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蒋厉稍微出去散了会儿步,顺便消化了下庞大的信息量,回来就蔫哒哒地躺床上自个儿瞎琢磨了。


    想起那些个糟心事,蒋厉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被窝里,自我安慰——


    没关系,虽然跟主角受成了室友,但只要自己安安分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应该也扯不上他。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保住自己的饭碗。


    原文里他心思不纯又犯了大错,沈扶清没过多久就把他开了,之后自然就是被那群早就看他不顺眼的男人们捏圆搓扁,死得不要太难看。


    其实蒋厉认真想过,发生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说到底还是因为原主心思不纯,但他现在都洗心革面了,而且对男人根本没兴趣,工作态度也不错,老板应该没什么理由开除他了……吧?


    说实话,蒋厉也有点儿虚。


    不是没想过干老本行,但一是没什么人脉,二是原身毕业后的工作履历就只有一个沈扶清的秘书,所以也没什么相关经验,况且小少爷大学还是艺术系的,更谈不上专业对口。


    诶,可惜了。


    在这行干这么久,蒋厉多多少少都有点感情了。


    手机响过两声,提醒工资到账,蒋编正惆怅呢,心不在焉瞟了眼,下一秒直接顿住。


    ——夺…夺少?


    数清楚一共几个零儿,蒋厉一个猛子翻起身,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


    很好:)


    感情宣告破裂。


    他蒋厉生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的鬼!


    秉着树挪死人挪活的心态,蒋厉最近干活格外起劲,再加上他性格不错,又会来事儿,很快就跟公司上上下下打好关系,就连公司里脾气最不好的那个主管,每次见着他都笑呵呵的。


    沈扶清估计注意到他生了场病回来后勤快本分不少,也不再用那种垂涎的目光盯着自己,除了继续无视他,居然一时半会儿也没拿他怎么样。


    蒋厉这两天过得不可谓不舒坦,走路都泛着飘。


    这天他乐乐呵呵吃完午饭回办公楼,刚进门儿就被大堂里的粉嫩暴击晕花了眼。


    大片大片的粉玫瑰铺了满地,空气中洋洋洒洒都是花瓣儿和彩片,顶上还吊着同色的小气球,正中央用红玫瑰围了圈儿爱心。


    而且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青天白日的,爱心里头点满了蜡烛,还特么用的是白的。


    蒋厉正纳闷呢,前台那小姑娘哭丧着脸过来了。


    “怎么了这是?”


    小丫头红着眼眶,满脸悲怆:“别提了,仰慕我们沈总的人那么多,也没见哪个这么登堂入室的呀,这不是难为人么。”


    “这么猖狂?”蒋厉也惊着了,光天化日的,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说:“那保安呢,赶紧把人逮起来啊!”


    不提还好,一提人嚎得更厉害了:“您不知道,那人背景硬,我们这些打工的哪敢呐。”


    岂有此理。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蒋厉嫉恶如仇那小劲儿噌一下就上来了,袖子一捋:


    “人搁哪儿呐,今儿我非瞧瞧不可。”


    小姑娘抽抽嗒嗒下巴往那一点:“喏,就他。”


    蒋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大约看见一个高大结实的背影。


    那人背对他站着,穿一身黑白相间的宽大棒球服,身量笔挺,肩背宽阔,手里还抄着束花儿,哪怕被等身绿植挡住半拉,也盖不住那双令人艳羡的大长腿。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肌肉相当饱满,外套都松快成那样了,背肌线条还那么明显。


    看着就一副惹不起的样子。


    可能是他们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也可能是小姑娘哭得太大声,那人突然扭过头。


    “……!”


    唰地一下,俩人同时转身,一个望天吹口哨,一个低头看皮鞋,两脸无事发生。


    憋哭憋得太急,小丫头冷不防还打了个嗝。


    “……”


    “……”


    少顷,没发现什么异样,那人很快又收回视线,他们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蒋厉心有余悸往回瞄了眼。


    虽然离得远,但刚刚那一瞥,也够他认出来了。


    项晏,帝都项家的二公子,同时也是这本书的主角攻之一,家里带点军政背景,遗传了父辈好强的基因,打小一身使不完的蛮力。


    他有个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大哥,成年后,项母舍不得仅剩的小儿子也跟进去受苦,项晏索性就念了个体校,在校期间拿过不少奖,后来顺理成章进了国家队,又为国家争了不少光,可谓一辈子都顺风顺水。


    唯独一个沈扶清,让他重重栽了个跟头。


    要不说男同有风险,搞基需谨慎呢。


    还好蒋厉一向对男人这种生物敬谢不敏。


    唯一一个能打的也歇菜了,前台小姐姐呱地一声哭出来,“现在可咋办呐,要是沈总回来一定会宰了我的qaq。”


    “不至于吧……”蒋厉悻悻道,沈扶清还管这个?


    “怎么不至于”,前台揉巴揉巴眼睛,煞有其事说,“他冷脸看我一眼,比宰了我还难受呢!”


    “……”


    说曹操曹操到,沈扶清刚谈完一桩生意,风尘仆仆从外边回来,一进门就被满大堂的粉粉嫩嫩砸个正着。


    蒋厉捂紧脸,都不敢想象待会儿的场面有多壮烈。


    不过现实总是比想象更扎心。


    一切都结束得太快了。


    他们就看见沈扶清来了、沈扶清又走了,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有,项二少爷脸都僵了,自家老板愣是连个眼神儿都没给。


    妥妥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非但无情,连叶带根儿估计都给打蔫儿了。


    大美人老板精致的西装一角彻底消失在电梯门口,徒留一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项晏垂头僵在原地,手里的花越攥越紧。


    大少爷被折了面子,自然不爽,就在蒋厉思考项少爷要是气急了直接掀了屋顶,报修费是项家出,还是他们这些没有拦住人的围观群众出的时候,项晏突然往这边横了一眼。


    眉峰一压,语气相当不善:


    “你看啥?”


    豁,脾气还挺大。


    蒋厉好奇摆头看了看,想知道哪个小倒霉蛋被少爷盯上了。


    四周光秃秃的,连个鸟都没有,至于刚那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早溜烟儿了,人精得很。


    蒋厉脑子白了下,手指着自个儿鼻子:“我……我呀?”


    “对,就你。”表情凶得要死。


    蒋厉:“……”这什么无妄之灾!


    项晏深深遗传了项父的长相,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因为长年练体育,皮肤呈健康性感的蜜褐色。


    他外头那件棒球服是敞开穿的,里头搭了件干净的白t,每次动作时紧实硬朗的腹肌若隐若现,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体校男大攻击性极强的荷尔蒙,乍一看青春洋溢的,是很招人喜欢的类型。


    当然,前提是他不发脾气。


    深深吸了口气,蒋厉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心说自己不跟小孩儿计较,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溜(怂)溜(不)哒(溜)哒(秋)帮保洁大婶打扫残局去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


    可能是刚被沈扶清落了面子,大少爷实在忍不了区区一个小职员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话说完居然直接走过来了!


    走!过!来!了!


    脑瓜子一下清空,只剩下这四个大字。


    求生欲后知后觉涌上来,蒋秘书两腿一倒腾就要开溜。


    怎料还没发力呢,后脖领就被人拎住——


    “跑什么呀。”


    跟拎耗子似的。


    其实这会儿项晏的语气已经没那么冲了,但配上那张不算温柔的脸,看着就凶巴巴。


    就在蒋厉哆哆嗦嗦捂住心口,心喊吾命休矣!脖子蓦地贴上滚烫大掌,轻轻一勾,蒋厉整个人被带着一转,脸就埋进了一处雄伟柔韧处。


    ……


    好…好大!


    手心的触感过于真实,鼻尖深陷进去,清爽干净的薄荷香气瞬间直冲鼻腔,就连呼吸都快被淹没。这种操蛋时候,蒋厉第一反应居然是——不、不愧是体院男大⊙o⊙


    他不干净了……


    “我、我跟他闹着玩儿呢。”


    耳边传来滚烫的气息。


    体育生一九几的大个儿,胸襟又伟岸,扣着蒋厉跟提溜小鸡崽子似的,不夸张地说,蒋厉差点儿被闷死。


    听他突然放柔了语调,蒋厉铆足了力气才勉强露出一只可怜兮兮的眼睛,顺着他说话的方向看去。


    果然,沈扶清又折回来了。


    他素来有洁癖,这趟出来换了套修身的黑大衣,愈发衬得人腰身细致,肩宽腿长。


    及腰长发被高高束起,浓眉凤眼,鼻挺唇薄,哪儿哪儿都惹眼,哪儿哪儿都漂亮,好看到蒋厉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词儿来。


    对了。


    愣了半天,蒋编一拍脑门儿——就像话本子里头描述的那种风华绝代的贵公子。


    清贵又冷艳。


    光一个照面,就把所有人迷得稀巴烂。


    瞧见人,大少爷嗓子都不粗了,一改对蒋厉时的疾言厉色:


    “你、你千万别误会,我平时不这样,不怎么凶人的。”


    是啊,不凶人,只吃人。


    蒋厉心里小声叨叨,怪不得书里形容这小子活阎王呢,鬼话是一套一套的。


    听不见怀里人腹诽,项小阎王低头挠了挠脑袋,眼光水灵灵,耳朵红彤彤,不敢直视心上人那张勾魂摄魄的脸,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清纯男大。


    清纯男大,但八块腹肌,且胸怀相——当伟岸。


    哪个小零儿不心动啊?


    奈何沈大美人好像已经习惯了,根本不care,作为被追求者,话题中心,脚步都没顿一下,像那仙侠文里目下无尘的矜贵白鹤,又是冷冰冰一张脸,面无表情走了。


    好像回来一趟就只是为了换身衣服。


    项晏:“……”


    “能…唔…能放五(我)粗(出)来了嘛?”快憋死的蒋秘书哼哼唧唧。


    话落,项晏垂眸睨他一眼,眼底的情绪汹涌到蒋厉心惊。


    片刻,他松开手,独自走到角落里蹲下,不说话了。


    周围人来人往,他就蹲在那一动不动。


    像颗沉闷的石头。


    “咳…咳!”脱离苦海,蒋厉揉了揉发僵的脖子,视线不自觉就被那背影勾了过去。


    孤孤单单的,带点小倔,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孤儿院周围荒地上的那只流浪狗。潦潦草草,很大一只,蒋厉喂过一次,后来大狗没垃圾捡的时候就老眼巴巴紧着他瞧。


    那会儿蒋厉年纪小,又很瘦,跟个破烂小骨头架子似的,经常被大一点儿的小孩儿抢东西吃,窝囊得要命。


    他自个儿也饿,但每次还是会分一半给它,之后再被人欺负的时候,那只大狗就总会跳出来护着他。


    虽然后来还是总容易挨饿,但好歹有个伴儿了不是。


    所以蒋厉当时特希望那只狗能活久一点,再久一点。


    为了达成这个算不上愿望的愿望,小蒋厉已经尽可能地把吃的多分一点给他毛茸茸的小伴儿。可它还是死了。


    死在那一年的冬天。


    其实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蒋厉后来也记不太清了,毕竟白天刚因为偷东西吃挨了顿打,脑子不是很清醒。


    只依稀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孤儿院的冬天是真挺冷的。


    贼特么冷。


    于是脑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弦,蒋厉迈开腿,朝那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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