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主动计划

    寻找不出确切的感觉,南有岁觉得自己只是逞一时口快罢了,他将手中的糕递到了江应浔的面前,没什么顾虑地示意了一下,说道: “哥哥你吃吗?”

    江应浔就势咬了一口,糯米的香甜味闯入他的口腔内。

    机械动作将手收了回来,南有岁后知后觉,他怎么把自己吃过的一半递了过去,有些懊悔地说道: “我应该把没吃过的那面反过来的。”

    “无所谓。”江应浔视线下垂,淡淡地说道。

    南有岁又打了个哈欠,看着放在腿上的语文书本,默默背诵着将要被抽查的文言文。

    等他到了教室坐在自己位置上时,手伸进口袋想把校牌拿出来的时候,发现竟然有两个长方块,他怔了一下,旋即看见上面显示着他和江应浔的名字。

    他记得匆忙下车的时候余光瞥见了红色的东西,灵魂反应之下他来不及思考就揣进了口袋里,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掉的。

    校牌上印着江应浔的照片,视线直对着面前,脸部线条锋利流畅,唇角绷直,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盯的时间有些长,南有岁产生了在隔空和江应浔对视的错觉,在任课老师抱着书本走进教室喊“起立”的时候,他把两个校牌重新又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枚校牌一直放到了晚自习下课,他看见门口站着江应浔的时候心中一喜,背起书包就走了出去,还没来得及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江应浔手机中的语音就传了出来。

    很快地就收住了声音,江应浔点了语音转文字,但他清晰地听见了那几秒钟的内容。

    “参与竞赛的同学们明天下午……”

    南有岁立刻就捕捉了“竞赛”这个字眼,走廊里破败顶灯照下来的光昏暗无比,他的身影对半隐匿在光亮与黑暗之间,很是惊讶地问道: “明天就要去S市准备竞赛吗?”

    “嗯。”低低地简短回答一声。

    “这么快,明明昨天才交了申请书啊。”

    “通知是很紧急。”

    南有岁又自我呢喃了一句, “好快啊。”

    江应浔看了他一眼, “是我考试,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不是紧张。”南有岁只说出了这句话就闭了嘴,他还组织不好后半句的语言。

    回到家中,行李箱里陈列着整齐的生活用品,都分门别类地被放在该放的地方,放置衣物的那一边呈现出暗色调,乍一看和行李箱本身的内衬融为一体。

    江应浔正想把行李箱合上,南有岁就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看起来有些搞笑, “哥哥你先等一下。”

    手僵持在那里,江应浔将行李箱重新打开,好整以暇地等待他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这个是薄荷糖,可以提神醒脑,我还拿了些速食早餐,哥哥着急的话可以先吃点,啊对了还有小风扇。”

    他的规划看起来周到却又散漫,像是脑子中突然冒出来的小想法立马得到实施一样。

    他将这些东西放到了行李箱内,暗沉的色调被添上几分亮色,也变得更混乱了些。

    见到南有岁蹲下,江应浔只能望见他的头顶,毛茸茸的,他的指骨蜷缩一下了,说道: “自己也要记得吃早饭。”

    “我每天都吃的。”南有岁努力地将那些早餐塞进里面,却怎么也塞不平整。

    江应浔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指尖缠绕了一下,随意地一塞说道: “不用这么讲究。”

    “可是……”

    可是刚刚明明看起来是一丝不苟的,总之和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收拾过的行李箱。

    为了保持充足的睡眠,毕竟明天还要忙碌一天,时钟指向十一点的那一刻,南有岁将江应浔房间的灯关闭了,还告诉他自己也帮忙定了闹钟。

    眼前一片漆黑的江应浔望着前方,难得眼神有些空洞,他觉得南有岁似乎比自己还要在意和紧张。

    以至于能让他这个很少做规划的人主动计划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全,南有岁还穿着睡衣,他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上,睡眼惺忪,像是没魂了一样,行动却受了惯性似地冲着江应浔摆摆手,说道: “哥哥拜拜,路上注意安全,记得给我和齐阿姨发消息,我们会等你消息的。”

    江应浔放下手中的行李箱,看到他懵懵的样子,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 “知道了,回去睡吧。”

    “嗯。”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南有岁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眼皮在打架,迷糊间看到他离开了之后才爬上了楼……

    顺利抵达酒店已经是下午了,舟车劳顿的一行人拖拽着自己的行李,正抱怨着这鬼天气,明明都已经快入了秋却还是很热,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酒店里弥漫的冷空气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宽敞的电梯里,挤着来自不同学校的人,他们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地想寻求话题和别人熟络一些。

    “你是哪个学校的?啊,我们竟然同校,太巧了,加个联系方式?”

    “我就在你们隔壁,带上我一起当个饭搭子!”

    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电梯“叮——”一声,电梯门缓慢打开,行李箱的静音轮滑行在地毯之上,传过来接连不断的沉闷声,各自寻找着自己的房间。

    江应浔最后一个走了出去,他手里拿着房卡,看了下指示牌转了个方向朝着另一个转角走去,沈祺很快地跟了上来。

    “我看个群里公告的时间,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差点找不到人了。”沈祺拎了下上身T恤,天气闷热到实在难以忍受, “你住哪啊,我看咱俩房间号就隔了一个号。”

    “这。”江应浔在他三步之前的距离站定,他的穿着利落,看不见几分疲惫,像是感觉不到炎热似的。

    “对门啊……”来电铃声响起,沈祺看到备注的时候手指放在右侧还没按下去, “待会再聊,我打个电话。”

    江应浔点了下头,进去之后他拿出手机,想到早上时候南有岁让他到达之后发消息的话,轻车熟路地点开南有岁的微信,他发现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头像,原本是个小太阳的简笔画,现在变成了一个q版花生。

    [Saros:已经到了。]

    瞟见手机上方时间的时候,他思考了一瞬,还是没有立刻把这条消息发出去,这会南有岁应该还在上课,等下课了再发也不迟。

    和齐钰通了电话,接收了她的几句叮嘱,收拾完行李之后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相关的习题册,周围很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

    突然就有些不习惯,大多数情况下是他和南有岁在一起学习,虽然也都安安静静的很少聊天,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专心做事的时候时间就会流逝得很快,等他再次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他听见有人在敲门,打开一看是沈祺。

    “上楼去吃饭吗?”沈祺站在门口好奇地往里面望了一眼,狐疑地说道: “不会一直学到现在吧,这是什么人间卷王,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参加这个竞赛。”

    “你可以选择退出。”

    配上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说的话听起来让人很难觉得是玩笑话。

    “那我走?”沈祺接上他的对话,走廊里遇见刚才混了脸熟的同学,互相打着招呼。

    楼层很高,电梯内又耗费了些时间,自助餐厅内挑选了几道菜之后,他们坐在窗边,恰好是黄昏时刻,火烧般的天空一览无余。

    [耶:哥哥现在在哪,我刚刚才下课。]

    手机亮起,江应浔回复他。

    [Saros:在吃晚饭。]

    [耶:拍给我看看,我要突击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江应浔没忍住嘴边的笑意,他半举起手机随意地拍了一张,菜品都没有拍全。

    在N城的南有岁正走在人群之后,其他人都像在跑八百米一样冲刺到食堂,像饿了几百年一样。他戳着手机看到江应浔发过来的图片,左侧不小心露出他的骨节分明的半只手,这让他一时想不起来对比图片上的菜品和食堂的天大差距。

    还没回复,江应浔又发了一条消息。

    [Saros:还有什么要看的吗?]

    明洋见他一直低头走路,都快被手机吸进去了,他好奇心作祟,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这是谁的微信,聊这么多,不会是你哥吧。”

    “是啊。”南有岁回答道。

    “我看你俩聊天的内容,你知道让我想到了什么词吗。”明洋挑了挑眉,看起来像是想调侃的样子。

    “什么词?”

    “像是在查岗。”

    “啊,查岗是什么?”南有岁真心疑问。

    明洋哽住了一下,他摆摆手说道: “算了算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翻篇。今天食堂一楼出了个新窗口,我们去试试那家?”

    “好。”南有岁点点头,他看着手机,其实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聊的内容,但他不大想退出聊天界面。

    [耶:有没有看出来我今天不一样的地方。]

    [Saros:头像换了?]

    几乎是秒回,南有岁有些惊讶,江应浔竟然那么快就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耶:齐阿姨给我找的图片,她说花生寓意好,代表健康长寿,象征着喜庆吉祥,谐音好事发生,还说让哥哥你也换一个头像。]

    这次江应浔输入的时间有些久, “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又出现。

    [Saros:妈妈最近改研究这个了?]

    他一时有些无言。

    好像是的,南有岁学习的时候,齐钰会静悄悄地给他送牛奶,然后拉着他神神秘秘地说着最近看见的东西,譬如说要注意每天穿衣的颜色,身上的佩戴物也要讲究,甚至连头像都会影响运势。

    [耶:你在忙竞赛,齐阿姨不好打扰你,所以就和我聊了。]

    对面跑过来一群气喘吁吁的人,拽着书包看起来很着急,来不及刹车就撞上了,南有岁觉得肩膀一痛,看见撞到他的那个人因为执着于停下来,由于惯性跌在了地上,对比之下自己还没这么惨烈,南有岁伸出手将他拽了起来。

    “我的妈呀,差点把我撞飞了。”明洋揉揉手臂,他是看见了,但想躲也躲不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急着去办公室,没想到你们会转方向,非常抱歉。”

    “噢,那没事了,上课打球被发现了?”明洋露出笑容,一脸八卦。

    几个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点了点头,又飞快地跑走了。

    [耶:新头像也没让我改运,运势还是一般般。]

    南有岁敲打着虚拟键盘,和他随口吐槽。

    [Saros:怎么了。]

    [耶:我和明洋在去食堂的路上,刚刚和你聊天,对面过来一群人,不小心被撞到了。]

    [Saros:严重吗。]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看向屏幕。

    [耶:现在好了,一点感觉都没了。]

    [Saros:真的?路上别看手机,先去吃饭,晚自习下课再聊。]

    南有岁觉得自己这一路上的确都是在看手机,这样不太好,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过去。

    看见持续点头的卡通表情包,江应浔摁灭了屏幕准备吃饭,坐在他对面的沈祺用着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他。

    他怀疑刚刚看到是的被附体了的江应浔,变换的表情次数远超一个月以来的神情。

    “奥斯卡颁给你也不是不行。”沈祺开玩笑,含着吸管吸了一口西瓜汁, “让我猜猜你在和谁聊天表情这么生动,你弟弟?”

    “嗯。”

    “真是啊,奇怪了,”沈祺有种理解又不理解的感觉, “和弟弟聊天也能聊这么开心,你十足的弟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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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奇妙巧合

    南有岁几乎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写完了作业,他的字迹依旧工整,认真对照答案修改完之后才打开手机,兴致冲冲地发了信息给江应浔,打字的速度很快,发完之后又觉得不妥,白皙的手指悬浮在屏幕上方。

    [耶:我把作业写完了!哥哥在做什么?]

    他忽然想起考试的时间是在明天下午,按照江应浔的性格,他这会大概率是在认真学习,给他发消息应该会打扰他。

    [耶:明天比赛加油,我先去睡了,等哥哥回来。]

    配上了一个卡通小猫跳跳的表情包。

    还没退出界面,语音邀请就弹了出来,自带铃声响彻在安静的屋内,南有岁心跳漏了一拍,他立刻接通了,不明白为什么江应浔要给他打电话,不会是出什么意外吧?

    想到这,南有岁的心又沉下了一些,声音有些虚虚地问道: “怎么了哥哥?”

    “刚好十点半,你什么时候这个点睡过。”江应浔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他的耳边,像是凑近了说话一般。

    南有岁怔了一下,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开免提,把音量调到中间值。

    “我……”南有岁的确毫无困意,他透过窗户看了眼窗外的黑天,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好吧,我只是怕影响你学习,明天下午不是考试吗,这是最后的准备时间了。”

    “临时抱佛脚不可靠。”江应浔说道。

    一时无言,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南有岁觉得好安静,他怎么那么词穷。

    “所以不用担心会打扰我。”

    在南有岁还在头脑内搜刮话题的时候,江应浔的话闯入他的耳中,

    “嗯嗯!”南有岁莫名地很开心,连声音都亮了几分,闲聊着: “哥哥紧不紧张,听说这个竞赛含金量很高,竞争很激烈。”

    “还好,谈不上紧张。”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仿若只是在消磨时间而已,但谁也没提要先挂断。

    朦胧的门铃响起,随后是一阵窸窣声,江应浔说道: “等我一下。”

    仿佛隔了远距离的对话响起,空空的,但足以听到了。

    “真够寸的,耳塞不小心掉垃圾桶里了,不戴安心不下来,你带了吗?”沈祺靠在门口处。

    “我找找。”江应浔打开行李箱,在左侧的小口袋里拿出透明袋子,里面放了几个小盒子, “都没用过,你随便挑。”

    “谢了。”沈祺随意拿了一个,不过吸引他视线是的行李箱中的其他东西,清新绿色的小风扇很显眼,上面印着一只露出星星眼的马尔济斯卡通形象, “我怎么没见过你用过这小风扇呢,这个也借我用用?”

    “不借。”江应浔没多想就拒绝了。

    “小气,诶我知道了,你弟弟给你的,对吧。”他一脸得意,就像解出了摩斯密码一样。

    不置可否,江应浔将行李箱的口袋拉链封上,重新摆放好。

    手机传来算不上轻微的动静声,这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沈祺原本想离开的双脚停住了,他刻意地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 “别人紧张复习,你打电话聊天,佩服。”

    “齐阿姨我等等就睡,嗯……我来看看。”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之后,便没了声音,安静无比。

    两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手机,没等多会,南有岁声音轻到像自言自语道: “我回来啦。”

    “嗯。”江应浔表示自己听见了。

    “嗨弟弟,还记得我是谁吗?”沈祺自来熟地打着招呼,似乎已经忘掉了自己来这趟的目的仅仅是借东西而已。

    “沈学长……?”声音中透露着不确定,他又补充了一句, “晚上好。”

    “不太好,明天我和你哥哥在同一个考场上,压力很大的,睡觉都不敢睡了。”开着玩笑,尾音都在憋笑。

    “啊……”南有岁的声音模模糊糊,伴随着白噪音,似乎是网络不好,时断时续的, “虽然我哥哥很厉害,但是……”

    “行了行了。”沈祺真是受不了他们,带着吐槽性质地说道: “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偏心。”

    江应浔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轻微地挑了下眉,看了眼被握在沈祺手中的手机说道: “聊够了么。”

    “这可太够了,你俩自己聊去吧,我真回去复习了。”沈祺突然发现那只小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在了桌子上,他非得说出来些话不可, “这风扇你又不用,摆出来……”

    对上江应浔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又不说话了,掂着手中的透明盒子玩,极不正经地冲着手机里说道: “放心吧,我会看好你哥哥的。”

    “看好什么?”南有岁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沈祺讲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没有人再继续这一话题,空气静默间,沈祺离开了,江应浔坐下,对着那只马尔济斯,又看了眼屏幕上的Q版花生头像。这一通电话让他刚洗完的头发都差不多被吹干了,他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骨骼分明,微凸出来静脉血管的手臂上被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

    “沈学长走了?”一直听不见动静,南有岁问道。

    “嗯。”

    “!这么快都十一点了,哥哥别熬夜,明天有重要比赛要养精蓄锐。”南有岁自己打了个哈欠说道: “对了,什么时候全部考完?”

    “就一场,明晚结束,很快就考完。”

    “那哥哥后天回来吗?”

    “没别的安排的话,应该是。”

    道了晚安之后,南有岁就挂断了电话,飞快的一下倒显得他挺无情的,江应浔看着被挂断的界面,对面弹出来蹦跶小狗的表情包,他点开自己的存图,发现空空如也,于是存了他的那张图片,也给对方发了过去。

    [耶:!]

    [耶:哥哥你好有趣。]

    哪里有趣。

    不过江应浔没回,关闭了手机之后又翻开了练习。说轻松那都是假的,没有成就是从天而降的,必须要付出比别人多很多的努力,才能让自己显得不在乎……

    “沈学长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们考完了,刚出考场不久,你哥给你发消息了没?”明洋头闷在课桌的抽屉里,瞟了眼窗外,没看见人之后才放心地捣一下了南有岁的肩膀。

    利落的线条被撞得划出了潦草的一笔,南有岁立刻看向他,小声地说道: “这么早,不是说要接近五点吗?”

    “不知道,反正他是这么给我发的。”

    于是这回南有岁抵抗不了“诱惑”,辜负了上课不玩手机好学生这一称号,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收到了一条来自两分钟之前的消息。

    江应浔就发了个“ok”的手势,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抬头恰巧对上任课老师的视线,南有岁很是心虚,看着密密麻麻的板书,他都差点找不到刚刚写到哪里了,消息暂时搁置,手机又重新回到了抽屉,他又开始抄写着板书。

    “服了你了,简直就是三好学生典范。”明洋大胆的很,继续噼里啪啦打着字,也不知道在折腾着什么。

    [耶:哥哥什么时候回N城?]

    课间,他问道。

    [Saros:今晚可能回不去,明天吧,老师说稍晚要组织聚餐。]

    [耶:噢噢,哥哥要注意安全,聚餐玩的开心一点。]

    简短的聊天内容,江应浔也没再发过来消息,大概率是在同竞赛的其他同学待在一起不方便玩手机。

    “同桌!今天是你生日啊!”明洋惊奇地发现。

    “今天为什么是我生日。”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每天在学校里只能记住星期几,日期那只能重要时刻才能想起来。

    “9月20,不是你生日吗?”这下轮到明洋疑惑了,他指着q/q界面,迟疑地问着: “还是说这个信息你是随便填的。”

    “好像真是,我都忘了。”南有岁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你提起,我真的不知道。”

    “这都能忘,等着,我去小卖部给你买个迷你蛋糕,别嫌弃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不用……”南有岁根本没来得及拦下他,在他看不见的背影之后轻声说了声“谢谢”。

    小时候对生日的期待值很高,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倒是不怎么在意,日期只是个日期,也没什么别的含义,如果有人能对他说生日快乐,那绝对是意外之喜。

    最后在明洋和前后桌的掌声中,他吃了迷你蛋糕的第一口,奶油很甜很甜,裹挟着工业色素的味道,不得不说小卖部是真的坑。

    今天是周六,下午最后一节下课之后就放假了,明洋在冲出去之前又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面对这些的时候他并不太会表达,差点说出了“你人真好”这样的好人卡字段。

    “没关系,下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给我买就好啦。”明洋摆摆手,开朗笑着,一头微金的头发在朦胧灯光下显得更明显。

    他觉得明洋真是是好心到透明的一个人,对着他点点头,弯起嘴角很开心。

    同学们穿着清一色的校服,他走在其中,看着十分钟前买的车票,显示从N城到S市,用时1时36分,检票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半。在他这个年岁的最后一天,他做出了有些冲动的举止。

    购买当日的车票很难,只剩下了这一时段还有最后两张票,等他点进去的时候显示他购买的这张车票是最后一张。

    运气还算是有点好的吧。

    他这次的想法并不周密,只顾着去S市,连江应浔的酒店在哪里都不知道。

    等待的时间很焦灼,连试卷都写不下去,他先是看了看班级群消息,看那群人瞎起哄吐苦水,又切换到微信软件,没有接收到任何消息,时钟上的秒数在不断前行,他却总是嫌它太慢。

    最近课业太繁忙,每科老师都在赶进度,有种吃撑了还来不及消化的感觉,疲惫感在得到了休息之后获得了充分的释放机会,南有岁趴在桌子上,眼皮子打架竟然睡着了。

    等他再次惊醒过来的时候,他差点分不清黑天白夜,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接近十点半,从这到车站要耗费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再晚一点他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现在留的时间也不充足,这他和一开始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好像这趟出行就一开始就被定上了匆忙与狼狈的基调。

    直到他出门,他还沉浸在刚刚不小心睡着做的梦之中,是和时间的不断角逐。

    果然某些时刻梦境是现实的预兆,玄学得很。

    头发被风吹乱,他的身上还滴落到了水珠,偏偏今晚N城下雨,似乎是有降不完的雨,他坐在车里,雨势渐起,车内柔和的电台声和朦胧的雨声混杂,水珠沿着玻璃蜿蜒而下。

    他没来得及带伞。

    即便是晚上,车站的人依旧很多,排队等待的人都在焦躁着,生怕自己赶不上车,南有岁握着身份证,紧迫感一直压迫着他的心脏。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依次左转再右转,接下来应该是上楼梯,但他收到了一通电话,显示着江应浔的名字。

    接听了。

    站在扶梯上,人群的嘈杂声让他都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

    “我回N城了,车刚到站不久,不过今晚天气不好,回去的时间可能要久一些。”江应浔的声音落下,那边沉默了几秒,显然是听见他这边的吵闹声。

    好像处在同一片环境之中,江应浔开口问道: “你现在在哪?”

    “在车站……”南有岁呢喃着,感觉自己脑子像短路了,有种魔幻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应该在和同学老师聚餐的江应浔现在会回到N城。

    这真是场奇妙的巧合。

    听筒又静默了几秒,江应浔没有表现出惊奇也没有询问,他说道: “别乱跑,等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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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赶上了…!最近太太太忙了,今天更得晚了些,抱歉

    第33章

    生日愿望

    几乎是下意识就点了头,动作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江应浔是无法看见他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握住手机在耳边的动作维持了几秒,扶梯到达了二层,在一群拉着行李箱的客流之间,他空有一人,前进了几步,他收到消息。

    [Saros:二楼?哪个检票口。]

    南有岁抬头看了一眼正对方向,拍了张照片给他。

    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像是拿起再放下手机所耗费的时间一样快,再一转身,他就看见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江应浔。

    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脸,穿着简洁,足以凸显出他的身型,在一众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他,只是多了步伐多了些快速,直到锁定了不远处的身影,他的步伐又变得从容稳定了起来。

    “聚餐这么早就结束了?”南有岁朝着他的身后张望了一下, “也没看见其他同学啊……沈学长呢?”

    “还在S市。”江应浔脚步一转,示意着朝向另一边走去,那是下楼的方向。

    南有岁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些不解。

    “我没去,和老师声明之后提前回来了。”

    “为什么?”站定在同一层阶梯上,距离很窄,肩膀都要碰在一起。

    江应浔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话,但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之后又道: “没有必要。”

    室外环境很糟糕,道路上的车堵作一团,到处都是刺耳的喇叭声,这一切都归结于这场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的大雨,没想到短短时间内,雨下得竟然更大了,多变的气候添上了很多麻烦。

    江应浔拿出两把伞,递给了南有岁一把,似乎早有预料,用是的陈述句, “这次又没带伞。”

    他比手中还拉着行李箱的江应浔更加慌乱,匆忙接下伞之后,飞速躲到了他的身边,差点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摸了下额前的碎发,是湿的。

    “哥哥去S市还要带两把伞吗?”在伞下的南有岁被笼上了一层阴影,面前的雨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幕布,身旁匆匆而过的人撞上了他,导致他只能更往江应浔那边凑。

    “习惯了,以防万一,”江应浔瞥了一眼南有岁被淋湿的衣角,看见他眼睛在透黑的环境下格外地亮, “比如这次,你在我身边。”

    后半句话被猝不及防的车喇叭声音淹没了,仿佛被雨打湿,随着流淌在地面上的水汪一同远去。

    “哥哥你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南有岁捂住耳朵,喇叭的声音实在太刺耳,导致他的耳朵和心脏都不舒服。

    “没说什么。”

    好不容易坐到了车的后座,软件上显示着检票时间已过,这张车票已经失去了时效,看见之后他又切回了主界面,幽暗的光照射着他的面庞。

    “我要是回来得晚一些,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到了S市。”江应浔的语调很平,让人分析不出他的情绪。

    “是想给哥哥一个惊喜,没想到这么巧。”

    “巧?”江应浔盯着车内后视镜,什么都看不见, “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这个问题南有岁没有想过,他摇摇头,语气很软地说道: “那我就站在原地,哥哥一定会过来找我的对吧。”

    黑暗之中,他察觉到南有岁拽着他的衣服下摆,这个习惯真是和小时候一样,他说道: “下次要找我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不需要什么惊喜。”

    “你的存在比惊喜重要。”他又说了一句。

    “知道啦。”南有岁回应了他之后又捣鼓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三分钟。”江应浔的声音响起。

    司机应了一声,随后熟练地左转,确认了一遍, “是这里停下吧。”

    “哥哥下车要做什么?”南有岁好奇地问他,这个路口也没什么可值得刻意停下的啊。

    “待会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南有岁微微皱着眉看他下了车,撑着伞身影消逝在雨夜之中,想看都看不清。

    等他再次上车的时候,手上多了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透明质地里只需要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南有岁看看包装盒再看看江应浔,语气不确定地问道: “蛋糕?”

    “不然呢。”江应浔将它搁置在自己的腿上, “第N次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车外是暴雨,南有岁却觉得自己的心情明朗了起来,尾音都在上扬, “所以哥哥这么早回来是为了给我生日吗?”

    “我还会给谁过生日。”

    没聊几句,车稳稳停住,南有岁先行一步下了车,他很快地绕到了另一边,脸上的喜悦压抑不住,整个人都快扑在江应浔的身上, “其实我不过生日也无所谓,不用非要急着回来,哥哥不累吗?”

    “那我下次不………”

    “不行不行,我刚才是随便说的。”

    江应浔早已习惯了他这飞速变脸一般地变卦,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他看见朦胧的大雨之下,南有岁手里握着伞却没有撑开,两步并一步地飞速朝着大门跑去,双手撑在额头之上,倔强到可爱。

    分秒已经走到了临近十二点的最后一刻,干净的桌面上放着包装盒,江应浔几秒钟解开了系在顶部的结,丝带散落之后,拿掉上层的硬质包装,发出的声音和雨声交融在一起。

    蛋糕被插上蜡烛,江应浔想去关灯,却被南有岁拉住了。

    “哥哥陪我一起许愿。”南有岁双手交叉,已经摆好了动作, “反正我小时候一直在蹭你的生日愿望,这次让你蹭回来。”

    灯光被关闭,只有烛火的焰光,晃动的火苗映射在南有岁的脸上,他这个愿望许的时间的确很长,神情看起来很认真,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江应浔正看着他,不知道比他提前了多久就许完了愿望。

    眼前逐渐变得清明,他吹灭了蜡烛。

    “许完了?”江应浔问他。

    南有岁点点头,黑暗之中他重新打开了灯,切着蛋糕,刀法并不娴熟,切起来歪歪扭扭的,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夹心馅都流淌了出来。身体又靠近了一些,看起来很努力。

    “我许了很多愿望,是不是太贪心了,听说生日愿望只能许一个,也不知道哪个能被实现。”终于成功切下了一块,他把第一块递给了江应浔,说道: “其中一个愿望和哥哥有关。”

    接下之后,江应浔将纸盘捧在手心,他淡淡地说道: “浪费了一个机会。”

    “这怎么能叫浪费,关于你的愿望也很重要的!”南有岁给自己切了一块,叉子叉上,问道: “哥哥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你不知道愿望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验吗。”

    “可你是蹭了我的愿望,所以告诉我也没什么的吧。”

    “那我就没许愿。”

    “哥哥,你!”南有岁佯装情绪激动,下一刻心思就放在了蛋糕上。

    江应浔倒是很少会拒绝他的请求和询问,只不过这次时间过去很久他也依旧没说,神秘感都快烂在了肚子里,不过南有岁也不在意,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奶油入口即化,甜度刚好,没有扰乱味蕾,面包体本身也软软的,夹心让人挑不出缺点,压根就不像是随便预定的蛋糕,总之南有岁吃得很开心。

    他忽然想到以往的那些生日,江应浔记得比他还要牢固,一年不落。

    不过让江应浔对他生日如此印象深刻且重视也是有原因的。

    生日的时候他会偷偷哭,也不说为什么,问他就只会摇头,哄好了之后才小声地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想吃蛋糕,说完又不好意思地跑走了,害怕自己的举止很冲动无礼。

    所以江应浔对于他的生日记得很清楚,每年不管忙什么都会给他过生日,空闲的时候会自己给他做蛋糕。一开始做得很失败,只能用买到的蛋糕替换掉,那些留存在流理台上的糟糕痕迹都在暗中被抹去了,直到后来某一年,南有岁说这次的蛋糕和以往好像都不太一样。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做成功了,不过江应浔没有对他说过这些。

    只吃了一块半,南有岁就吃不下了,他将蛋糕重新收回了包装盒里,灵光一闪,说道: “那哥哥能告诉我很小的时候,你在卡片上写了什么吗。”

    “哪次?”

    “就是种树的那次啊,你不给我看。”

    “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记得。”

    “我记忆力还行,后来我还做梦了,梦见我看见了你写的卡片内容是什么。”

    “那你看见了什么。”

    “忘了。”

    “梦是你随便编的吧。”江应浔都懒得和他对话,这种谎言一眼就可以戳破。

    “哥哥怎么知道……”

    “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告诉我就算了。”南有岁撇撇嘴,今天他的两个好奇心都没有得到满足。

    江应浔将没有吃完的蛋糕收进冰箱,连同他不愿意说出的愿望都被冷藏。

    南有岁本来都转身走了,怎么想怎么变扭,已经萌芽的好奇心很难被按捺回去,他停下了脚步问道, “是和什么有关的啊。”

    客厅亮堂的灯光被关上,只留下一盏楼梯处的暖光,江应浔站在黑暗里,南有岁以为他想把这个心愿捂到死,在踏上两层阶梯之后,他听见了回答。

    “你。”

    声音轻到像错觉。

    “哥哥自己的愿望为什么要和我有关。”南有岁怔了几秒之后问道。

    “那你的愿望里也有我,不是吗?”

    第34章

    打破规则

    一场场模考后,桌面上堆积的书本和试卷越来越多,南有岁穿上了高中部的校服,分班已经重新分过了一轮,很巧是他的还和明洋一个班,只不过一个在窗边,另一个靠门边,只有下课的时候才能说几句话。

    江应浔已经是高三生了,黑白冬季校服上的黑色也变得更深了一个度。

    钟陵中学的校服很有特点,年级越高颜色越深,为了方便认出年级,同时也是为了预防颜色太不统一导致看起来不整齐美观,才没有选择用其他颜色。

    高三生的作息很夸张,其实也不算是学校强制要求,只是谁都更想多学一点,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得更早走得更晚。透过高三教学楼的一格格窗户口,足以窥见出无尽的压力与浓烈的窒息。

    另外两栋教学楼已经各自在商讨着寒假计划的时候,高三教学楼安静无比,南有岁转头远远望过去,平行楼层正好能够看见江应浔的班级,只不过根本看不清,那是模模糊糊的四五十个人挨在一起。

    “南……南有岁同学。”现在的同桌是个无比内向的男生,每天只会闷头学习,连问问题都要在心里建设几百遍才能开口, “刚才老师说的这道题目我不会,你听懂了吗,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我有点……”

    南有岁收回了视线,他早已习惯了同桌的开场白,每次都一样的,他比了个ok的手势说道: “就是你要转换一个思路……”

    “真的听懂了?这道题可是附加题诶。”前座的人身子向后倾斜,板凳拖行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噪音,他问道: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去美术班啊,成绩这么好,怪可惜的,我听说他们……”

    “刻板印象你这是,去去去,不懂别瞎说。”旁边的人把他的头掰正了。

    “其实还没想清楚,还有半年才分班呢。”南有岁说道,眼睛垂下一些,在考量着什么。

    “南同学,我认识的一个学姐就在美术班,他们班……班的氛围挺好的,有好多人能够冲刺到顶尖Top大学,文化课很能打。”

    “嗯嗯,我有听说过的。”南有岁回答完之后继续给他讲着题目。

    距离寒假前的三天,班里同学将预分科表递交了上去,表只是起到了一个提醒作用,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南有岁同时勾选了理科班和美术班,因为他还没有想得太清楚。

    随着寒假而来的是冬天的第一场雪, N城的雪向来很小,或者没有。但今年下的不仅时间早了很多,还很大。

    开着暖气的室内,他窝在自己的被窝里,头一次睡了个懒觉,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这是在自己的家中,这半年来他去江应浔家中的次数倒是少了很多。齐阿姨飞法国忙自己的事业,江应浔每天准备高考都很累,回到家中的时候都已经近十一点了,忙着忙着就已经是凌晨了,不像之前时间还能松弛一些。

    偶尔曹霁还会回来几趟,像完成任务一样关心他的学习生活,也像是想把他拴在家中一样,让他时刻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养母和养父。所以他留在江应浔家中的理由倒是显得不那么充分了。

    他翻了个身,看见放在床头前柜子上的一本英文书籍,里面用着红蓝两色圈出来一些词汇,那是江应浔帮他划出来的,方便重点单词的记忆。

    只是内容很枯燥,他每天也看不了几页,更多的是陪伴作用。

    直到这本书在寒假中被看到了末尾几页,时间晃到了除夕夜的前五天,高三的寒假才要真正开始。

    算了算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高三就要下课了,南有岁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想了想这样在学校里也太明显了,于是又换回了那身校服,路上还被司机关照。

    “这么辛苦,都快除夕了还要去上课,现在的高中生呐,真是不易。”

    “没有,我不是去上课的。”校服最顶端的拉链被拉上,下半张脸被埋了起来,虽然车里开了暖气,但还是不够,车窗漏着风,时不时就要吸入冷风导致鼻子不舒服。

    “那是?”

    “我哥今天放寒假,我去接他。”

    司机显然一愣,他哈哈大笑道: “那你们哥俩感情真好,这大冷天的还要接人,对了,那你们父母呢?”

    南有岁摇摇头,没有回答,他觉得这个问题解释起来会很复杂。

    理科16班,南有岁爬上一层又一层阶梯,走道上他倒是遇上了不少“熟人”,其实倒也算不上熟。

    只是他有时候会过来找江应浔,加上他出众的长相,路上碰见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悉了,那些人还会热情地打个招呼。

    不过南有岁有些脸盲,但他很诚恳,会认真记住每一个人的长相和名字,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加上姓氏,博得了不少好感。

    江应浔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走廊的情况,直到有人说了一声“学弟为什么突然回学校了?”

    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外面,一眼就找到了南有岁,恰好对上视线,见他站在那里,身影单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哥哥别着急,我等你写完。”南有岁坐在他前面的位置,没有坐在旁边,怕自己发出的动静会影响到他。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江应浔笔落在倒数第二个大题上,一时没有写出来什么字迹,最终把纸笔收了起来,将桌面整理干净,说道: “回家吧。”

    “题目还没写完,可以等等再……”

    他感觉江应浔某些地方有强迫症,比如练习一定要写到末尾才会停笔,纽扣每次都扣到最上方,眼镜不戴的时候会好好收进眼镜盒里,眼镜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

    “不等了,”江应浔拎起书包, “回去再说。”

    “噢。”

    南有岁有种自己在打破他规则的错觉。

    在江应浔还没有把书包背上的时候,南有岁好奇地拿过来拎了一下,差点把他手臂搞脱臼,感慨说道: “好重……”

    江应浔看他眉心抽紧,面不改色地又接了回来。

    “果然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南有岁呢喃道,他拉开拉链从里面随机掏出几本书说道: “我帮哥哥分担一些重量,书包太重对肩膀不好。我看好多人的颈椎病都是高中的时候得的,犯病起来头很疼,浑身难受。”

    “那是因为姿势不对。”江应浔说道。

    “是吗……怪不得我有时候会后背疼。”

    “看来该被分担重量的人是你,别抱着了,回去之后你手臂会酸。”江应浔又把书揣了回去,一来一回跟闹着玩似的,他看了眼南有岁,走到左侧密密麻麻的柜子前拿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从里面拿出一条围巾,对南有岁说道: “你拿这个。”

    “也不是很冷吧。”结果刚出门就被突然刮过的冷风打脸了,他哆嗦了一下,差点要打喷嚏。

    “零下五度,穿这么少会冷,出门没看天气预报?”

    “最近不太出门,把这件事忘了。一开始还好,没想到越来越冷。”说完南有岁摸摸鼻尖,冰冰凉凉。

    江应浔看见他还抱着围巾,没有围上,说道: “要我帮你围上吗?”

    “不用不用。”南有岁立刻围上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圈,颈侧都被包裹严实了,果然暖和了不少。围巾的质地很柔软,他不自觉地将下巴埋进去了些。

    回家之后,南有岁本来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结果发现竟然比齐钰还要糟糕,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造出来的一堆黑暗食材,连最基础的鸡蛋都能被煎糊。

    看到之后的江应浔并没有立刻上去帮忙,他站在墙边,静静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有种饶有兴趣的感觉。

    “这个还能救吗?”南有岁指着迟疑地问道。

    “你说呢。”但江应浔还是把它摆在了盘中,说道: “也还行,吃不死。”

    “啊……?”他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江应浔毫无波澜的脸,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连忙拦住了正往外面走的江应浔说道: “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吃。”

    江应浔笑了一声,说道: “先去客厅等一会,你真是会给我添麻烦。”

    “哪有,我明明很用心了,但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南有岁撇撇嘴。

    “知道。”江应浔没有将那盘糊糊的鸡蛋倒掉,摆在一旁就像是装饰品似的。

    熟悉的味道让南有岁觉得很舒心,客厅中心放着投影,是一部没有头脑适合边吃爆米花边看的电影,画面中时不时出现的无厘头剧情让南有岁没忍住笑了好几声,看起来很开心。

    江应浔的方向背对着投影,他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主角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

    真是不懂笑点在哪里。

    看见江应浔要上楼,南有岁从电影中抽离出来问道: “哥哥要上去写试卷吗?”

    “暂时不写,我去把校服换掉。”

    南有岁点点头,继续看着投影屏幕,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没之前那么香了,等江应浔再次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找出原因,于是问道: “哥哥可以陪我看电视吗?”

    江应浔同意了,说“可以”,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看无脑电影的神情却像是在解析密码一样严肃。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江应浔拿起自己的手机,发现是齐钰打来的电话。

    手机被放在耳边,南有岁将投影暂停了,但他是听不太清电话内容的,模模糊糊的,根本连不成字段。

    江应浔“嗯”了几声,语句很简单。

    挂断电话之后,南有岁问道: “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算。”江应浔说道: “妈妈让我回M国过年,说外公和外婆很想我们。”

    “什么时候回去啊。”

    没来由地,南有岁觉得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在心中把失落感自我抹平了。

    “明天。”他说道。

    ————————

    赶在了最后一分钟,好惊险……(我也不知道赶没赶上,就当赶上了吧OvO)

    第35章

    机场临别

    “妈妈说让你也一起去。”投影被关闭之后的环境中无比安静,似乎都能听见沙发在受了重力之后下陷的细微声音。

    “和你们一起过年吗。”南有岁有些惊讶地说道,他用是的陈述句,很快地他就摇了头,在听见问题的那一刻答案就自动浮现了,他道: “不了吧,我还是不去了。”

    视线有些不自然地飘忽了几下,他觉得自己是没有什么立场参与的,毕竟他们只能称得上是关系比较好的邻居而已。

    除夕在一起守岁过年这种事情,从哪种角度上来说,都是不恰当的。失了分寸,也不合时宜。

    江应浔一时没有表态,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随后递在了南有岁的面前示意了一下,说道: “接吧,打给你的。”

    “喂岁岁,刚刚我打电话给小浔了你应该听见了,明天和他一起回来吧?”齐钰那边风很大,细碎的噪音冲击着耳膜,声音夹杂其间,时断时续。

    南有岁下意识摸摸耳朵,其实也想摸摸眼睛,眼前有些模糊。

    “齐阿姨,我应该去不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为什么啊?”齐钰问道,期间她说着什么回应别人的话,听起来是在忙。

    “曹阿姨说……过两天他们会过来接我去B市一起过年。”

    “这样啊,那好吧,我都准备好了双人份的礼物,没事没事,等回来之后再给你,”她的声音里透露着些失落, “之后再来也不迟,先这样,待会再给你们打电话。”

    “嗯,齐阿姨拜拜。”

    江应浔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非常罕见地露出犹豫的表情,几秒之后,他换了种说法问道: “什么时候去B市。”

    “后天吧,或者大后天,曹阿姨没有具体说。”南有岁尽力在维持自己音调的稳定,他不擅长说假话。

    更不善于在江应浔的面前说谎。

    具体表现在他根本不敢直视江应浔的眼神。他盯住自己的手指,觉得太过于安静,于是又将投影重新打开了,屏幕里滑稽的画面突然就不觉得有趣了,反倒是刻意得很。

    “在B市哪个地方。过完年后几号回N城。”

    南有岁沉默了,果然别人一多问,他的谎言就要被戳穿,丝毫经不起考验,头脑飞快转一会儿,他说道: “暂时还不清楚。”

    “嗯。”江应浔没有再多问了,比起在看地板的南有岁,他看起了投影,只是思绪好像没有放在这上面。

    南有岁在心中悄悄地呼了口气,悬着的心也安稳降落了。

    其实曹霁最近并没有打过电话给他,这只不过是拿出来的借口罢了。之前一起过年的时候只有江应浔和齐钰,但现在不同,他面对的是江家的一大群长辈亲戚,而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和他们在饭局上谈笑风生呢。

    无解……

    机场内,拖拽行李箱的人来来往往,南有岁看着传送带上赶时间以及累到闭眼的一群人,他受到了影响也揉揉眼睛,算算时间现在也还是很早,毕竟天还没怎么亮到他就跟着起床了。

    当时江应浔猝不及防看见他睡眼惺忪站在自己门口的时候,很是意外。

    南有岁靠在江应浔的身上,似乎真的快要睡着了,直到传送带到尽头,猝不及防身体惯性往前倾一下了,他彻底清醒了,耳边如潮水一般聒噪的声音以及提示音响了起来。

    排队办理托运的时候,他的手放在拉杆上,和江应浔的手只有几厘米的间隔。机场很大,光是走路就要耗费很长时间。

    专属安检通道人很少,江应浔看了眼腕表,时间算不上宽裕也算不上紧张,他看着南有岁柔软的黑发,眼眸里都要失去高光,看起来不舍,透露着隐隐约约的难过。

    摸了一下他的头说道: “送到这就好了。”

    南有岁“嗯”一声,说道: “落地记得给我发消息。”

    高高的落地窗外是一片阴天,这几天N城的天气都不是很好,昏沉沉的,天空像被蒙了层灰色的纱,厚重的云朵极具压迫感,像是快要滴落下来。

    南有岁看起来不是很想转身,前面排队安检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要排到了。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由于天气原因,前往旧金山的*次航班延迟起飞,登机时间预计推迟到十点三十分,请您在候机厅等待进一步通知。”

    “哥哥,这是你的那趟航班吗?”南有岁拽过他的机票一看,航班号是对上的, “比原定的时间要延迟近一个小时了。”

    “准确来说,是三十九分钟。”

    对比来说,一个小时的说法的确很夸张。

    “差不多差不多,待会不会要下雨吧,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没有降雨,好像其他好多航班也有延误的。”

    江应浔看他面露着急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自己登机还是他登机,缓缓说道: “延误很正常,十次有七次会推迟时间,不用担心,再多等待一会就好了。”

    “可是我很担心哥哥。”南有岁微微抬起点头看他,眼睛里分散着细碎的光。

    江应浔突然想起小风扇上那只卡通的马尔济斯形象。

    “那你陪我一起,这好了吗?”江应浔问他。

    南有岁就等着这句回复了,他用力地点头,和他一起朝着前面走去。他抓住江应浔衣服下摆的手很用力,手背掌骨突出,就像是能够将他本人抓住一样。

    其他陪同的亲属朋友都挥挥手离开了,轮到他们安检的时候,安检员表示送机的人员在这里就可以了。

    但南有岁一点也不像想现在就离开的样子,唇角向下,眼皮都要耷拉着,头顶上的发丝也不翘了。

    江应浔走近了些,和他们沟通了几句话,工作人员点点头,说道: “可以,那进来吧。”

    直奔休息室的路上,南有岁眼尖地看见不远处状态有些窘迫的一家三口,小孩一直在哭,声音很响亮,家长急得挠头,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怎么哄也哄不好。

    南有岁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果,包装很可爱,他递给了那位家长,又掏出一颗放在小孩的手心。

    小孩哭着哭着就不哭了,他好奇地看着手里的糖果,仔细地研究了起来,小声又含糊地说道: “糖糖。”

    女士如释重负,她很是感激,道着谢说道: “真是太感谢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要哭多久,这孩子愁死人了。”

    “没事,举手之劳。”南有岁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南有岁又回到江应浔的身边,旁边的一家三口冲着他们摆摆手,急匆匆地要准备去登机。

    “都会哄小孩了。”江应浔说道。

    “小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哄我的,我哭的时候,你就会给我糖果,吃起来很甜,我就觉得怎么这么好吃,不小心就吃了整整一包。”

    以前不懂,现在想起来这些就会觉得心酸,南有岁喜欢的不是糖果的味道,而是一种安慰的寄托。

    江应浔试着想象过南有岁在福利院时的场景,但每次都会觉得残忍,不敢深入想下去。

    “怪不得我再次看见的时候只能看见包装袋。”江应浔打趣他,将他面前的围巾整理好,另一边都飞到后背了。

    “哥哥你太夸张了,也就那一次。”南有岁撇撇嘴,他又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包在手心里,让江应浔将手摊开,神秘地摊开手指递给了他,说道: “喏,给你。”

    “我也有份啊。”江应浔说道。

    “专属。”南有岁弯起眼睛,笑得很纯粹, “这被我施加了魔法,能够保佑哥哥一路平安。”

    “魔法是怎么施加的。”江应浔顺着他的话问道,陪他一起幼稚。

    “就是我刚刚和它对话了啊,总共也没几句。”他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像是想要“反击”回去一样,自己补充道: “说的那些话保密。”

    江应浔觉得他很好笑,自然是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说道: “我本来也没想问你。”

    时间飞快走过,南有岁看了眼时间,恰巧此刻登机提示音响起,他此刻有些不是很想站起来,甚至还在想航班能不能再延误一会儿。但这个想法很快就消散了,他轻微地摇摇头,想着自己的想法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次是真的自己一个人过年了,南有岁猝不及防想到了这个。

    登机口处,前面站着几个人正排着队,南有岁忽然抱住了江应浔,臃肿的羽绒服让他们的身体并没有怎么接触到,面料表面很凉。

    这是一个温度很低的拥抱。

    江应浔用一只手拍拍南有岁的后背,一个纯粹安抚性质的拥抱。

    “上次我去S市也没见你这样。”江应浔说道。

    “这不一样。”

    可他又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只好飞速地结束这个拥抱。

    前面仅剩下一个人,距离又靠近了些,南有岁摆摆手说道: “哥哥再见。”

    “不会自己哭鼻子吧。”

    见他这样变扭的表情,江应浔盯着他问道。

    “我又不是小孩,为什么要哭。”

    “是吗,你上一次哭是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南有岁捂住了他的嘴。

    他嘴硬道: “那是意外。”

    “那你的人生还真是充满了很多意外。”江应浔的声音低低的,但此时多了些温柔,前面只剩下一个人了,他却没有再向前一步,反倒是拖了几十秒钟,说道: “不是小孩也可以哭。”

    “要来不及了,哥哥快去登机。”南有岁紧急结束了对话,推了他一下。

    这种时候还真是毫不留情。

    江应浔没有立刻回头看向登机口那一面,他自己有着对时间的把握,应该还留下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对南有岁说道——

    “手机常开,勿扰模式会关闭,我等你给我打电话。”

    第36章

    重合轨迹

    冷翡翠长形餐桌上,菜肴丰盛,谁也没有先动筷,这样的场合下谁的心思都不在晚饭本身,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剑拔弩张的错觉,只有主位上的人从容一笑,道: “动筷,今晚谁也不许谈论公务,扫兴。”

    一句话让在座的人笑得很勉强,笑容浮在脸面之上,再不机敏也能听出这是什么意思,那些没有来得及露面的想法全都变成泡影了。

    作为长女的齐钰有些不耐烦,她最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能够理解亲情关系被利益腐蚀,但并不想接触参与其中。

    坐在她身边的江应浔早已料到如此场面,算起来他跟着齐钰回这边的次数很少,但每次都会发生一些让人抓狂又想不通的事情。

    总归是一场欢聚变成了一地鸡毛,白白揣了一肚子气回家。

    “都愣着干嘛,吃饭啊,今天菜蛮好的,这个私厨不错,我特地提前挑了好久才选定的。”留着卷发的女人先夹了一片东星斑,对坐在对面的齐钰说道: “钰姐,要不我给你夹?”

    “我自己来就好。”齐钰跟着夹了一片。

    “好久没见,小浔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的时候好像才到我腰那里。”静默之下,另一边位置的人开口说道。

    “她是你二舅妈。”齐钰小声提醒道,她也是想一会儿才想出来应该怎么称呼。

    江应浔打了声招呼,算是客套,实际上,他对这一桌的人脸都很陌生。

    “是不是已经上高中了啊,大学考虑来这里上吗,在这边很方便,你看,你外公外婆长时间见不到自己的外孙多伤心啊,毕竟从N城回这边也是很遥远,另一个方面来说,申请这边的学校对你自己更有利,能够……”

    “嫂子你话可真多,每次就你一个人能说好多,你也让小浔自己说说啊。”

    江应浔放下筷子,没什么犹豫地说道: “不考虑,应该还会留在国内。”

    “为什么啊,有这么好的资源和条件,真是可惜,你再想想看看?”

    “你是小浔亲妈还是亲爸啊,钰姐都没说话,倒是你纠结起来了。”

    齐钰莫名被提到,她摆摆手,说道: “无所谓,看他自己怎么想,我是管不到这个的。”

    “真开明,我根本不敢对自家孩子放手到这种程度,虽然我们家齐铭现在才十三岁,算不上多大,但也不小了,得赶紧规划起来,这不我都没领他过来,让他赶紧跟着辩论教练训练去了。”

    “价值观不同,何必强求。”齐钰当然能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这群人能正常交流那是不存在的,竞争关系长存,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将自己的优势体现出来。

    “你家孩子挺可怜的,施压之下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我建议你还是先替孩子预约心理医生,心理健康检查和身体检查一样重要,我身边就有很多这样的案例。”齐钰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二舅妈脸都要被气绿了,想反驳却找不出什么措辞,被刺了一道道,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之后说道: “姐你说得对,我还是需要多学学你身上的豁达,不然我们钰姐是怎么独自撑起自己品牌的,太不容易了。”

    “那你想好之后要去什么学校吗?”主位上的齐忠巍缓缓开口,微微笑着,却看不出多少笑意。

    “想好了。”

    “什么学校?”别人八卦。

    卷发女人有些看不下去,她说道: “菜都要凉了,这是小孩自己的事情,大人们就不要操心了,大过年的,也没问你们今年经营绩效怎么样啊。”

    提到这个,面露各色,都闷头吃起了面前的菜。

    江应浔的胃口不是很好,实话说这一桌菜空有其表,味道确实不怎么样。就像这一桌子人,表面风光,却只会耍嘴皮子上的功夫。

    漫长的家宴结束之后,齐钰让江应浔和他出去一趟,户外的风很大,吹在脸上有些刺痛,齐钰呼了口气,说道: “吃个饭真难,气都气饱了,来这一趟就是找气受,明年我可不来了,后年也不来了。”

    “生气伤身。”江应浔说道,帮她提着包。

    “还不如自己在家里过年舒心,诶对了,岁岁现在这会应该到B市吧,你们联系过没,他怎么说的。”

    “联系过,但没提这件事。”江应浔说道。

    “好吧,现在那边也要快九点了,应该醒了吧。”齐钰看看腕表,现在是M国时间晚上近九点,她道: “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还好他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不然他肯定会很尴尬,这群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的。”

    “嗯,”这点江应浔是赞同的, “我打给他。”

    电话还没打出去,卷发女人看见了齐钰,招呼着她,一副急着吐槽的样子,连忙把她拽走了,说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

    只滴了几声,就接通了,那边一时没有先出声音,倒是能够听出呼吸声有些不对,比之前重了几分。

    “醒没。”江应浔先问他。

    “嗯,八点多就起来了。”声音沉闷,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是不舒服。

    江应浔眉心微微抽紧,他找了一个没有人在的地方,方便他听得更加清楚, “生病了?”

    “没有,”这次的鼻音更明显,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就是吹到风有点感冒,很快就好了,哥哥在那边有遇到好玩的事情吗?”

    江应浔没有回答好不好玩这件事情,他听着对面的呼吸声,说道: “在B市冷吗,今天穿了什么,有没有看天气预报。”

    “冷……”南有岁迟疑地给出答案,他的反应足够迟钝了,声音也支吾着,实在算不上自然的回答, “里面穿了一件毛衣,然后……”

    “你没去B市,对吗。”江应浔突然说出口的话让南有岁缄默了。

    戛然而止。

    被戳穿之后,南有岁久久地才“嗯”一声,他吸了一口气,想要继续说什么,电话却突然挂断了。

    很快地,电话重新拨打了过来,南有岁的声音有些急,他说道: “我没想挂电话,刚刚信号太差自己挂断了。”

    “我知道。”江应浔说。

    遗憾的是,这次电话又自动挂断了,就像是故意不让他们之间通话一样。江应浔看着通讯录顶端的备注,最终没有再次拨打回去。

    “通完电话了?岁岁怎么说的,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受委屈,我看他们一家都挺难心。”齐钰走过来,见他眼神晦暗空洞,迟疑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有心事啊。”

    “我想先回N城。”

    “什么时候?”齐钰很是意外。

    “现在。”

    “现在?”齐钰微微皱着眉, “明天才是除夕,按理说今天这顿也不算正式家宴,要是提前走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你要是觉得他们冒犯你了,完全可以先回去。”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应浔否认了她的说法。

    “那是因为什么?”

    江应浔和他说了南有岁独自在家的事情,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明亮的光刺着他的眼睛。

    “这孩子,也太让人心疼了,我就说他们怎么突然今年带他回B市,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真是的。”齐钰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说道: “可惜我没法提前回去,这边还有一大堆事情处理,你也知道,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

    “现在还能买到机票吗,我看看明天较早的航班是……”齐钰掏出手机。

    “已经买过了。”江应浔说道。

    “这么快,几点的啊,给我看看。”齐钰凑过去,看到起飞时间的时候她有些担心地说道: “凌晨两点多,会不会太晚了,要不明天再……”

    “他生病了,我得早一点回去。”江应浔说道。

    凌晨还在机场折腾,奇怪的是他坐在靠近舷窗的飞机上,并没有觉得多么疲惫。起飞之后没多久,环境变得一片漆黑,播报提示音响起,他没有立刻闭上眼睛。

    只是觉得飞行时间实在太过于漫长……

    南有岁裹在被窝里,正逢佳节,结果他却突然感冒了,真是不巧。他摸摸微肿的眼睛,鼻间喷出热气,脸都变烫了很多,嘴巴不知道为什么也变得麻麻的,生场病真是让人哪哪都不舒服。

    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过去几次了,他看见手机上的讯息很多,是班里同学给他发的消息。

    [叶子:除夕快乐!吃年夜饭吗?我们家每次都吃很的早,别人都没开始,我们早已结束了!发给你看看。]

    [叶子:图片]

    [叶子:视频]

    南有岁点开图片,一桌诱人的饭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视频里一群人笑得很开心,正用着大嗓门热情地招呼着,看起来幸福又完满。

    敲了几个字他又删除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表达能力。

    眯着眼睛,他似乎听见门外传来了什么动静,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有多管,直到声音越来越明显,他警觉性地立刻睁开眼睛。

    这个时候,家里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转身一看,他觉得这次才是真的幻视了,于是揉揉眼睛,见面前人不但没有消失,还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烧迷糊了?”

    江应浔带着一身寒气,室外的低温裹挟在他身上,他仿佛真的快变成一个移动的雪人。

    眼下能看出疲惫,似乎没有睡好,南有岁很惊讶,一时都说不出话了,被子差点滑落下去,连上半身和腿上渗过来的凉意他都没有注意到,完全怔住。

    “盖好,本来就感冒了。”江应浔将快要掉在地上的被子拎起来,仔细地将他包裹起来,像一个粽子。

    有些凉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江应浔试探了一下,不是很烫,不像是发高烧的样子。

    “我没发烧,已经量过体温了。”南有岁怔怔地说道。

    “张开嘴巴。”江应浔拿出柜子里放的体温计,消毒之后示意着。

    南有岁听话地张口,见江应浔将温度计放在自己的舌根处。舌部压紧了测温头,不敢大幅度地动作。

    他这会神思才差不多回来,想说话但是口中有体温计,说得很含糊,嗡嗡的。

    “说什么,我听不懂。”江应浔看他一副病号的样子,又摸了下他的额头。

    南有岁下意识闭起一只眼睛,不能说话的感觉太难受了,他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放在旁边的纸和笔拿过来,在上面匆匆写着什么。

    [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应浔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好回答的。

    [几点的机票啊,让我算算时差……]

    江应浔瞟了一眼说道: “算出来了吗?”

    [嗯。哥哥你没睡好,看起来好疲惫,要不要先补个觉。]

    “不用。”

    南有岁又摇摇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将体温计拿出来看了一眼,还好没有发烧,温度还是在正常范围内的。

    江应浔看完之后,还没将温度计收起来,他听见南有岁在自己的身后说话。

    “哥哥。”

    “嗯?”抽屉被合上,发出轻微的噪音。

    “想你了。”

    不知道是屋内什么设施哔啵一声,发出了动静。

    “想我?”江应浔坐在他的身边, “按照你的说法,现在你应该待在B市,而不是生着病躺在床上。”

    “哥哥我错了。”南有岁有些丧气。

    江应浔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时间化为固体,似乎将他缠绕起来,他觉得屋里有些喘不过气,说道: “不是你的错。”

    其实在南有岁说要和他们回去过年的时候,他就有怀疑过,但毕竟南有岁归根到底还是曹霁他们领养的小孩,这没办法。

    再加上他要回去的地方也是充满着暗讽与不安,那不是一个温馨家庭该有的状态,就像齐钰所说的那样,南有岁会想很多,他在那样的环境只会更加尴尬。

    江应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那边迎新年。

    总归是要回来的。

    突兀的胃部消化空气声音响起,南有岁有些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胃,胃部逐渐出现了灼烧感,他说道: “我有点饿。”

    “什么时候吃的饭。”江应浔起身,垂下眼皮问他。

    “好像是早上九点多,或者更晚一些。”病情之下,南有岁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也在衰退,他有些心虚,想补充点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饮食实在是太不规律了,嘴巴张张闭闭,还是没成功说出点什么。

    “嗯,你生病会没力气,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江应浔应下之后出了门。南有岁躺在被窝里翻了好几个身,他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愉悦,就连感冒所带来的身体负面影响都被消除了好多。

    二十多分钟之后,江应浔端了碗清淡的粥,他拉了个板凳,另一只手拿着勺子,盛了一勺之后递到南有岁的嘴边,见他不喝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我自己来。”南有岁很不好意思,被别人喂着吃饭这种事情应该是小孩才有的待遇。

    勺子碰撞碗身,发出清脆的声音,明明只是一碗没什么配料的粥,南有岁却觉得很清香。

    他看着空间,发现好多人在分享自家的年夜饭,此时的南有岁一点也不羡慕他们了,他笑得很开心,嘴角弯起,给他们每个人都点了赞。

    “待会我要出去一趟。”江应浔说道。

    “出去干嘛?”南有岁立刻抬头。

    “去超市买些食材,除夕夜总不能只喝粥。”

    南有岁的眼睛亮了几分,很澄澈,他露出请求般的眼神,说道: “哥哥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

    “你现在身体太弱,吹到冷风会加重。”

    “没关系。只是小小的感冒而已,我穿多一点就没问题了。拜托,把我一起也带上吧。”

    最终南有岁穿上了长款羽绒服,围巾围得一丝不苟,帽子和口罩一个不落,出门前,江应浔还让他把手套也给戴上。

    路上的车辆都少了很多,地铁也停运了,他们决定步行寻找附近的超市。

    天已经黑了,路灯逐渐亮了起来,幸运的是,他们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超市。

    不过所剩的食材已经不多了,挑挑拣拣最后能买回去的东西也不多。

    逛超市用掉了些时间,出门的时候竟然发现N城落了第二场雪,雪花片清晰可见,团成了一团。南有岁抬头看雪,长时间戴口罩让他呼吸变得有些艰难,他拽掉一些口罩,鼻尖很快就被冻得红红的。

    路灯发出幽暗的灯光,他们走的这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倒是路边的居民楼都亮着灯,再近一些仿佛就可以看见他们是怎样的阖家团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地面上就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有越积越厚的趋势,脚踩在上面发出松脆的声音,南有岁又低着头看影子。

    距离离得越来越远,江应浔回头看他,想看他在搞什么名堂。只看到他低着脑袋,露出毛茸茸的帽子,走路的样子变扭,像是在追随着什么,刻意又执着。

    “在干什么。”江应浔停了下来,还是没有看出来他怎么突然慢了下来。

    “踩你的脚印啊。”南有岁尾音上扬,小跑着过来了,他走在江应浔的身边,对他明朗地笑了一下,被帽子压住的额前碎发挡住了他一些眼睛。

    “为什么要踩脚印。”江应浔不解。

    南有岁摇摇头,忽然又不说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无厘头了,说出来指不定连自己都会笑话自己。

    “哥哥,我想吃糖醋鱼,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念它的味道。”

    “嗯,还有呢。”

    “让我再想想。”

    雪飘得到处都是,南有岁抬起手臂,在衣服表面看见呈现不同晶体结构的雪花,看得很认真,忽然他跳到了江应浔的背上,说道: “哥哥背我。”

    江应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稳稳地接住了他,开玩笑地说道: “这么虚,走不动了?”

    “才不是。”南有岁犟嘴,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热气喷洒在颈间,安心地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

    江应浔没说话,雪下得越来越大,他看见路灯投射下的影子,两个人重叠在一起。

    “会有什么区别吗。”大概过了一分钟,或者是两分钟,他才说道。

    南有岁摇摇头,对这个问题他想得也不是很清楚,恹恹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的轨迹都会重合。”

    江应浔觉得自己应该是理解他在说什么了,他用陈述句说道: “所以你刚刚才会踩我的脚印。”

    “嗯,是的。”南有岁点点头,看见雪落在江应浔的黑发上,伸出手一捏,很快就受到温度的影响融化了,他又从江应浔的身上跳了下来,内心流动的血液温度是温热的,他似乎不畏惧这场严寒了。

    “我好开心,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年。”快走到路的尽头了。

    江应浔刚想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南有岁笑了,带着些调皮,他故意补充了两个字, “之一”。

    ————————

    抱歉抱歉,更晚了!

    第37章

    自我选择

    N城的六月份很是炎热,完全不像是初夏时分,简直就是一键入了盛夏。

    校园里流转了无数个春夏秋冬,种在两边的分叉法国梧桐高耸而立,葱翠的颜色如翡翠一般,遮挡了整片艳阳天。

    “高考结束!毕业快乐!最后一门我是哭着写出来的,考试结束铃声一响我都恍惚了。”

    “好啦,别煽情了。我呢,要回去睡顿大的,谁也别打扰我。”

    “先别急着走,我们来拍张合照,纪念一下。童凌,你先帮我们拍一张!等会再帮你拍。”

    “知道啦。”

    南有岁来得巧又不巧,他处在一片混乱之中,走廊上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清一色的短袖,以及洋溢着笑容和自家孩子拥抱的家长。斜射的夕阳洒落在半封闭走廊之上,凸显出金色的青春。

    他想找到16班,却只能被堵在门口靠近13班的位置,被迫听着周围的人聊天。

    咔嚓一张拍下之后,名叫童凌的同学努努嘴说道: “去和他拍照啊,都毕业了还搞暗恋,真怂,瞧不起你!”

    “你乱说什么啊,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质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在急着合照。

    学生和家长合照,学生和学生合照,人多到堵了个水泄不通。

    在一束束鲜花之间穿梭,南有岁闻到扑鼻而来的花香味,好不容易终于挤到了16班的门口,南有岁瞅瞅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基本都在走廊上站着说笑,他有些困惑,随机找了其中一个人想询问江应浔在哪里。

    “哦,他们应该还在实验楼那边,好多人课本还没有整理完,可以去找找看他人在不在。”

    “好的谢谢。”

    南有岁往前面想走另一面阶梯的时候,女生的无意吐槽声落在他的耳边。

    “我天,这已经第多少个问他在哪的了,我都回答累了。”

    不过此时的南有岁自然顾及不到她究竟说了什么,左耳连进都没有进,因为楼梯比走廊还要挤,整个人差点要被挤扁,前胸贴后背,像是闷进了音响内部,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他有些想念高一年级的空旷楼层了。

    距离高考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其实在最后一门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校门外等待了,没想到提前了这么久,却还是被围在人群之中。在众多家长的祈祷保佑之下,他也默默闭上眼睛跟着祈祷了一次。

    考生出校门的时候,南有岁发誓这绝对是他见过最夸张的场景,以至于他只能往后退,离校门越来越远,直到看见一个面色焦急的老奶奶,一直在问自己的孙女在哪,有没有考完。南有岁见她自己一个人腿脚不便,就领着她找到了孙女所在的班级。这些事情积累起来耽误了不少时间。

    实验楼的人果然少了很多,他站在二楼的转角处,瞟了好几眼终于看见了江应浔,距离相隔得有些远,盯得久了反而眼前变模糊了。

    “这不是学弟吗!来来来,跟我合照。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欠,非得刺激我,我也是有人合照的好不好。”说完便拉了一个同学,把相机塞到他的手里,随后露出牙齿笑得很浮夸,还说了一声“茄子。”

    南有岁有些懵,莫名其妙就被拉过来当合影工具人了,快门按下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笑,姿势都没摆好,上衣领口最上面一颗的纽扣也没扣上。他的头发长了一些,在夕阳的照射上显露出琥珀色,眼睛微微眯起,白皙的皮肤和身旁的人形成对比,嘴角扯出个一看就没准备好的幅度。

    “哈哈哈笑死我了,学弟你被绑架了就吱一声,曹赫就给你嘚瑟一句,你还记上仇了。”

    南有岁不懂他们之间的打闹,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自来熟可以随口开玩笑的人,这群人明显看出了他的无措,火速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分别拍了好几张照片, pose变换了无数个,玩得不亦乐乎。

    “学弟你的照片好像复制粘贴,每张表情都一样,”男生一转头, “再看你的样子,完全像只猴子,真油腻。”

    “怎么还带拉踩的,我真服了。”

    领略到他们话痨属性的南有岁客气地回复了几句,他这一路上倒是被打断了好多次,目标差点都要不明确了。

    他透过人群间隙看见江应浔的侧身,他身边又换了个人,一直在对他说着什么话,当然这些他肯定是听不到的,就从目前的举止来看,也是不清楚的。

    相比之下,江应浔的情绪就显得极度稳定,没有任何表情变换,回应的话很少,他惯常穿着黑色系上衣,露出的手臂力量感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裤子显得他腿部修长笔直,看起来像画报上的模特。

    眼睛微微压低,他偏过头看了别处一眼,恰好南有岁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就这样吧,回家回家,考完我要好好放松。我们今晚组局聚会,学弟今晚来不来?”他们热情地问道。

    “学长你们玩,我还有事情要做。”他拒绝了。

    “高一今天还不用上学吧?你们怎么都有事情忙,很重要吗?”

    “嗯。”南有岁点头说道: “很重要。”

    互相告别之后,南有岁的视线落在江应浔原本站着的地方,但很不巧,此刻那里是空的,之前围在那里的人也都没了。明明只是错过了一会儿眼神,结果再看之时,就找不到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难道江应浔提前先走了?是没有看见自己吗。

    只好走得更近一些,靠近后窗的位置,他疑惑地扭头想看江应浔有没有在实验室里。一瞬间,站在窗边抱着一摞书的江应浔像早已料到般地看着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反倒是南有岁感觉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冲击着他的肋骨,发出如闷鼓一般的声音,然后他发现,这声音好像并不是错觉。

    他不小心把窗户边上的笔记本碰掉了,不知道是谁放过去的。

    下意识道了歉之后,南有岁将它捡起,按照原样又把他放了回去。

    “拍完合照了?”江应浔问他,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恰好避免了一直对视的尴尬。

    “合照……什么合照?”南有岁将问题抛了回去。

    “刚才,和袁泓他们。”

    “哦哦,那也算不上合照吧,就是他们拉着我当工具人而已。”南有岁后知后觉, “那会你看见我了?”

    江应浔的语气里透露着些不易察觉的东西, “这么显眼,看不见才怪。”

    想不看见都难。

    “哪里显眼了。”南有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连半点装饰都没有。反观走廊里其他穿着背后有大印花的男生,他真不知道自己显眼在哪里。

    “走了。”江应浔提醒他,抬脚步入了墙身后面,看不见他的任何身影。

    走廊里畅通了许多,天已经蒙蒙黑了,路上还奔走着抱着花束的人,南有岁忽然觉得自己准备得好匆促,光把自己带来了,其他的什么也没准备。

    “哥哥也和别人合照吧。”南有岁看到江应浔怀中抱着的一摞书,最上面是个厚厚的笔记本,厚到很想让人窥探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

    “没有。”

    “可是我看见他们和你说话了,不是在合照吗?”

    “是,但我拒绝了。”在南有岁还没有接话之前,他先一步说明: “大多数情况下拒绝会省去百分之九十的麻烦。”

    南有岁没有问拒绝的原因是什么,也没有问麻烦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他点点头,对这句话本身感到认同,顷刻间勾起他的一些记忆。

    学会拒绝绝对有效,省时省力,速速解决。

    直到走出学校门口,南有岁觉得自己此时仿佛也变成了刚经历过高考的考生,他回头看了一眼学校大门,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微妙,明明是每天都会踏进的大门,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现在怀念太早,你还有两年才高考。”江应浔对他说。

    “我真的怀疑哥哥你会读心术,为什么我在想什么哥哥你都能知道。”

    “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了。”

    猝不及防听见回答的南有岁有些费解,他就这么好懂吗,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恭喜我们家小浔顺利考完,今晚想吃什么,不在N城吃都可以,说吧,都满足你们。”齐钰坐在驾驶位,车窗降下,她挥了挥手,面容上透露着一丝疲惫。

    “齐阿姨赶回来了?”

    南有岁都没注意到齐钰的车就停在门口,他很讶异,本来之前通话的时候齐钰说江应浔高考的时候应该赶不回来,她还懊悔可惜了好多天。却没想到在这一天,她还是一路劳顿地飞回来了。

    “岁岁也在啊,”齐钰下了车, “把那些会议都先推掉了,想了想,还是我们家孩子最重要。”

    江应浔听见她的话,眼神中有一丝的触动,仿佛某根心弦被扯动了。

    “谢谢妈妈。”他说道。

    “谢什么,给我都整一身鸡皮疙瘩了。”齐钰夸张,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你们学校是不是流行毕业合影,一路上看见好多了,给你们俩也拍一张?虽然岁岁还有两年才毕业,但现在纪念也不早嘛。”

    江应浔没回答,南有岁视线左移看了他一眼。

    想起江应浔拒绝和别人合影这件事情,南有岁心中不确定,他觉得江应浔应该是不喜欢被拍照的吧,有些人就是不太愿意面对镜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打哑谜?”齐钰想笑,微微皱着眉,她举起手机就等着开拍了。

    “哥哥可能不太想……”

    “你站这边。”

    两个人同时出声,南有岁觉得肩膀处一紧,江应浔虚虚揽住他的肩膀和他换了个位置。

    “不错,这个角度好,刚刚路灯的顶光太突兀了,看来小浔还挺会安排的。”齐钰满意地拍了好几张,虽然完全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和动作。

    “你们俩也笑一笑嘛,这什么冷脸,这不像毕业,像刚开学。”齐钰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挑剔着毛病。

    “拍好就行了。”江应浔说出的话完全是实用主义画风。

    “岁岁你自己看,哥哥这表情是不是很严肃,我可没乱说。岁岁你也被他传染了,没什么表情,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我怎么感觉你们的气质越来越像。”

    “不像。”江应浔否认。

    齐钰突然接听了个电话,她收回了之前的放松表情,现在更像是公事公办,说道: “对,位置已经发你了,我已经接到了,你直接过来就行。”

    “你爸在过来的路上,待会一起回去。”齐钰没有加任何铺垫地说道。

    单刀直入,这个称呼真是陌生了很多年,久远到似乎早已从自己的人生中被剔除出去了,江应浔的眼神在黑暗之下透露着晦暗,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

    过往的记忆变得模糊,但努力想想的话,还是依稀可见的。如果南有岁记得没错,他记得江应浔的爸爸应该是个很严肃的人,严肃到让小时候的江应浔每次心情都会变得阴沉低落。

    车上,江唐岳和齐钰坐在前面,他们俩之间的话题也很少,仅仅是交谈了一些必要内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考完了?感觉怎么样,有多大的把握。目标决定路程的宽度和深度,早早定下目标才能更好地解自己的需求,本来不想让你留在这边的,但如果你很想留不愿意离开的话,也行,只是这样的做法不明智,欠缺考量。”

    “你妈妈已经和我说了大致情况,我个人还是劝你再好好想一想。”

    劈头盖脸说教让车内氛围变得压抑又窒息,完全是压倒性的谈话,听起来留有讨论空间,细细想来在每个孔缝之间都有着他自身强迫性的想法渗入。

    “你自己的想法呢,有没有具体的规划,说出来我给你参考一下。”

    安静得可怕,车内打着凉气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也要卡顿,身体中的某些部件在缓慢失灵,南有岁坐在江唐岳的后面,他抬眼看了一眼,这样的压迫感换谁谁都受不了。

    “我想报考N大。”

    “N大?你开什么玩笑。”江唐岳的情绪失控一次,导致方向盘晃动的幅度有些大,明显感觉车身跟着瞬间转移一下了,他闭了闭眼睛,沉下气问道: “但愿不是我所想的那个N大。”

    “是。没有第二个。”江应浔说道。

    江唐岳平缓了心情,说道: “不要冲动,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家乡有这么巨大的迷恋感,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什么就是什么。”

    “一年前拟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就选择了这个学校,你有你的想法,”江应浔继续说, “我也有我自己选择的权利。”

    “你……真是说了你也听不懂。”

    “够了。”齐钰揉揉太阳穴,她的声音透露着不耐烦, “N大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你眼中只有你自己的想法和利益,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不是,我看你是利益熏心把自己熏得连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别人身上,何况他还是你的孩子。”

    “算了,我不说了,随便你们。”江唐岳停下车,愤愤地开了车门自己走了出去。

    齐钰像是早都猜到了这个结局一样,她绕到另一边坐在驾驶位上,说道: “不用理他,他就是个疯子。”

    “我跟你们说这些干嘛。”齐钰重新启动了车,开得速度很慢,缓缓说道: “别管别人的眼光,哪怕他是你的亲人。他们所以为的不一定正确,只要是你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可以一直做下去,没有人有权决定你们的人生。家庭出身影响是很大,但没有必然性,父母起到的作用是辅助,但绝不是决定,这一切都要看自己的想法。”

    “而且,我觉得你的选择很好,真的,我没有特意安慰谁的意思,这本来已经很不易了。”齐钰看看后视镜。

    “嗯,我知道。”

    长时间的缄默下,南有岁的心中也被填充着一团黑色线状物体,又郁闷又烦乱。他知道江应浔现在肯定被各种思绪塞满,只是表面风平浪静而已,他面对的压力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谁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面临关键时刻的时候总会面临困境和抉择,这对自我意识的觉醒是个巨大的挑战。

    南有岁看看窗外,街道上点缀着各色的霓虹灯,刺着眼睛,他收回视线,在黑暗之中,他摸到了江应浔的手,虚虚地牵住他的指节,做着无声的安慰。

    仿佛在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他的这点陪伴和安慰都会一直存在。

    灯光流转在江应浔的脸上和身上,南有岁没有意识地用眼睛地捕捉着他身上的光斑,仿佛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流淌着的隐秘情绪。

    江应浔回握住了他的手,很短暂的一会。

    他发现南有岁的指尖比自己还要凉。燥热的初夏中,他握住了冰块。

    “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不聊这些,把他给忘了,我带你们吃好吃的去,等会我导航一下看看怎么走。”

    齐钰气也消了大半,她看了后面一眼,问道: “你们觉得呢?”

    指尖的缠连迅速被终止了,南有岁双手放在自己的双腿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自然,车内的气流似乎都变热了。

    空调是不是坏了,他有一瞬间是这样想的。

    “好。”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也跟着点头, “都听齐阿姨的安排。”

    ————————

    第38章

    相对温差

    这顿算是庆祝性质的晚饭并没有成功完成它本身的使命,但也恢复了一些被损坏的心情。吃饭结尾的时候齐钰接到了江唐岳的电话,犹豫之下她提前走了,让南有岁和江应浔自己回家。

    回去路上碰到了一群出来疯玩的学生,像是天性被压抑了许久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看起来应该也是刚高考完的。

    “哥哥你们班毕业了之后没有组织活动吗?江边,微热的风吹拂着露出的皮肤,令人感到柔和与舒适。

    “不清楚。”昏黄灯光勾勒出江应浔的一圈背影,他问道: “怎么了?”

    “就是好奇,为什么你不喜欢参与这些社交,上次去竞赛的时候你也提前回来了。”不远处的江面,夜晚霓虹灯照射在上面的密集光点随着波澜不断闪烁,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像是自言自语说道: “不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社交活动不具有强制性,这应该是自主行为,所以为什么要纠结好与不好。”江应浔反问他。

    “道理是这么说,不参加的话不是就脱离社会了嘛,课本上说人类是群居动物。”

    “脱离社会?”离跨江大桥越来越近,地铁从上面穿梭而过,噪音充斥耳畔,车内的灯光很是亮眼,江应浔转头看了南有岁一眼道: “那我们现在站在一起,并且能够正常交谈,不算是社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这些名词的界定,南有岁觉得放在现实里来说,有时候真的很复杂,导致他搞不清界限在哪里, “我们太熟悉了,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已经很习惯了,我的意思是……”

    “喜新厌旧。”江应浔点评道,带着一丝揶揄。

    南有岁震惊,他觉得再说下去他所表达的东西就要完全被曲解了,甚至自己都会被绕进去,他摇摇头,说道: “我哪有,你也知道,我的生活都和你有关,怎么就变成喜新厌旧了。”

    “不对不对,怎么说出来怪怪的。”沙土湿润,站在上面有种快要下陷的错觉,南有岁指了另一条路说道: “我们回去吧。”

    “比起维持这些没必要的关系,我觉得现在更好。”江应浔跟着他的脚步,转了个身。

    听到这话,南有岁身体像是被拴上了气球一样,变得飘飘然的,头发被风吹起,刺到了眼睛,他随手拂了一下,恰巧雪白的光映射到他抬起的手背上,很快地一下,手收了回去,那束光投到了他的鼻梁上,像黑夜里的雪山。

    “哥哥以后上大学,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和我以及齐阿姨经常待在一起了,在学校里应该很忙,可能每周才能回来一次。”

    “你看起来比我焦虑很多。”江应浔缓缓地说道: “学校很近,路程不远,课程一般不会很满,回来的时间还是有的。”

    “还有什么要求?”

    “啊?”听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南有岁的声音很小声道: “我能有什么要求……”

    “这个问题要问你。”江应浔似笑非笑,现在的他看起来放松了很多,不像前几个小时在车内时的紧绷状态。

    “N大很厉害,我也想去,这样我们就又在一个学校了。”走在玻璃栈道上,很快就要步入出口了,他呢喃着: “反正也就两年,很快的。”

    “看来你不是喜新厌旧,是口是心非。”

    明明舍不得和自己离开,却非要问自己为什么不去参与社交。

    “短短一会哥哥你已经用了两个标签形容我了,这很片面。”南有岁反驳。

    “嗯。”江应浔轻声回应,水面被风吹起涟漪,看起来松弛又自在,像是短暂地逃脱了生活的桎梏一样。

    “对了,哥哥你当时有没有感觉……”南有岁在心中想着合适的措辞, “生气,烦躁,或者是郁闷?”

    江应浔懂他的意思,说道: “实话说,是有,不过还好。”

    南有岁点点头,他的确不知道江应浔会选择N大,这些他们之间都没有交流过,更不知道他竟然在更早之前就做了这个决定。

    他的决定都是在无声无息中做出的。

    走到了更为宽阔的地方,滩边设置着市集,还有餐厅,酒吧以及咖啡厅,走在路上的人们恣意放松,没什么顾虑地和身旁走着的人随便谈论着什么,属于人群的热闹烟火一瞬间在眼前铺展开来。

    互相依偎的情侣,关系很好的朋友,散步的亲人。

    这的确很能够令人放松心情。

    “老板,冰淇淋怎么卖?我们买两根。”

    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南有岁注意到了他们,也望了过去,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冰淇淋对江应浔说道: “我也想吃。”

    “可以,但不要吃太多。”江应浔和老板示意了想要哪种,他清楚南有岁吃的一直都是哪一种口味,说完之后他偏头又对南有岁说道: “你上一次胃疼是在三个星期之前。”

    “知道啦。”南有岁拿着冰淇淋吃了一口,冰冰的,一瞬间牙齿都受到了冲击,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就吃一根而已。”

    这会南有岁的话变得少了一些,他看着路上的人群,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微微抬头对江应浔说道: “哥哥你要不要也吃一口,虽然我都吃了很多了。”

    他是有这个习惯的,不管吃什么都想要和江应浔分享。大多数情况下只会买一份,因为江应浔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每次都是南有岁问他的时候,才会和他共享同一个。

    南有岁举着冰淇淋,小巧的鼻尖不小心被蹭上了一点白色,黑色的眼珠仔细看上去带着些许的琥珀色,上衣被过往的风吹得鼓起,单薄到像是轻松一环就可以将他抱住。

    猝不及防,鼻子感受到温热的触感,江应浔将那点沾上去的冰淇淋抹去了。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见低下头的江应浔,随后只能看见他黑色的头发,却能够清晰地问道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靠得好近,突然就有点不太适应了,南有岁朝后面撤了一步,看着手上握着的脆筒缺了一角。

    “哥哥你怎么只吃脆筒。”南有岁抬起眼皮问道。

    “你往后退了。”江应浔不动声色将动作间被蹭到脸上的冰淇淋抹去,他看着面前的这个“罪魁祸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南有岁一时没“我”出个什么,他只好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将那小半个脆筒都吃掉了。

    好像更怪了。

    胃也变得凉凉的,南有岁抖了一下,冰淇淋的降温作用还真是没有折了半点。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贴得江应浔更近了一些,明明是那么宽阔的路面,他们的胳膊却时不时要触碰一下。

    “哥哥你想好选哪个专业了吗?”

    沉默了几秒钟,南有岁还以为他没有听到,正想重新再问一遍的时候,江应浔说了话。

    “没有。”

    南有岁有些讶异,他本来还在心里默默把知道的那些专业都罗列了一遍,猜想哪个更符合他的想法和喜好。

    在他的认知里,江应浔会对很多事情提前做好规划,在别人还没有思考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可以给出明确的答案。

    “你觉得有点惊讶,是吧。”江应浔直视着前方,认真地说道: “其实我对很多事情也没有想得很清楚,都是模棱两可。我知道他对我的要求是什么样,但我不想那样做,以至于我无法彻底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或许,你会觉得我有些任性。”

    那点叛逆心思像烛火,随风飘飘荡荡却很难熄灭,反而是越来越稳固。看起来一向沉稳的江应浔也会有独属于他自己的逆反心理。

    “不会。”南有岁摇摇头, “很少会有人能够一下子就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做,那样也不现实。但是不管哥哥选择做什么,我都会认可你,很认可很认可。”

    “谢谢。”江应浔说道,眼神里多了些生动。

    说起来,他们之间认真说谢谢的次数倒是很少,因为太过于熟悉,所以就会多了很多理所当然。

    身后密集的人群越来越远,他们又快要进入那片安静之地,路边歌手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南有岁张望着什么,他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语速急促地对江应浔说道: “哥哥等我一下,我去买样东西。”

    突然又转身补充了一句, “先别跟过来!”

    江应浔没来得及问他要去买什么,就被独留在路边,他看着南有岁的背影,想着他好像又成长了一些。

    因为跑步而微微翘起来的头发,有些清瘦的身型,黑暗中白到晃眼的皮肤,急于寻找着东西的动作,这组成了眼前独特又生动的南有岁。

    恰巧被一块gg牌挡住了,南有岁的身影隐匿在那之后,这足够勾起他的好奇心,但他听从南有岁的话,没有跟在他的身后,而是站在原地,拿出手机罕见地对着面前的环境拍了一张照片。

    混乱的gg牌占了画面的一大半,任谁也看不出来他拍这张的照片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还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却带着些可惜的神情。

    这样复杂的表情,江应浔并不觉得新奇,他的情绪大多数都是各种掺杂在一起的。

    他站定在江应浔面前,自以为藏得很好,但江应浔早在他行走的时候,就瞥见了背后的东西是什么,他刻意让自己的嘴角显得平直一些,说道: “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句,送花使者?”

    “啊,你看见了。”南有岁有些抱怨地说道: “你怎么又看见了,每次都藏不过你。”

    但他的目的不就纠结这个,转而恢复了自己的心情说道: “祝哥哥毕业快乐。”

    “有点可惜,这几朵花开得不是很好。那个阿姨刚才都要收摊了,最后一束完好的被上一对情侣买走了,然后我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直接对我说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几朵拿走,还算是很幸运的吧。”

    “本来在学校里的时候就该送你的,但我没想起来。”

    有些好笑的是,他说话间,花瓣还掉了几朵,看起来真的是步入了凋零时期。

    “花期要过去了,是不是寓意不太好……”南有岁接住落掉的花瓣。

    “无所谓。”江应浔摸了摸他的头,柔软且很好摸,让人有些上瘾,但他克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手心似乎还保存着那种触感。

    “一束花能够产生比周围环境更高一些的温度。”江应浔看他还在摸着花瓣,说道: “微小型动物会由于天气变冷降低进食能力,这些能够保持温暖的花朵可以为他们提供暂时歇息的地方。”

    “好神奇,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南有岁充满好奇心地看着他。

    “嗯,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

    南有岁点点头,继续向前走着,垂放在腿边的手无意之间会和江应浔的指间触碰,微微凉,他突然想到什么,什么也没有多想地拽起他的半截手指。

    两个人的指节存在温差,却在一段时间内达到恒温。温度高的一方传递到低一点的那方,足以让他们都感受到暖意。

    “像是这样吗?”

    他说道。

    ————————

    待会应该还有一更(可能,也许,心虚对手指)

    第39章

    神秘便当

    教学楼里空了一栋高三生,南有岁再次扭头看的时候,只能看见空空的大楼,夏季的炎热感更浓烈了很多,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生活,终于到放暑假的时候,他决定要去校外画室先集中学习一段时间。

    毕竟从爱好到专业需要很长的一段磨合期。

    画室的人都很热情且好相处,平日的氛围都比较轻松,感受不到太大的压力。南有岁坐在画板前,看了一眼前面一排的画,清一色的石膏像,他们伸着懒腰,站起身活动着双腿。

    “吃饭吃饭,不画了,累死我了,天天就坐在这,坐得我身体都要散架了。”

    “今天偷偷溜出去吃吧,附近开了家火锅店,我们去那里吃?”

    “赞同!”

    身旁名叫许理泉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要不我们也去吃火锅?我在app上提前搜过攻略,这家评价挺不错的,你看你每天中午都不好好吃饭,这样很伤胃的。”

    南有岁惯性地“嗯”一声,心思却没有放在他的话上,而是看着自己画出来的这幅素描,怎么看怎么觉得怪,他的头转了几个角度,困惑不解地问许理泉: “你能看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吗,我总觉得很奇怪。”

    许理泉弯下身,他皱着眉瞅了几眼,有些敷衍地说道: “没啊,挺好的,我觉得没问题,行了大画家,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去哪?”南有岁这才回神,他不解道。

    “去吃饭啊,就是他们刚刚说的那一家。”许理泉打开手机给他翻开了那一家的评论区,一水儿的好评。

    南有岁犹豫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不起,我应该不能和你一起去吃,是不是耽误了你的时间,要不这顿我请你吧?”

    书包里还放着便当,那是早上江应浔帮他装进去的,因为他最近胃总是会不舒服,江应浔干脆就直接帮他把饭做好让他带过去。

    “用不着用不着。”许理泉摆着手,他说道: “不去也没事,那我去楼下吃好了,这次要不要帮你带饭。”

    “也不用,谢谢啦。”南有岁轻轻地摇着头,低头看见手上的一片铅灰色,原本干净的手上变成了一半白一半黑。

    “那你中午不吃了?”许理泉都走到门口了,他回头问着,有些纳闷。

    平日里因为专注画画的次数很多,南有岁来不及去吃午饭,有时候别人都吃完回来了他才出门,这种饮食规律的确不健康,会给胃带来负担。

    坐在他身边的许理泉就主动提出要不要顺便给他带午饭,一开始南有岁拒绝了,他不太容易接受别人的好意,但许理泉看上去就是天然的热情,第二次没问他的意见就擅自给他带了午饭。

    “我带了午饭过来。”南有岁清洗着自己的手,水流顺着他的手背流下,变成了灰色。

    洗完之后他从书包里拿出便当盒,配菜看起来干净绿色,没有对胃有负担的东西存在,虽然看着简单,但一一准备起来还是挺费工夫的。

    “叮——”手机铃声响起,南有岁一手端着便当盒,一手打开消息,看见是江应浔发来消息的时候,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些。

    [Saros:上午画完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南有岁手速很快地回复上,附上每次都会添上的表情包。

    [耶:正准备吃。]

    发完之后他又对着便当盒拍了一张照片,有些得意。

    [耶:图片]

    [耶:我没骗哥哥吧。]

    [Saros:嗯。]

    “看起来好丰盛,就是也太健康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带饭了。”许理泉和他闲聊,见他在和别人聊天,瞥见了聊天界面有来有往的内容,只是看不清字而已,他挑挑眉,调侃着问道: “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南有岁收起手机,问他: “对了,你知道哪里有微波炉吗,我想加热一下。”

    “这个……好像是往前面一直走到尽头然后转角,没记错的话是有的。”

    “好的,谢谢你。”南有岁对他比了个手势,想离开的时候许理泉却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南有岁问道。

    “你这里沾上了铅灰,有点明显。”

    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拽了一下,南有岁下意识就往后躲闪了,指尖略过布料,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说道: “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快去吃饭吧,再不去可能真的要来不及了。”

    看到他突然躲闪的许理泉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手还停在那里,他点点头,说道: “行,那我先走了,如果要帮忙带什么的话,可以叫我。”

    南有岁挥了挥手,消失在尽头,按照他所指路的那样,找到微波炉之后将它放了进去,等待间隙他打开手机消磨着时间,忽然收到了齐钰发过来的消息。

    [齐钰:视频]

    [齐钰:不错吧,下次等你有时间了也带你来这个展看一看,门票是别人送我的,据说还要抢呢。等我们家岁岁什么时候也有自己的个展,我一定拿个大喇叭在门口喊,想想就觉得骄傲。]

    [齐钰:也得把小浔叫来,我喊累了换他。]

    南有岁差点笑出声,在这种空旷的走道里出现短促的笑声着实很诡异,微波炉加热时间到了,他拉开把手,没有先拿出来,想等它散散热气。

    [耶:齐阿姨你太夸张了,我还不算入门,有很多不会的,系统学习之后才发现有那么多困难要克服。]

    他看到第三句话的时候,想象了一下江应浔拿着喇叭的样子……

    只想了两秒钟,脑内的画面就立刻被南有岁强制性地驱逐散去了,这和他本人的形象简直一点都不符合,光是想想都够逆天的了。

    午饭看起来很素净,但吃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南有岁觉得江应浔的厨艺真是一顶一的好,这让他又给江应浔发过去一条微信,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发一个小猫开心跳跳的表情包。

    [Saros:?]

    [Saros:晚上几点结束。]

    [耶:五点,怎么了?]

    [Saros:先别自己回来,我去接你。]

    [耶:!哥哥要过来吗,不用提前太久过来,今天老师可能会拖一会儿,或者我在画室里多待一会。]

    江应浔给他回了一个ok的表情,没有多说什么。

    画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位同学,很自来熟地和南有岁打着招呼,他一一回应了。

    “这个便当是你自己做的吗,好厉害!看得我又饿了,明明刚刚才吃完啊。”

    “没有。”南有岁否认,还没有说下一句话时另一个女生说了话。

    “嗨,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突然发现我们还没有加过好友,这样以后也方便联系,而且我玩游戏很厉害的,以后也可以一起。”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大方地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扫一扫。

    “可以的。”南有岁找出个人名片,说道: “是这个吗?”

    “对,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很多人想加你吧,怎么看你打开个人名片的样子一点都不熟练。”

    南有岁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应该有什么关联,看见好友申请之后他点了同意键。

    “给你带了歇雨花茶,五分糖,常温的,可以试试。”许理泉拎了一杯奶茶递到南有岁身前。

    “也没见给我们带一杯啊,许同学。”女生打趣着,自然地开玩笑。

    “下次一定。”许理泉说道。

    南有岁怔怔地接下,他是想拒绝的,但许理泉很“心机”地亮出了他的另一杯,说道: “我买了两杯,你就当是帮我分担一杯,我一个人喝不了这么多。”

    对他道了谢之后,南有岁想着下次应该什么时候把这个人情还回来,于是拿起包装袋看了一眼是哪家的奶茶,想着等到有空的时候买杯差不多的还回去,这样起码不会踩在别人的雷点上。

    沉浸于画画,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画室里的其他人都背着书包和老师告别之后飞速跑回家了,南有岁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有些心不在焉地打开手机想看看江应浔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但没有收到,应该还在路上,于是南有岁没有要现在就离开的意思。

    “诶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长得很正点。”

    “我怎么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应该不在我们画室吧。”

    “帅哥,是来画室咨询的吗?我们这边有不同的方案有没有兴趣看一下,当然优惠也是ok的。”

    “抱歉,我过来找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南有岁蹭一下站了起来,无聊之中他本来还好奇那些人口中讨论的人是谁,没想到竟然是江应浔过来接他了,他背上书包,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位置,一眼就看见了江应浔,于是挥了挥手,说道: “哥哥,这里。”

    “怎么把自己画成这样了。”见到他的第一眼,江应浔对他说道。

    “什么样。”

    南有岁低头把自己全身看了一遍,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袖子上的铅,刚想回答他,江应浔就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很快地就松开了,说道: “是这里,你看不见。”

    顺着他捏的地方摸了一下,他说道: “哥哥帮我擦一下?”

    从背包里抽出了湿巾,递在江应浔的手里。

    江应浔拿着湿巾对着他的脸颊擦了几下,只是时间可能有点久,不太好擦,擦得脸都有点微微红了。

    需要靠得很近才能看清楚,江应浔微微歪着头,眼神专注认真,一点也不像只是在帮他擦脸而已。

    “最近脑子怎么了,东西都忘带……”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他发出了惊叫一般地声音,支吾着, “抱抱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脚步声很快,听起来是火速离开了。

    江应浔像是把那个人当成了空气一样,他没有好奇地朝身后望去,而是上半身退后了一些,说道: “好了。”

    南有岁“噢”一声。

    刚刚那个人好像误会他们了?但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而且刚刚那个人的声音还很熟悉,他张望了一下。

    直到那个人重新出现,他发现是许理泉。

    “我就说,我越想越不对劲,感觉那个人很像你,看来我眼睛还是没问题的。”许理泉拍拍胸口,又看看江应浔,问道: “新来的同学?”

    “他是我哥哥。”南有岁说道,对他做着介绍, “他叫许理泉,是同班同学。”

    “噢噢是这样啊。”许理泉点点头,似乎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走进去拿走自己忘带的东西,临别之际说道: “听说明天会有强降雨,记得带伞,或者我明天早上给你发微信。”

    江应浔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但总归不是什么心情大好该有的表现。

    南有岁点点头,对许理泉道了谢。

    回去路上,南有岁突然想起来手里的奶茶,他说道: “我都把这个忘了,晚上喝奶茶是不是会睡不着。”

    江应浔走在路的外侧,说道: “你提了一路的东西,这么轻易就忘。”

    “这就像手机在口袋里但一直在找,真的没注意。”南有岁摇摇头,他说道: “这是许同学中午买的,下午忙着画画,一忙就忘记了。”

    “许……?”江应浔记不住他的名字。

    “就是刚刚在门口碰见的那个人,他人挺好的,有时候会帮我带个午饭。”

    想起南有岁之前评价明洋以及那些同学时的说辞,江应浔提出疑问, “你是不是对别人的评价都是热情和人好。”

    南有岁思索了一下,他还真的没太在意过这个问题,说道: “嗯……好像是的。他给我送了东西我也要还回去,如果回他一个一模一样的会不会显得太敷衍了?”

    江应浔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奶茶,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 “不会。”

    “那就好,我真的不太会回礼。”

    本来说是明天才会下的雨,现在却落下了雨点,像是一场预告似的,南有岁用手撑着头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从书包里抽出了一把伞。

    看起来不是他本人的伞。

    南有岁将它撑起,说道: “还好书包里有一把伞。”

    江应浔看着它的花纹,说道: “新买的?”

    “不是,这是许同学前两天给我的备用伞,我忘记还回去了。”

    江应浔看向伞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第40章

    隐匿冲突

    画室里的人来来往往,已经快进入暑假结尾阶段了。大多数都是想继续选择美术专业的,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只是想过来体验几节课而已。南有岁在这里画出的画已经叠了厚厚一沓,从下到上按照时间顺序,可以看出他的飞速进步,连老师都很开心地称赞他的确掌握了挺多要领。

    “下课后要不要去我家一起玩,我最近买了很多游戏卡带,或者我教你打篮球,我觉得我篮球技术还不错,教你应该是够格的,每天在画室坐着不运动的话会损伤身体,也不能除了画画什么事都不玩啊对吧。”

    南有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太过于敏感,最近许理泉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邀请自己去他家里玩,平日里的热情程度也过了头,某些事情一旦超过了最高界限,就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别的意图所在。

    “抱歉,我和我哥哥约好了要早点回去,今天阿姨会回来,没法缺席。”这不是借口,南有岁认真地回复着,又说道: “谢谢你。”

    “啊好吧,那就下次再说。”许理泉的表情有些许的崩裂,随后又露出了开朗的笑容,突然指着面前的画说道: “你这里的透视好像有点问题,要不要再改一下?”

    “哪里?”南有岁眉心抽紧,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来他所说的问题在哪里,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不清醒了。

    “就是左边这一块。”许理泉突然拽起他拿着笔的右手,力度不轻。

    南有岁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就要上手,他不习惯和别人有这样的身体接触,于是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手,连带着那只笔都滚落到了地上,直到碰到墙边自己停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我看你一直找不到所以……”许理泉的表情倒没有呈现太多的歉意,让人分不清他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南有岁觉得很费解,但找不到这种疑惑的源头在哪里,他摇摇头,说道: “没关系,其实你指得再清楚一点就可以了。”

    捡起笔之后,南有岁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说道: “我要先走了。”

    忽然他听见了很夸张的声音,再往窗外一瞟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从一开始就有着暴雨的倾向,天瞬间就暗了下来,变得灰蒙蒙。

    “下雨了,再不走可能会下得越来越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南有岁问道。

    “现在现在,你等我一下,正好我跟你一起走。”

    两把伞撑在中雨之中,雨滴打在伞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夏日的雨天不仅不凉快,反而很闷热,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南有岁看着脚下的路,一不注意就要踩一个水坑,溅起的水落在他的裤脚。

    “真是不巧,我还说教你打篮球呢,天公不作美。”许理泉抬头看看大雨,摸了摸鼻子随口说道。

    狂风吹过,正中南有岁手中的那把伞,整个伞面都被掀翻了,落下来的雨浇到了他的头发上,很快就变得湿湿的,衣服也不能幸免。他在风中努力挽救着手中的伞,却怎么也翻不过来,就像是空气中有强力胶水一样。

    “我来试试。”许理泉也帮着他把伞整理好,力度一偏却直接把伞骨搞坏了。伞的半边是完好的,另一边却像凋谢了一般,塌了一块进去。

    南有岁僵住在了那里,他看着坏掉的伞骨,不明白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这伞质量不好啊,或者是因为风力的作用,恰巧很寸就折了。”

    南有岁摇摇头,面容上露出些失落的表情,在许理泉脱手之时,他把伞拿在自己手里,转了转,想试试能不能把它将就恢复一下,让它看起来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

    “这把伞对你来说很珍贵吗?一把伞而已,实在不行……”

    “没事。”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修不好,身上的衣服都被浸湿了一块,南有岁像是自言自语道: “同样的伞有很多,再买一把就好了,你不用自责。”

    “那就好,先别管伞了,你都快被淋成落汤鸡了,快到我的伞下躲一下。”许理泉再一次拽着他的手腕,这次的力度比上一次还要大上几分,带着不容置辩的意思,差点把他拽到踉跄一下。

    “你自己打就好,我的伞还能再用。”南有岁想拒绝他,像不习惯肢体接触那样,他也不喜欢和别人站在同一把伞之下,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争不过他的力气,导致手腕都在发痛,火辣辣的,用力到手腕骨似乎都要被捏碎了。

    南有岁微微皱着眉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话没说出来,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错觉。

    直到眼前的世界旋转了半圈,手心感受到一阵触感,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身处在熟悉之人的怀抱之中,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紧绷的面容变得放松了一些,他的身体半侧着,微微仰起头想往侧后面看。

    “他怕疼。”

    南有岁看见江应浔面庞的时候,他正好说了话,身体贴得很近,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的震颤,这种感觉仿佛是要穿透身体直达心脏一样,他有一瞬间的怔楞,低下头,他看见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当时江应浔并没有拉扯他的手腕,而是扣住他的手指让他过来,这样不太容易感受到疼痛。

    江应浔用了点力气,让他和自己面对着,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松开,转而虚虚地放在他的腰侧,并没有什么接触面。

    “我不是故意的,他伞坏了,看他一直在淋雨就想让他来我的伞下躲雨。”许理泉摆摆手,又强调了几遍自己没有什么恶意,语速过于急迫。

    他的声音充当了背景噪音的作用,江应浔垂下眼睛看了他一眼,瞳眸在阴天之中显得更黑,随后和南有岁询问了什么,托起他的手腕看了一眼,还是有些发红。

    南有岁摇了摇头,说道: “哥哥,我们回家吧。”

    大雨被阻隔在了伞外,南有岁拎了一下紧贴在身上的衣服,他抱着书包,转头对江应浔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奇怪,不过可能是错觉。”

    “哪里奇怪。”江应浔问他,面容多了一丝严肃,转头看着反方向的许理泉,只能看见他的一点背影。

    “说不上来。”南有岁拉开书包拉链,说道: “不说他了,给你看我今天画的画。”

    难得分心,过了两三秒钟,江应浔才回答了一句“嗯。”。

    第二天一早,南有岁起床迷糊着洗漱穿好衣服之后,他下楼梯发现江应浔端正地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听到动静的时候,他偏了下头,说道: “醒了?”

    “哥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今天要出门吗?”南有岁清醒了一些,他问道。

    “嗯。”江应浔微微点头,起身拿了属于南有岁的那份早餐,说道: “陪你去上课。”

    “很麻烦吧,我自己可以去的。”南有岁走了过去,咬了一口吐司补充说道: “还有两天就不用上了。”

    最后江应浔还是陪他去上课了,没有像昨晚那样下了暴雨,但还是有微微小雨,出行不太方便,到了画室之后,很罕见地,没有见到其他过来上课的同学,南有岁有些纳闷,他还对江应浔说了一句, “是不是因为雨天,大家出行不便,所以都来晚了啊?”

    分针绕着顺时针走过,又等了十分钟,画室里还是不见有别人过来,门外传来快速的走路声音,这声音停止之时,南有岁看向门口,正和一个人的视线对上。

    “林老师。”南有岁打着招呼。

    “诶小南你在教室里?早上我在群里发了通知,今天下雨交通不方便,上午就先不用来上课了,下午过来就可以。来这一趟路上怎么样?是不是很堵车,我还差点遇上追尾了。”林老师话很多,讲起话来容易扯到许多其他的事情。

    “还好。”南有岁回想了一下,实话说当时他只顾着和江应浔聊天了,没有怎么注意周边的情况。

    “那正好你先别急着回去,昨天的画带来了吗?我给你单独讲讲,很快。”林老师笑着说道。

    “带来了,”南有岁有些激动,他拿出自己的画, “谢谢林老师。”

    转身之际,他对江应浔说道: “哥哥你等我一会。”

    在南有岁没走几分钟之后,江应浔接到了个电话,是江唐岳打过来的,看着备注的时候他犹豫了十几秒钟,一时间没有什么动作,直到响了二十多秒,他走出了教室,找到了一个角落口接了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江唐岳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强势生硬,而是绕了好几个弯,似乎只是想关心他现在的生活怎么样而已,在他以为江唐岳想要迈入主题说此次电话目的的时候,江唐岳匆匆告别就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按照来路走了回去,站在后门的位置,猝不及防看见了许理泉,他猫着腰看起来鬼鬼祟祟,正往柜子里塞着什么,很难分辨,只能看见是张白纸。

    江应浔狐疑,微微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待他自己转过来对上视线的时候,他显然是吓了一跳,差点发出惊呼,忙不迭地将那几张纸拼命往身后塞着,看起来心虚又惶恐。

    “你在干什么。”江应浔觉得自己的直觉应该不会出错,他走到许理泉的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

    仅仅是在体型上,许理泉就感觉到了压迫感,他眼神飘忽一下了,假装自然地说道: “没干什么啊,我回来拿个东西而已,现在已经拿到了,没其他事情了。”

    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意,江应浔拉扯出被他藏在身后的东西,纸张被攥得皱皱巴巴,清晰的白纸黑字,看到的一瞬间,江应浔的瞳孔放大了一些,他形容不上来那一瞬间的心情是如何,像是有一双隐形的双手扼住他的脖子,造成虚假的窒息感。

    他的情绪从来没有那么失控过。

    简单的几个字,却好似需要用很久来消化,体内的五脏六腑变成深不可测的海洋,波涛汹涌。

    “还给我!”许理泉的防线在这一瞬间破碎,仿若被窥见了他最肮脏的内心,终于是被戳穿了他平日里的精心伪装。

    人模狗样。

    江应浔将那沓纸攥得很用力,毫不客气地接住了许理泉激动之下抬起的胳膊,僵持之下,许理泉忍受不住被扣住的疼痛,他说道: “松手松手。”

    “他是心善才对你那么客气,不要把他的善良当成是你情绪的宣泄口。”

    周边环绕着低气压,江应浔自以为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情绪在和他说话了,毕竟这栋楼里还有别人,不能让别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许理泉破罐子破摔,他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口口声声说你们是兄弟,谁家兄弟像你们这样,你们觉得自己的关系很普通?正常人看不出来,我看不出来吗?我承认我就是该死的同性恋,你们也一样是,不对吗?”

    窗外的小雨又变成了暴雨,雨滴强烈冲击地面的声音一瞬间在耳边炸开,江应浔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很多人在面对麻乱的时候会选择使用暴力,因为那样最简单,不用在这短暂的几十秒内想清楚可能要用很长时间才想明白的事情。

    他盯着许理泉说道: “这就是你造谣的原因?因为得不到他人的回应而泼脏水,这样幼稚的伎俩,你觉得你可以用几次。用下流的眼光对别人的关系进行揣度,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对自己的性取向感到愤怒羞耻,诋毁别人来维持自己的心安,谁会尊重这样的人。”

    许理泉气急败坏,他喘着气,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愤怒地看了江应浔一眼,却无法做到直视他的目光,最终垂下视线看着地板。

    “我就是这样懦弱的人。”许理泉深呼吸着,他摇摇头继续道: “本来我也没想把它真的发出去,就算没被你撞见,我也会全部收回来,这些都是恶果。”

    那沓纸依旧被江应浔紧紧地攥在手中,他拧着眉,浑身凛冽,唇角被压得平直。

    “你放心,画室我肯定不会再来了,以后也不会打扰他,我本来对他……算了。”许理泉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我很佩服你,真的。”

    他带着一身狼狈离开,撕碎了狂躁外壳之后的他,呈现出来是的无比脆弱的本质,迷失在某条道路上的他,变得莽撞又冲动。

    握紧的手渐渐松开,江应浔发现由于太用力,手心被攥出了深深的烙印,一时半会难以消退。

    那像是无声的提醒。

    许理泉说得很错误,但在某些地方,却也没错。

    江应浔走进厕所,将那些纸张展开,上面是造谣南有岁是同性恋的内容,全部撕碎之后,确保无法拼凑出任何完整的内容之后,把它们一一冲走了。

    心脏似乎被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洞,浑身流动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些纸张真的被传出去之后,这会对南有岁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在很多方面,南有岁是纯粹的,就像他对别人一律的好评一样。别人对他热情,他也会用自己的真心对待别人,这种天然的纯真是难能可贵的。

    江应浔并不想让南有岁知道这些隐藏在阳光之下的阴暗面。

    再一次回到教室的时候,南有岁背着书包在四处张望着什么,见到江应浔的时候他很开心地松了一口气说道: “哥哥你刚刚去哪里了?我找了好久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有事先离开了。”

    “没有离开。”看见这样单纯的南有岁,江应浔的声线由于刚才的情绪波动导致有些紧绷,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放松正常,说道: “什么时候结束的。”

    “几分钟之前吧,”南有岁的眼角弯起,眼睛亮亮的,像是等夸的小孩, “林老师说我进步很大,让我继续努力,她真的很厉害,几句话就说明了我现阶段存在的问题。”

    “嗯,”江应浔听着他说话, “很棒。”

    南有岁眼神很好地看见了江应浔手背上的一点擦伤,他立刻双手捧起,语气焦灼地说道: “哥哥你受伤了,都流血了。”

    江应浔顺着看了一眼,这个伤口他都没有注意到,可能是刚刚不小心划到了哪个尖锐的地方,他收回自己的手,说道: “没事,很快就会愈合。”

    “那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吹吹。”南有岁脸颊微微鼓起,帮他吹着伤口,看起来特别认真。

    明明只是一点小伤口而已,他都会这么在意。

    见他这样,江应浔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却突然想到许理泉说的那些话,很快,他就停止了摸头发的动作。

    “哥哥,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南有岁望着他说道。

    “我哪里不开心。”江应浔反问他。

    “就是感觉。”南有岁朝前面走了两步,面对着他,伸出手放在他的脸庞上,想将他的嘴角弯起弧度,结果却得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是变扭的“人工笑容”。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南有岁转回了身,装着成熟的语气说道: “要不我哄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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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晚了,抱歉呜呜呜(最近时间好阴间)

    最近这几章都会使用时间大法,时间跨度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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