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令我猝不及防，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水飞出去溅到旁边的六号身上。
“……”
我连忙抽出纸帮他擦干净：“抱歉抱歉。”
“没事，又走神了吗？”六号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
说着，他又动作自然地倒出自己杯子里的一半水，分给了没得喝的我。
[阿基维利，杀掉这个丰饶的孽物。]
岚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中还带了点不耐烦。
“…谢谢，”我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岚是执掌巡猎命途的星神，与药师是死敌。
药师刚离开，祂就追了上来，这可真是…
可是小六并没有错，是我没有早点发现那些人不对劲、也是我…向药师祈愿的。
我捧起透明的杯子，微微抬眼，恰好看到六号正一无所觉地、单纯而信赖地望着我。
[下不了手吗？]
巡猎的星神岚冰冷地建议：
[把身体交给我，我帮你。]
——我拒绝。
“……不舒服吗？”
六号担忧地看着我：
“那今天不赶路了，我们去休息吧。”
“啊、嗯。”
我随口应下，注意力依旧放在岚的身上。
我不知道被我拒绝后，对方会做出什么举动。
出乎意料，祂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即闪身消失不见。
这一举动并不符合祂所行走的命途，或许是有什么暂时妨碍了他。
但我知道，祂不会就此放弃的。
我们在郊外搭了一顶帐篷，从垃圾桶里翻了一些别人扔掉的布料铺上，就是床了。
六号向往常一般挨着我睡了下来，我却感到一阵不安。
[他或许已经成为瘟疫的源头，阿基维利，你打算视而不见吗？]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在我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候，岚又出现了：
[人类的繁殖速度，或许比不上那只虫子，但也不可小觑。]
我忍不住为六号辩驳：
——可他年纪还小，至少十年之内，应该不会、额…繁殖的。
[……]
短暂的沉默以后，岚缓缓向我举起了祂手中的长弓：
[十年？那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六号毫无防备的睡颜。
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六号也跟着醒了：
“阿基？睡不着吗？”
六号似乎以为自己压到对方了，抱着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
“…小六，”我迟疑地停了下来。
“嗯？”他睡眼迷蒙，还是强打起精神来。
我有些迟疑，因为要提出的是一个相当冒昧的请求，即使是我也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你以后不要和别人生小孩，好不好？”
“……？”
六号茫然地张着嘴，朦胧的睡眼一瞬间就睁大了，夹着无措的光。
接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猛地红到了耳根，别过脸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说完，他连续咳了好几下，欲盖弥彰地又道：
“你刚刚就是在想这个？快点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六号好像误会了，不过他答应就好。这样的话，祂也不会再说什么吧。
果然，岚不再开口，就在我慢慢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支流星般的飞矢射穿了我的头。
[人类的誓言并不可信，尤其是在面对祂的诱惑时。]
“……”
——没有想到第三次死亡的原因竟然来自内部。
[不不，这么说并不准确，阿基，]
阿哈的一张面具里滴出几滴眼泪，祂用悲戚的语调说：
[至少你的人类身体还活着。]
……那现在是谁在外面？我愣了愣。
阿哈同情地看着我，那么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了。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开始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找寻新的出路。
六号没由来的感到一丝寒意，他忍不住将旁边的阿基维利搂得更紧了些。
岚静静地看着，因为还要压制识海里的阿基维利，祂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抬起一只手臂来，结果却只能软趴趴地搭在对面孽物的脖颈上，使不上力。
“好痒…别闹了，阿基。”
年幼的孽物浑然不觉，反而握住了对方作乱的手，按在胸口处。
岚因而将视线移到他的胸膛，那里有一颗鲜活的心脏，祂慢慢地收紧了力气。
“……阿基？”
因为感知到危险，六号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阿基维利那张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的缘故，竟然带了几分陌生的森然和冷漠。
[听着，朋友，我无意泼你冷水——]
“但是，”我接下祂要说的话：“以目前的实力而言，我是比不过祂的。”
[对啦，所以——]
阿哈手舞足蹈，语气却真挚又诚恳：
[你一定需要阿哈的帮助吧！]
我挑了挑眉：“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嘿，瞧你，多生分的话！]祂搓了搓手：
[你的人类身体…之后能不能借我玩两天？]
——这不是立刻就图穷匕见、猿形毕露了吗？
见我打算扭头就走，阿哈马上立正道：
[向你保证，朋友，我绝对不会做有失''开拓''准则的事！]
……唔、好吧。
终于，在岚刺破六号的心脏前，我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我深知，岚的威胁依然存在：
——这样下去不行，或许是时候和小六分开了…希望他能遵守诺言。
就在短短数秒内，六号便发现眼前人的气场再一次发生了转变。
对方那种理直气壮的，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再次上线：
“小六，你现在睡觉也需要握着我的手了吗？”
“……？”又在说梦话了是吧？
被倒打一耙的六号气不过，他抽出手翻了个身，冷哼一声：
“有病就去治。”
过了一会儿，对方平稳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六号知道阿基维利睡着了。
于是，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意识逐渐远离之际，六号恍惚间想到一个问题：
——阿基维利是从什么时候、哪一句话开始梦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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