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十全十美
五年后, 广西宁明县衙。
吕大人到任三年后,政绩颇佳,上峰嘉奖之余, 让他三年任满后又连任了三年, 如今已经是第六年了。
这里虽然偏僻, 气候却比京城要温暖许多,又有四季各种新鲜蔬果,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官场那么多弯弯绕, 吕大人在这里乐不思蜀, 过得十分逍遥, 恨不能再连任三年。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有人在岁月静好,那必然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
还不到六年的时间,梁坤已经由一个壮志未酬的落魄秀才,变成了一个油腻腻的老师爷。
当初本想着离开京城,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就可以一展抱负,重入仕途, 谁知跟着吕大人到了此处, 钱是没落下,活却一点儿没少干。
更让他郁闷的是, 性情憨直的吕大人,自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到任没多久就把他的光辉事迹宣扬开来。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别说宁明县上下, 就连思明府里到处都是这个京城秀才凄惨人生的传说。
此处民风开放,又盛产瑶苗各族美女, 大家日常闲来无事,就有人起了心思,带着各种意图来“帮助”梁坤。
诸位好心人倒是颇有些奇思妙想,他们认为梁坤的病是心病,而非身体上的疾病,之所以不能人事,一定是还没有遇到能让他心动的女子。
于是大家纷纷慷慨解囊,自费掏腰包,为梁坤开启了寻找意中人的漫漫长路。
高矮胖瘦,老少美丑,上至青楼里的花魁,下到逃荒的女乞丐,只要自己愿意,都可以来接受挑战。
只要能让梁坤祛除心病,重振雄风,就能扬名宁明县甚至整个广西,成为女人中的女人,极品中的极品。
于是没多久,这项挑战成了大家趋之若鹜的一个游戏,众人争先恐后地送来各种女子来试验梁坤的独特能力,想看看到底何等妙人才能让梁师爷枯木再逢春,甚至还有人为此成立了赌局,纷纷下注,赌梁坤跟某个女子能否成事。
总之,玩得很花花。
除了梁坤这个当事人,所有人都乐此不疲。
梁坤从一开始的抵触和羞耻,现在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师爷,连吕大人都拿他取乐,他能怎么反抗?他也很绝望啊!
这日吕大人设宴待客,招了几个女支者作陪,不多时就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进来,唱曲的唱曲,弹琴的弹琴,席间一片热闹。
喝了几杯酒,吕大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指了一个女子去梁坤身边。
“这女子听着是京城口音,梁师爷,且让她陪陪你。”
在座的众人都知道梁坤的各种趣事,闻言都笑了起来。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们多多说说京城的事,梁师爷一高兴,说不定就能支楞起来了!”
“哎呀,说不准梁师爷是看不上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女子,就喜欢京城来的小娘们儿呢!”
“有道理!来来来,都来下注,看看偃旗息鼓多年的梁师爷,今天能不能重上战场!”
大家高声笑闹着,完全没有在意梁坤的脸色。
梁坤一脸麻木迟钝,仿佛大家说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女支女主动坐在梁坤身边,动作熟练地给他倒满酒。
“梁师爷,您喝酒呀!”
听到这熟悉的京城口音,梁坤才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女子。
只见她眉眼艳丽,举止风马蚤,浓妆艳抹却盖不住周身的风尘和憔悴之色。
见梁坤看向自己,女子立刻笑容满面地依偎过来。
“梁师爷是京城人呀,那咱们可真是有缘分,梁爷若是瞧得起奴家,不如晚上就留下奴家给爷暖脚吧。”
那些人已经吆喝着下了赌注,还说只要能跟梁坤成事,这赌注就给她一半。
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女子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势必要将梁坤一举拿下。
梁坤却是身经百战过的,只可惜祖传的银枪实在中看不中用,别说一个庸俗的女支女,就算是天仙来了,他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这女子声音娇媚,又是在此处难得听到的京城口音,梁坤还是忍不住跟她搭上了话。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看有戏,忙陪笑道:“奴家乳名花娘,梁爷,您家在京城哪里呀?”
听到这话,梁坤微微一怔。
遥远的回忆如溪流般袭来,那些尘封多年的画面,再次重新出现在眼前。
“我家在南城的……北市口。”
“北市口?!”
即使满脸厚厚的铅粉,也掩不住花娘陡然苍白下来的脸色。
“你是北市口的人?你们那一片,是不是开着一家酒楼,叫……南华楼?”
“你知道南华楼?”梁坤更加惊奇,“你也是南城的人吗?”
花娘端着酒杯,手微微地发着抖,连酒水都要洒出来了。
“你……我……”她支吾了几句,匆匆寻了个借口,“南华楼是全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谁不知道呢?”
“是啊。”梁坤一脸怅然地点点头。
如果当初他不是瞎了眼,如今那南华楼的东家,就是他了啊。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花娘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你是北市口的人,你姓梁,你那个不行……你是不是叫梁坤,你娶过亲,你媳妇姓史,对不对?”
梁坤惊讶万分,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娘顿时大惊失色,她咚地一下丢下酒杯,猛然起身后退,那神情活像是看到了吃人的猛兽。
梁坤正不知所措,就见花娘颤抖着说道:“奴家……奴家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看着花娘逃一般离去的背影,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看来梁师爷挺厉害啊,还没出招,就把人家吓跑了!”
在众人的打趣声中,梁坤只能苦笑以对。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那花娘是什么人?难道她认识自己吗?
可是梁坤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京城的女支者。
不过是席间偶遇的风尘女,梁坤并未放在心上,只狐疑了片刻就将什么花娘抛在脑后。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谁知次日一早,梁坤的住处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身为刚正不阿的吕大人的师爷,梁坤平日累死累活,并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就连住处也都是挨着县衙的一处破旧院落,又雇了个蓬头小子替他做些粗使活计。
一大早上,院门就被砸得山响,那小子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也不问一声就开了门。
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头冲了进来,进了院便四处张望。
“梁大人呢,梁大人呢?”
那小子见人闯进来,就叽哩哇啦地说起了土语,那老头哪里听得懂,只顾喊着要找梁坤,两人鸡同鸭讲,不过片刻功夫就把梁坤吵醒了。
梁坤披了件外衫出来,还没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见一个人影扑过来,扑通一声跪下,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腿。
“梁大人,你是个官,你是京城来的官!你去跟顾大人讲,去跟太子讲,我知道错了,求他们让我回去吧!”
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梁坤听着一头雾水。
“这位老爷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是谁?又要找谁?”
话音未落,就见那老头猛然站起身来,又是笑,又是跳。
“我是谁?我女儿是皇后娘娘,我是国舅爷!”
他笑了片刻,猛然又瞪大眼睛盯着梁坤。
“你不是官吗?看见国舅爷,怎么不下跪!?”
见他状若癫狂的模样,梁坤皱起眉头。
还以为是来找他的,没想到是个疯子。
他骂了声晦气,叫雇来的小子赶紧把那老头拖走。
没想到那老头虽然疯傻,力气却极大,见那小子来拽自己,抡起胳膊就将人甩到土墙上。
“我乃堂堂国舅,谁敢动我!”
梁坤无奈,只好亲自动手,扯了那老头往外拖。
那老头哪里肯依,一会儿下跪求梁坤带自己回京城,一会儿又骂他们不行礼,他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女子匆匆赶了过来。
“爹,你别闹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衫,脸上脂粉未施,五官虽然标致,皮肤却满是斑点和细纹,再加上两个巨大的青黑眼圈,看起来宛如女鬼。
梁坤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蓬头小子却没有这么客气,哇哇喊着有鬼啊,转身就跑。
那女子似是匆忙赶来,见吓着人,连忙用衣襟遮住脸。
“梁爷,您别打我爹,我这就带他走!”
梁坤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略一思索,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是……花娘?”
昨天的花娘虽然看起来俗不可耐,倒也不至于这般吓人。
谁会知道厚厚的脂粉下,居然是这么一副尊容?
花娘见他认出了自己,只得放下衣襟行礼。
“是,花娘见过梁爷。”
梁坤还没等说什么,就见老头一把抓住了花娘。
“你是皇后娘娘,你给这个小官行什么礼?喂,你不是梁大人吗?赶紧带我们回京城,皇上见了我们,一定重重赏你!”
花娘眼中含泪,用力扯住了老头。
“让梁爷见笑了,我们这就走……”
事已至此,梁坤满心都是疑惑。
他一把拉住老头,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爹为什么自称国舅?你们是不是认得我?”
花娘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梁坤。
“我……我只是听说过你。”
花娘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本姓谢,我爹从前……在京城做皇商。”
“什么?他是谢皇商?!那你是……”
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梁坤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花娘苦涩一笑,道:“我们父女得罪了贵人,贵人开恩,饶了我们一命,只叫我们离开京城,永不许回去……”
当年宫中的事情平息之后,谢明昌和谢华香就被放了。
只是回了谢家,谢明昌那些妻妾早就卷了银子财物跑路了,家中宅院被一群无赖花子们占了,他们父女二人回去,反倒被打了出去,两人无处可去,又被兵士催促着离开京城,只能被迫离开。
谢明昌受了如此打击,那时候就已经浑浑噩噩的了,还总追问她为什么太子不要她了,后来又逼迫她回去找祁镇要钱。
不管谢华香怎么解释,谢明昌都听不进去,后来谢华香不再开口,谢明昌却变本加厉,每日打她骂她,满口都是污言秽语。
谢华香又伤心又绝望,想要扔下谢明昌一走了之,不料谢明昌却突然生了重病,倒在客栈里卧床不起。
谢华香无钱医治,连住店钱都付不出,那客栈掌柜倒是好心,劝她做些皮肉生意,好歹先把老父亲的病治好再说。
谢华香到底出身富贵,哪里肯做这种事,待要啼哭求饶,换来的只有冷嘲热讽,待要逃跑,又被客栈伙计掌柜牢牢看住。
让她寻死觅活,她却又舍不得自己这条命。
她无路可走,只有答应了那掌柜的要求,做起了暗女昌的生计。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等挣出了谢明昌的药钱,又有客栈的店钱,又有饭钱,吃住都有了,又要买衣裳首饰,胭脂水粉……
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泥足深陷,无力自拔。
而谢明昌治好了病,人却疯傻了起来,成日到处说自己是国舅爷,马上就要进京过好日子了,惹来无数麻烦和耻笑。
她又要挣钱,又要照顾谢明昌,不过一年的功夫,她的身子就坏了,脸上更是生出斑点细纹来,又染了脏病,花尽了钱也治不好。
那掌柜见她没了恩客,竟将他们父女直接打包卖给过路的行商,谢明昌和谢华香被辗转卖了几次,到了瓜州,谢华香找了个机会,终于逃出生天。
谢明昌虽然疯了,却还牢牢记住一件事,自己的女儿攀上了太子,她可是摇钱树,只有跟着她才能过好日子。
所以谢华香跑了,谢明昌也一路跟着她,甩都甩不脱,她既没法子,也不忍心丢下他,又怕被买他们的人抓住,便一路颠沛流离,到处逃亡。
后来逃到一处村落,她旧疾复发,浑身都生了烂疮,本以为就要死了,却被一个铃医遇见,施舍给她几包药,居然将她的病治好了。
病好了,她便重操旧业,有不明就里的人看着她卖.身孝养疯傻的父亲,倒还可怜她,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了下去。
她是已经认命的了,可谢明昌脑筋却不清楚,时不时就要犯一场疯病,一听见有京城的人,有当官的,就要跑去吵闹,翻来覆去地说要回京城。
昨日他听见拉皮条的人跟谢华香说起梁坤,便又犯了老毛病,一早上就跑过来闹腾了。
梁坤听谢华香说完这几年的经历,整个人都傻了。
他只当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可怜人,没想到谢华香父女的下场更惨。
当年,他虽然没有资格亲眼见到谢皇商和谢华香,可是多亏了史家喜欢大肆宣扬史家跟谢家的关系,他对谢家的风光还是记忆犹新的。
谁能想到,当年富贵无双的谢皇商,如今却成了一个疯疯傻傻的老头。
而据说被某个皇子看中,马上就要当侧妃的谢华香,却成了这副人嫌鬼憎的模样。
梁坤百感交集,从屋里拿出荷包,将里面的几钱银子和四五十个铜板都塞给了谢华香。
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他迟疑片刻,才说道:“保重。”
谢华香擦干眼泪,向梁坤深深行礼。
“多谢梁爷,告辞了。”
看着谢华香扶着谢明昌,踽踽而行的背影,梁坤面露怅然。
不能一展抱负又如何,能忍辱偷生,就已经是难得的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身,走进了低矮的小屋。
与此同时,南城武家里却是张灯结彩,欢天喜地。
“小铁头,别给你妹妹嘴里塞糖了,当心坏了牙!”
娟娘一把夺过小女儿,顺手把小铁头往小石头那边一塞。
“小石头,你看着你弟弟,他都四岁了,还只知道欺负妹妹!”
娟娘和韩向明生了两个儿子,第三个才得了个女儿,正宝贝得紧,哪里舍得让两个臭哥哥欺负了。
桃娘一手抱着一岁的儿子,一手拿出帕子给娟娘怀里的孩子擦嘴。
“娟儿姐姐,小西湖怎么这么漂亮呀,我越看越爱,要不咱们给小西湖和我儿子定个娃娃亲吧。”
娟娘笑道:“你家铁柱管着西城的六家酒楼,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将来不得给你俩的长子定个官家小姐?”
“姐姐你又取笑我,铁柱再能干,那也是多亏了师父提携,要不然,他还在乡下拉车呢!”
说起梅娘,在座的女子们纷纷开口。
“师父人呢?昨儿才回来,怎么现在还没来?”
“师父怎么能不来呢?今天可是鹏哥儿跟杜秀成亲的好日子,要不是这个,她还不能回京城呢!”
“说起来,我是真想师父啊,这五年只收到过师父寄回来的书信和各地特产,昨儿她回来得晚,偏我又提前走了,现在还没见着她呢!”
“紫霞,你能忙什么?瞧瞧你这些师姐妹,哪个不是成家的成家,生子的生子,偏你这个孤拐性子,眼看就十八岁了,还不肯说亲呢!”
赵紫霞昂起头,说道:“我哪有那闲工夫嫁人?还有那么多菜要学呢!”
穆燕忍不住笑道:“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这几年数你最用功,你一个人会的菜,只怕比所有人都多,你还要学什么?”
赵紫霞却一脸认真地说道:“师父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说,我还没跟师父好好讨教过呢!”
自从进入百味堂第一天,被梅娘教育过以后,她就立下誓愿,一定要学会做很多很多的菜。
总有一天,她会追上师父的!
王翠红深以为然,在一旁重重点头。
“就是,嫁人有什么意思,还是做菜好。”
“翠红你可别说了,论年纪你比紫霞还大呢!王婶儿为着你的亲事,都要愁死了!”
王翠红一脸不满,说道:“我娘可真是的,我现在也管着两家酒楼呢,挣来的钱都交给娘家不好吗?偏逼着我成亲,我嫁了人,还能给她挣钱吗?”
这番大实话让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说的,难道你忘了师父在信上是怎么说的了吗?”穆燕微微笑着,说道,“咱们女子有了一技之长,自然在夫家就有了地位,说得上话,自己就能给自己做主。”
“对,咱们自己挣的钱,想给谁就给谁,别说给娘家,就算给外头的小乞丐,夫家也管不着!”
周帽掩口笑道:“看得出来,穆燕嫁了人,说话都有底气了。”
穆燕扑哧一笑,道:“你嫁的人可是京城最大的生药铺子的东家,你那五个药膳酒楼都不用愁药材了,你不比我有底气?”
周帽不甘示弱,马上回道:“我夫君生意做得再大又如何,你的夫君可是正六品御厨的长子,听说就是看中你的手艺,才几次三番来求亲的呢!”
“穆燕姐姐,你跟我们说实话,你公公是不是都要跟你请教厨艺呀?”
穆燕不禁红了脸,说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师父说过,有了好手艺不能藏私,要发扬光大,才能让手艺传承下去,要是谁都想着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谁都偷偷留一手,那什么手艺都传不了几代,就彻底失传了。”
“穆燕姐姐有这番心胸,难怪公婆对你都另眼相待,你嫁了好人家,你那些娘家人想必都后悔死了!”
穆燕神情感慨,说道:“要不是师父,我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心生感慨,纷纷点头。
正唏嘘着,武月走了过来。
见武月过来,大家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月儿姑娘,师父来了吗?”
“月儿,你二姐呢?”
武月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此刻笑着对众人说道:“各位姐姐嫂子别着急,二姐正在南华楼招呼宾客,一会儿就过来了。”
今日武鹏和杜秀成亲,南华楼上下摆满了宴席,宴请的都是达官贵人及贵妇千金,武家这边的宴席则是招待亲朋好友。
没办法,来的人太多了,即使是偌大的南华楼也摆不下这么多桌宴席。
好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倒不会讲究这样的虚礼,而且请大家来家中吃饭,那是把她们当成了娘家人,反倒是显得更加亲近。
“今日来的客人太多,师父和顾大人又是五年都没回京城了,想必有很多客人要招呼,咱们还是先等会儿吧。”
众人得了准信,就拉着武月坐下。
“月儿累了吧,快坐下喝些茶水,歇一歇。”
“月儿,这银丝卷好吃,你快尝尝。”
“月儿,吃一把糖瓜子。”
武月笑着说道:“姐姐们别忙了,这是我自家呢。”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这可真真儿是反客为主了,月儿你别恼,我们这是把你家当自己家了,都想不起来客气呢!”
武月笑道:“这有什么可恼的?二姐昨儿晚上还跟我娘说,这几年多亏了各位姐姐照看,就算是我大哥娶嫂子,也都是姐姐们帮衬,她才能放心呢!”
钱招娣帮她剥瓜子,说道:“师父家的事,自然就是我们的事,再说娶的又不是旁人,杜秀也是我们的小姐妹,我们尽心尽力帮忙,那不是应该的吗?”
钱招娣最小的妹妹钱望娣年纪最小,忍不住问道:“月儿姐姐,杜姐姐比鹏哥哥大三岁呢,你们不在意吗?”
武月分了几颗糖瓜子给她,笑道:“大三岁怎么了?我娘说了,女大三,抱金砖,再说大嫂跟我二姐学了那么久厨艺,不管是性子,容貌,手艺,那都是一等一的,我娘说了,要不是之前退过亲,像大嫂这么好的姑娘,还轮不着我大哥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全都笑了。
钱招娣的二妹妹盼娣轻轻拍了一把钱望娣,说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能嫁到师父家,那可是杜姐姐的福气呢。”
娟娘笑道:“能娶到杜秀,也是鹏哥儿的福气!”
众人说笑几句,钱招娣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月儿,师父上次来信说,让你去百味堂教书,你什么时候去?”
武月脸一红,说道:“我才十岁,还没有新招的学徒大呢,哪能教书?”
这话说得大家都不赞同,纷纷说道:“谁说的,月儿的书读得最好,字也写得最好,如何做不得教书先生?”
“师父比我年纪还大呢,可是厨艺却是一绝,我就算比师父年长又怎么样,不还是心甘情愿叫一声师父?”
“对啊,我看过月儿写的文章和诗词,比外头一些私塾的先生都好呢!”
武月被夸得越发红了脸,小声说道:“那……我就只教新来的学徒识字吧。”
“对,先教识字,再读书。”钱招娣揽住武月的肩膀,笑道,“我们月儿也要当教书先生啦!”
武月轻轻点点头,说道:“等我长大了,要读很多很多书,到时候就可以专门教女子做学问,说不准以后,女子也能参加科考,也能当官呢!”
大家只当她说的是孩子话,都笑了起来。
娟娘看了看四周,问钱招娣道:“今儿热闹,我早就说让你娘也来吃席,怎么没见?”
钱招娣皱眉,说道:“别提了,还不是我奶奶又来闹了……”
这几年钱家的瓜最大,听说又有新闻,大家都支起了耳朵听钱招娣讲。
自打钱招娣进了百味堂,便把四个妹妹都带了进去,她自己是吃过苦头的,也不用她娘管,自己带着四个妹妹识字,或是学厨艺,或是学女红,必定要学会一样安身立命的本事,四个妹妹倒也争气,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就都能靠着手艺挣钱了。
眼见得日子好过起来,钱婆子又作妖了,先是搜刮走钱招娣姐妹给钱母的钱,还不知足,又追到百味堂来跟钱招娣她们要钱,要不出来就撒泼打滚,哭喊吵闹,好在百味堂人多,又都护着钱招娣姐妹,倒没让钱婆子讨到便宜。
那钱婆子见要不出钱来,又生了一条毒计,到处说她几个孙女会女红会厨艺,竟找了人牙子,要卖掉亲孙女。
这下可踩到了钱母的底线,常年忍气吞声的钱母暴起反抗,将钱婆子狠狠打了一顿,五个女儿齐上阵,钱婆子哪里打得过她们母女六人,差点被当场打死。
于是战火持续蔓延,钱老爷子和钱父也被卷了进来,钱家日日鸡飞狗跳。
钱母为了五个女儿是豁出去了,哪怕不要命也要对抗婆家,又见五个女儿出息,更有了底气,六个女人一条心,拼命反抗钱家三人,钱婆子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几乎被气死,到底逼着钱父休掉了钱母,连五个赔钱货一同赶出家门。
钱母离开夫家,在钱招娣的建议下,在百味堂门口摆了个小茶摊,又有几个女儿帮衬,卖糖瓜子,卖绿豆糕,从做小零嘴开始,慢慢攒钱开了个小食铺,几个女儿有空儿就来帮衬,不过三两年就自己买了宅子铺子,母女六口过得其乐融融。
那钱父打了三年光棍,人家都知道他家生不出儿子就要卖女儿,谁肯把女儿嫁他,钱父没了法子,见钱母等人过得好,又来求复合,被钱母拎着擀面杖打了出去。
钱父眼看着好好的媳妇闺女都不认自己了,一腔怒火就发泄在了钱婆子身上,那钱婆子看钱母六人都能挣钱,也生了悔意,又来纠缠,非要钱母带着孩子回去。
钱母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哪里还愿意回去当免费劳动力,于是钱家人来一次她打一次,一根擀面杖挥舞得虎虎生风,还号称自己得了武大娘的真传,谁再敢来杀无赦。
钱婆子仗着她不敢真的打死自己,三天两头来纠缠,就算钱母不回去,也一定要给钱母添堵。
今日知道武家办喜事,那钱婆子就又来恶心人了。
钱母哪里会惯着她,让五个女儿照常来武家做客,自己去对付钱婆子。
钱招娣正讲到钱婆子赖在椅子上不走,被钱母用一根擀面杖封在椅子里动弹不得的情形,就见云儿匆匆走了过来。
“大姐,你快去看看吧,后厨都忙得要冒烟了,二哥他还非要跟着捣乱!”
今天可是武家娶媳妇的大日子,喜宴的菜肴极为重要,娟娘一听云儿这么说,连忙把孩子交给旁人看着,就要起身。
大家闻言都要去帮忙,娟娘却说什么也不肯,说大家今日来了都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让她们只管等着吃席就行。
娟娘匆匆跟云儿去了厨房,就见一处锅灶那里乌烟瘴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兴儿,你在干什么!?”
听到娟娘的声音,武兴回过头,露出一张乌漆嘛黑的脸。
他咧嘴一笑,满口白牙格外明显。
“大姐,我寻了一个古方,保证你们没吃过……”话未说完,他就被烟熏得连连咳嗽。
娟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前将他一把拽了下来。
“什么古方,叫你好好念书你不肯,天天寻摸什么古籍秘方,这些年都没见你做出一道正经菜来!”
武兴摸着被娟娘拧疼的耳朵,不服气地说道:“大姐你也太不尊重我了,好歹我也是出过几本食集的美食大家,你没听外头人家都怎么夸我呢!”
“夸你什么,夸你差点儿把厨房点着了?”娟娘一边手忙脚乱地灭火,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搜集几个菜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连生个火都弄不明白,真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我当然了不起了!”武兴提高声音,说道,“我把那些食谱写下来寄给二姐,二姐还夸我博学呢!就你们不稀罕我……”
云儿给娟娘帮着忙,忍不住笑道:“二姐就夸你那么一次,你记了好几年,她跟二姐夫周游天下,哪里能收得到你那么多食谱,不过是勉励你几句罢了,你还当真了。”
武兴听了不禁泄气,他坐在一旁的马扎上,垂头说道:“我本想着今日大哥成亲,二姐也难得回来,还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
娟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叫人过来帮忙洗锅。
云儿擦了擦手,坐在武兴身边。
“二哥,二姐走了这几年,寄回来的信你也看到了,还有那些她寄回来的各地特产,你想,她还能缺你做的这口吃的吗?做不成就做不成吧,你有这番心意,二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武兴叹了口气,说道:“二姐当然不会缺吃的,我只是想着,我吃过她做的那么多好吃的,却从没给她做过一道吃食,心里难免遗憾。”
云儿想了想,说道:“罢了,我把那边几道菜炒完,就来帮你吧,你要做什么菜?”
武兴立刻高兴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的册子,翻到一页给她看。
“就是这个,紫蟹汤,我好不容易求了曹大哥,才弄到紫蟹的,正想着今天给你们尝鲜呢!”
云儿皱起眉头看了半晌,面露为难。
“这个菜我也没做过,唉,我先去炒菜,等会儿咱们一起研究。”
见云儿匆匆起身走了,武兴不由得面露笑容。
娟娘在一旁抹着汗,见他傻乎乎的模样不禁好笑。
“什么做菜,我看你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做菜上!”
左右是自己的亲姐姐,武兴也不瞒她,索性凑到她身边。
“大姐,我正想跟你说呢,趁着今天大哥成亲,不如把我和云儿的事也定下来吧。”
娟娘啐了他一口,道:“你连生火都不会,配得上云儿吗?”
“我写书可以挣银子呀,到时候雇几个人,烧火的烧火,打水的打水,不比我自己做强吗?”
“你就狡辩吧!”娟娘抄起锅铲就想揍他,骂道,“你要说,自己跟你二姐说去,云儿那么好的丫头,我可舍不得把她嫁给你!”
武兴挠头笑笑,说道:“你不答应也没法子,云儿自己愿意就行!”
娟娘又好笑又好气,待要骂他,见云儿已经过来了,这才不再说了。
云儿见两个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正要问,武兴眼疾手快,把一筐紫蟹拖了过来。
“云儿你看,这就是曹大哥给我带来的紫蟹,你瞧瞧这些够不够用?”
见他岔开话题,云儿便不再问,低头向筐里看去。
只见这紫蟹比铜钱略大些,蟹身呈紫色,倒是难得一见。
云儿虽然没做过紫蟹,不过比武兴还是有几分经验,她让武兴动手,两人一起将紫蟹的腮去掉,清洗干净。
两人正对着册子研究这紫蟹汤的做法,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热闹的招呼声。
“梅姑娘来了!”
“还叫什么梅姑娘,该叫夫人了!”
“都好都好,梅娘子,总算是见着你了!”
听见厨房众人热烈的声音,云儿和武兴连忙站起身望去。
只见梅娘一身烟霞红衣裙,发髻上是一套赤金蓝宝头面,粉面带笑,正跟众人说着什么。
看到她,云儿和武兴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二姐!”
“二姐!”
梅娘本是招呼过客人,来厨房看看宴席上的菜预备得怎么样,这会儿听到武兴和云儿的声音,便走了过来。
看到盘中清洗干净的紫蟹,梅娘顿时眼睛一亮。
“这是……紫蟹?”
武兴挺起胸膛,十分自豪地说道:“对,是我特意叫曹大哥找来的!”
“这可是极难得的。”梅娘忍不住拿起一个紫蟹,仔细看了看,赞道,“兴儿有心了。”
武兴顿时神采飞扬,整个人恨不能飘起来。
云儿笑着说道:“紫蟹虽有了,我们却不会做,二姐,这紫蟹该怎么做?”
真正的七里海紫蟹在后世几乎绝迹,梅娘看到这罕见的食材,也不禁技痒,伸手就拿了围裙穿上。
“说起来也不难,只要如此这般……”
看着梅娘熟稔的动作,云儿和武兴齐刷刷瞪大了眼睛。
好几年没有亲手看到梅娘做菜了,他们能不激动吗?
这紫蟹鲜美无比,并不需要太复杂的步骤,只保留其原有的鲜味,就是最美味的一道菜了。
梅娘做完紫蟹汤,云儿不禁叹为观止。
“二姐,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好不好?我还想跟着你学做菜!”
“就是!”武兴贪婪地闻着紫蟹汤的香味,说道,“你不在,我都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娟娘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前几年不是听说顾大人找到了什么海外奇方,立下大功,太子……不是,当今皇上非要重赏你们吗?怎么你们还是不愿意回京?”
梅娘看着锅中的汤,轻声说道:“夫君他虽然献方有功,到底还是耽搁了些时日,先皇那场大病伤了根本,就算是寻到了药方,也是回天乏力,不上一年的功夫就薨了。”
“那也不能怪你们呀,这几年你们在外面,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呢!”娟娘一脸心疼。
梅娘露出笑容来,说道:“大姐你就是太过担心我了,其实我们在外头好得很,比京城逍遥自在许多,不但看到许多美景,还可以吃到各地的特色美食,回头我把记下来的菜谱给你,你帮我送去百味堂,让大家都跟着学学。”
说到做菜,娟娘和云儿都被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问起梅娘各地的菜色,越说越是觉得受益匪浅。
正说着话,忽然看见邵兰快步走进了厨房。
“师父,您在这儿呢!”一见到梅娘,邵兰高兴极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听我家大锤说送了一篓子紫蟹来厨房,就觉得新鲜,又怕他送来的海鲜不够,就特意过来看看。”
梅娘笑道:“你家大锤如今供应着全京城酒楼的海鲜,听说天津卫的一大半海都被他包下了,难道连我家办一次喜宴都供不起?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邵兰忍不住笑,说道:“这不是怕耽误师父家的喜事吗?”
梅娘才要说话,就见曹大锤匆匆追了过来。
“兰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不是说了嘛,我在家给你还留了一盆紫蟹——”
看到梅娘,曹大锤的声音戛然而止。
“梅姑娘!”
梅娘忍不住笑,说道:“邵兰才来了多久,你就放心不下,还追过来了?”
曹大锤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不是不是,这不是怕两个丫头找她们娘吗?”
邵兰一听说他弄到了紫蟹,就非要跑来武家厨房看看,他心疼媳妇,赶紧追了过来。
被梅娘听见自己还偷偷留下一盆紫蟹,他尴尬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一旁一个烧火的杂役听到曹大锤的话,笑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把自家丫头都当成宝儿!”
曹大锤哼了一声,说道:“丫头怎么就不是宝儿了?我家的闺女,比别人家的儿子都金贵呢!”
邵兰扯了他一把,小声说道:“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
曹大锤还不解气,扭头对那杂役说道:“你不就笑话我没儿子吗?没儿子怎么了,孬儿养十个,不如养一个好闺女!”
这会儿厨房里大多数都是厨娘和粗使婆子,听了这话,有叫好的,有大笑的,有打趣的,邵兰不好意思,顾不得跟梅娘道别,拉起曹大锤就往外走。
曹大锤舍不得用力,顺着她被拉出了厨房,便说道:“兰兰,你别听那起子嚼舌根的乱说,你和俩闺女,都是我的宝贝!”
邵兰听得羞红了脸,见左右无人,方低声说道:“你小声点儿,别吓着肚子里这个。”
曹大锤一愣,随即面露狂喜。
“你又有了!?”他刚要伸出大手抱邵兰,又怕惊着她,连忙笨手笨脚地收回来,“好好,这次再生个闺女!生十个闺女才好!”
邵兰又羞又笑,轻轻啐了他一口,道:“你少咒我,这次我去找大师算过了,一定生儿子!”
曹大锤见她生气,赶紧陪笑道:“好好,儿女都好,只要是你生的……”
梅娘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两人笑闹着离去的背影,也不由得笑了。
她解下围裙,笼了笼鬓发,向前厅而去。
走到一处拐角,迎面而来一个年轻男子。
看到梅娘,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梅姑娘……哦不,顾三夫人……”
梅娘见了他,微微一笑。
“原来是李公子,好久不见。”
李韬怔怔地看着梅娘,五年不见,梅娘已经从一个俏皮少女长成了举止雍容的贵妇人,眉眼间更添风华。
梅娘见他只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便又说道:“李公子也是来贺喜的?多谢。”
李韬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应该的。”
他也是武家旧识,武鹏成亲,他收到请帖,想着或许能见到梅娘,不由自主地便来了。
虽然知道见她一面也只是徒增烦恼,他却舍不得不来。
当真见到她的时候,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她已经变了许多,跟他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再不复他心中那个聪□□黠的少女。
而他,中了进士以后,被李大人托了关系,留在京城做了一名小小的礼部主事。
仕途还算平顺,只是家里给他说亲,他却总是不肯。
原因无他,只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呆呆地看着梅娘,却又像是隔着她在看另一个人,原以为会有满腹言语倾诉,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梅娘看他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便说了句先告辞了,从他身侧走过。
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见,李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此处站了半天,赶紧转过身往前厅而去。
他担心自己离席久了失礼,步伐走得越来越快。
才转过一扇月亮门,忽然一个纤细的身影撞在了他的身上。
“喂,你干吗?”
一个娇嫩却有些凶的声音响了起来,李韬这才发现,撞进他怀里居然是一个妙龄少女。
“你……对不住,在下失礼了。”李韬心里有事,只当是自己不小心撞了人,连声道歉。
齐姑娘看着洒了一地的辣子鸡,满脸都是懊恼。
“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呀,我好不容易才藏了一盘辣子鸡……”齐姑娘说完才意识到不妥,连忙闭上嘴。
李韬低头看去,见鲜红油亮的辣子鸡洒了一地,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他惊奇又错愕。
“你藏了辣子鸡?干什么?”
齐姑娘又羞又恼,大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姑娘我就爱吃辣,你管得着吗?”
李韬不禁失笑,说道:“姑娘多虑了,只是在下也爱吃辣,也很喜欢辣子鸡这道菜。”
“你也喜欢吃?那你会做吗?”齐姑娘连忙问道。
她极爱吃辣子鸡,可是家里的厨子却怎么也做不出南华楼的味道。
这道菜她是怎么也吃不够的,这次吃席,她生怕人多把这道菜抢光了,找机会藏了一盘,正想找个无人的地方享用,就被李韬撞翻了。
李韬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我不会做。”
“你不会做,那你怎么赔我?”齐姑娘一脸不满地问道。
李韬颇为过意不去,说道:“那我请姑娘去南华楼吃一次吧。”
齐姑娘顿时喜形于色。
“好啊,那就三天后中午,我在南华楼等你!”
李韬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爽快的姑娘,不禁笑了。
“好。”
齐姑娘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辣子鸡,跟李韬挥手告别。
“姑娘我姓齐,你到了南华楼,直接问伙计要齐姑娘订的座位就行了!可不许赖账!”
看着齐姑娘离去,李韬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这个姑娘,当真有趣!
前厅,武鹏和杜秀正在拜天地。
方才还在桌边说笑的桃娘和周帽等人,这会儿都聚在一起,看着顶着红盖头的杜秀,跟武鹏对拜。
“真好,杜秀也嫁人了。”
“他们总算在一起了,鹏哥儿都盼了好几年了!”
“你们看,师父在那里呢,看她笑得多开心啊!”
拜过天地之后,大家簇拥着武鹏和杜秀进了洞房。
揭过盖头,喝过交杯酒,吃过生饺子,武鹏就被拉出去灌酒,梅娘则带着大家留在新房。
此刻没了外人,杜秀也自在多了。
“师父,你怎么不早些回来,我都没好好跟你说说话。”
梅娘笑着帮她摘去头发上的红纸屑,说道:“你都嫁进我家了,以后说话的机会不是有的是?”
众人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打趣杜秀,直闹得杜秀红了脸。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我一早上就被拉起来梳妆,这会儿都快饿昏了!”
梅娘闻言,连忙叫厨房摆上一桌菜来。
“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更不能让新进门的媳妇饿着,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家笑得意味不明,杜秀的脸都红透了。
王翠红吸了吸鼻子,忽然问道:“这是什么味儿,怎么从来没闻到过?”
大家揭开盖碗,就看到一道道精美的菜肴。
鲜味扑鼻的紫蟹汤,暖身开胃的胡椒猪肚鸡,油亮软糯的东坡肉,皮脆肉香的烤鸭,红亮发光的油爆虾,香气四溢的红烧狮子头……
云儿数了数,说道:“一共十道菜。”
梅娘笑道:“正好,这席面就叫十全十美。”
“好,以后鹏哥儿和杜秀的日子定然也是十全十美!”
“福缔良缘,百年好合!”
“比翼双飞,早生贵子!”
众人争抢着说吉祥话,欢声笑语传得很远很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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