,轮流给他打伞、轮流守夜、轮流背着他行走…
真的和出门旅游一样。
除了风景一成不变, 其它地方就和正常出行一样。
循着记忆的道路,元清来到了一处破旧的陵墓。
陵墓入口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不算新, 却也不是他离开的时间段留下的。
元清知道,这是赞迪克当初探索时留下的痕迹。
他沉默半晌, 顺着入口走入, 一步步来到最深处、也是自己苏醒时的地方。
黄金的雕像没有任何变化, 这里的一切也像主人从未离开、从未有人到访一般, 保持着自己刚刚醒来时, 所看到的那一片模样。
元清来到巨大的黄金雕像前,握上了雕像本就伸出来的左手, 闭上双眼。
黄金梦乡的入口从来不在赤王陵、也不欢迎任何人的进入,他是阿赫玛尔为自己打造的一片栖身之所、也是延缓他磨损的地方。
元清在进入时,看到了两个被排斥的镀金旅团。他迟钝地想起,空似乎曾经和他说过, 在寻找石板秘密时认识的女孩捷德, 她的父亲为了让他们成功离开, 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陵墓内部,再无音讯。
或许是阿赫玛尔权限的原因, 他从两人的头顶看到了名字, 将哲伯莱勒送了出去,另一名则永远留在这片间隙。
元清循着通道, 慢慢地朝中心走去。
一路上,他看见许多壁画,大多都在描绘他与阿赫玛尔之间的相处日常与四神之间的合影。
以及对未来的期许。
青年站在一副壁画前,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中的烛台,细细端详着这副属于阿赫玛尔的愿景。
壁画中的自己与阿赫玛尔都带着华贵的饰品,站在一片繁华的绿洲中,周围都是在庆贺的人,以及为他们主婚的大慈树王。
当人类的族群出现婚姻概念时,他已经决定离开。
恐怕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成为阿蒙的执念。
元清继续朝前走去,看完了壁画中的婚礼流程,也走到了一处王座前。
王座上有两个位置,只坐着一位金灰发的男性,正一手撑着头颅安睡,来者的脚步声也未将他唤醒。
静默之中,元清揍上台阶,将烛台放在一旁,坐在男人的身边,从身后抱住对方。
熟悉的气息与温度让他不禁落泪,滴在渐渐苏醒的肌肤上,一路蜿蜒过胸口,没入衣料中。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又将他从身后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又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轻嗅着表面的气息。
当感知到那一片杂乱的气息与属于契约的枷锁时,即便阿赫玛尔有了心理准备,却也无法抑制的生出嫉妒与酸涩,心中疯狂涌动着惩罚的想法。
但他不能这么做,也不愿意这么做。
阿赫玛尔拼命地找理由。
西迪的本身就是要以情/欲为食,如果不是自己恰好碰上,又怎么能顺理成章的达成后面的事情。
自己不在,西迪为了生存,也只能这么做。
为了他们的理想与信念,西迪这才到处奔波,应该是自己对不起他才对。
最终,阿赫玛尔只是不轻不重地在元清脖颈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他曾经的恋人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主动献上唇瓣。
口齿交缠,气息交融。
元清阻止渐渐不安分的手,提醒阿赫玛尔:“…还有人在外面。”
男人气息粗重的吻上来,“你整个人都在里面,没关系。”
但他随后又停下了动作,“这里会弄伤你的,我们出去再说。”
元清想起外头的两人,动作有点犹豫。
他突然觉得,这一辈子都呆在这里,挺好的。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里实在不是生活的好地方,也就跟着出去了。
元清捏了捏男人的手,有些担忧:“我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你的力量,会对你造成损害吗?”
阿赫玛尔摇头:“当初他来的时候,我一直担心他会找上你,把你关起来,就给他下了不许伤害你的禁制。”
“只要他不动伤害你的念头,就不会有什么毛病。”
看起来也确实。
赞迪克一直活到现在,还做了一堆人体实验,只在有关元清的事情上翻了车。
就连那一大堆实验室都被剿灭,只能做一些没有新意的东西(对他来说)。
眼看着道路即将走向尽头,元清停住了步伐,支支吾吾地说:“阿蒙,我……”
“我都知道。”深肤色的男人看向他,“我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也知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奢望我们破镜重圆,只想要一个公平追求你的机会。”
“可以吗?”
元清被这样深厚的眼神盯着,不敢直视,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嗯”,没有甩开对方的手。
他也很茫然。
本来以为自己还需要做很多事情,却发现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最终那一刻的到来。
从前的借口都不算数,他也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是选择其中的一位,还是谁也不选,或者是再看看?
元清不知道自己该选哪个,但芙卡洛斯告诉他,遵从心意就好。
在任何时刻,最想念的人是谁,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最想见到的人是谁,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就等他们都回来了…再说吧。
元清如此想着,和阿赫玛尔回到了墓室。
莱欧斯利极其自然地揽过他,亲了他一口。
对哦,今天的男友是莱欧斯利。
但是…
阿赫玛尔出声:“我说,大庭广众之下,没必要让他这么尴尬吧。”
他对刚刚的那一幕很是恼火,却也自然地站在元清的角度想问题。
现在的小子…呵!
粗手粗脚的,心思也不够细腻。
莱欧斯利“哦”了一声,竟然放开了手,只是眼睛依然盯着元清看。
这样的莱欧斯利熟悉又陌生。
在他们还未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就是现在带点绅士和痞气的样子。在一起之后,就会显露出肉食系的一面,让人吃不消。
不可否认,元清也很爽就是了。
四个人一路无言,走出陵墓后,阿赫玛尔打了个响指,便让这陵墓沉入地底,只余一片黄沙。
*
下一站是稻妻的八酝岛。
按照常理来说,过去应该要一段时间,但那维莱特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带着元清先行一步,直接去把奥罗巴斯带回来。
他不大可能让另外两人骑在自己的身上,也不可能用其他姿势带上三人,于是为了时间考虑,他们约在了须弥城见面。
不去中间的璃月,单纯是元清不想再在这里头加个更加重量级的摩拉克斯。
越是接近八酝岛上的蛇骨,越是能将其中的呓语听清楚。
“走…快走……”
“离开这里……不要回来……”
……
这是奥罗巴斯对他的话。
或许他知道了元清曾经也看过《日月前事》的事情,却不知道元清因为他留下的游戏获得了活下来的机会。
也获得了实现理想的机会。
几百年来,奥罗巴斯一直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呐喊,让元清不要回到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这份呼喊能不能被妻子听到,只是执着地履行着最后的心愿与责任。
他爱他,所以愿意放手,愿意纵容,愿意帮元清实现理想。
元清闭眼去触碰蛇头的部分,去倾听更加清晰、更加深入的呓语。
奥罗巴斯还活着吗?
没有。
如果他活着,天理不会放过他。
那他死了吗?
…没有。
如果他死了,那这些话语又从何而来。
元清想到了大蛇最开始的目的地——暗之外海。
那是一片不受提瓦特拘束的地方,也是世界之外的一层隔膜。
元清无法去那里,只能寄希望于奥罗巴斯能够听见,来自他的呼唤。
记忆中的天理放过了他,也没有追究奥罗巴斯和雷电影的小动作。
现在,他回来了,还记得那本书的记忆,却没有死去。
那奥罗巴斯…他愿意回来吗?
或者说,他愿意冒这个风险吗?
元清不知道。
但就如奥罗巴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听见一般,在此地留下了五百多年的忠告。元清也愿意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为暗之外海的奥罗巴斯说清楚外界发生的一切,然后交给他选择。
第一天,无事。
第二天,无事。
第三天,下雨了。
……
第七天,声音似乎变了。
“愿意。”
元清听到了无数声【愿意】。
奥罗巴斯一直都信任着他。
*
当黑发蓝瞳的男性出现在面前时,那维莱特警戒了一瞬。
奥罗巴斯不是真正的死,自然也不可能真正的活,他如今以半魂体的形式存在于人间,介于生死之间,阴阳之外。
而他能够真正复活的时间,在提瓦特只有七天。
“……没有别得办法吗?”元清嗫喏着嘴唇,眼里落下泪珠。
奥罗巴斯点头又摇头,“我看了那本书,就不该在提瓦特出现了。”
元清静默了一下,“所以去现代可以?”
“理论上可以,但我还没尝试过。”
元清追问:“那七天过后,你会死吗?”
奥罗巴斯摇头,“七天后,我要回去。”
回到暗之外海、或者尝试前往现代。
那维莱特正要站起身,给两人留下空间,却听到元清说:“但我已经定下了一份在现代的婚姻契约。”
“在那边,你只能是活着。”
“甘心吗?”
元清从来都知道奥罗巴斯对他是什么心思,所以选择如是相告。
奥罗巴斯苦涩一笑:“我既然放手了一次,那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能幸福就好。”
098
七天, 可以做什么?
当身上的时间跨度足够漫长的时候,几天几夜的时间,就如弹指一般略过, 留不下痕迹。
元清不知道自己如何过完这七天,只知道在最后的告别时, 依然还未缓过神来,想要奥罗巴斯留下。
他们走遍了海祇岛的每一片土地,看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欣欣向荣, 向着更美好的未来前进时,元清又落下了眼泪。
这几天, 他似乎总是在落泪, 仿佛要将所有的泪珠都哭出来挽留奥罗巴斯一样。
但这一切都没办法。
他们如同最亲密的情侣一样度过七日, 最后吻别。
直到此时, 那维莱特才上前询问:“你所说的契约对象…是谁?”
是摩拉克斯。
那是元清在还未来到枫丹的时候, 根据自己当时的想法所签订的契约。
他如今还在犹豫,不知道该选谁。
但似乎, 冥冥之中又早已注定。
元清启唇答道:“是摩拉克斯。”
“那是我在前往枫丹前签下的契约。”
那维莱特松了一口:“所以是你当时的想法,但你现在有所改变了,对不对?”
元清坐在路边的岩石上,答道:“我也不知道。”
“我经历了太多的感情, 答应过很多人, 也拒绝了太多人。于我而言, 感情就像是一瓶喝腻的汽水,我不想再去尝试他的味道。”
那维莱特坐在他身边, “既然如此, 那就休息一下,好好想一想?”
“也许现在的你, 还不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元清问他:“你不会觉得……”
那维莱特摇头,“我们,或者说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和奥罗巴斯一样,都希望你能幸福。”
“和你在一起的记忆,会是我最宝贵的回忆。”
元清却笑了,“你们这招叫【以退为进】,我都明白。如果真的喜欢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和别人在一起。”
那维莱特沉默不语。
元清突然意识到,水龙王刚刚就给了自己和奥罗巴斯七天的自由时间。
奥罗巴斯刚刚离开,那维莱特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所以,那维莱特一直关注着自己,也就是在关注着自己和奥罗巴斯的亲密举动。
一想到这一层,元清就觉得脸要开始烧了。
“我很希望你能选择我,元清。”
那维莱特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你说的是对的,我只是想让你更多的…怜惜我一点,能够更加倾向我。”
元清推开了他的手。
“我…还没想好,你也愿意等吗?”
那维莱特笑了一声,“不论问谁,都是愿意的。”
元清站起来,看着碧蓝色的天空,“那我要一个个去问一问了。”
“需要我陪着吗?”男人的声音有点紧张。
青年否决了,“不了,这件事,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说吧,带上你的话,会让事情超出我发展的预料。”
“就是莱欧斯利和阿赫玛尔,需要你帮我带句话了,等我到了枫丹和须弥,会当面和他们说的。”
“好。”
那维莱特就这样看着青年上了一艘浪船,朝着鸣神岛的方向驶去。
—神里屋敷—
大门口,元清还未拿出身份证明,便被守卫请了进去。
庭院里的兄妹依然在对练,托马也在厨房准备着今日的餐食。他绕过熟悉的回廊,走到庭院旁,看着院子里飘起的冰花与雨丝。
饭桌上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机,元清等到饭后,才单独来到神里绫人的书房。
他和神里家主对坐,说出想好的句子:“绫人,我大概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才能给你答案。”
神里绫人放下手中的笔,“你想做的事情做完了吗?”
“做完了。”
男人将一封请柬递给他,“一年后会有一场热闹的祭祀,如果选择我的话,那就带着它来吧。”
“……好。”
元清收下这份请柬,朝着门外走去,在一处角落见到了托马。
金发男人一见到他,眼睛一亮,双手紧张的垂在两侧,又抬起右手摸了摸后脑勺。
…他似乎健康了许多。
托马想。
比起之前见到他时那副清瘦的样子,现在的元清颊边莹润了许多,就连之前过于纤瘦的五指与手腕也多了点肉,不会被风吹倒了一样。
元清笑着来到托马身边,“方便单独聊聊吗?”
他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在这里就好。”
托马也学着他,靠在栏杆上,看着青年的侧脸。
风吹起他银白的发丝,仿若随处飘散的雪花,即便握在手心,也会有化成水流逝的一天。
托马恍惚间觉得,元清像是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了一样。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在仅剩的一点距离停下。
“托马,我大概会离开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这些感情。”
托马努力平静着声线:“你会离开这个世界吗?”
元清惊讶地看过来,“在我做出决定之前不会。”
“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会考虑通过冒险家协会寄信的。”
托马:“那你还缺旅伴吗?”
元清摇头:“我一个人走走。”
*
离开稻妻后,元清花了点时间才到蒙德。
他站在荆夫港,恰好碰见了凯亚。
久别重逢,一个拥抱也是理所应当的。
除却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身份,他们还有着兄弟的关系。
“那今晚的家宴,哥哥会来的吧。”凯亚笑眯眯地看着青年,话语间没有任何询问的意味,似乎笃定了元清的选择。
“那就劳烦骑兵队长送我回家吧,正好省下一笔车费了。”
凯亚突然贴近,在青年的耳边低语:“哦?哥哥要和我坐一辆马车吗?”
…马车。
元清想起来了。
在还是晨曦酒庄管家的时候,凯亚曾经在马车里和他……
他颇为羞恼地回答:“堂堂骑兵队长,一匹马都没有吗?”
凯亚摊开手,“还真没有呢,哥哥。什么时候考虑资助一下?”
元清不想和他说话,径直走上马车,关上了车门。
凯亚摸了摸鼻子,坐到车夫的位置上,大声道:“哥哥,你可要坐稳了。”
还未等元清说些什么,凯亚一扬鞭子,驾着马车,朝着晨曦酒庄的方向前去。
平心而论,身为新手车夫的凯亚,虽然没有专门训练过赶车,但至少知道怎么驾驭马匹。元清一路上都没感受到多少颠簸,就到了晨曦酒庄。
“迪卢克少爷今天在当班,晚餐的时候会回来。”爱德琳面带慈祥的迎接两人。
凯亚“嚯”了一声。
“那我可得趁迪卢克老爷不在,多去酒窖喝几杯了。”
元清按住了他的肩膀,“现在不许喝。”
“我有事跟你说。”
正好迪卢克不在,先跟凯亚单独聊聊。
从前元清很少管他喝酒的事情,今天是怎么了?凯亚有些疑惑,但也乖乖的应下,和元清来到没多少人的葡萄园。
“凯亚,我会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告诉你我的答案。”
“关于我要和谁在一起。”
过于直接的开头让凯亚愣了一下,随后询问:“那我们还会是兄弟关系吗?”
元清开了个玩笑:“如果我们需要缔结其他关系的话,兄弟关系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凯亚:“我明白了。”
*
夜幕降临,迪卢克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换了身衣服。
餐桌上,三人默契地没有提关于感情的事情,而是讨论起了最近的见闻。
夜晚足够安静,是个谈话的好时间。
元清敲了敲迪卢克的房门,被对方迎进来。
“迪卢克,现在方便聊天吗?”
“方便。”男人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胸口,将敞开的扣子系上。
他跟着元清来到阳台,见到了漫天繁星。
“迪卢克现在还喜欢我吗?”
“喜欢。”
迪卢克不假思索的回答。
“但我还不明白自己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元清伸手捉住一只萤火虫,在迪卢克面前放飞,“你愿意等我想好吗?”
“我的答案一定是愿意。”
元清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都这么善解人意,让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这跟钓着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如果一年后我没来找你的话,就忘掉我吧。”
迪卢克静默了一瞬,“我忘不了你,他们都忘不了你。”
爱情是很不公平的事情。
很多时候,一旦爱上一个足够惊艳的人后,便会再也忘不了对方。
从此,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元清又叹了口气,很是苦恼:“那我选任何一个人,是不是都会伤害到其他人?”
“那也不是,”迪卢克反过来安慰他,“选择谁是你自己的事情,只需要遵从本心就好。”
“虽然我很不想说,但我依然认为你能幸福就好。”
“即便这份幸福,不是由你来给予的。”元清问。
“自己也能给予自己幸福。”迪卢克这样回答。
元清若有所思。
长久的沉默后,他给了迪卢克一个拥抱。
“今晚谢谢你。”
第二天清早,元清便出发赶往璃月。
不卜庐的白大夫依然在看诊,七七在看到他时,竟然也认出了他来,很是高兴的上前和他打招呼。
玉京台上,瑶瑶正给萍姥姥验收最近的训练成果,申鹤竟然也在旁边指导,还有个喝茶赏花的钟离。
对哦,琉璃百合开花了,确实是赏花的好时节。
元清先让白术给自己把了脉。
“你的身体状况基本是正常健康的水平了,以后记得保持良好的习惯,心态放好。”
白术似乎为他的健康感到高兴,柔和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扬起的语调。
“好啊。接下来我打算到处走走,如果一年后我没来找你的话,就尝试着把我放下吧。”
七七和阿桂去晒药材了,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人加一个长生,元清也快速地讲明白自己的意图。
“那你记得路上别太赶,尽量不要在荒郊野外露宿,也不要日夜兼程的赶路……”
白术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注意事项,惹得挂在脖子上的长生都有些不耐烦,干脆溜去找七七玩了。
元清认真地拿过纸笔,一字一句的记下来,还背了一遍给白术听。
白大夫脸红了,在见识到自己说了多少话后。
他似乎是后悔说这么多话了。
但青年却做出十分感谢的样子,还询问有没有路上能携带的应急药品。
涉及到白术擅长的地方,他自然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起各个药品的作用和使用流程,一不留神,就打包了一大堆出来,还细心的在每个药包上写下服用指南和注意事项,简直贴心的不行。
元清挥手将他们收进包裹,留下几张支票走了。
像一个拔■无情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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