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虚假天赋

    书本滑落在地上,南有岁借此顺势蹲下,还特意停留了好几秒,就像手抓到了烫手山芋一样,书本就是握不到手里。

    身体离地面靠得很近,鞋底踏在地板的声音有力地敲打在他的心脏上,再往上是一丝不苟的黑色校服裤,南有岁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抬起头,眼睛由于视角问题显得天真又无辜。

    “我没伤到啊。”

    却不知道语气里的心虚出卖了他。

    “你的意思是,我看错了。”江应浔站在他的身后,稳住他的身体将他扶了起来。

    南有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腰腹处传来接触到清凉的感觉,后面的话全部被截了回去。

    江应浔不容分说地掀起了他的上衣,一片淤青闯入他的视野之中,已经变成了块块深紫色。他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哥哥你生气了?”南有岁站在那里,声音低到近乎是气音。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他的衣服放了下来,旋即脚步转了个方向出了卧室门,没过几分钟,他提着医药箱进来。

    “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不是很疼,医务室的老师都说了没关系,我没那么脆弱的。”

    “趴到床上去。”江应浔说道。

    “现,现在吗?”南有岁迟钝地问道。

    “嗯,不然呢?”

    南有岁只把上半身放倒在床上,他的脸侧压着,这样的姿势让他不方便看见身后的景象,于是转换了好几次头朝向的地方,最终也没找到适合的姿势。

    “这样趴着不难受吗。”江应浔又把手里的药物都放到了一旁,双臂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避开了有伤口的地方,让他整个人都趴在床上,还给了他一个枕头,防止他的脖子会难受。

    南有岁抱住枕头,头发有些乱,他想微微撑起上半身和江应浔说话,却发现这样只会使腰腹更疼,便老老实实地趴着了。

    “我和我同桌,就是明洋,还有3班的几个人一起去打了篮球,不小心伤到了。”南有岁抿了下唇,继续说道: “打篮球应该很容易磕碰到吧,哥哥你有没有也受伤过?”

    指腹游走在淤青的周围皮肤,力度把握在刚刚好的范围内,打圈按摩的方式可以起到消淤的作用。

    “嘶——”南有岁咬着自己的下唇,从齿间挤出一个字, “疼。”

    “现在知道疼了。”

    “只是刚刚那一下有点疼,现在又好了。”声音闷闷的,南有岁的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

    一截白皙的腰上出现突兀又心惊的伤口,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江应浔帮他敷上了冰袋,冰凉的触感似乎从指间一直传到血管。

    看着那块淤青,江应浔感觉自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疼痛。

    静默间,南有岁找着话题,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哥哥你那会不是没戴眼镜吗,怎么看见的。”

    “眼镜度数不高,不戴的话能看清楚。”江应浔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看着他露出来的小半个侧脸, “你送给我的眼镜,这么快就忘记了。”

    南有岁的视角只能看见面前的白墙,他嘴巴张开了一点,陷入了思考。

    “可是我只负责送给你,又不负责给你配眼镜。”南有岁无情地说出这句话,但他的表情很纯粹,确实是很认真地在做回答。

    江应浔将冰袋翻了个面,下意识想摸一下南有岁的头发,却在还剩下一点距离的时候又收回了手,淡淡地说道: “说不过你。”

    当时把自己压岁钱收得牢牢的南有岁,在看到班上的其他小学生都陆续戴上眼镜的时候,他很是好奇为什么大家都要带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于是他就去问了江应浔, “哥哥为什么你不戴那个东西,就是放在眼睛前面的。”

    齐钰笑话他,说他天真得可爱,跟他解释只有近视的小孩才用戴眼镜。

    于是两个小孩又被送去了医院顺便检查一下度数。

    南有岁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还对江应浔说了好几句道歉,测度数的时候模样特别担心,一直在说——

    “哥哥不能近视吧。”

    “眼睛看不清的话那多难受啊。”

    “哥哥要是你以后看不见了我会扶着你的。”

    江应浔对他说的这些话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随着年龄增长,学习任务变重了一些,江应浔配眼镜的时候南有岁也跟过去了,一路上偷偷摸摸地时不时就要看看自己的口袋。

    配完眼镜之后,南有岁很大方地将钞票掏了出来,成功地给江应浔买下了第一个眼镜。

    回去的路上一直蹦跶着,走着走着就要回头问问题,比如:

    “哥哥这个眼镜戴得还舒服吗,是不是看起来超级清晰。”

    “戴上眼镜之后是什么感觉?”

    江应浔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回答他: “和之前一样。”

    从此以后南有岁将江应浔要换的每个眼镜都包下了。

    “好了,起来吧。”江应浔轻轻地碰了下另一侧的腰,示意着。

    思绪被拉回,南有岁爬了起来,怀里抱着的枕头忘记放回去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他想踩上拖鞋下床拿一下。

    “你别动了。”

    也算得上是半个病号,江应浔跨了一步将他的手机拿了回来。

    [齐阿姨:怎么你和小浔都不回消息啊,你们俩现在待在一起吗?]

    [齐阿姨:不会是在学习吧,那阿姨打扰你们了?]

    南有岁立刻回了消息,打字的同时戳了下江应浔,说道: “齐阿姨发了消息!”

    江应浔打开自己的手机,果然蹦出了些消息,静音状态下什么接收不到,全靠缘分。

    [耶:齐阿姨,我们刚刚没看手机。]

    [齐阿姨:语音13s]

    南有岁点开了,声音传了出来。

    “我刚落地N城不久,现在还在车上呢,大概二十分钟之后能到。”

    [耶:齐阿姨你回来啦!]

    南有岁很开心,直接站起了身,脚踩到凉凉的地面时才想起来没穿拖鞋。

    [齐阿姨:是啊。]

    齐钰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南有岁点了接通,画面显示出来的时候南有岁透过界面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并不是很整齐,看起来还有些疲倦的样子。

    “岁岁,你不会是睡着了才醒吧?”

    “没有。”南有岁不好意思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将手机一转,对准了江应浔,说道: “对了,哥哥就在旁边,他也刚刚才看到消息。”

    “妈妈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江应浔靠得更近了一些,方便让两个人都出现在屏幕里。

    “别提了,本来中午就能到,结果航班一直延迟,”车外的光流转在她的脸上, “先不说了,林助给我发了讯息,我看一下。”

    齐钰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很多东西,舟车劳顿但在她的面容并没有看出来太多疲惫,兴致反而很高昂,她拍拍南有岁的肩膀,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说道: “这才几年啊,怎么都长得这么高。”

    她又比对了一下自己和江应浔的身高,对南有岁道: “岁岁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哥哥看起来比你高了半个头诶,你这小身板还是太瘦了。”

    “有好好吃饭的,”南有岁点点头,视线投向江应浔, “是吧哥哥。”

    “嗯。”

    “快来看我给你们买的衣服喜不喜欢,我挑了好久,不喜欢的话也得忍着不许说出来。”

    “阿姨你的眼光还会被质疑吗,我们当然会喜欢的。”南有岁帮着齐钰整理新衣服。

    “就是,总比你们身上的好看多了,谁设计的校服,这么难看,能不能申请不穿校服。”

    “这样会被骂的。”南有岁诚实又认真地说道。

    江应浔瞟了一眼南有岁,面无表情地说道: “妈妈说的话只有你才能接得上。”

    南有岁露出疑问的表情,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好像齐钰也被冒犯到了!

    “小浔你不如就保持沉默算了。”齐钰随口吐槽了一句,从衣服中挑了一件T恤上衣,正面有明显的星星刺绣,她拿着衣服站起来对着江应浔比量一下了,左右看了几下,好笑地说道: “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抗拒。”

    “没有。”

    但面容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没有”,甚至往后面退了一步。

    “又不是给你买的,这是给我们岁岁买的,”齐钰又对着南有岁的上身比对, “这件衣服我可是一眼就看中了,感觉特别适合你,来拿着,回去试试合不合身,不好看的话退换就好了。”

    齐钰的话比以前又多了很多,讲起来话喋喋不休,让南有岁和江应浔找不到接话的空隙。

    南有岁抱着衣服,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温和无伤害,背光勾勒出他的一圈身影,手上的负重越来越沉甸甸,但那属于令人感到喜悦和安心的关照。

    “齐阿姨你买了好多好多衣服啊,这要穿到什么时候。”南有岁一副无措的样子,记忆里基本上是没有人会对他这么好的。

    在他所理解的世界中,无条件的爱是不存在的,但江应浔是例外,齐钰也是例外。

    他们对自己都很好。

    “哎呀,看见喜欢的就不知不觉买了很多,我们岁岁这么可爱清秀,天天穿死板的校服怎么行。”齐钰也递给了江应浔礼物,说道: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搞笑的事情,林助问我说岁岁你是不是我的私生子,准备的东西怎么比亲生儿子还多。”

    “你知道我回答了什么吗?”齐钰很有兴致地看着南有岁问道。

    “说了什么?”南有岁配合地回复。

    “我说我倒希望岁岁你是我们家的小孩,可惜不是,不过也没什么区别,毕竟你从小也算是在我们家长大的。”随着年纪的增长,齐钰年轻时候的个性锋芒收敛了一些,倒是多了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谢谢齐阿姨。”南有岁发现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词穷,除了感谢其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什么。

    “不要跟我说谢谢啊,我可听不来这个,多生疏,”齐钰开着玩笑, “小浔你不会在偷偷吃醋吧,不知道醋吃多了影不影响生长啊,改天我查查去。”

    江应浔沉默了几秒,随后毫无波澜地说道: “我不会吃醋。”

    “真的吗?”齐钰露出疑问的神情说道, “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当时岁岁的同桌过生日,就因为他没跟你说独自悄悄去了,你就两天没有理我们岁岁,搞得他都着急死了。”

    “这叫吃醋吗。”江应浔有些无语。

    “不然叫什么,你们小孩在想什么,家长那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齐阿姨,这么久远的事情还能记得啊。”经过一番描述,南有岁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可能真的出了问题,他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那当然了,作为一个母亲我的确存在很多亏欠的地方,还是想好好弥补的。好了不说了,明天你们是不是还要早起学习,时间也不早了,再拖下去真的要起不来了,要不要帮你们请个假?”

    “不用不用,”南有岁连连摆手,自我感慨地说道: “会被董班教训的。”

    “你们班主任这么严格吗,小小年纪就要遭遇这些,真是可怜,我们岁岁真是受委屈了。”仿佛心中抱着获得奥斯卡小金人的梦想,齐钰夸张地虚虚抱了一下南有岁,安慰着他。

    江应浔看了一眼腕表,提醒似地说道: “凌晨一点了,明天是你值日的最后一天,你跟我说过,你们班主任一般会在值日末尾早去检查。”

    “对哦。”南有岁像是才反应过来,班主任骂人的话语似乎此刻就在耳边3D环绕,他立刻说道: “那我先去睡了,齐阿姨明天再聊!”

    洗完澡之后南有岁躺在床上,身边的小兔玩偶一如十几年前那样,不会有任何变动,他正想关灯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几乎是瞬刻他就下了床打开了房门。

    “哥哥?”

    看到门外之人的时候,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内各占一半。

    “给你。”

    江应浔的手中握着个玻璃杯,里面是刚热好的牛奶,玻璃内壁惹上一层朦胧的白色。

    “是齐阿姨热的吗?”

    “嗯。”

    南有岁接下了,乖乖地将它全部喝完之后,想出去顺便将玻璃杯刷了,可江应浔杵在门口,像是没想让他出门的样子。

    “我去洗。”江应浔拿回了杯子。

    或许是夜晚的灯光太温柔,南有岁的脑袋也不太清醒,他将自己的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哥哥,你和阿姨为什么都对我那么好,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们的……”

    “晚上不要多想。”江应浔的话语中似乎包含安慰,但表达出来的成分并不多。

    之后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但这样的话只会是氛围限定,南有岁肯定是问不出口的,他的胆量和自信还不足以让他问出这样的话,于是只能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江应浔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明早我会叫你,十分钟内还想不起来的话……”

    “会怎么样?”

    等了一小会儿,江应浔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让南有岁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把话说完了。他知道江应浔的时间观念很强,早读迟到这种事情是从来不会出现的,况且高中的作息要比初中早上很多,他们的起床作息本来就很难配合上。

    “会等你。”。

    头一回闹钟没有响,南有岁自己先清醒了,他睡眼惺忪,茫然地睁开眼睛,没过几秒就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凭着本能,他还穿着睡衣就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发觉那是在一楼的厨房方位。

    “我就是按照教程学的啊,怎么不仅没做出别人的那样,还差点把厨房炸了。”齐钰面露不能理解的表情,她对着突然间就变得乱七八糟的厨房很是犯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补救。

    本来想着回来一趟给家里的两个小孩准备早饭,所以给阿姨放了个假,正好也学学怎么长进一下自己的厨艺,结果早饭没做成,厨房也差点不能用了。

    “嗯嗯,不着急,不用非得现在赶过来,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做,这个火候……”齐钰正给阿姨打着电话,还要控制自己的音量防止吵到他们。

    话说到一半,她一转头就看见江应浔站在楼梯处,身上穿着干净利落的校服,脸上看不见一点刚睡眠过的状态,脚步踏在楼梯上,他看着一览无余的开放式厨房,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然后呢?对,是这样操作的呀,不会又要把厨房炸了吧。”她顾不上江应浔的出现,还在和阿姨通话。

    “我来吧。”

    见到这样的惨状,江应浔没有发出惊叹,他环视了一圈战损版厨房,有条不紊地将台面上洒落的东西收拾起来,擦干台面之后又将其他设施重新调整了一番,没用多长时间,厨房就变成了之前整洁的模样。

    “你练过啊。”齐钰在这件事情上反倒是没有游刃有余了,她带着调侃意味地说道: “咱们家小浔都会做这些了,不起。”

    “炸厨房这种事情,大多数人应该做不到。”江应浔说道。

    “行了行了,你就别刺激我了,我也没想到会成现在这样,好在有你帮了我,不然真的麻烦了。”

    江应浔熟练地将食材一一分类,把准备好的杂粮放到了破壁机中,再抽出几片吐司,加上黄油煎制之后,用了蛋黄和虾仁馅,撒上欧芹碎之后再添加其他的水果和蔬菜。

    “你不去搞厨艺真是可惜了,就说现在的早餐,够我学三年的。”齐钰看着自家儿子的操作有些怔住了。

    “没那么夸张。”

    很快就制作好了三份早餐,把它们一一摆盘,江应浔将最左面的一份吐司上面格外添加了蓝莓酱,只是薄薄的一层,铺满了金黄的吐司。

    “是给岁岁做的吗?”齐钰真的很饿,她先咬了一口,没想到味道还挺不错的。

    “嗯。”

    “不加也行其实,他能接受蓝莓酱?”

    “他喜欢吃甜一点的。”

    “没想到你这么会照顾别人,之后要是找女朋友……”

    “发生什么了吗?”南有岁出现的时候完全就是另一副模样,他的头发自然乱,能看出来他是被迫醒来的,虽然没有实际行动表明,但整个人身上都写满了没睡醒。

    “把你吵醒啦岁岁,本来想给你们做早饭的,没想到最后搞得一塌糊涂,太失败了。”齐钰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严格,但厨艺这方面是特殊情况,她摆摆手说道: “先洗漱去吧,好了之后过来一起吃早饭,尝尝哥哥的手艺怎么样。”

    “嗯嗯,好。”南有岁只好又上了楼梯,最后几层阶梯的时候他又回头望了一眼,确认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再次下楼的时候,江应浔和齐钰坐在餐桌上,他们俩正在交谈着什么,话并不是很密集。

    江应浔一只耳朵戴着耳机,手机上显示是的英文广播的界面,指骨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了几下。

    “岁岁来啦,快吃饭,还有三十多分钟,完全来得及,吃完我开车送你们去学校。”

    此刻的南有岁还没有把书包拿好,书包被拎在手里,和楼梯地板的距离很近,肩带留出来的一截不知道什么时候拖在了地上,差点踩上去就要绊倒了,又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早上。

    只不过慌乱的不是他罢了,他顶多算参与其中。

    “哥哥做的早饭好好吃,好像又比之前进步了。”南有岁毫不吝啬地夸赞着,香气弥漫在餐桌上,他喝了一口杂粮豆浆,冬日里喝上一杯热饮对胃来说很友好。

    “进步?”齐钰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词,好奇地问着南有岁道: “小浔之前做饭什么样,总不至于太差吧。”

    南有岁咬着面包片,一口迟迟没有咬下去,他眼神飘忽一下了,思考的时间甚至算得上有些长,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想对齐阿姨说谎,但又不想让江应浔伤心。

    “我懂了,肯定很难吃,说明小浔还是遗传我了,我就说,你爸爸做饭也很一般,怎么你就悄悄基因突变了。”

    “的确不好吃。”江应浔站在洗手池旁细细地洗掉手指上沾到的油,擦干残留的水之后,他重新走回了餐桌旁,只不过没有坐下来,看了一眼南有岁淡淡地说道: “那次还难吃到哭了。”

    “没有!”南有岁咽下最后一口,立刻反驳着,他摆摆手,说道: “我不是因为难吃才哭的。”

    “那是因为什么,让我来听听。”齐钰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

    儿童时期总有疾病高发的时期,在身体健康这方面,南有岁是很少称得上幸运,别的小朋友感染上了流感,他必定会被传染上,嗓子疼了一天之后就是高烧。

    生病时期的肠胃会变得脆弱,白天的时候没胃口,夜间的时候饥饿感灼烧着胃,江应浔只能尝试着给他煮粥,可惜他并没有任何经验,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猜测在厨房进行一步步操作的。

    南有岁烧并没有完全退下去,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江应浔身边绕着圈,好像在施展什么儿童魔法一样。

    折腾了很久,在南有岁满怀期待的状态下,厨房发出了夸张的“砰”声,好在没有什么实际的危险出现,最后也算是完成了煮粥任务。

    卖相很差,南有岁抱着碗,江应浔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会烫,南有岁眼睛一闭就喝了下去。

    过高的温度刺激着他的舌头,闭眼黑暗中又出现了厨房发出动静时候的场景,再加上生病时身体时不时出现的不适感,没有任何前兆他就哭了出来,哭的时候还抱着碗,都忘了把它放在餐桌上。

    “妈妈。”他一直呢喃着这样的称呼,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他的安全感增添很多。

    江应浔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看着一锅像不明生物的锅,他沉默着想把南有岁手中的碗拿下,结果他就是不放下,甚至还喝了一口。

    “不好喝就别喝了。”

    南有岁摇着头,声音支离破碎, “不行,这是哥哥给我煮的粥,不能浪费。”

    他的脸上挂着泪水,睫毛变得濡湿,眼睛周围红红的,肿了一些,眼泪都滴在了颈侧,看起来狼狈又虚弱。江应浔先将他脸上的泪水擦掉,把握着力度拍着他的后背,小心着以防把他拍吐了。

    “可是我还是好饿。”南有岁不死心地又喝了一口,嘴微微撇起一些,看起来很是委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应浔,时不时由于哭泣后遗症抽噎一下。

    “你先上去,我重新再煮一次,很快就好。”他扶着南有岁上楼,让他缩进被窝里,本来以为南有岁会拒绝,但他很听话地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还闭上了眼睛,像是真的要准备睡觉了。

    江应浔离开了几步,放心不下还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猝不及防对上南有岁睁着圆圆的眼睛,眼睛里还有未干的眼泪,眼神粘在他的身上,像强力胶水一样。

    被抓包了,南有岁立刻紧闭了眼睛,但睫毛还在颤动着。

    “坚持一下。”却在想到南有岁那直白眼神的时候还是心软地问了一句: “自己一个人行不行?”

    “嗯。”南有岁用力地点了下头,眼睛依旧闭着, “我会等哥哥回来的。”

    有了失败经验之后,江应浔学习地很快,虽然煮出来的和精致沾不上边,但勉强算得上能喝,南有岁又喝了整整一碗半,不再感受到饥饿的他睡得很安心。

    南有岁避重就轻地简述一下了事情,没有提到自己生病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齐钰整理着包包,开着玩笑对江应浔说道: “看来对于做饭方面,你并不是天赋型,其实是努力型啊。”

    “我们岁岁开发了你的潜能之一,太好笑了。”齐钰的笑点很奇怪,她笑了好几秒,抬臂看手表的时候发觉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收了自己的表情,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着急道: “文件忘楼上了,待会送完你们正好拿过去交一下,你们先等会。”

    楼梯下,南有岁拎起书包,对着江应浔又重复说了一次, “真的不是因为难吃才哭的,是因为……”

    “我知道。”江应浔回答。

    总的来说,江应浔做饭的次数并不多,毕竟他们学习任务都很重,平常又都在学校里吃,周末的时候也会有阿姨做饭。

    江应浔偶尔会做饭几次,基本都是为了满足南有岁的需求。南有岁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应浔的厨艺变得越来越好。

    谁也没想到久远以前发生的事情突然就在现在被提了起来,奇怪的是,他们谁也没有忘掉这些事情,反而是记得清清楚楚。

    就像是将这些画面刻印下来一般,只不过底板是个人的脑内回忆。

    窝在一旁的Jovan缓慢地走过来,它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只活泼又顽皮的年轻狗狗了,光阴一晃而过,它也变成了狗界老者,精神恹恹的。

    “小温今天也辛苦了。”南有岁蹲下身,和它照例进行着灵魂交流,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帮他顺顺毛, “这周末再抱你出去晒太阳,在家里记得乖乖吃饭。”

    Jovan呜咽了一声算是回应,缓慢地走了几步,由于年老导致腿部关节并不灵活,南有岁看着它这样,情不自禁就和之前它的模样做了对比,怎么说也是看着它一路长大直到衰老的,他很是难过,差点眼眶又要红了。

    “我先去上学了,回来陪你玩。”南有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Jovan身上,都没注意自己在不经意间移动到了橱柜的地方,起身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被柜角磕到的地方最为疼痛。

    下意识咬着下唇,他向Jovan摆摆手,准备背起自己的书包,像是瞬间痛觉被剥离了一样。

    “撞到伤口了吗。”江应浔问他,他刚才杵在门口换鞋,回过头就看见南有岁撞上了橱柜。

    “没有,这次撞到的是另一边,没什么事。”

    “伤口也要讲究对称?”江应浔走到他的身边,将他要背上的书包截了下来,问道: “新伤叠旧伤,你真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南有岁知道江应浔是在关心他,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在自己的后腰,可惜是他努力扭头也看不全的程度。从感觉上说来,的确是比昨天好很多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他掀起校服。

    “哥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担心我,我都快十六岁了,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南有岁朝着大门口走去: “明洋和我说上个暑假他去了H市游玩,就他自己一个人,迷路在荒郊野岭的时候还差点被出租车司机坑了身上全部的钱,这样一对比,他真的很独立,不仅是学习方面,生活方面更是。”

    “他和你说的事情还挺多。”江应浔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并没有看向他。

    “他的性格很乐观,是个活宝,和他一起玩的人都很喜欢他。”

    对于南有岁的评价江应浔没有太过于在意,他偏过头问道: “你想去H市玩吗?”

    南有岁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 “也说不上想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也行,但要是去的话,我还是更想和哥哥一起去玩。”

    “不是说想要学会独立。”

    “这也不冲突。”南有岁的眼睛亮亮的, “要是离开了这么多天,我会想哥哥的,哥哥应该也会想我吧?”

    “谁想去H市玩?”齐钰精致的耳钉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走起路来很是干练,说道: “想去的话翘几天课,我带你们去玩啊,正好这两周我都在国内,就当是带你们出去散心了,平时一直学习不累吗?”

    打开车门,三个人坐了进去,安静的车内刚开的凉气渐渐扩散着,齐钰转动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面的两个人。

    “离中考的时间不远了,统考的频率很高,这个时候出去游玩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江应浔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我这不是怕你们学累了,”齐钰戴上墨镜遮光, “你就差点把说我不靠谱写在脑门上了。”

    “不是,”江应浔否认, “考完之后可以考虑。”

    “行行行,你们说了算,岁岁你觉得呢?”

    “我同意哥哥说的话,而且我们班主任很严格,他连一天的假都舍不得批准,请假干什么都要问得明明白白。”

    校园门口聚集着一大群奔跑的学生,都在卡着校门关闭的点,摆起的时钟表客观地按部就班前行,机械声敲打在学生们的胸腔,让他们停止不了跑步的动作。

    “这么夸张,才几点啊就要关校门,路上小心点,宁愿迟到也不要摔倒,听见没?”齐钰半摘下墨镜对从后门出来的两个小孩说道。

    “知道啦齐阿姨,我们会小心的。”南有岁被挤到人流之中,告别的话完没说还,他就进入了漩涡之中,顺着其他学生的脚步一起向前。

    无意推搡间,南有岁环顾了下四周,忽然发现找不到江应浔了,但此刻他只能专心走自己的路。

    “平时让你们早起十分钟,这样就可以避免掉多少麻烦?非要卡在最后一刻进校,还在吃早饭的就先别吃了,知不知道还有很多同学现在都没吃饭,你是想拉仇恨吗?”年级主任拿着喇叭站在门口,差点被挤倒,抽出一天过来检查进校情况,结果就看到这种浮夸的进校场面,把他气得嗓门都大了不少。

    周围同学们的道歉声和笑声此起彼伏,南有岁视野之中终于捕捉到了熟悉的背影,身影很高,很容易就被注意到,南有岁想喊他,但觉得在这么多人之中叫人也太尴尬了,还是闭了嘴。

    “嘿同桌!”明洋拍了拍南有岁的后肩,说道: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卡点进来呢,没想到还有你陪我,那我就放心了。”

    “哦对了!能拜托你帮我个忙吗,昨天董班让签的通知书待会你帮我签一下,随便签就行。”明洋挣扎着从书包里抽出通知书,顺手拿出一支笔递到南有岁的手中。

    “可以,签什么名字?”南有岁问道。

    明洋罕见地怔了一下,话说得很快,就像是刻意在避免这个名字一样, “明辉,光军辉。”

    “签好了,你看看行不行。”南有岁递给他。

    “很好,谢谢了!”明洋简单瞟了一眼就将通知书收了回去。

    通知书就是简单的安全事项提醒,并不带其他什么成分,一般情况下家长都是会签名的,又不是像成绩单那样值得隐瞒。南有岁的好奇心升起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这是别人的隐私,他不能过问。

    道路变得宽阔,分叉口处学生们都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呼吸都畅快了不少,因为怕迟到,南有岁都对跑步这项运动熟稔了,喘息也没有之前那样激烈,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忽然就看见了明洋胳膊上的一道伤疤,看起来很新,像是才伤到不久。

    还蛮长的。

    “你受伤了?”南有岁问他。

    明洋下意识就把那只胳膊收到了自己的后背,无所谓地说道: “哦你说这个,被门框划到了,我都差点没注意到,也就你眼尖能看出来。”

    南有岁点点头,并没有怎么信。

    “麻烦大家把通知书交上来,别偷偷睡了,睁睁眼,赶紧交上来我还等着背书呢。”学习委员说道。

    南有岁将自己的通知书抽出来,最后一栏签字处是工工整整的签名,字与字之间的距离都要精准把控,锋利之中多了一点潦草。

    “你哥哥给你签的啊,这么好,”明洋转头的时候瞟到了一眼, “给你送早饭,还帮你签名,我要是有这样的哥哥,睡着了都能乐醒。感觉你哥看起来很冷漠,没想到这么会关心人。”

    南有岁点头表示赞同,但他知道原本的江应浔并不是很会关心别人。

    他拒别人千里之外,对自身的关注度不高,更别说对于别人了。

    就像他的厨艺一样,不是天然形成,也不是一蹴而就,只不过身边多了个需要多多照顾的小孩,所以很多事情做着做着就熟悉了起来。

    “麻烦一起递给我,好了谢谢。”此刻叠在通知书最上面的是南有岁那张,学习委员瞥了一眼,她皱着眉问道: “南同学,家长签名和你不是一个姓氏啊,也不像是女性会用的名字,而且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这是他哥哥帮他签的。”明洋抢答。

    “啊我想起来了!”学习委员激动了一下, “这不就是常驻在喜报红榜上的学长吗,他有什么学习经验能悄悄告诉我吗,不要客套的那种,要独家的!”

    虽然基本上每晚都会在一起学习,但南有岁也说不出江应浔学习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非要说一点,应该是特别专注。

    “抱歉,我也不知道。”南有岁诚实道。

    “没关系,此等学霸也不是我能学会的,打扰了我继续收通知单了。”学习委员的注意力像翻书一样,很快就投入到另一件事情中了。

    南有岁的书桌上摞着一沓课本,明洋趴在桌子上从中抽取了一本数学册,闲聊道: “你哥学习这么好,都不教你的吗,果然利益面前无……”

    “我去,这都是你哥哥帮你写的笔记?这也太全面吧,我收回刚刚说的话。”书本上被折起来的一页被打上了中重点星号,上面只有黑色和红色两种笔迹,却清清楚楚地将所有推导都清晰地标了出来。

    明洋往后面翻着,人都坐起来了, “后面的这些都还没学就先写笔记了?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卷还是说你哥卷。”

    “其实我还没学会,笔记也看不懂。”南有岁讪讪道。

    “那有什么关系,笔记就是最大的安全感,多看看就会了。”明洋把书还给了他。

    要上第一堂课的数学老师走了进来,没有任何废话地步入正题,南有岁跟着她的教书节奏,翻开今天要学的那一页,倏地看见页面夹着一张简洁方形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是他昨晚认真听着江应浔教他的那样写上去的。

    在纸片的下方多了一行不属于他的字迹。

    [好好听课,帮你买到了你想去的艺术展门票,周末带你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南有岁的嘴角弯起,看着这行字看了好几遍。这个展览不过是他偶然提了一句而已,最后也因为课业繁忙被他自己否定掉了。

    原来江应浔一直记得他的爱好,他说的每句话都有被江应浔认真地放在心上。

    ————————

    久等了之后会日更,不更会挂请假条。

    第27章

    暴雨之下

    大雨冲刷着这座城市,直冲天际的梧桐绿叶不断地被雨水拍打,教室里很闷,任课老师站在讲台讲着课,但底下同学们的心早都飞了。

    天空是一瞬间变黑的,狂风卷起地面上的落叶,形成小型的螺旋漩涡。

    “这么大的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我没带伞!”

    “我看天气预报明明说没雨的,太吓人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暴雨。”

    世界似乎被卷入了末日,教室里变得一片漆黑,靠边的同学们打开了灯,昏黄的光照射在玻璃窗上,反射出金色的雨滴。

    “同学们安静一些,还有最后一节没有讲完,大家先耐心学习。”任课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着板书。

    教室里是安静了一些,但讨论声依旧存在,胆大的同学已经偷偷拿出了手机。

    “快看班级群里,有人发了张截图!是隔壁班的,他们班主任说可能会提前放学。”

    “谁传出来的,真的假的,我来看看!”

    南有岁看着板书,将笔记抄在自己的书本上,耳边传来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噼啪声,溅进来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臂上,明洋喊了他一声。

    “好像真的要提前放学,你带伞吗?”

    “没带。”南有岁摇摇头,他并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早上那么着急出门,自然是顾及不到天气的事情。

    “啊,那怎么办,我也没带伞,要不待会去蹭蹭别人的,我先问问他们。”

    “再等等雨应该会下小一点,先别担心。”南有岁说道。

    “还没下课!教室里就乱成了一锅粥,李老师还在上面讲课,你们呢?放学的通知待会我会到班里说明,谁再讲话今天留办公室!”教室左上角的监控突然传来声音,吓得同学们立马噤了声,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

    下课铃刚响,董理和李老师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进来了,此刻的大雨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是越来越大了,噼啪声越来越大,南有岁看着窗户发了一会呆。

    是场夏日暴雨,学校还是决定提前放学,路途危险,万一发生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董理说完注意事项之后,教室里的人跑空了一大半,另一小半是没有带伞在等雨停的人,其中就包含南有岁。

    他并没有着急整理自己的书包,而是拿出另一本学科的习题,开始在草稿纸上进行公式演算,笔尖在纸面上顺滑地游走,勾勒出好看的字迹。

    明洋停止了看手机,抬起头看见他这么认真的时候感觉不可思议,他问道: “同桌,你也太认真了,都下大雨了还要写题,回家之后我可要上号游戏的。”

    “我哥哥要检查作业,反正回去也是要写,不如现在就写完算了。”南有岁回答他。

    “你哥是全能型家长吗,作业还要给你检查,恐怖如斯。”

    又待了十几分钟,雨势小了一些,却依旧难以出行,明洋提起书包,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 “不行我待不下去了,我可先走了啊,打不打伞都一样,都会被淋湿。”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别跑太快了,雨天路滑。”南有岁放下笔,对他说道。

    “谢谢同桌关心,又不是没淋过雨,拜拜!”

    靠近走廊的窗口闪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探着头招招手,看见明洋的时候轻拍了下他肩膀,说道: “是不是打算冲雨里了?不怕感冒啊,还好我提前溜出来了,不然明天就得在你家里见到你了。”

    “我身体素质有那么差吗?”明洋质疑着。

    “好了不拌嘴了。”沈祺拉开一些窗户,看见南有岁侧身的时候对他说道: “你哥哥说让你等一会,他待会过来接你,别乱跑。”

    南有岁惯性地点头之后才意识到沈祺在说什么,他站起身也朝着门口走去,问道: “学长你们现在还没有放学吗?”

    “是啊,高中部要半个小时之后才允许离开,我这不是偷跑出来给你传话吗。”沈祺开玩笑地摸了下明洋的头,跟他小声说: “顺便来找你。”

    明洋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随后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他拂开沈祺的手道: “我不就比你矮了一点,至于天天摸我头吗?对了为什么你能偷偷溜,江学长怎么不和你一起出来。”

    “班主任有事不在,派他在前面看管,班长要是都跑了,谁还学习。”

    沈祺和明洋又和南有岁闲聊了几句,告别之后就朝着楼梯口走去了。

    南有岁看着他们的身影,觉得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南有岁看了眼挂在前面的钟表,还有半个小时,他继续做着练习,只是没用半小时他就把习题做完了,而江应浔也提前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来晚了。”

    江应浔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刚发下来的试卷,和南有岁视线对上的时候他才放下书包,将试卷放了进去。

    “等很久了吗?”江应浔又问道。

    南有岁非常迅速地收拾好桌面之后,走在他的身边, “正好我把那些习题都做完了,也订正过了,待会给哥哥检查。”

    “嗯,很乖。”昏暗的楼梯间,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作响。

    江应浔很少会说这么直白的词句,南有岁怔了一下,他看向江应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雨天里的江应浔似乎会变得更温柔一些,行为举止和言语都是如此。

    两个人的手机屏幕同时亮起,是齐钰在发来消息,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齐钰:我收到学校通知说提前放学了,初中和高中的放学时间不一样,岁岁呢?现在到哪了。]

    南有岁刚想回复她,就看见江应浔先一步敲出了字。

    [Saros:在我这。]

    齐钰打了电话过来。

    “雨太大了,路上都是积水,车很难开,我想办法克服一下,你们先待在学校里等我。”

    江应浔看了一眼南有岁,说道: “雨天开车很危险,学校门口就是地铁站,我们坐地铁回去。”

    “会不会很挤,那得多少人啊。”

    “没关系的阿姨,路程二十分钟就能到站,您就别开车了,我们会担心的。”南有岁说道。

    齐钰同意了,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记得电话联系,南有岁和江应浔都应下了。

    江应浔只有一把伞,两个人挤在伞面下,空间实在算不上宽阔。南有岁感觉自己的身上沾染上了潮气,雨滴溅在他的裤脚上,呈现不规则形状。他的手臂总是在不经意间和江应浔的碰在一起,是冰凉的触感。

    “哥哥,你另一边肩膀都湿了,不用偏向我这边,我淋不到的。”南有岁扣住江应浔的手腕,用了些力气让他把伞摆正。

    “嗯。”江应浔低低地回答着。

    南有岁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视线一直向前,稳稳地走在地面上,漆黑的夜晚背景显得他更为沉默。南有岁和他搭着话, “哥哥你看起来好像在想什么?”

    “没有,”江应浔的伞还是偏向他, “只是在想下次要带两把伞出门。”

    “这次我记住了,以后常备伞,不然遇到雨天太麻烦了,哥哥你带你自己的那把就好了。”

    “你自己的另说,多带一把防止你忘记。”

    在这些细节方面,江应浔总是想的很全面。比如说小时候口袋里常存的创可贴,长大之后那份写了第二遍的笔记。

    地铁站人很多,赶上了晚高峰,再加上雨天,人多到连呼吸都不顺畅,南有岁觉得自己都快被挤扁了,他看着面前的江应浔背影,默默伸出手拽紧了他的书包带子,以防自己真的会走散。

    拥挤的人群中,南有岁的指尖传来不属于他自己的触感,指尖贴紧,很快地,自己的手就被抓紧了,江应浔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牵住我。”

    于是南有岁闷头走路,不看路他是没有安全感的,现在有了江应浔的牵引之后,他走得更为自由。

    终于挤上了地铁,人流中隐秘之下,他们依旧牵着手没有松开,南有岁动弹不得,视线所及全是人头,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他身边站着一对情侣,女生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微微皱眉,男生一脸无措,一直重复呢喃着什么。

    “刚刚进站的时候那么多人,你什么也不管直接就跑了,我还在后面喊你,差点被别人绊倒了,关键时刻一点都靠不住。”

    “对不起,我以为你在我身后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催不要逗留在原地,我一着急就走得快了。”

    “借口,下次遇到什么危险你是不是就直接把我推出去了。”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的错,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后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南有岁站在他们的旁边,对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他扭头看站得笔直的江应浔,和他低声说话: “他们好像在吵架。”

    “是吗?”江应浔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听到南有岁提起之后还是看了一眼。

    “诶呀年轻就是好,还有精力吵架,小伙子你就不断道歉,之后给你女朋友买礼物哄她嘛,小姑娘也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不值得。”坐得很近的老奶奶加入了它们的谈话,顺势将他们的手拉在一起,示意让男生主动一点。

    “这样好,不生气了吧?”老奶奶欣慰地看着他们。

    男生牵着女生的手,说道: “我不会松手了,你别生气。”

    “你啊,就喜欢给别人说和,年轻的时候就这样,热衷于撮合别人,这红娘你都当一辈子了。”身旁的老爷爷说道。

    “懂什么,我就喜欢看年轻人谈恋爱,多有意思。”老奶奶自来熟地捧着男生和女生的手拍了几下,闲聊似地说道: “人生哪有多少年,喜欢就好好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有事情及时说出来,别让时间浪费在纠结上。”

    “嗯嗯,奶奶您说得很对,谢谢您。”女生点点头,又转头对男生说道: “所以你要好好表现,小心我哪天不开心就把你甩了。”

    吓得男生表情变得石化,他拼命摇头,又和她解释着什么。

    老奶奶笑得很开心,她的视线一转,落在了南有岁的身上,眉目慈祥地打量了一圈, “这俩小男生长得真帅,现在中学生都这么高啦?”

    南有岁对她报以一笑,余光里瞥见那对情侣的手依旧牵得很紧,莫名地他的心中就升起了异样的感觉,他低了下头,看见自己此刻和江应浔也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在此之前,虽然他知道情侣会牵手拥抱,但他从来没有多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将自己和江应浔之间的互动对标过,现在看来,他们平日的互动实在是亲近得过头。

    仿佛会被窥探到一般,南有岁主动松开了手,这样的举动让江应浔垂下眼睛看他,却没有说任何话,眼神却带着一丝询问,但很快就消逝了,不在意般地继续在手机上刷着电子题目。

    “小同学,看你穿的校服是在钟陵中学吗,哪个班的啊,我看看和我家孙女认不认识。”

    南有岁告诉她自己的班级。

    “那可惜了,看来是不认识的。”

    “你问这个干嘛,这么早给咱孙女物色对象?”老爷爷悄悄问他。

    是他自以为的悄悄,实际上南有岁听得很清楚,他感觉耳朵嗡一下了,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在学校里有没有女朋友?”老奶奶一只手放在嘴边声音很低地问他。

    “啊?”南有岁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就看向了江应浔,转过头来才疑惑自己为什么非要看着一下,说道: “没有的。”

    “挺好挺好,学习重要。”老奶奶问完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地铁播报音响起,江应浔收起手机,声音掷下, “下车。”

    “是这一站啊,我以为还有一站才到。”南有岁立刻跟在他的身后从人群中挤出去。

    “刚刚那个老奶奶思想好开放,很健谈。”南有岁和他搭着话。

    “嗯。”江应浔不冷不热地回应他,指骨不着痕迹地蜷了一下, “她对你的印象很不错。”

    南有岁瞬间就又想起了老奶奶问他的话,现在觉得更加尴尬,他躲在伞下,避开来往的车流,看地面上的水洼映射出霓虹灯光,晚上的雨天有些凉飕飕的,不自觉就往伞的中间挤了一些,他说道: “其实我们班有一对偷偷在一起的同学,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就是会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偶尔去图书馆。”

    “所以你对于恋爱的理解就是这样的?”江应浔问他。

    “嗯,或者牵个手什么的吧。”

    “小孩。”江应浔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暖黄的光在他眼睛里流转,他看了一眼南有岁,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南有岁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脚步踩起一圈圈涟漪,他说道: “总之我对恋爱这种事情不感兴趣,而且我已经有哥哥你了。”

    江应浔微微皱眉,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句话。可南有岁很纯粹单纯,会把所有事情简单化处理。

    江应浔知道这句话不是非问不可,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有哥哥会影响你恋爱吗?”

    第28章

    依赖成瘾

    其实这两者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关联的。南有岁现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江应浔提出的问题了,他头脑风暴了一阵,却找不出合适的回答。

    大道上的车飞驰而过,路边的店铺在雨夜中显得更为清辉。一家整体装饰色调为白色的店在其间很显眼,告示牌上写着“下雨天半价”的字样,店员穿着围裙恰巧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俩热情地招呼着。

    其实南有岁的饥饿感也没有那么强烈,没有到非买不可的地步,只是店员实在太过于热情,摆在橱窗的香草泡芙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齐阿姨好像很喜欢吃这个,买点回去带给她吧。”南有岁对江应浔说道。

    结完账之后,江应浔顺手拎下纸袋,另一只手撑着伞,南有岁见他双手忙碌,又要撑伞又要拎东西,想帮他一下,但最后都被拒绝了。

    “好好走你的路。”江应浔看着他说道。

    回到家的时候,齐钰正站在中岛,正和旁边的阿姨学着什么,见到两人回来之后招呼着他们: “安全回来了?快来尝尝看,我刚刚和陈阿姨学的姜汤,我已经提前喝过了,能喝。”

    “这标准挺低。”江应浔将纸袋放在流理台上,随后放下自己的书包。

    “不骗你,我觉得还行。”齐钰一扭头看见他身上淋到的雨,洇湿了一片,即便是黑色校服也能明显得看出湿的那块,她语速变快了一些说道: “怎么淋成这样了,快快快,赶紧把校服换了,小心感冒。”

    “齐阿姨,哥哥给你买了泡芙,我先拿出来,怕被压到。”回家之后的南有岁先是和Jovan互动了一会,洗干净双手之后才朝着他们站的方向走去。

    江应浔已经走到了第三层阶梯,他偏过头说道: “不是我买的。”

    “你付的钱。”一盒盒被包装好的甜品依次摆在了台面上,南有岁对齐钰说道: “说到这个,我刚刚在店里可尴尬了,付钱的时候发现忘记带了,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不尴尬,这不有你哥哥在吗,谁付都一样。”齐钰拿出一颗泡芙咬了一口,脆脆的外皮发出轻微的破裂声,流出香草奶油和巧克力夹心,她很开心地说道: “岁岁还能想起给我买东西呢,简直就是……”

    “亲生的。”

    江应浔接了她的话,和齐钰说出来的话重叠在一起,这句话他从小到现在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深色的T恤上印着白色小羊卡通图案,和他本人的气质一点都不符,这头小羊实在是太抢眼,齐钰指了指问道: “这衣服岁岁是不是也有?好像是我买的来着,给你们分别都买了一件。”

    “是的,我前几天还穿了呢。”南有岁帮着齐钰把姜汤倒进碗里。

    姜味很浓重,喝的时候嗓子辣辣的,胃却能感觉到强烈的暖意。南有岁将盒子中的夏洛特蛋糕抽了出来,他挖了一勺子,第一口先给了江应浔, “哥哥你先吃。”

    “我不喜欢吃这些。”

    “好吧。”虽然每次都会被拒绝,但第一口永远都会询问他,已经形成一种惯性了。

    茶味与草莓慕斯的味道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他没忍住多吃了好几口,对着在一旁沉默寡言的江应浔再一次询问道: “真的不吃吗?不是很甜,你应该能接受。”

    江应浔看了眼叉子上的小块夏洛特,南有岁的眼神又很诚恳,让人拒绝不来,他接过叉子把那块吃了下去。

    “是不是挺好吃的,比之前买的那些更好吃一些。”

    “一般。”江应浔给出点评。

    “什么好吃的让你们讨论这么久。”齐钰和阿姨说了几句话,又凑到了他们这边来。

    “这个,我买了两份,还有一份没拆的在这里。”南有岁将纸盒推了推。

    “卖相不错。”齐钰拉开座椅坐下来,伸出手指将插在上面的纸片拿下来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名字还挺会起,头一次见。”

    南有岁好奇地也看了一眼,这款甜品的名字叫初恋夏洛特。

    真是奇怪,南有岁呢喃了一句: “哪里和初恋有关了。”

    窗外是城市在雨夜中呈现出的微醺灯光,低落的雨水在光滑的玻璃表面攀爬,已经是夜间九点多了,雨势不仅没小,反而更大了,大树乱晃,黑夜划过一条巨亮无比的闪电,闷雷声响彻云霄。

    猝不及防的一声把南有岁吓了一跳,今天的作业任务早早就完成了,所以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课外书籍,雷声过后巧合般地手机提示音也响起了。

    没一会儿班级群里的消息就变成了99+,学校发了通知,由于明天还会有强/暴雨,所以停课一天。

    看完通知之后便放下了手机,重新找回了刚刚看到的书籍页面。三分钟之前的雷声似乎只是个预告,接下来又是劈天盖地的轰鸣声,听起来快要把天空撕裂了。

    心并不能太静得下来,页面上的字也看不进脑子里,南有岁的思绪开始神游。对于雨天的阴影,这些年来已经克服了很多,不会再出现小时候那样夸张的肢体反应,不适感却还是存在的。

    他把自己缩回了被窝里,缓缓地闭上眼睛,但烦人的雷声就是打个不停,他也毫无困意。

    手机屏幕亮起,他以为又是班群里发出的消息,没有什么期待感地拿过来看了一眼。

    结果是江应浔发过来的消息。

    实际上南有岁只朦朦胧胧看见了四个字,消息就被撤回了,他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字是对是错。那面一直在显示正在输入中,三分钟之后‘输入中’的提示没了,也没有发任何的信息过来。

    眼睛看得有些干涩,南有岁敲打着手机键盘。

    [耶:哥哥,外面下雨了。]

    [Saros:那你要过来吗?]

    [耶:嗯嗯,我收拾一下。]

    说是收拾,其实南有岁抱着个枕头就敲了江应浔的房门,示意之后他开了门,看见江应浔的背影被镀上一层暖光,还在认真做着试卷。

    “哥哥你看到通知了吗,明天不用上学。”

    “看见了。”

    江应浔的神情很专注,似乎目前的他只能容得下面前的这些习题,南有岁也不好打扰他,只能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翻开另一本课外书籍解闷。关上玻璃窗之后,闷闷的雨声像催眠曲,他趴在桌子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视线上瞟,江应浔的半个侧脸占据着他眼前的世界。

    南有岁几不可闻带着感慨性质的叹了声气,很无聊,但又不想一个人睡,随时会出现的雷声总是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铅笔,又抽出一张素描纸,手腕自然地来回移动,好久没画画,都变得生疏了。

    很快地,纸上就出现了一只生动的Jovan,它张着嘴巴看起来像是在笑,身旁趴着在睡觉的耶宝,只是在画到耶宝的时候,南有岁画得很慢很慢。画完之后他很随意地打了个稿,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发现画面上多了江应浔的侧脸,恰如此刻的场景。

    他的眼睛和手像照相机,将现在静谧的一幕复刻在了纸上。

    来回看了几圈,总觉得画出来的怪怪的,一点都没有本人生动,于是他又将画面上的人换了个表情,看起来更怪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声,虽然很轻,但在屋内听得很清楚。

    “在笑什么,这么开心。”声音很平静,江应浔偏头看了他一眼。

    在江应浔看见他画的东西前一秒,南有岁立刻将它翻了个面,随手将那张纸夹在书籍的某一页,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显得遮遮掩掩的。

    “我又不会偷看。”江应浔眼皮微微抬起,在题号前打了个星号标记。

    “不是不想给哥哥看。”解释的话说了一半,南有岁有些词穷。

    明明只是画了侧脸而已,又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却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江应浔没有追问,他扶了下眼镜,雨竟然下得更大了,窗户缝透进来丝丝湿意。时间悄悄溜过,他瞥见身旁的南有岁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桌子上画圈,盯着面前的物品发呆。

    他放下笔,静静地看他几秒,眼神很直白。隔了半分钟南有岁才注意到江应浔在看自己。

    “我脸上有什么吗?”南有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接上他的视线。

    “没有,在看你发呆。”江应浔说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南有岁呢喃着, “快十点了,哥哥今晚什么时候睡?”

    “待会吧。”

    “噢。”声音有气无力的。

    没一会儿眼皮都变得无力了,眼睛半睁不睁的,有些闷的屋内更加催眠。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坚持什么,江应浔将台灯的亮度关掉了一半,他想起以往的那么多雨天里,身边总会缠着一个情绪有些脆弱的南有岁。

    “今晚在我这睡,困了就先上床。”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摇头,嘴硬着: “不,我不困,我要等哥哥写完。”

    江应浔只好收拾着试卷,他摘下眼镜,起身拍拍南有岁的肩膀,感受到他的骨头有点硌人。

    “写完了?”南有岁有些懵地抬头,额前的碎发都乱了。

    “嗯,不写了。”

    南有岁伸了个懒腰,恹恹的,刚巧看见黑夜上方出现的闪电,他扑向床,抱上自己的枕头,四肢张开横占着床的位置,很快地就收敛了自己的动作,他躲进被窝里,碎发挡住了他漂亮的眼睛。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对话,江应浔留了一盏夜灯之后坐在另一边,他伸出手臂想将夜灯也关闭掉。

    南有岁拦住了他的动作,整个人隐匿在昏暗之中,声音轻到出现气音,尾音都快要听不清, “先别关,我现在睡不着。”

    “又睡不着了?”江应浔问道。

    “不想睡,”南有岁点了下头,又觉得室内实在太过于安静,补充了一句, “要不看电影好了。”

    “想看什么。”江应浔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列列电影,他按动遥控器的按键,滑动得很慢,静静等着南有岁挑选。

    “随便挑一部吧。”南有岁盯着室内仅有的光源投影屏,眼珠里映射出不断播放的画面。

    “点点羊羊。”南有岁闭上眼睛又说: “第三排第二个。”

    “点点羊羊是你这样点的吗。”江应浔偏过头看他,南有岁还没有睁开眼睛,睫毛不经意地扑闪着。

    “和你学的。”南有岁睁开眼睛说道。

    “我什么时候这样过。”

    “就是有。”

    江应浔没和他争辩,也没有回想。

    从电影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是部文艺片,还获得过提名,小火了一把。

    “盲选的能力不错,适合睡觉。”江应浔说道。

    电影前奏很迷幻,画面很晃,在以主角的视角进行,各个场景切换没有任何逻辑,看起来很无厘头,配上没有任何调调的方言旁白。

    “真的很适合入睡,我现在都有点晕了。”南有岁说道。

    堪比催眠药的电影下一刻却出现了令人猝不及防的画面,暗红灯光的房间内,镜头从顶灯下放到接近床的位置,不可描述的声音幽幽响起,随后越来越大,电影里出现了尺度内容,香肩汗水,粗喘闷哼。

    南有岁一下子怔住了,他从江应浔的手中把遥控器抢了过来,动作太仓促,遥控器差点飞出去,一顿手忙脚乱,他把电影退出了。

    “这一定是虚假的电影。”南有岁强装镇定说道,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江应浔挑了下眉,南有岁之前的过度反应在他的脑内又重新回放一遍,他把孤零零躺在被上的遥控器拿了过来,问道: “还要看吗。”

    “不看不看。”南有岁连忙摆手。

    “我是说看别的电影。”

    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南有岁现在算是缓过来了,他说道: “那哥哥你随便选一部吧,我不知道看什么。”

    江应浔认真地翻动了几页,最后选择了一部纪录片,画面开头就是虚拟的浩瀚宇宙和辽阔的沙漠。

    看起来安全无比。

    英文旁白发音字正腔圆,动不动就冒出一两句专业知识,像是在听网课。

    南有岁费力地听着,瞳眸不停地闪现星团和星系。存在感极强的雨声当着背景音,黑暗的屋内投影仪不知疲惫地运转,盯着盯着就好像自己真的置身宇宙了一样。露出来的手臂微凉,南有岁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些,只露出一颗脑袋。

    看久了眼睛变得不舒服,他眯了些眼睛,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结束了第一段讲解之后,江应浔发觉南有岁似乎好久都没说话了,他转头想确认是不是睡了。

    “我没睡着。”南有岁说道。

    江应浔看了一眼腕表,淡淡地说道: “十一点二十分,该睡了。”

    尾音隐匿在如鞭炮炸裂的雷声中,今年的雷格外多,声音也格外大。

    南有岁只好闭上眼睛,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准备睡觉的放松模样,甚至还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投影,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不关,等你睡着之后再关上。”江应浔说道: “怕的话,可以带耳塞。”

    “不想带。”隔绝了所有声音之后才会让南有岁觉得无措。他躺平了身体,背对着江应浔,调整着睡姿,五分钟没有再动弹,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江应浔半坐在床上,他瞟了一眼就看见南有岁的头在枕头上来回蹭了几下,台词间隙,只有安静的雨声,他似乎听见南有岁小声地吸了下鼻子。

    放心不下,他轻轻地拍了南有岁的肩膀,想让他转过来,但南有岁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小幅度地抖一下了,怎么也不愿意转过来。

    “别装睡。”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缓慢侧过身,他平躺着瞥了一眼江应浔,又想遮住自己的眼睛。

    此地无银三百两。

    “哭什么?”江应浔看见他微红的眼眶,以及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心跳停止了一瞬。

    南有岁没说话,他再次转过了身,衣物窸窣声响起又消失,声音闷闷的,毫无理由地说道: “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江应浔没懂。

    “这样我会舍不得你的。”南有岁继续说道。

    江应浔手臂环过他的后背,伸手凭感觉捂着他的眼睛,手心都是湿润,他感觉到南有岁的眼球转动了几下,随后收回了手。

    “为什么这样说。”江应浔问他。

    南有岁闭眼的时候想到地铁上的那对情侣,实话说他当时在脑内想象了一番假如那个男生是江应浔,身边牵着其他人时候的场景。

    但他不能这样自私,江应浔不是他一个人的,他终会有属于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

    而自己和江应浔之间的关系是哪种呢,好像哪种都称不上。不是亲情,比友情奇怪,第三种他没考虑过。

    矛盾地想着,南有岁就情绪失控,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就哭了出来。

    “以后你和别人在一起,就不会有人安慰我了。”

    潜移默化地,南有岁都没有想到他对江应浔竟然如此眷恋,或许是一起长大的记忆太过于深刻,差点到了依赖成瘾的地步。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江应浔将他拉起来,说道: “躺着哭不难受吗,先坐起来。”

    南有岁起身,看见投影屏上一颗爆发的超新星,如烈火般冲散着。

    “这个好漂亮。”南有岁擦掉挡住自己视线的眼泪,吸了下鼻子。

    “还有心思看这个,刚刚不是在哭吗。”江应浔觉得好笑。

    “我不敢想象没有遇到哥哥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想不想也没区别,大概就是自己一个人吧。”南有岁盯着投影说道。

    “想这么多,怪不得睡不着,”江应浔递给他纸巾, “你现在才十几岁,还处在雨季,未来那么长,现在想这些太早,以后你会遇见很多的人,况且陪伴是一件具有不确定风险的事情。”

    南有岁不满意他的答案,纸巾的角被他撕掉一点,意识到之后他才松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开,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江应浔怔住了,这么一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太过于残忍,经验运用于现实总是会给人致命一击。

    他摸了下南有岁的头发,说道: “不是,之前的话我先收回。”

    他思考着措辞,到底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沉默了很久,他将被子上的碎纸屑捡在手里,由于有些狭长平日里会显得冷淡的眼睛在此刻添了很多柔和,他看着南有岁给出了很主观的一句话, “乖,不哭了,不会离开你。”

    “嗯。”南有岁点点头,又开始看着面前的纪录片。

    时钟走过十二点,困意袭来,南有岁差点就要失去意识了,他的头不可控地歪在了江应浔的肩膀上,姿势变扭。

    “我不喜欢你不在我身边的感觉。”这让我感觉到又变成了那个被抛弃的自己。

    南有岁只呢喃出了前面的半句话。

    “粘人精。”

    江应浔没有推开他,看他闭上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精致流利的脸部线条。

    ————————

    还是先提前说一下,不会破镜,绝对不会,嗯!

    突然想起来周六上夹,所以周六的更新不在0点了!在周六晚上十一点之后~以后的更新基本都在晚上九点,追读辛苦了呜呜,给你们比心心!~

    (改了n遍的作话,老是bug,我疲惫了…

    第29章

    网络风波

    意识先行清醒,南有岁感觉自己像在被什么东西抱着,腰腹侧有很明显的收紧感,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听见了一阵朦胧的窸窣声之后,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没有开灯的室内还是一片黑暗,他揉揉头发,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

    半起身,江应浔背对他,和他之间的距离大到可以再睡下一个人,像是没醒,南有岁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没有动静。

    看来刚才应该是出现了幻觉。

    “哥哥?”南有岁小声地喊了他一声,手机显示已经快九点了,换在平时江应浔肯定早都起床了。

    “嗯。”江应浔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声音些许沙哑, “再睡会吧。”

    “原来哥哥你也会赖床啊。”

    江应浔没回复他,其实昨晚他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

    不是烦人的雨声影响了他,而是身旁南有岁轻微的呼吸声。

    南有岁重新躺回去了床上,看见明洋给他发的消息,他每次发消息都会发过来一长串,一句话分成好几段发。

    [明洋:昨晚给你发的消息怎么到现在还没回,你没事吧?]

    [明洋:董班又给我们多布置了两张试卷,无语死了,少写一天会怎样。]

    [明洋:今早出门的时候看见车辆追尾了,你要是出去的话小心点!]

    看着接连不断的消息,南有岁算是充分体会到了明洋的话痨体质,他侧着身慢悠悠地敲着字回复他。

    [耶:昨晚睡着了没收到。]

    [耶:嗯嗯,你也要小心,注意安全。]

    [耶:董班布置的试卷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明洋很快就回复他。

    [明洋:你等我一下,我在游戏,要不要一起加入我们?]

    南有岁刚敲出个“不用了”三个字,脑袋里还在想“你们玩”的回复。

    明洋给他发来了一长串游戏安利,说并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就是休闲养老类别,玩起来很舒心。

    在他的推荐之下,一直没有接触过游戏的南有岁发了个点头的黄豆表情包过去。

    游戏设计的人物都是q版,排版很简单,刚完成三分钟新手任务,就被明洋拉进了队伍,两个q小人在一片荒土上蹦跳着前行,虽然他也不知道在跳什么,面对游戏的南有岁表现得像个刚接触网络的2G人。

    玩的太投入,江应浔下了床他才注意到。

    “哥哥你起床了?”南有岁熄灭屏幕也跟着爬了起来,骤然起床脑袋有些晕,他发觉眼睛有点难受,摸了一下有点肿,但程度还好。

    昨晚无缘无故哭的事情被迫想了起来,南有岁摸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

    他瞥见床头矮柜上莫名出现的冰袋,已经化成水了,南有岁疑惑,想起上次自己受伤的时候,江应浔就是用的冰袋帮他冷敷。他带着猜疑地问道: “哥哥你不会受伤吧。”

    “嗯?”江应浔瞥了一眼,头上翘起的一丝头发让平常看起来一丝不苟的他多了份生动, “昨晚给你敷眼睛用的。”

    “啊?”南有岁震惊,他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知道江应浔还帮他敷眼睛了。

    “去洗漱。”江应浔对他说道。

    “这就去。”南有岁毫无半点拖泥带水,洗漱换衣服一气呵成,期间他的手机提示音一直在响,频率高到足够让人在意,江应浔自然注意到了,什么也没说。

    下楼的时候,齐钰看见了南有岁微微肿起的眼睛时立刻放下了手机,她靠近一看,担心又疑惑地问道: “眼睛怎么肿了,不会是哭了吧?”

    “没!”南有岁觉得自己这一声反应过激,像是遮掩一般他捂着眼皮一会儿,头脑转动想着措辞, “是昨晚没睡好,早晨起来发现枕头掉在地上了。”

    骨节分明的手顿了一下,滴落而下的水流冲击着他的指间,江应浔关闭了水龙头。

    南有岁有些心虚地看他,恰巧和他对上了视线,江应浔默默地听他和齐钰扯着谎话。

    “不枕枕头肯定会眼肿,对颈椎也不太好,是床太小了吗,怎么会掉下去。”

    “不是不是。”南有岁觉得自己越说下去挖的坑越多,索性闭嘴了。

    “睡相不好。”江应浔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在他面前端了一盘溏心蛋。

    “我睡相还好啊,应该也不差的。”南有岁小声说着,但底气不是很足,他还在思考是不是昨晚做了什么。

    “一大早就开始开玩笑了啊。”齐钰摸摸南有岁的头说道: “别看你哥哥他一脸正经,有时候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南有岁想替江应浔辩解一下,但又觉得某些程度上齐钰说的还挺有道理。

    “不吃了?我怕你们不够吃还做了牛肉面,要不要再吃一点?”齐钰看见对面的江应浔放下了筷子,起身准备离开。

    “我要回趟学校交比赛材料。”今天气温低一点,他穿上深色的外套。

    “非要现在过去交吗?你们老师也真是的,雨天还要去学校,就不能换一天。”

    “今天是截止日期,明天就来不及了。”江应浔解释道。

    “唉那好吧,你先等会我打个电话让司机过来送你去学校,也不知道今天路上的积水能不能开车。”

    南有岁瞥了眼窗外,看起来只是蒙蒙细雨,对比昨天的暴雨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也放下了筷子跟在江应浔的身后说道: “我也想去,哥哥带上我吧。”

    “雨天不方便,你待在家里。”他拉开书包拉链检查了一下要交的材料有没有带齐全。

    “都快不下了,而且昨晚那么大的雨都淋过来了。”南有岁看着他,眼神诚挚,还充满了些期待。

    “想去的话把外套穿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过去,江应浔还是同意了。

    南有岁穿好外套之后,站在大门口迅速把鞋换上了,就像是害怕江应浔临时反悔不带他一起出去一样。

    打个电话的功夫,齐钰发觉两个小孩竟然都要出门了,她挂掉电话说道: “司机说十分钟之后就到,还好现在雨小了,交通也畅通了很多。岁岁你也要跟过去啊?”

    南有岁点了下头。

    “交材料也要跟过去,不会是在学校里有什么喜欢的小姑娘,想偷偷去学校和人家见面吧?”齐钰八卦着,丝毫不忌讳这些。

    南有岁一副吃惊的神情,一头雾水,他苦恼地说道: “我和谁见面啊……”

    “我看网上是这么说的,有些小孩比起待在家里更喜欢去学校,是因为谈了恋爱,不是这样吗?”

    “反正我肯定不是这样。”南有岁将她的这些奇怪想法及时灭了苗头。

    “那哥哥呢?”齐钰又问。

    “哥哥也没有。”

    “这你都知道,万一他瞒着你呢。”齐钰逗着南有岁,没等南有岁说什么,她就自己接了下面的话: “算了,小浔恋爱的几率更小,不笑也不爱说话,哪天他恋爱了才奇怪。”

    “车到了。”江应浔冷不丁落下的声音和车辆提示喇叭音重叠。

    “那我们先走了,齐阿姨拜拜。”南有岁立马跟在江应浔身后,转身和齐钰摆手。

    到了学校附近,车道和大门并不是一条道上,路滑车多,掉头很不方便,等待了好几分钟都没见挪一点距离。

    “在这停就好,我们自己过去,谢谢。”江应浔说道。

    “司机叔叔辛苦了!”南有岁跟着说道。

    “诶好,路上小心点,待会你们提前打个电话给我,我速速赶过来。”

    “嗯。”

    学校路口并不宽阔,红绿灯等待的时间却很久,南有岁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游戏界面,任务做到一半,明洋一直给他扣着问号,问他人去哪了。

    等待红绿灯间隙,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任务倒计时还有二十多秒,他觉得自己浪费时间的行为确实有点不道德,给明洋发了句道歉,就争取着最后的时间和他做任务。

    两个qq小人吭哧吭哧地搬运着木头,南有岁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很手忙脚乱。

    做任务的同时还要兼顾红绿灯,他的眼睛有些忙不过来,一晃神脚就踏出去了一步,差点和过去的电动车撞上,还差那么一点距离的时候江应浔把他揪了回去。

    “过红绿灯不看路,看什么这么入神。”江应浔的瞳色很深,垂下眼睛看他的时候冷冷的。

    “抱歉,我没注意。”卡在最后一秒完成了任务,南有岁飞快地打着字告诉明洋自己要先下线了,随后摁灭了手机,恰巧绿灯亮起,他跟在江应浔的身旁过着斑马线。

    “玩手机可以,但要适度。”

    其实这句话江应浔原本是不想说的,但他发现南有岁看手机的频率高了不少。

    “嗯嗯,知道的,现在不玩了。”他甚至还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了江应浔的书包里说道: “哥哥你帮我保管手机。”

    也不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交完材料刚出教学楼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差点又被淋成个落汤鸡,折腾一番已经近下午了。江应浔没有怎么休息就开始做着竞赛练习,像个程序精密的机器人。

    南有岁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猝不及防收到了明洋的连麦邀请,他点了同意之后,对方的声音通过耳机传过来。

    “待会你就把这些杂草全部铲除,木头什么的教给我,能不能建成房子就全靠你了我的同桌,准备好了没?”

    “你先等一下,我回我自己房间。”南有岁把声音压的很低,边说还边看几眼江应浔。

    “不在自己房间,那你在哪啊?”明洋好奇。

    南有岁此时已经拉开了门把悄悄地走了出去, “在我哥房间啊,他最近在忙数竞,我还是别打扰他了。”

    “这么刻苦,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容易放假,咱不说学习。”

    “嗯,刚刚你叫我做什么来着?”

    “……”又是一番对话。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不知道哪刻起江应浔就已经停止了做题,只是虚虚握着笔而已,恰巧手机亮起,是沈祺给他发的消息。

    沈祺发的消息都很不着调,这次给他分享了一个公众号的文章,题目很夸张。

    [Saros:?]

    [沈祺:恰好想到你家有个弟弟,发给你看看,算了,好像也用不到,那我还是撤回了。]

    在撤回的前一秒,江应浔点了进去。

    [作为家长的要注意了!校园恋爱太常见,更危险的是网恋!近日,一位匿名家长向我们投稿,他们家的孩子一直很乖,最近却总沉迷网络,眼睛不离手机,遮遮掩掩的,最后发现孩子在网恋,而对方竟然是……]

    江应浔没看完,他有些坐不住了。

    ————————

    第30章

    奇怪网友

    南有岁的所在地换了个方向,他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坐着齐钰。实际上是南有岁在卧室和明洋玩游戏的时候,齐钰端着一盘不明物让他试试自己刚搞出来的手艺。

    流理台上,这样的黑暗料理有很多,齐钰说这盘是她烤出来最能看的一盘,南有岁看着战损版食物,只沉默了几秒,就非常捧场地吃完了。

    “好好吃,齐阿姨的厨艺也进步了。”南有岁说道。

    “真的吗?那我回头再好好研究别的去了,”齐钰丝毫不觉得南有岁说的话掺杂了一些水分,她很开心地看着南有岁,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 “也就岁岁你哄我开心,小浔呢?在楼上捣鼓什么。”

    “在准备竞赛。”南有岁回答。

    “那算了,还是不找他了。”齐钰现在才想起来尝一口自己做的东西,味道让她不禁皱了眉头,她很是狐疑地望向南有岁说道: “这真的能吃吗?”

    “同桌!快来帮帮我,我就差这一个任务就能拿到新道具了。”明洋的声音通过手机介质传了出来。

    南有岁都来不及调小音量,他的声音在安静且空旷的空间里扩散着。

    “在和同学打游戏啊?”齐钰随口问了一句。

    “对,是我同桌。”

    “是不是那个头发有些卷的?我对他还有点印象,人蛮活泼的。”

    “嗯嗯。”南有岁点点头,闲聊道: “别人都以为他天然卷的头发是烫的。”

    “要不改天也给你烫一个去?”齐钰打趣道。

    听到这话,南有岁下意识就把手机放下了,抿了下唇词穷道: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骗你玩的,你和小浔都不经逗。”齐钰凑过头看看南有岁在玩什么,也想加入年轻人潮流队列。

    南有岁向她介绍着游戏玩法是什么,给他展示了几下,两个q版小人努力搬木头的身影在他们的眼中浮现。

    脚步踏在楼梯的声音响起,江应浔下楼就看见南有岁和齐钰在沙发上探讨着什么。

    可惜的是,谁也没有第一时刻注意到他的出现,甚至走到了他们的面前,都没有人说出第一句话。

    “吓我一跳。”齐钰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她说道: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江应浔有些无语,他握着刚刚盛满水的玻璃杯,手心凉凉的,踩着家居拖鞋,罕见地没有穿黑色T恤,换了一件白色的。

    “哥哥?”南有岁抬起头,眼神却有的没的瞟向手机,指间在屏幕上点触着什么,试探着问道: “不会吵到你吧?”

    “楼下和楼上距离那么远,吵不到。”江应浔仰起脖子,露出线条锋利的颈侧,喝了一口水, “我下来接水。”

    视线平移,他看见摆在桌子上的黑暗料理,安静地又移开了视线,像没看见一样。

    “正好,来和我们聊天,哪有小孩像你这样天天学习也不休息的。”齐钰的姿势看起来很放松,她撑着自己的下巴对南有岁说道: “刚刚聊到哪里了?诶你也帮我注册个账号,我可不想悄悄落后。”

    南有岁很快地帮他下载了游戏,注册完账号之后把手机还给了齐钰,给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好啦,齐阿姨你加我这个账号,然后我们就可以成为好友了。”

    齐钰保持着年轻的心灵,开始折腾起了自己的手机。

    “哥哥你要一起玩吗?”南有岁问江应浔。

    江应浔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淡淡道: “不玩。”

    “还是竞赛更重要,哥哥这次比赛要去哪里比赛?”南有岁先退出了队伍。

    “还没通知,大概率是去S市。”江应浔放下玻璃杯。

    “在外市?”突然南有岁的神经就被拽了起来: “要去几天啊,我听说有的竞赛需要集训,一去就是好多天。”

    “不需要,最多三天。”江应浔没看他,具体时间还没定,他的答案却很明确。

    从来没有见过江应浔离开N城的南有岁莫名地有些心慌。

    南有岁比江应浔本人还要着急,他还专门看了看日历,在心里给他进行着倒计时,也没有去江应浔的房间打扰他,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和明洋娱乐游戏。

    没玩多久他就收到一个陌生id的好友邀请,点进主页一看,是个朴实无华的q版小人,身上还穿着新手时期赠送的时装,看起来就像是个人机号。

    本来不想同意好友申请的,但他犹豫之下还是同意了。

    陌生人点了入队申请,南有岁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点了同意,队里其实还有另一个刚刚认识的网友,完全就是为了任务临时组的局,对方好像也在N城,年龄都差不多相仿,所以话题就多了一些,不过也就是近几个小时的事情。

    [哟哟:这是耶耶你的朋友吗?看起来好像是个新人。]

    [耶:不是的,是刚刚加我的陌生人。]

    一来一回他们聊了挺多内容,倒是刚加进来的id名为J的q版角色小人站在他们的身边一动不动,也不参与它们的谈话,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机器人。

    [哟哟:耶耶你看刚刚的那个新活动了吗?做完之后有新称号的,但是只能两个人组队,要不这位新人先退出一下?]

    南有岁只看见了前半部分消息,他打开任务栏认真地看着公告,一时没有注意“哟哟”后面给他发的消息,直到他看得专心时,屏幕上方漂浮着属于另一个id在队伍发出的消息。

    [J:他是谁。]

    南有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坏了,他的脑袋像生了锈的齿轮停止了运作,甚至脑袋里都在漂浮着这句话。

    怎么问得好像他们在现实里认识一样。

    [耶:你是在问哟哟吗?]

    没有回复,南有岁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智商为负数的问题。

    [哟哟:哥们,是网友啊,不然还能是谁。]

    [耶:嗯嗯,是这样的。]

    南有岁跟着回复。

    说完之后南有岁收到了哟哟给他的私聊信息,带着八卦的气息。

    [哟哟:你和他队里的这个人真的不认识吗,怎么感觉不像啊。]

    他把现实里认识的人全想了个遍,硬是想不出来能是谁,最后只当是个巧合,给哟哟发了个表情包表示自己真的不认识。

    [哟哟:我们要做任务了,非常抱歉,要不你先离开?]

    又重复了一遍。

    [J:组队人数不会影响任务进度。]

    隔了半天他才回复,估计是仔细看任务介绍去了。

    [哟哟:行,那先这样吧。]

    做任务途中遇到了一些问题,基本上都很刁钻,苦思冥想都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J总会在关键时刻告诉他们哪个地方出了错,并且说出明确的改正方法,这才缩短了任务的一大半时间。

    这种可靠的举止和性格让南有岁莫名的想起目前只有一墙之隔的江应浔,就连说话方式都很像,他抬起头隔着墙深深地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但不太可能的吧,毕竟江应浔现在应该在奋笔疾书,哪有心思玩游戏,况且他对于这些娱乐方式一点兴趣都没有。

    摇了摇头,南有岁进行着任务的最后关卡,是双人攻打树精的纯粹暴力攻击,但怎么也过不了关,总是在最后丝血的时候毙掉,南有岁的手腕有些酸痛,他揉了揉。

    “我来试试。”经历了第五次失败之后,站在他们身旁的J自告奋勇。

    奇怪的是,明明只是第一次组队操作,但他们之间的默契度很高,只磨合了一次,第二次就轻松过关了,最后两个人成功获得了称号。

    白忙活了这么久的哟哟愣住了,缓缓地扣出一个问号。

    [耶:要不待会再来一次任务,有经验之后会好操作很多。]

    哟哟的头顶上出现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想说的话一时半会没有打出来。

    游戏里舒缓的音乐在安静的屋内播放着,突然传来了闷闷的敲门声,只有一声,南有岁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了,他望向门口,过了几秒钟又听见了第二声。

    这次他毫不犹豫地下了床打开房门,看见江应浔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就是只是恰巧路过一样。

    “哥哥要找我干什么?”南有岁问道。

    “十一点了,明天要早起,不要太晚睡。”江应浔的语气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智能人,还是定点提醒的那种。

    “都十一点了吗,这么快!”明明感觉前一秒还是六七点啊,怎么时间一晃就又要睡觉了,他点点头, “知道了,我现在就睡。”

    江应浔轻微地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哟哟:耶你人呢?还来吗,我已经开好了任务,就等你加入了。]

    南有岁看见发过来的消息才想起来几分钟前答应别人的任务,他露出有些歉意的神情, “对不起啦,我不能和你做任务了,刚刚哥哥来找我让我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哟哟:啊?这么早吗?]

    [哟哟:你哥管你也管得太严了吧,什么时候睡觉都要管。]

    [哟哟:好吧好吧,那我找其他好友做任务去了。]

    说完哟哟就退出了任务,队伍里只剩下他和J,两个人彼此沉默,谁也没有先说话。

    似乎从拿到称号之后, J的小人形象就没有再动过,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挂机或者下线离开了。

    秉持着待人礼貌的态度,南有岁想给他发一个告别拜拜的游戏自带表情包,没想到点错了,错点了日常任务邀请的按钮,这两个之间离得很近,稍有不小心就会混淆。

    一秒,两秒,三秒。

    还差几秒钟任务就会自动断掉,这份尴尬也会随之抹去,但没想到J竟然同意了任务邀请,一瞬间两个小人进入了庄园。

    [耶:我刚刚摁错了,现在退出也来得及。]

    [J:不用,做完这个任务再睡。]

    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南有岁就操控着自己的人物搭建者房屋,宏观上看起来很容易,细节上却总是容易出错,就连木头的颜色都要保持一致,无形中带来了很多工作量。

    时间流逝,早已过了十二点,南有岁打了个哈欠,总算是把房子搭建成功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玩游戏玩到这么晚,总有种心虚的感觉,于是他速速告了别。

    J缓慢地回复了他一个小人拜拜的表情包,简直是话少到可怕。

    南有岁没来由地又想到了江应浔,想象如果他也玩这个游戏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可能性基本为0就是了。

    他放轻自己的脚步,想出门接个水喝,动静很小怕吵到隔壁的江应浔,却没想到他的房门底侧还在透出光,应该是也还没有睡。

    哥哥学习也太刻苦了,南有岁感慨了一句,没有多想就转了脚步的方向下了楼。

    第二天一早,南有岁又差点没醒来,他摁灭吵到天灵盖都快掀起的闹钟,和自己进行了灵魂对话十分钟,才慢腾腾地爬了起来,这导致他差点又来不及吃早饭了,只能匆匆忙忙地将早饭带走,搞得齐钰也跟着手忙脚乱,差点把锅都装进了包装袋里。

    出门的时候,没想到江应浔就在转角处,本来以为他早都离开了的,南有岁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对比之下江应浔倒是显得气定神闲,还有功夫偏过头静静看着他跑过来。

    “没睡好。”用是的肯定句,江应浔看到了南有岁眼下薄薄的乌青色。

    “昨晚玩游戏不小心玩太晚了。”南有岁不好意思地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脚步都变虚浮了。

    “和你同桌?”江应浔像是早已想好了措辞,没间隔几秒就问他。

    “一开始是,后来不是,和其他网友做的任务。”

    “陌生人你也敢相信。”拉开后座车门,江应浔坐进了另一边。

    南有岁紧跟着坐了进去,他手里握着热乎乎的蒸儿糕,白糕里面是桂花糖和黑芝麻糖馅,咬了一口差点烫到,他呼呼气含糊地说道: “我没信,不过那个网友他不爱说话,很沉默,我还以为他是游戏里放置的机器人。”

    江应浔瞟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一处,做着无声提醒。

    南有岁按照位置摸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芝麻糖粘上去了,他用纸巾擦去了。

    “而且,我觉得……”南有岁又咬了一口糕,口腔里甜滋滋的。

    “什么。”江应浔看着周报,巨大的一张报纸展开在他的腿上。

    “那个网友和哥哥你很像。”

    报纸发出响亮的细碎声,江应浔将它折了个面,像是配合性质却又带着点刻意地问道: “哪里像。”

    ————————

    江应浔:我装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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