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52°
周六,晴空碧洗,湛蓝的海面上有海鸥在游艇周遭环飞,四面八方都是海,海岸线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游艇开到了公海上,手机没有信号,所有人都在躁动的音乐声中喝酒闲聊。男人大多是辛北辰的私交圈,女人是他们带来的女伴,还有些年轻热辣的小模特。
海边被夕阳反射得晃眼,二楼露台,左聿桉架着一副太阳镜靠栏杆上,端着酒杯的腕骨懒散垂着,百无聊赖地给海鸥投食。
海风拂面,他额前的碎发随风摆动,白色祥云暗纹衬衫扑簌作响,软筋软骨,慵矜不羁。
甲板上人来人往,林芝妍假模假式地甩了钓鱼竿出去,她是从深市过来玩的,投奔的朋友跟辛北辰有私交,就一起上了游艇,算是今天局儿上的生面孔。她收回凝视在男人身上的目光,对辛北辰抱怨,“干吗把船开到深海,还是浅海的鱼比较漂亮。”
丁柠也是故意冷着她,跟每个人都聊了两句,轮到她时,故意越了过去。
夏葵也不在意,一言不发地刷手机,全程不参与任何人的对话。
她在刷今天的票房。
《交换》人生上映六天,票房已经破了两亿,口碑全面开花,排片持续走高。这几天参与路演艺人的人气都攀升了,经常看到他们在角落里给各个平台录ID。
给左聿桉发了条消息:【恭喜你呀,云展科技今天股票都涨停了】
不光是云展科技,今天澳星的股票也是大涨,这是电影票房带来的隐形红利。
左聿桉不知道在忙什么,没立刻回,夏葵把手机熄屏放一侧。
郑二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起了酒杯,整个人格外轻慢,“夏经理,我请你一杯。”
前一刻的苛待仿佛只是为了这一刻做铺垫,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夏葵身上流转,对于这杯酒的意义,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敲打警告之后给的甜枣。
占周和左佑虽然想要救场的心思大不同,但一杯酒而已,倒还不至于拦着。
偏偏夏葵就是那个不上道的人,她似笑非笑对上郑公子的视线,笑意里带着谑色,“对不起,我酒量不好,一杯倒。”
一双眸子明澈,淡颜如水,拒绝得毫不拖沓。
这是左聿桉当时拒绝她敬酒时的托词,和他在一起久了,说话风格也受到影响,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左佑真替他嫂子捏了把汗,这个郑二公子因为是郑家外室所生,手段格外阴毒,真要是被他盯上了,可真不是一件好事儿。
“夏经理这么不给面子?”轻笑声窜入耳侧,郑二公子带着让人战栗的阴柔气。
余衫难得替她找补,“郑公子,我们晚上都要开会呢,喝酒容易误事。”
占周举起杯子,让服务员倒了半杯红酒,笑着打趣,“要不我替夏经理喝,我最近晚上失眠,正好有点馋酒,晚上喝点睡得好。”
左佑紧跟着说,“今晚这个局儿就是谢谢郑二公子的照顾,大家都别贪杯,明天还是早班机,误了飞机导演要抓狂的。”
现在只能把责任推到不在场的导演身上,况且他年纪够大,资历够深,郑二公子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可郑二公子还没什么反应,丁柠就不太高兴地别开脸,“你们俩之前在剧组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有绅士风度呢?”
夏葵纤长的睫毛一眨,浅漾着笑接话,“丁老师谦虚了,导演和梁老师不都把你照顾得挺好的吗?”
她的嗓音沉静而寡淡,但是细听下来明显意有所指,占周心底咯噔一下。
郑二公子抻平唇角,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凉凉看她,“夏经理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寸寸阴冷和寒意在空气中凝结。
占周最先识别出深意来,不动声色地和郑二公子周旋,“我们剧组当时很和谐,导演和梁老师对我们每个人都挺照顾的。”
这话别说郑二公子不信,丁柠也是不信的,她淡淡地嗤了一声,“夏经理也知道剧组的事儿?电影前期也没见你来探过班呀?”她用撒娇的语气说出来,声线让人发酥。
郑二公子很吃这套儿,拍拍她的手,有安抚的意味儿。
其实夏葵整体的状态并不好,全身都是连日奔波、缺少睡眠的疲惫感,她不避不让地看过去,“略有耳闻。”
空气中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左佑见情况不妙,给左聿桉发消息:【郑家那个私生子欺负嫂子】
几乎是微信发出的瞬间,桌上就有电话响,左佑眼睛尖,一看就瞥见郑二公子手机那串号码。
他哥动作可真快。原来心心念念的人,真的有感应。
过去,她见过很多生活的凌厉,时刻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因为回忆时刻会打开十七岁的大门,门内站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少女。
现在这扇门被左聿桉关上了。
之前还不理解王歆玥的恋爱观,觉得她有点太过于“恋爱脑”了,现在自己也得了这种病,也完全没有抗药性可言。
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门有响声,王歆玥回来了,她把手机熄屏,继续开始数羊。
不知道数了多久,天色熹微,她才有了睡意。
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工作。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能让夏葵把发行期的排片占比谈了个七七八八,也能让左聿桉在德国谈成好几项合作,更能让两人把距离熬成深入骨髓的想念。
周五下班的时候,司机在老地方接她,夏葵慢吞吞地上车,手肘撑在脸颊在恍神,白天忙工作,晚上和左聿桉视频,熬了几天的黑眼圈在脸上昭然若揭。
车内冷气开到二十六度,是刚刚好的温度,她歪着头看向窗外。直到道路两旁的风景变得越来越陌生,她才后知后觉地问,“我们去哪儿?”
司机在后视镜里和她对视,“左总今天回来,郑助理让我去接机。”
背脊陡然挺直,她口干了一瞬,“不是周日晚上的航班吗?”
“改签到今天了。”
于是整个人都精神了,胸腔里有只蝴蝶在飞,痒痒的,呼吸都急促了。
机场的广播不停地播报,航班信息在大屏幕上滚动,左聿桉迈着一贯的懒散步伐出来,郑明推着行李车跟在后面。
看见她的那瞬,漆黑的眸底像是燃着火,步伐明显加快,额前的碎发都因走动而散开。
五天不见,他真的又长进了。
机场明亮的大厅里,两人不错开地对视,那种直白又浓烈的视线简直要贯穿她,丘比特的箭分毫不差地射中她。
夏葵不自觉地发抖,眼眶泛起酸意,然后就是莫名其妙地害羞。
她应该冲上去抱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两条腿像被水泥浇筑。
左聿桉没给她思考的时间,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揽住她的腰身,手臂上青筋暴起,很用力。夏葵没有任何挣扎地回抱他,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这大概是最饱含深情的一个拥抱了。
纷繁的人流中,两个人的身影重叠,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不知道抱了多久,左聿桉俯在她头顶,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宝贝,我们回家。”
话音刚落,夏葵就被人不打商量地拦腰抱起,她攀上他的颈项,脸也顺势埋了进去。
就这样被人一路瞻仰地抱到车上,膝上的左手被他紧紧握住,分秒不离地贴在一起。
借着夜色,夏葵看他附着风尘的眉眼,心脏像泡在温水里,又酥又麻。
“怎么提前回来了?”
“听说有人想我了。”
灼热的呼吸扫过来,胸腔内的心脏在狂跳。
车上还有司机在,她窘得不行,找补似的在他的头上狠揉一顿,“谁想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轻抿着唇,带着点魅惑的味道,“回家就让你知道。”
电话接起,不可预料的人出现在听筒里,郑二公子有一瞬的怔惊。随后傲慢的姿态瞬间转变,后仰的背脊不自觉地前倾,“左总,您找我有事?”
左聿桉:“……”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停了几秒后陡然变了脸色,声音结结巴巴,“我知道是您投资电影,还想着包个十场八场的请朋友去看……”
左聿桉:“……”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梗着脖子回,“我明天就走,不打扰他们路演,什么时候看您方便,我回京市请您吃饭。”
电话挂断,饭局散场,郑二公子眉间攒着股阴鸷,不过他到底当晚就走了。
左佑惊讶于他哥的高效率,心底对夏葵的敬意更重了,往电梯方向走的时候,不着边际地凑她旁边,“姐姐,你学过训狼吗?”
夏葵不回话只抿唇笑,两人对谁是“狼”心知肚明。
一路上,左佑的话挺多,其余人沉默地刷手机。
电梯“叮”一声响,三个女生的这层到了,左佑在缓缓闭合的电梯门跟她们摆手再见。
余衫假装手机信号不好,往房间溜得飞快。
走廊里就剩夏葵和丁柠。
两人的房间在同一个方向,不远不近的距离,彼此起伏的呼吸都在静谧的走廊里被放大。
丁柠的注意力终于从手机上短暂离开,别头看她,“高原说你是左总的人,我不太信。凭借我和伊伊的关系,你要是他的人,我不可能不知道。”
原来和平相处真是一件一厢情愿的事儿。
夏葵唇角的弧度很轻微地上浮了一下,她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丁老师,我尊称你一声老师,可你这段时间的行为实在配不上我的尊敬。大清已经亡国了,你的女性思想还没有觉醒吗?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姓夏,只属于我自己。”
丁柠走得依旧从容,笑意不达眼底,“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要是清清白白,刚才酒桌上那俩男人能为你出头?”
娱乐圈里的人,不会随随便便站队,除非他们有某些实质的关系。
“他们很有绅士风度,面对不尊重女性的男人能够挺身而出。”夏葵回得依旧清淡。
“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躲在安全通道里约会?”这句话说完,丁柠停下步子,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我们俩顶多算是半斤八两。”
走廊里灯影落拓,夏葵也停在原地,“你是半斤,我是九十斤,我们俩真不是一个量级。”
原来那晚丁柠的助理已经发现了她和占周,早知道就不浪费睡眠时间了,真是晦气。
丁柠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副笃定的样子,“我现在正式提醒你,管好你那张嘴,我们抓好各自的小辫子,彼此相安无事最好,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背后阴我,看我怎么玩死你。”
夏葵没回这句话,只有凉凉的视线凝着她,空气都快磨出火星子。
沙发轻微弹动,男孩凑到她耳边,“姐姐,九点钟方向,有个人一直在看你,你认识他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夏葵看过去,音乐不知不觉到了高潮的部分,光线寂寥的角落突然被点得骤亮,男人的模样清晰地出现在视线里。
他神情寡淡如水,湛黑的双眸透着幽深,下颚线绷紧,薄唇抿成一道冷峻的弧线。
一股热气涌上头顶,夏葵立马从卡座上站了起来。
左聿桉从人群中款款走来,凛冽的视线梭巡整个卡座后,最后凝在她身上,磁沉的嗓音掀起一片战栗。
“姐姐,还想扒了我的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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