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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裂痕

    有了沈琢后,陈煜安来周府的次数变多,有次和周浔之从书房出来,刚好碰见温言,他很不好意思的向她道歉,说沈枝意生产那天辛苦她了,下人招待不周,忘记了给她准备膳食。

    温言表示了谅解,接受歉意,客气寒暄后就离开了。

    周浔之问陈煜安怎么回事,陈煜安说温言一直在产房看顾沈枝意,下人没给她端去饭食,她几乎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

    “一整天?”

    “说来也惭愧,当时真的忘记了。”

    这也是沈枝意最近提起,问陈煜安谢过温言没有,他才想起来,那天心情乱糟糟全忘记了,连饭都没给她吃。

    周浔之也才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好像也没有问过她一句,累不累。

    晚膳的时候,周浔之问温言明天有没有时间,沈枝意和陈煜安设宴感谢她。

    温言神情并不在意,

    “吃饭就算了,送谢礼好了。”

    “那明天我们去你喜欢的酒楼吃饭?”

    “抱歉啊,我答应了傅余,明天去看他。”

    温言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介意,时间也过去许久,周浔之猜不准的心,突然想到,她没有向他抱怨,甚至没有提及过一句。

    她与他错开时间去上朝,不是他多想,是她故意在和他疏远。

    温言非常介意那天,所以才格外平静,周浔之食之无味的放下筷子,看着温言食不语的在用餐,很安静,他不开口,她就沉默。

    温言被他不做声的看着,垂下的视线抬起问,

    “有什么事吗?”

    “枝意生产那天,抱歉,我没有注意到你累了一天。”

    温言脸上浮起浅笑,

    “小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理解的。”

    周浔之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温言却是已经重新垂下视线,安静的用餐。

    距离,无声的出现,温言拒绝再谈。

    “中秋那天你早早离开,去了哪里。”

    “温府。”

    “为什么不回来。”

    “想在温府睡觉。”

    “你撒谎,你在等谢云回去。”

    “他喝醉了,谢府下人来找我过去。”

    “你撒谎,你离宫后就去了谢府。”

    温言拿过巾帕擦嘴,站起来,

    “我吃完了,还有点事,出去趟。”

    周浔之叫住她,

    “你站住!”

    他也站了起来,来到温言面前,

    “你去哪里,你要找谁!”

    “我那天忘记了,我不知道你一整天滴水未进,你为什么不说。”

    “浔之,我真的有事,这件事过去了,到此为止别提了,生产很危险,我能理解你们当时的心情。”

    温言甩掉周浔之的手,快步离开。没过多久,周浔之扔碎了手边茶杯。

    温言来到了一处茶楼,此时夜市刚刚开始,街上人并不多。

    雅致茶房内,非景人的大胡子比她先到。

    “最急风声很紧,交易没办法继续。”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的农场一直在被官兵检查。”

    温言离开茶楼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自从沈棠参大皇子沈确养私军后,粮草购买渠道紧缩,查得十分严。

    温言回到周府,也没问周浔之在不在,沐浴完就直接上床睡了,她明日要去问问谢云,粮草还有没有其他购买渠道,人粮好说,马料可没法等。

    温言就像完成任务一样,人待在这里,但已经不想再过问周浔之的事。

    谢云和他一样很忙,但他从来没有忽略过她,说到底,就是重要顺序的问题。

    她被沈衍带走周浔之无知觉是第一次,她可以原谅,沈枝意生产那天她没有回周府不在意不过问是第二次,温言觉得已经够清楚了。

    周浔之已经很久没有查看过温言的行踪了,近三个月,除了规定的时间她在周府,其余时间几乎全部在谢府。

    事情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他不明白,温言在生什么气,他只是那天忘记了她。

    他进寝房,温言息了全部灯已经睡下,为他留的灯也熄灭了。

    周浔之也躺下后,想去抱温言,被朦胧醒的她推开,翻身背对他睡。

    周浔之受不了了,坐了起来推醒温言,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说出来,不要这么对我!”

    被弄醒的温言扯了扯被子,

    “我怎么对你了,你不就这么对我的。”

    “我没有!你就是在为那天受委屈忽略你生气!”

    “呵,难为周大人还记得。”

    “你不准睡,你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我想说你也得有眼睛看我!你又不在意我,你睡不睡,不睡我去隔壁睡。”

    温言起身,就要下床走,周浔之抱住她把她压倒,

    “不准走,我哪里不在意你了!”

    周浔之觉得自己冤枉。

    黑暗中,两人鼻尖对鼻尖,周浔之眼中满是委屈,温言冷哼,转过头不跟他碰。

    周浔之捧住她的脸,去亲吻她的唇,有些笨男人求和的方式,只会在床上。

    温言一动不动,不给任何反应。

    周浔之挫败,没有外头的吓人气势,求她把不满快点说出来,他被折磨到了。

    温言也被他烦到,索性说开。

    “你说你不会对三公主管太多,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她成家了,你也成家了,你的放手就是依旧通通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你自己说,你半年来,你留在周府的时间有多少,我可以谅解,但不代表我要一直受委屈来体贴你。

    我发生过什么事,你知道吗,上个月我遇刺了,若不是彦川及时赶来,我身上会被捅许多刀。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沈枝意,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既然选择了无限放在她身上,那你就应该要承担我对你感情冷淡的结果。”

    温言披衣去隔壁了,独留周浔之在房内夜不能寐。

    隔天,周浔之去敲温言房门喊她起床,却被下人告知她已经早早出府了。

    午间休息,周浔之去工部找温言,她不在,她的下属告诉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温言都和谢云一起用午膳,在他办公间休息。

    周浔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一个下午心不在焉走神。

    温言介意的并不是那一天,而是他依旧管辖着公主府,没有时间给她,忽略了许久。

    那一天本该是温言回自己府上,她回了谢府,她开始把那里当自己家。

    有时候,傅明庭找不到她人,来谢府准能看到她在,在她的书房里商议事情。

    温言的家当移到了谢府,当谢云看到一只脖子里系红色丝带的大鹅,昂昂昂在花园里拍翅叫,他愣住了,问下人为什么会有鹅在这里。

    “回大人,这是夫人的玩伴。”

    恰在这时,温言从旁处出来,手里抓了只青蛙,谢云躲在树后,看到她拿青蛙去吓鹅,昂昂昂的声音听着激扬,大鹅展开翅膀追着她要咬。

    温言边跑边拿柳条戳鹅,让它更加恼羞成怒。

    谢云匪夷所思她欺负一只鹅笑得开心,扶额回去,喝口茶压一压。

    谢知繁是个大嘴巴,把温言养大鹅的爱好宣扬了出去,一时间谢府收到了许许多多的漂亮白鹅。

    谢云把这些鹅全部放郊外去放养,偶尔吃一次炖鹅掌。

    温言的书房里,挂着一副她的画像,盛开的荷莲之中,她艳衣躺仰在一叶小舟上,抚媚女人闭眼沉睡着,画有种绮丽的味道,这是谢云手作送她的生辰礼。

    温言在上头敲了她的私章印,谢云看到,也在一处地印下他的私章,看着工整。

    在这之后,谢云再没怎么做过画,人已经在身边得到满足,失去了作画的灵性。

    每个月至少有一次晚上,谢云会和温言外出游船放松,她陪着他一起在船上垂钓。

    钓虾钓鱼,偶尔还会有吓人的东西,手忙脚乱惊过后,又觉得很有趣。

    这是两人的独处时光,没有外人,没有破碎时间,是完整的一个晚上。

    和周浔之撕开伤口后,温言一直没有回去过,就这么冷淡着。

    女帝在用膳的时候听黄公公汇报这件事,意味不明露笑,她就知道,其实都一样。

    温言太重感情,无法勉强自己去迎合,要不然,她的前途也远不至此。

    女帝是看温言安分待在工部尚书位置上,才琢磨透她,她就想做主一块地,额外的野心并没有,反而更看中家庭。

    所以,女帝目前没有为难过她,她的平顺,并不全是因为另外两人。

    温言问谢云,怎么样才能绕过官方排查买到私人粮草。

    谢云扭她耳朵进书房,

    “快快招来,你养了多少!”

    谢云拿镇纸当惊堂木拍下,温言翘了一根手指,

    “一百?那还好,不严重。”

    “再加一点点。”

    温言看到谢云瞪着她,她呵呵笑,

    “一点点是多少,你说清楚。”

    “就是再进一位数。”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禁卫军才多少数!”

    “消消气,大都谁不养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也有六七年了吧。”

    谢云盯着她,

    “哪里来的。”

    “燕工代替扣下来的。”

    冷阳就是这么操作的,温言这话没问题。

    “你个小贼!”

    谢云手指,点温言额头,办法聪明的让他指不出问题。

    温言双手包住他的手,

    “有没有其他办法,不然我的马要饿死了,很贵的。”

    “你先带我去看看。”

    谢云担心她被兵头骗,去察看一番。

    “不行。”

    温言拒绝,万一被他讨走,她上哪儿哭去,她对爱人的心一直很软,肯定受不住他一直提。

    谢云气,

    “你以为我会看上你几颗歪枣啊,我是怕你花钱上当!”

    “没问题,我有去监督的。”

    温言只好吐话出来,她有去察看的,不会让人骗她钱。

    谢云双手捏她脸,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狡猾的小东西。”

    “快点告诉我,怎么才能悄悄买粮草,我的马在等着呢。”

    谢云问她想没想过,漕粮时不时会出意外是为什么。

    温言惊呆了,什么叫小巫见大巫,她算是明白了。

    但是谢云接下来说的还有一条渠道,让温言更是惊讶,各地驻守的军营有时会高价私卖粮草,赚取差价再在当地收粮。

    朝廷经常收到他们喊缺粮的折子,然后看情况再拨下去。

    利益链上的每个人,都会保护这条路,谁查谁死,这也就是至今查不出消失的漕粮哪里去了。

    谢云大方分享出了购买渠道和联系人,温言也回报他,把双刀营最近研究出来的十三翼阵分享给他。

    谢云带她去了一位将军府上,没过多久,好几个人被叫过来听她具体讲解,其中,也包括了沈耀。

    温言拥有讲解的天赋,话可以说的很明白,她在一块大木板上,用可擦去的渣粉压制笔在上头画出阵型的变化图。

    领兵打过仗的将军们听得明白,但是也有疑惑,提出这样的阵型对士兵的危险性很大,几乎是自杀性的冲入敌腹。

    温言如同课堂上的夫子面对学生提问,她露出笑,

    “我可没说这是轻骑,你们不要先入为主。”

    等安静了,她提问,

    “排头兵作用是什么。”

    “冲散敌兵队伍,诱敌深入。”

    “那这个阵型达到这个作用了没。”

    军队里,有许多的兵种,就是重甲兵,也有不同的作用,温言所说的,是战场第一出场兵,敢死队。

    在坐的将军们收起了轻视心,虚心再请教,温言可不是真的是他们夫子,只讲阵型不负责答疑。

    温言没有战场经验,几个将军一开始没认真听,只听进了后面,她讲完后快速把木板上的图形和重点全擦去。

    “温大人,慢些擦。”

    “温大人,手下留情,别擦。”

    ……

    温言昂着头离开了会议室,谢云被多道目光看着,他清咳,

    “夫人脾气就是这样,多担待,你们自己再研究。”

    谢云跟着也走了,这群王八蛋,看不起文官,活该。

    温言和谢云离开后,沈耀训了在座所有人一顿,全部知错后,然后他拿笔复原出温言刚才所画以及重点。

    谢云帮沈耀,只给他牵个头,余下的事让他自己完成,他放手,是真的让他自己争。

    谢云请温言去吃夜宵,说她讲解辛苦了,温言受用,和他去新酒楼尝东西。

    第112章 和好,东风

    秋寒的时候,周浔之病了,整个人看上去清减不少,温言不咸不淡,冷漠的不像是之前的她。

    这段日子以来,周浔之尝到了被忽略的滋味,陈煜安小心问他发生了何事,来周府一直不见温言。

    周浔之沉默望着窗外,枫叶已经全部染红,但无人再为他做枫叶饼,他淡淡开口,

    “无事,你回吧。”

    陈煜安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多说,只让他保重身体,离开书房的那一刻,他感觉周浔之很落寞。

    陈煜安其实想问周浔之和温言发生什么了,两人看起来很不对劲。

    也是巧,他回去的时候正好和温言打照面,

    “温大人。”

    “陈驸马。”

    “温大人最近在忙什么,周大人病了。”

    面对陈煜安的指责,温言眼神淡漠,

    “或许他是为你们操劳才病的,你们该多关心他些,本官有事,先走一步。”

    温言回来,是拿之前放在这里的一份图纸,找了许久找不到,才想起来可能落在这里。

    下人们见到她回来,欢喜去报,夫人回来了。

    温言在寝房里翻找,记忆有些模糊,想不起来放在哪里,只好全部翻一遍。

    周浔之出现在门口,看着她在找东西,他抿了抿唇,开口出声,

    “在找什么?”

    “弹棉花的悬弓图,你看见没。”

    温言找不到,周浔之去她的梳妆台,把压在首饰盒下的图纸拿给她,温言丢三落四的毛病,到现在还一直有。

    “谢谢。”

    温言接过,见周浔之望着她,还未痊愈的病容看着憔悴,温言垂下眼,握紧了手中图纸,

    “那我先走了。”

    周浔之从后抱紧了她,声音带沙哑,

    “别走。”

    唇鼻呼出的热气落在一段白颈上,温言静静站着,周浔之收紧了手臂,

    “夫人,你可不可以原谅我,我很想你。”

    “想我追着你跑,想我总是主动贴你,你只是不习惯突然没人对你嘘寒问暖。”

    温言冷冷吐出伤人话。

    “夫人,你对我生气怎么样都好,我没有怨言,不要故意冷淡我。”

    周浔之放下身段,低声请求她。

    温言没有说话,浅色唇去触碰她唇角,戴扳指的手捧住一侧脸颊,轻柔吻上不肯张嘴的唇。

    腰带被快速抽去,温言怒目瞪他,

    “干什么,我还没原谅你,啊!”

    不高兴的嘴突然惊呼,周浔之双手托抱起她压倒在冰凉凉的桌上,扣住细长指拉高,俯身倾吻,他真的很想她,也知道了自己的错误。

    明明还在病的人,腰力极好,翻来覆去做了许久,温言一开始不吭声,后来受不住打他,被紧紧抱住。

    就是温存过,温言整理妥当就要走,还在床榻上的周浔之拉住她的手,

    “夫人,留下,一起吃晚膳。”

    温言伸手去掐抬他下巴,凑近去,

    “你做啊。”

    周浔之丢弃了高傲,昧着根本不会却说好。

    温言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看着周浔之手忙脚乱在厨台切菜。

    下人们躲在门口,探头悄悄看,边看还边和身边人笑。

    隔天上早朝的时候,有人看到周浔之的手受伤,除了划痕还有被烫伤的红点,他大嗓门关切,

    “周大人,你的手怎么了!”

    许多人的视线被这声音吸引过去,周浔之不自在的手握拳,

    “马大人,小事罢了。”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温言身上,见她瞥过来,眼神控诉她,温言挑眉,周浔之气短,移开目光。

    两人眉目传情,陈煜安观察得一清二楚,他疑惑,和好了?

    今日的早朝很热闹,恭亲王不止继续捅刀大皇子沈确,还把其他人也拉下了水。

    温言事不关己看着,失去双亲的变故,让她看透权利斗争的漩涡,进一步变成身不由己,退一步蛰伏等待机会。

    她在朝堂上少有发言,并不参与党争,只关注技术发展。

    或许是朝堂吵闹的太厉害,女帝想中途休息,于是开始点人,问其他大臣如何看。

    大皇子私军的事件,目前还只在被参,证据并不确凿。

    冷不丁,傅明庭被点到,他出列,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侃侃而谈废话,而是在其他角度简短要害点评。

    “景律走私条法有写明,走私购买粮草,不管有无实证,都要收监关押或是停职调查。”

    女帝喝茶的手顿住,底下分为两派开始大吵起来。

    温言瞧傅明庭好几眼,他这是站了谁。

    傅明庭还想往上走,就必须参与争斗,温言虽然和他交情深厚,她不参与,但不会去阻止他参与。

    他的话出现后,党派开始群攻大皇子,要卸掉他的职务接受调查。

    女帝有心保大皇子,借口身体不适,把事情暂缓后议。

    散朝,温言龟速走在后头,不知何时起,傅明庭已经结交了许多同僚,他与他们相谈甚欢结群走。

    温言慢吞吞走着,走下议政殿的九爪龙台阶,看到周浔之在等她。

    深紫色官袍在刺目阳光下有金丝在闪,挺拔的身姿望着她微微笑,他朝她伸手。

    还剩两个台阶到平地,温言把手放进了他手心。

    两人牵手慢步在最后,看上去平淡又温馨,周浔之低头去亲温言,没成想官帽相撞,闹了笑。

    这一幕,被宫中侍从尽收眼底。

    霜降那天,周府大门把沈枝意和陈煜安拒之在外,门房顶着压力,结巴说是周大人吩咐的,

    “以后若无要事,还请公主和驸马爷不要登门打扰。”

    门房说完就低下头,不敢去看贵人脸色。

    陈煜安可算知道那闹不开心的两人是怎么和好了,沈枝意自从产子成为母亲后,快速的成熟起来。

    此刻她面若艳李的脸上没有情绪起伏,

    “煜安,看来爹这次铁了心。”

    “公主,周大人想和温大人好好过日子,这也无可厚非。”

    沈枝意眼神挑看他,

    “你心疼你丈人啊。”

    陈煜安笑着牵她手往回走,

    “回去再骂周大人有了夫人忘记公主。”

    沈枝意坐进马车内,开窗望向周府,

    “不早点老树开花,管我管得喘不过气来。”

    沈枝意早就不想再和儿时一样,被管头管脚,她心中是有不满的。

    “公主,那以后我们可就要辛苦了。”

    陈煜安皱着脸,提醒她没了周浔之,要费力很多。

    沈枝意关上窗,

    “若是一直靠爹,你都在偷懒。”

    陈煜安摸摸鼻子,被发现了。

    沈枝意狠狠剜他,

    “以后就靠我们自己争家当,你再来找爹打小报告,我饶不了你。”

    就是陈煜安天天在周浔之面前上眼药,才害得她被管制。

    陈煜安做讨饶状,

    “不敢不敢。”

    周府内,周浔之听门房报告,沈枝意听完扭头就走,一点都不带犹豫,温言嘲笑他,

    “跟你说了吧,公主长大了,你再多管,要父女结怨了。”

    周浔之嘴硬,

    “我可是为她好。”

    “那你也代替不了她走路,该她自己走,就得自己走,你可别忘了,她的两个兄长可不是良善人,若她一直被你保护,会把自己的爪子钝化。”

    温言手里拿着金叉子,在叉流心柿子饼吃,见周浔之还是一脸郁闷,她一拳击心,

    “你不会是觉得被那小两口抛弃,不开心吧。”

    周浔之被说中,对着她敞开心扉抱怨,

    “我为他们操了多少心,一点感恩都没有。”

    “这点我得说你,好心归好心,我若是公主,早就和你闹翻了,也就她活在你阴影里才忍了这么久。

    你把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给弄没了,你干得这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浔之听这话不乐意了,坐到她对面,

    “要不是我处理了那个小太监,枝意哪有这么快生下孩子。”

    温言叉了块甜柿喂他,

    “如果有人趁你不在,把那只金丝风鸟给杀了,说是为你好,不然要染上病疫,你恨不恨。”

    “那怎么一样,枝意心里没个数,宠着个小太监冷陈煜安。”

    温言让他倒茶,

    “没数的那个人是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太监不是公主用来牵制陈煜安,故意做给他看,测试陈煜安是否服从她,你倒好,帮他大忙。”

    周浔之倒茶的手顿住,他对沈枝意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痴笨,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

    “夫人,你说我被利用了?”

    温言接过他的茶,轻叹,

    “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那陈煜安定是在公主那里讨不到好,驾驭不了她,就把主意打在你身上装可怜,你知道他们夫妻多少事,你信陈煜安多过公主,这很危险。”

    周浔之被她一番话提醒,手指敲桌面,

    “夫人,我该怎么弥补枝意,消除她对我的怨气。”

    “夸她,鼓励她,不要动不动打击,我很早就想说你了,棍棒打击教育方式不妥,我们幸亏没孩子,不然我得骂死你,这样有出息的孩子心理也会不正常。”

    “夸她不得翘上天。”

    周浔之关注点在这里,温言翻白眼,

    “从小到大,你是不是从来没夸过她。”

    三天后的早朝上,沈枝意拿出了一份漂亮功绩,她之前抗击海寇,建立起了一支水军,就是她离开了,这支水军依旧多次打击海盗流寇。

    多地沿海地区也建立起水军,近期也都有出海军事演习,起到了防范作用,海边渔民受扰事件大大降低。

    下朝时,周浔之叫住了沈枝意,轻咳后才开口,

    “枝意,你做得很好。”

    沈枝意睁大了眼,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

    等周浔之离开,她还在心热鼓跳,她转头问陈煜安,

    “这还是我爹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说话的语气带有雀跃,眼睛亮闪。

    陈煜安袖子下手握紧了,面上风轻云淡,

    “公主,说不准这只是温大人的枕头风,并不是。”

    话未说完,沈枝意打断他,

    “我爹听她话,挺好的。”

    沈枝意好心情迈步走,根本不管陈煜安如何,他在身后咬牙,以后借不到周浔之这股东风了。

    他充当“小爹”的福利,没了。

    第113章 皇家狩猎场

    深秋正是围猎的好时候,今年女帝不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早让内务府准备好秋猎。

    多数朝廷大员休朝跟随去皇家猎场,近十天时间,温言想装病不去,在府里研究连接东到西,南到北的两条驰驿道。

    全国通路的计划,她一直都有在完善想法。

    她觉得要筑一条有别于其他的道路才能连接各区域,于是她萌生只有马才能跑的宽道,并且沿途设立马驿站提供休息。

    这是一条富人可以减少路上时间但要缴费的道路,排除会有意见的多数平民,只让少数富裕人接受,建在荒野地减少成本,一路通到底,无需去转去其他地方。

    温言不去,谢云和周浔之就少了大半秋猎兴致,两人轮番劝她去,温言对他们耳根子软,被枕头风吹了吹,改主意去。

    大皇子被暂停职务,待在府内接受调查,这场秋猎活动,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家围猎场在沣山脚下,不少官员都带了家眷前来,内务府准备充分,白色帐篷浩浩铺满。

    温言身边带了丫鬟寒酥,侍卫龙跃云和随从明霁三人。

    她带着明霁跑马熟悉周边路线,方便之后她交代事。

    温言擅骑,在马背上的身姿英飒,一旁的明霁多数时候是沉默听,甚少表达,换上合身的绸衣后,虽然面容依旧普通,但是显出高健身形。

    温言骑的是匹矮脚种马,爆发力极强,短跑速度快,明霁一心二用,听温言感慨出来游玩的老年人发言,目光在四周游走记住。

    两人跑马把围猎场遛达一圈,在一处溪水边停下,温言展开双臂迎接热烈的日光,

    “啊,好久没出来了,好舒服的风。”

    明霁牵两马喝水,无视温言折断一根芦苇,在漂水玩的幼稚行为。

    有水滴飘到他额头,他故意让马抬腿踩水,“扑扑扑”的马蹄把水溅到温言脸上,听到她吱吱乱叫,明霁在马身后,伸指擦去额头水滴。

    温言水泼不过马,她气恼,

    “明霁,管好马,别让它撒蹄子玩水了!”

    明霁在温言看不见的地方啧声,烦人精。

    当两人回去的时候,明霁骑在前,手里还握着温言坐下马的缰绳,温言在吹蒲公英玩。

    她采了许许多多,嘴巴吹酸了,就伸出手甩动让风吹。

    絮絮飞的蒲公英小种子飞到了明霁鼻上,痒得想打喷嚏,心里骂幼稚鬼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温言穿着一身翻领骑马服,短发在脑后扎了两个小辫,坐在马背上看到远处女帝和谢云在单独说话。

    温言瞧了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甩蒲公英,看来女帝是想用怀柔政策来缓解压力。

    谢云和女帝保持距离站着,面上一如既往冷淡,余光看到温言双手在挥飘飞的蒲公英,顽皮可爱,他忍俊不禁,勾出了笑容。

    笑容昙花一现又消失,但女帝看到了,谢云在这里心不在焉应付她,谈话变得没意思。

    明日才开始正式围猎,现在多数人都在熟悉环境,到处闲逛。

    温言看到谢云朝她走来,立即下马,飞奔的跑过跳进他怀里,谢云接住她抱托起转了两圈

    温言不吝啬的抱住他脖子笑,谢云仰头的眼中盛满笑意,两人亲昵点唇后才松开手。

    很难想象,严肃冷漠脸的谢云会被他夫人拉着去套环,并且被告知要是套不中她想要的,他就死定了。

    秋猎活动,把官员们私底下的一面露了出来。

    被排在前一位的夫人套去了兔子瓷娃,温言拉谢云要去威胁恐吓她丈夫,把东西交出来。

    “夫人,算了,回去我送你一套。”

    “我就要那个兔瓷娃,我要跟着她看看谁是她丈夫,快点松开我。”

    “夫人,万万不可,为夫丢不起那个脸。”

    谢云拉不走温言,横抱起她快步去别的地方,被她拳头捶也不放下来,生怕她仗势去找人要。

    “好啦,不去就是了,放我下来,多难为情。”

    被人看着谢云抱她,难得出现了羞涩。

    “真不许去。”

    “知道啦。”

    温言脚落地,撇嘴不开心,谢云哄她,

    “不就是瓷娃,回去我给你画一套烧出来,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

    温言喜笑出来,

    “夫君最好了,走走走,我们去吃东西。”

    温言的不开心去得快,谢云喜欢她小事不记心的脾性,捏她脸颊,

    “你啊,仗势欺人拿个小物件多浪费,怎么也得要个好东西的时候再用。”

    “哦,原来我的谢大人是嫌牛刀浪费啊。”

    黄昏时候,温度降低了许多,御膳房的厨子们忙着今晚的第一顿户外宴食。

    温言去找总厨要了一大盘的烤羊蝎子,还端回一碗奶白羊肉碎汤,一张薄饼切着小块,只见温言把小块饼泡进热汤内,才吃上一口就没了下口。

    周浔之被香味勾出了饿,要走她的羊肉泡饼汤吃,不介意吃她剩食,他平日吃的清淡,对送上来的食物实在没胃口。

    谢云说也要,温言再去端出两碗羊肉汤来,只见那一大盘没撒重料的烤羊蝎子,被谢云和周浔之瓜动了,他们自己桌上的东西都没吃。

    她只好又去总厨那里去要东西,一大盘素菜闷面和切成方块的脆甜白萝卜,是拿不出手的朴素食。

    夫妻三人把桌上其他东西撤了,吃着总厨给自己准备的简单食物。

    暖呼的泡饼羊汤,骨带肉的羊蝎子,闷面分成三份吃,最后多汁白萝卜清口。

    比起宴上的丰富烤物,这样简单的晚餐更合胃口。

    他们夫妻三人,看上去就和家常夫妻没什么区别,吃饭拌个嘴,两个男人说不过温言,就抢她碗里东西出气。

    晚宴不分位随意坐,三人在不怎么起眼的地方,出来秋猎是放松,不想应酬人,更不想见女帝喜怒无常的脸,坏了兴致。

    坐在高处的女帝,不费力就看到了他们三人。

    矜贵挑剔的周浔之,筷子夹温言特意要留到最后吃的好食,转眼就帮她吃掉。

    冷漠不近人的谢云,明着把自己不想吃的东西挑给温言,让她多吃点。

    温言双手要去拿他们盘子里的烤羊蝎子,一人一手快速移走盘子,让她够不着。

    女帝看他们三人的目光变得很冷,原来,周浔之是会低头求原谅,谢云是会在众人前失礼。

    他们会爱人,也会为爱做牺牲不讲原则利益。

    至高至尊的女帝,这一刻有了女人的嫉妒,他们不爱她却深爱着温言。

    他们放手子女大业,只和她相守,过着不该也不可能的寻常幸福生活,他们看她的眼神中透着温和柔软。

    周浔之和谢云把来这里当成了游猎,根本没想趁机和官员们私下联络,滴酒不沾,隐身在后陪妻子。

    女帝手指捏紧了酒杯,眼眸中翻滚着幽暗情绪。

    往事幕幕在眼前,可没有片刻值得回忆的温暖,她脸上渐渐浮出异常冰冷的一丝笑,太刺眼了,他们怎么可以拥有真情。

    吃过简单晚餐后,温言被商量好的两个家伙带去了一处僻静地的木屋内,她被蒙住眼睛猜他们两个谁是谁。

    秋叶落下静无声,整个周遭暗无光,身处自然的夜里,野性释放,温言在这里被他们两个折腾了快一整晚。

    她可算知道他们两个打得主意了,想试试野趣。

    天微微亮时离开,尝到了痛快甜头的两人说,晚上再来,温言拼着酸软腿追着他们要打,骂两人禽兽。

    清晨的树林里,三人追逐着奔跑,周浔之和谢云回头看温言追不上,有笑声出现。

    温言停下折了根树枝要抽他们,

    “站住,别跑!”

    跑跑停停等她的两人,看到温言手里拿树枝,立即快跑拉出距离,笑说她是林间母老虎,他们好怕。

    “站住,站住!”

    树林里是温言气喘喊的声音,秋寒被欢跑驱逐,出现热汗。

    当天围猎场上,温言夫妻三人只在开始时去捧场到,接着就各回小帐篷去补觉,一箭未射。

    寒酥进出打热水,温言身上腿上全是白渍结块,洗过变清爽后才上小榻睡觉。

    温言梦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东西压她,紧接着被硬物破身,她惊醒过来,却是已经被蒙住了眼,看不见。

    温言累极了,以为还是那两个坏蛋丈夫之一,她小声闷哼并没有反抗,

    “最后一次了,我快困死了。”

    小猫儿似的轻吟,身上人快要把她给撞碎骨,她忍耐的抱着他任他为所欲为,并且不发声,怕传出去闹脸红。

    腿已经软无力,身体被摆弄,帐内尽是湿吻纠缠。

    温言睡醒过来,不知是何时辰,她出声叫寒酥,半天没回应,猜想应当是去给她拿晚膳了。

    掀开帐帘一角,已是天黑。

    温言为了平衡两个丈夫,才特意选了单人帐篷。

    当她走到人群聚集地时,愣了许久没回神,两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跪在周浔之和谢云的脚边,说不求任何名分,只求跟随左右。

    谢云先看到了温言,踢开脚边的人解释,

    “夫人,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可能和她再有什么,就是下药也不行了。”

    不久前已经弹药尽绝,只剩疲软。

    周浔之踩着碰他的女人手,解释,

    “夫人,你也知道,今天完全不可能发生。”

    温言从人群里走过去,点头说知道,让他们退远些,她来处理。

    若是谢云和周浔之对两个不清白的女人下手,会被垢病,这脏污泼定了。

    温言拿出身上哨子,吹响后龙跃云下个瞬间就出现,温言看着地上的两个棋子吩咐她

    “小云,把她们两人的衣服在这里全部脱光,把她们的腿分开,拿棉签提取是否有异物,有,我就在众人见证下认下两位妹妹。”

    温言的话落下,围观看热闹的众人皆是神情难言,她这么嚣张横。

    那两人好歹也是官家女。

    两个如花玉女人吓到脸色惨白,龙跃云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点住穴道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她们的衣服要脱光。

    “是我走错地,误会谢大人了,温大人我错了。”

    余榆心理防线崩溃,王静随后也松口,眼泪流出来,

    “是我想赖上周大人,温大人我知错了。”

    若是其他手段,两人还真不会这么快改口,定会哭诉让事情扩大,闹到女帝面前。

    “小云,住手。”

    温言沉声喊停,龙跃云回到她身后,听闻风声姗姗来迟的女子家人,哭着把人搂进怀里,哭喊,

    “我苦命的女儿,你失去了清白以后可如何是好”

    众人都替她尴尬,纷纷散了,温言他们更是早走离了。

    周浔之和谢云,一个揉太阳穴,一个捏眉心,这种污糟事许久没遇到过了。

    手笔这么拙劣,看来大皇子的孟侧妃,才智之名有水分。

    每年秋猎,事情都不少,但居然用这么下乘的法子塞眼线,实属丢孟阁老的脸。

    寒酥拿了温言的肉粥回来后,又跑一趟和总厨讨了肉饼和两碗清汤。

    在温言的帐篷内,三人坐在一起吃晚膳,不愉快的事情随食物下肚消散,温言几次想张口,但都没能说出来。

    他们两个没有事,她有事,她不知道是谁。

    到底是针对他们的后续连环计,还是只针对她个人,温言现在分不清。

    第114章 后浪出现

    温言实行排除法,第一个就去找沈耀,问他昨天上午在哪里,有没有人证。

    沈耀一身黑金猎装,金冠束发,鼻梁高挺,剑眉浓郁,被温言中途拦下审问,他冷笑,

    “温大人,好大的官威。”

    陆凉仔细观察的他的神情,有着不悦,她心里排除他,

    “抱歉,二皇子。”

    陆凉牵绳夹马,退到路边,让沈耀过去,她的目光去巡视找其他人。

    她这一副怀疑找犯人的模样,沈耀沉了脸问她,

    “你要干什么。”

    “和你无关。”

    温言心里有事,回得快,沈耀眼眯了起来,紧接着他跳马到温言的马背上,

    “你干什么,下去,快点下去!”

    温言控马前蹄腾空往后倒,要甩下沈耀,被他搂住腰抢过缰绳,驾马跑了。

    林间还有未散的雾气,带有松的味道,没有人迹的一片丛林中,温言被扯下马,不由分说,脸被捧住吻住唇。

    她不停推他,被看到死定了,沈耀推她到树干上压住,手在她身上游走。

    在外秋猎都开始抛弃礼规,心中欲扩大。

    纠缠的气息不断升温,温言惊慌,

    “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我是疯了,你要来干什么,就不能待在府里别出来!”

    “你自己行为有问题,别扯我。”

    “你来到我面前,就是在勾引我。”

    “乱扣帽子,快点放开!”

    林间有其他马蹄声传来,温言和沈耀立即分开,拍马,让马自己走掉,她和沈耀躲在茂密的树丛里。

    若是被看见两人独处,那可解释不清。

    一群人不去打猎,都在乱走,温言看到来人是某位大人,和他带来的小妾情浓意浓从马背上亲到草丛里。

    僻静地里,传来喘息的各种声音,温言和沈耀挨在一起,听着各种骚话,想笑,无他,这位大人平日严肃,不苟言笑。

    听同僚野外骚情,格外尴尬,以后都无法直视。

    温言的手指尖被沈耀用指甲刮,显然,等得无聊。

    温言在草丛里去戳了个洞,沈耀遮住她眼睛,摇头,非礼勿视,他怕刺眼睛。

    就在此时,惨叫声出现,刚才身体连在一起的人,分开,有鲜血从脖子里涓涓流下。

    那名小妾站起来,脚踹开濒死的男人,

    “贱人!”

    当沈耀和温言从林间里出来后,都还没回过神,刚才见到一场情杀,别说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一是不能暴露他们在一起,以及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同伙在。

    温言看向沈耀,

    “你认识那个女刺客?”

    “是东边的一个妓子。”

    沈耀紧皱眉,在联想是否是地方官员安排杀手,冷不丁温言冒出,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沈耀瞪她,

    “没有的事,地方官员塞来见过一次。”

    温言眼斜他,怀疑的语气,

    “是吗。”

    沈耀被她冤枉,气得脸色发白,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哦。”

    “你不信。”

    “没有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耀一口咬在她脸上,太过分了,冤枉他。

    温言等脸上的牙印子消掉后,继续找嫌疑人,她把目光放在了冷阳身上。

    这次学乖,在有人经过的路上拦住冷阳,问他昨天上午在哪里,温言努力回忆过,确定是熟人作案。

    冷阳坐在高马上,一言不发,目光侵略的从她胸口移到腿上。

    温言就要骂他时,听见他开口,

    “昨天上午我猎了头野猪,要吃猪肋排吗。”

    “要。”

    “叫声好听的。”

    “不吃了。”

    “为什么问昨天上午,是有什么事。”

    冷阳的脚勾住温言的马绳,一副不说清楚不给走的架势,温言顺滑从马背上下来,跑了。

    温言来到一棵大榕树下,排除了两个人,她的眉宇间全是阴郁,只剩一个可能的人。

    中午休憩时间,少有人在外荡走,温言趁没人看见,气势汹汹掀了傅明庭的帐子,找他算账。

    下人们都集中在大帐内,临时小帐内只有主子的一张塌,外围有侍卫看守,每个帐子平时都是空着,无人看守。

    温言扑了个空,他人不在。

    怒火难消,她对着他的床塌使劲踢,傅明庭从外头进来的时候,手里有只小小的野灰兔。

    见到温言气鼓鼓坐在塌上等他,他朝她伸出手心,

    “送你。”

    斯文俊秀的脸上只有淡淡笑意,完全没有道德该有的羞耻心。

    温言噌得站起来,伸出手指戳他胸口,

    “你否认啊,倒是否认啊!”

    “是我。”

    傅明庭在说一件平常事,把灰兔交给她,自己去洗手洗脸。

    温言抱着小兔子,手撸毛,嘴巴朝他喷火,

    “你怎么能趁人之危!你的家教礼仪呢,你不是最恪守规矩”

    一颗洗净的艳艳黄绿野果塞进温言的嘴里,她嚼了两口吐掉核,

    “别以为有兔子和这一颗果子就能让我原谅你,我。”

    喋喋不休的嘴被堵住,兔子被扔在地上,紧接着温言身上的衣也被脱去扔罩在兔子上,鼓起一小堆。

    “不原谅就不原谅,你揭发我吧。”

    斯文人变无赖,一发不可收拾的把自投罗网的人按在塌上,紧缠到无缝隙。

    温言手打他背,

    “你就是仗着我不能对你怎么样!”

    “没错,我不忍了。”

    傅明庭结实的腹肌压在平坦滑肌上,手指插在身下人的柔顺短发内,两人是最熟悉的人,相伴时间最久,情谊早就变质,但一直克制不越线。

    温言快被他撞散架,根本说不了他。

    在清醒下发生最亲密的行为,傅明庭仿佛脱去了束缚,克制的爱意奔涌,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来来回回了尽情两遍,才肯结束。

    温言腿已经麻了,看起来温良的男人还给她捏腿缓解,气不打一处来,想踹他一脚,被抓住脚挠脚心。

    瞬间,她痒倒,不停扭动。

    这片猎场上,道貌岸然的人太多,就是温言,也是其一。

    她说当没事发生过,傅明庭笑笑,说随她。

    两人之间的那根线,被他一脚踩去,徒留温言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两人之前太清白,根本没人怀疑会在这么多年之后突破关系。

    这场秋猎,温言觉得自己就不该来。

    那只灰兔脖子里,挂了个金铃铛,温言根本抵抗不了,她抱着兔子离开,暗骂傅明庭这个男人心机太深,把她哄得没脾气。

    第三日的晚宴上,出现了骚动,失踪官员被找到了尸体,而他的小妾早已消失不见人影。

    女帝当即下令查,刺客很有可能还在。

    窃窃私语的猜测不断,篝火前的舞艺表演却未停,温言用小刀切肉吃,心想那位死去的大人不该,宠妾到妻头上,死后一点体面都没有,无人替他收拾,死前何模样,死后依旧是何模样,只盖了白布。

    这个世间,只有家人才是最在乎自己的人,其他人全部都是利益往来。

    这个晚上,尽管侍卫们都有警惕,但依旧没想到,深夜里会发生山体滑坡,再加上秋雨猝不及防落下,所有人陷入了困境。

    碎石泥土不断的从沣山上滚落下来,要把山下的人都掩埋。

    现场混乱一片,龙跃云把温言带到了安全地,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明霁随后赶到,手里还牵着两匹马。

    温言在黑暗中点亮了三根火把,这是她和身边人的暗语,言中三横,三道火光代表着她无恙。

    果然,看到远处三点亮光后,混乱中的人不再忧她而乱心神。

    这场意外,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但都是机会。

    想要女帝殒身在此的人,不少,首当其冲就是谢云和周浔之。

    两人多年的敌对,此刻无比默契,天黑看不清谁是谁,把寻找女帝的侍卫们引走,手里剑倒戈杀了他们。

    沈耀和沈枝意,各自故意带走一批侍卫,使得现场保护女帝的人寥寥无几。

    他们两人心里在怀疑沈确,他是最大利益者。

    若是女帝消失,那就是各凭本事争,而不是由她决定。

    温言站在营地溪水外的隔岸,焦急望着,希望能看到人平安出来。

    她看不见,身后明霁面上浮出的笑容,没让他失望,诱动了猎物上钩。

    他瞥看了眼担忧色的温言,内心一点也不惋惜的惋惜,有丈夫庇护的日子要结束了。

    女帝身边的黄公公,竟然内力深厚不可测,他阴白的脸上没了往日低下笑容,眼神狠戾的看着刺客。

    一批训练有素的刺客,围住了女帝,为首人武艺超群,意在取女帝人头。

    此人正是被女帝下令灭山门的姜伯渔,明霁只是委托假装刺杀,而他要利用这机会报仇。

    周浔之和谢云看清了形势,借机要靠近女帝,女帝发现,大声命侍卫回来。

    黄公公分神,被姜伯渔一剑划出道深骨口子,他被缠住,无法护驾。

    周浔之和谢云对视了一眼,手中剑削去听令回来的侍卫人头。

    女帝后退,骂他们两个狼子野心谋逆。

    为避免夜长梦多,周浔之和谢云两人一句废话也无,就要杀女帝。

    危机时刻,冷云和傅明庭出现,护住女帝。

    机会的选择,可以改变运,后浪要取代前浪。

    第115章 受辱

    前进的道路,注定多有阻碍。

    开弓没有回头箭,成败在此一举,谢云和周浔之速战速决。

    女帝看着曾经为她杀去一切阻挡的两个男人,如今却是剑指她,愤怒和难受不可遏制的相间出现。

    谢云和周浔之彻彻底底的背叛她。

    冷阳和傅明庭视谢云和周浔之是人生中最想除去的障碍,天赐良机,名正言顺。

    对弈的剑光之中,是一色冷酷眼神。

    冷阳对上谢云,傅明庭对上周浔之,带着私心的剑锋,果决又冷厉。

    热切信念与丰富经验交锋,一时间僵持。

    黄公公护主心切,拼着寿命受损,强行提力,一掌让姜伯渔后退,在他转身回去的瞬间,弹指药粉进入他的呼吸,寒剑没入黄公公的身体。

    濒死的反击,力量巨大,姜伯渔被掌力击到受伤。他不放过机会,手挽剑花,寒剑将黄公公刺出了多洞。

    生命的最后,黄公公望向女帝,无力倒下,身上已经成了血窟,涓涓流不停。

    姜伯渔冷漠的眼睛找到女帝,提剑就去刺,袖箭朝他射来,急停转身避开。

    当夺命的剑再次袭来,女帝毫无不犹豫的拿身边宫女去挡,就在这得以喘息的片刻,有箭羽射来解救。

    夏尤清带女帝的护卫军赶到。

    温言站在马背上,见到有数量的火把聚集出现,猜测发生了事情,命令龙跃云去找周浔之和谢云。

    夜色里,龙跃云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温言冷眼去瞧她,

    “小云,为何还不去。”

    龙跃云沉默,温言心中大怒,一鞭子抽在了龙跃云身上,

    “滚!”

    明霁朝她使眼色,龙跃云当即离开了。

    温言自己驾马过去找人,明霁跟在她身后。

    当看到火光明亮处的情况时,温言立即下马趴下,她心痛周浔之和谢云糊涂,两人挟持了女帝,对面是一列弓箭手。

    温言快速思考,她要给他们创造离开的机会。

    她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安静的夜空划响惨烈的马嘶鸣声,两匹被燃烧的疯马朝弓箭手们冲去,速度太快,根本无法射中它们。

    包围的队伍瞬间被冲散,机会出现,周浔之剑锋抹女帝脖子,谢云捅她心肺一剑,两人立即撤离。

    夏尤清第一时间拿止血药洒上女帝脖子伤口,拿纱布按压住。

    女帝在昏死过去的命令,抓住温言。

    夜色依旧暗浓,侍卫们高举火把搜找人。

    温言和明霁沿着溪流往外圈走,之前有考察过地形,溪流可以通到村庄农田。

    明霁实在无语,走到深水地,温言要坐在他肩上,让他趟过水。

    明霁何时背过人,又何时被人坐过,但为了大计,他忍。

    温言望着黑暗的前方,心里止不住叹气,换做是她,恐怕也忍不住这样的好机会,以后,也不知道会如何。

    自由路的前方,站着一排手持火把的侍卫,为首人,温言不仅认识,还不久前刚亲热过。

    她被傅明庭带走,关在了傅宅,连带忠仆明霁也关住。

    彩娥见到脏兮痕迹的温言,惊呼的赶紧让人备热水,又看到傅明庭那黑沉的脸色,不敢多说话。

    舟车劳顿,温言泡过热水,换上干净衣,坐在花厅里和傅明庭一起吃饭。

    “你就不能当作没看见我,一定要猜中干什么。”

    温言一边吃一边发牢骚。

    傅明庭也饿了,但他习惯先喝几口汤暖胃,

    “你就是跑出田埂也跑不出城,白受苦。”

    “我有办法出城。”

    “说来听听。”

    “水路卡得没那么严。”

    “别天真了,陛下留后手了,现在大皇子监政,每个关卡都严守。”

    “什么,还真的是沈确,这下完了。”

    温言把肉塞满嘴,能多吃几顿就吃几顿。

    等吃饱喝足,她被傅明庭捏住后颈进他卧房,动静闹了许久,彩娥手扇脸降温。

    温言暂时没有被波及,是因为朝堂上出现了大地震,大皇子监政的御旨出现后,二皇子沈耀揭露他的身世,乃是女帝和东阳王沈遇不伦生下,此番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三公主更狠,当初抓到的东阳王是假货冒充,她把真人推到了议政殿上,沈遇看着出色的儿子,那张冠绝的脸笑了出来,

    “当初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放虎归山了。”

    才苏醒的女帝,被气到呕出血,贱人没死。

    沈棠幸灾乐祸,以朝廷名义给东北军送去大量的粮草,以防宫变。

    皇权中心以极低的气压在流动。

    而温言,被换了个人压,冷阳奉旨把她关进了刑部,单独的牢房里,她可怜的被冷阳欺压。

    温软浑圆上全是咬印,她被做哭了,冷阳简直是兽。

    嘶哑的喉毛躁极了,带有哭腔,

    “冷哥,好了,好了,别弄了,我要痛死了。”

    冷阳充耳不闻,他和傅明庭救驾有功,跳级进枢密院和内阁,成为历代最年轻的大权臣。

    一连好几天,刑部最深的牢房里有呜咽吟。

    温言被关入大牢的罪名是,罪臣家眷,要连诛。

    女帝显然在想如何引出周浔之和谢云,温言并没有受皮肉之苦,萧羽蓁特意来看她。

    她的双腿,全拜温言的两个夫君所赐。

    温言双腿酸软,膝盖后臀都疼,她坐在地面的厚垫子上,萧羽蓁在牢房外讥笑她。

    “没选我儿子,倒霉了吧。”

    “沈衍是没得选,要不然我有你这种婆婆,我才倒霉不幸。”

    萧羽蓁笑得不以为然,她语气轻快的幸灾,

    “你猜,沈乐潼要怎么报复你。”

    “为什么要报复我,我又没对不起她。”

    温言的话,惹来萧羽蓁的大笑,

    “你啊,死定了,她嫉妒你,偷走了那两个卑鄙小人的心。”

    温言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萧羽蓁笑得更开心了,

    “你以为她不在乎,原本确实是不在乎,可是他们两个太爱你了,爱到让她发酸,哈哈哈哈哈,她这个人报复心最强了。”

    “她要怎么对付我。”

    温言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定能挺过去。

    萧羽蓁的脸上出现了恶意,

    “她呀,现在在拟圣旨,要给你赐婚,还要昭告天下。”

    温言心下一紧,

    “谁!”

    “就是你身边的燕人奴仆,怎么样,她是不是比我还歹毒,哈哈哈哈!”

    大牢里,充斥了萧羽蓁好心情的笑声。

    温言脸上的血色全部退去,惨白惨白,世家可怕的噩梦,娶一个下人,从原来引以为豪的高贵身份跌落,再也抬不起头来。

    没有人会愿意和娶下人的人再打交道,会被圈子剔除,身份从此矮一截。

    温言走到牢门前,神色狰狞,

    “她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让她后悔!”

    让温家成为不入流的世家,不,已经不能再称为世家,这让温言生不如死,她过去一切都是在追求温家门楣。

    自出身起就是权贵,根本受不了阶层跌落的事情发生。

    萧羽蓁真心实意感叹,

    “你会比沈遇还要惨,娶一个燕人哑奴,啧,你这辈子算完了。”

    明霁听到圣旨宣读的内容,那一刻差点想暴起杀人,侮辱他!

    但是整齐的禁卫军,让他无法就这么消失,他被押走去温府了。

    临走前,他被傅明庭警告,敢碰温言,让他后悔出生。

    明霁心想,他才是被受辱被占便宜的那个人,可恶!

    全景国的告示栏里,出现了明晃晃的皇榜,宣告工部尚书温言,要娶一名燕奴,女帝被其真挚感情感动,特意昭告天下,成为美谈。

    声情并茂的赞美短文,温言听了要吐,偏偏萧羽蓁一天要来读三遍恶心她。

    此时距离谢云和周浔之逃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傅明庭带着食盒来牢房,狱卒恭敬打开铁锁,如今都知他是内阁大员,不敢怠慢半分。

    牢房内,简洁干净,有张矮桌可放物。

    温言吃着料丰的香炸排骨面,傅明庭翻看她的字帖,比以前更长进了些,

    “到时我会让明霁暴毙,别担心。”

    “千万别让他活着。”

    不然这辈子她真的抬不起头。

    傅明庭给自己倒了杯粗茶,手指转动茶杯,

    “你觉得他们会来吗?”

    “不会。”

    温言确实这么想,换作是她也不会来,不仅救不了她,还会把自己交代进去。

    “我安排了接应,到时小河会和你换妆易容。”

    “你会被迁怒,别这么做。”

    “难道你要我再看着你成亲一次,我会疯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让沈乐潼好过,她敢这么羞辱我,我要她付出代价。”

    “你要干什么,别做傻事。”

    “还有财产没花,一口气咽不下 。”

    温言在灯下笑得妖异,她筹划这一天到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这天夜里,冷阳把大都的兵防图默画了出来,温言记住后,把纸烧掉不留迹。

    “他们不来,你恐怕还要受难。”

    “不来就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早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不觉得嫁错人了?”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无悔。”

    “嘴硬。”

    冷阳告诉她若是被发配边疆,就往燕国逃,那里有他的人和资源。

    “你这么信我能活下来?”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我希望你能活着。”

    第116章 磨刀石

    牢狱生活让温言变得沉静,很难想象过去的她跳脱一刻也无法静下来。

    苏沉来看她,如今他是女帝最信任的心腹,集权五军的大都督。

    温言站了起来,唤他,

    “表哥。”

    苏沉如今威严很甚,目光冷沉沉,被他看着心打哆嗦。

    之前谢云和周浔之在时,他与温言疏远,少有来往,现在她被牵累,沦为阶下囚,原本数落的话,看到她消瘦的模样,也说不出来。

    笨也好,固执也好,说什么都晚了。

    狱卒搬来了椅子,苏沉坐下,温言靠墙站,身上衣服皱巴巴,看起来过得可怜。

    “过来。”

    温言小碎步过去,站定到他面前,衣服虽皱,但是净洁未受苦。

    “他们不来救你,你如何打算。”

    “自己救自己。”

    “怎么救。”

    “不告诉你。”

    苏沉是女帝的心腹,肯定不会让危险发生,温言说完就低头踢脚,直视他目光颇有压力。

    “想办法让他们来换你出去,绵绵,你不要犯傻,他们不值得让你搭进去后半辈子。”

    苏沉既是听从女帝吩咐,亦是为她好的劝说。

    温言眼睛泛酸,她想过,真的想过,但是做不到去出卖他们,有眼泪从她眼眶里冒出来,

    “表哥,我也想让他们来救我,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他们不会来自投罗网,我没有重要到可以让他们牺牲性命。”

    即便她出卖,人也不会出现,她的未来看不到光,归山的虎,又如何会愿进笼。

    温言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隙中流下,在苏沉面前她无法伪装坚强,已经被关在这里三月有余,心中是绝望。

    没有真正体验过的人,不知其中煎熬。

    她哭得伤心难过,身体蹲下,最后无助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沉伸手抚她头顶,软软细发,温言抱住他的腿放声哭,脸上全是泪水。

    “绵绵,你要抛弃他们,至少要让陛下看到你有做出伤害他们之举,这是你唯一自救的可能。

    不要被无谓的情谊绊住,在你自己性命面前,这些根本不重要,你好好想想,如何让陛下开心。

    绵绵,这个世界只剩我们两个亲人了,你要活着,你要为了我活着。”

    苏沉的目光透着死寂,若是连她也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撑下去。

    温言越加抱紧了他,她对他很重要,不能死。

    “表哥,你别担心,我会活着,肯定会活着。”

    苏沉的话,她记下了,答应他要活着。

    温言推翻自己激进的计划,重新思考,她不能只顾着痛快报复,而是要考虑逃脱。

    已经是深冬,她的牢房内炭火燃足,但依旧有阴冷侵袭,温言看到冷凌和傅余时,紧皱眉让他们回去,这里不适合小孩来。

    “温姨,我想你了,爹说来这里没关系。”

    “娘,你要不要听消息。”

    两个小孩趴在牢房门前,把脑袋给挤了进来,温言好气又好笑,她走近去,装出好奇,

    “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我说。”

    “我先说。”

    傅余和冷凌争了起来,比快似的说不停,

    “江州,重州,淞州,宣布独立,反了。”

    “海洲岛,崇州岛,东皇岛,宣布割境自立为国。”

    温言惊呆了,这么大动静,女帝还不得把她吊城门口泄恨,怪不得苏沉来要承诺,这搁谁能不死。

    “凌儿,小鱼儿,带吃的没有,我要完蛋了。”

    “温姨,给你,爹说让你别冲动自杀,他会想办法。”

    傅余递上一盒葡萄味的果糖。

    “娘,爹说没到最后别放弃,我给你带了银票你藏好。”

    冷凌递过去厚厚一踏的银票。

    “温姨,这是我和冷凌假名偷偷存的,你放心用,我爹他们都不知道。”

    温言看着两个小孩,笑着笑着眼泪眨下,她骂自己没出息,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她捻果糖进嘴里,清甜有味。

    “告诉他们,我不会寻死,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过来。”

    “娘,你有什么计划,告诉我们呗。”

    “是啊,温姨,我们帮你。”

    温言朝他们伸手揉脑袋,

    “这里阴寒,快点回去,我不会有事的。”

    冷凌和傅余恋恋不舍的回去了,温言显然不愿他们参与进来。

    朝堂上现在一片混乱,女帝重伤,无法下床需要静养,大皇子监政但被质疑生世无法服众,二皇子和三公主因父被软禁在府内,恭亲王沈棠要夺大权,内阁也要趁机夺权,如今政治内斗的厉害,并且即将有内战。

    女帝有心无力,阻止不了,于是怒火撒在了温言身上,大寒这一天,温言被迫游街去迎娶燕人哑仆,她一身红喜衣,骑马去温府,身后是整齐的百名禁卫军。

    温府内,明霁同样一身喜服,高冠束发,虽然面容普通,但他身量高长,体型匀称,仪态极好。

    过去他一直故意低头,额前留碎发,而今日,他额头光洁,昂首抬眸,眼神深幽看不出情绪。

    现在景国内乱,是他高兴看到的局面。

    温言改主意,不让他死,要和他一起到女帝面前,敢给她难堪,她要还她更大的。

    布置喜气的温府内,温言极为平静,她牵着明霁的手往外走,

    “别怕,待会儿行完礼,你找机会挟持红色官员的人跑,品级不高不低的官员最容易让你离开,记得先吓唬再威胁,虽然我是你妻主,但是我不会承认你,这些给你,够你生活无忧。”

    温言指尖抽出袖中银票,握手的手心递给他。

    明霁的手被她握着,心下是惊讶,她居然忍下来,自顾不暇之余,还考虑他离开,他偏转角度去看她,并没有冷脸给他难堪。

    在围观百姓看热闹的目光中,她依旧握着他的手,就如告示栏中写,她与他感情甚坚。

    明霁心理很强大,不会因为围观就不适,但他假装情绪不好,骑在马上时一直低头。

    抵达女帝设宴的大殿内,集聚了所有的官员,温言对喜绸的另一端人说,

    “抬起头,你是我温言的人,不丢人。”

    明霁抬起了头,目光冷冽,无一丝俱和慌,那双星辰眼睛,与脸实在不符。

    温言牵着喜绸与明霁一起进入大殿,高坐的女帝,目光冰冷,脸上泛出笑容,兴味看温言受辱。

    取代黄公公的大太监,尖利嗓子扯出拜礼步骤,温言与明霁在地上跪拜,手指节皆泛白握紧了手中绸缎。

    新人交杯酒本该在洞房内饮,但此刻温言和明霁在众多静寂无声的目光中饮下。

    但女帝想看到的并不止如此,要温言去亲她的新夫君,折辱她到颜面扫地。

    温言目光大不敬直视女帝,眼中是不可遏制的愤怒和恨意,

    “沈乐潼,你个贱人!”

    整个大殿内,只有萧羽蓁突兀笑出了声,温言被侍卫压着去亲一动不动的明霁。

    两支箭羽射穿侍卫脑袋,温言的喜服上瞬间染上血,她转头望去,两道身影一起出现在大殿外。

    女帝的神色变得扭曲,竟然真的敢来,还是独自前来送死。

    谢云和周浔之身穿温言赠他们的作战衣,背后插着两把弯刀,两人身姿健长,在禁军的包围下,面不改色踏进殿内。

    两人极为出色,出身大世家,又玩弄权术多年,若是不出现,最后大位落入谁手不一定,但因为不能见妻受辱,出现在了这里。

    温言面颊消瘦,身上喜衣宽松,更显她单薄。

    谢云和周浔之看向明霁,第一次正眼看他,两人俊眉皱起,这个人感觉不对劲,他太镇静,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女帝失去冷静的下令活捉逆贼,温言和明霁被禁军围住隔开,官员们离开桌席,往后退去。

    谢云朗声说起了女帝和东阳王的过往,苟且不伦生下了大皇子,并且萧羽蓁就是人证,她曾亲眼目睹过。

    “逆贼诬陷,将他就地格杀!”

    女帝眼神欲把他碎尸万段。

    周浔之宫里的人,把沈遇推了出来,女帝站起来,要先杀他。

    沈遇嫌热闹不够大似的,

    “潼妹,你羞什么,我们的孩子拥有皇室最纯粹的血脉。”

    “闭嘴,你闭嘴!”

    女帝要拔剑亲手杀他,被身边的夏尤清阻止,让她冷静。

    当事人沈确,面上血色全部退去,不信的心开始动摇。

    在场的官员,无一不在后悔装病不来,这宫变一触即发,他们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沈遇猫逗鼠似的轻易让女帝动怒,他火上浇油,

    “潼妹,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萧羽蓁救你一次,你就爱上她,她残废也留着,你是在看她想我吗。”

    在场的大臣们全部僵在那里,耳朵听到了太多。

    看到沈遇那张脸,女帝过去的噩梦又浮现,她剑指着沈遇,戳他心肺,

    “手下败将,瘸腿子!”

    沈遇愠怒,他冷笑,

    “你这个被瘸腿子玩儿过的女人!”

    沈确那颗缺爱的破碎心,碎得不能再碎,他自小渴望的父亲,竟然是沈遇,还不如没有。

    他抽出剑,朝着不能动的沈遇走去,不管事实如何,都不能成为事实。

    沈遇看着提剑要杀他的沈确,脸上浮出笑容,

    “阿确,你和我还真是像,要杀亲父吗。”

    沈确拒绝承认,眼神冷锐,

    “你不是,你只是母皇的手下败将。”

    沈遇大笑了起来,

    “你以为她有能耐和我抢啊,还不是靠那两个人替她机关算尽,阿确,你该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母皇,现在,此刻,坐上去取代她。”

    沈遇眼神阴戾,提醒沈确现在是大好时机。

    他敢肯定,周浔之和谢云走到这一步,就必会为子女抢皇位,沈确没人替他开路,很可能失去机会。

    “阿确,成大事者不需要气节,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机会,一旦谢云和周浔之拖延时间,让沈耀和沈枝意离开了,你将来要面对的不止是两个敌人,还有那头东北虎。

    就是为父,也不敢说能挡住东北军直破皇城,你母皇满意的人不是你,是沈衍,你们都是那颗磨刀石。”

    沈确握紧了手中剑,沈衍,为何就是他。

    女帝看到沈确要灭口生父,但不知为何停住,怕他妖言蛊惑,催促,

    “确儿,还不快动手!”

    第117章 落魄凤凰就是山鸡

    沈确一剑削去了沈遇的头颅,鲜血喷洒溅出,掉落的头颅还残留着笑容。

    宫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沈确的脸上被喷到血迹,他的目光在官员中搜寻,女帝心腹苏沉不在。

    温言看到有杀气的沈确朝她走来,拽紧明霁的袖子,心中极为紧张,怕他也一剑削了她。

    沈确要把她控制到自己手里,两名跟随他的将军把温言看守住,女帝一下子反应过来,暴怒,

    “混账,你想干什么!”

    沈确提剑朝着女帝走去,目光幽沉,他问她,

    “母皇,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为什么不选我。”

    “来人,把大皇子拿下!”

    女帝实属没想到他会瞧准现在,反戈夺位。

    周浔之和谢云也没想到他有这背水的勇气,贱人沈遇死后还要掀浪。

    场上情况突变,女帝现在不能死,若是沈确控制禁卫军,那他们的计划要落空,沈确的屠刀会很快落下。

    沈棠把萧羽蓁带离,女帝身边只有夏尤清和宫女宦官。

    夏尤清挡在女帝身前,士兵们保护女帝,围住沈确,让他放下手中剑。

    沈确一阶又一阶走上去,他神色冷静中带疯狂,

    “我哪里比不上沈衍了,母皇你要这么对我!”

    女帝眼神冷漠,

    “你就是我的污点,你别妄想了。”

    沈确亲口听她说出来,笑了,笑得无所谓,他早就不再对她有期待。

    他朝着在观望的官员们,告诉他们,现在表态站位,可以饶了他们。

    武官们不少都骁勇善战,身手利落杀敌,可以牵制禁军。

    尽管现在水浑到看不清,但依旧有人下赌。

    女帝面色铁青,不少人选了沈确。

    对付周浔之和谢云的禁卫军,分出人手去对付大皇子,禁卫军是帝王私军,只听令君主一人的命令。

    针对周浔之和谢云的天罗地网,司衣卫在殿外待命,宫墙外还有两万军包围,但两人孤身前来,无需这般大费周章。

    苏沉接到消息,沈耀和沈枝意人不在府内,消失了。

    没多久,司衣卫们立即去往城门口,大批的人马从宫门离开。

    苏沉率兵踏进大殿内,沈确坐在女帝的位置,温言被控制在他身边。

    见到苏沉,沈确先发制人,剑搁在温言脖子上,

    “苏大人,袖手旁观可好。”

    温言知道沈确手不软,她发挥人质作用,

    “表哥,救我!”

    被武将们控制住的女帝,命令苏沉,

    “快点拿下逆臣!”

    苏沉俊美但阴沉的面上,几乎没有犹豫,手中剑收回进剑鞘,他抬手,身后士兵往后退出去。

    女帝发怒,

    “苏沉!”

    温言被推坐在了椅子上,依旧是两名将军看守她。

    沈确走下台阶,对着被擒住的谢云和周浔之轻蔑笑,经过他们朝着女帝走去。

    女帝看着弑父又要弑母的沈确,他真的和沈遇很像,

    “逆子!就不该生下你!”

    “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觉得丢脸。”

    沈确身后的武将们制住保护女帝的人,他一剑刺在夏尤清身上,踢开他又被抓住腿,瞬间,血溅到女帝脸上,她忽然发抖起来,去看地上的人,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人,此刻脖子里喷溅出血液,在地上抽搐。

    “不,尤清,尤清你不要死!”

    女帝扑在他身上,拿身上的龙袍给他压住伤口,但是无用,血流得太快,夏尤清很快就失温,失去了生命。

    沈确手里的剑朝女帝挥去,有袖箭射出,伤了他的手臂,就在此刻,傅明庭冷阳抢剑,上高台去救温言。

    温言趁机跳台,明霁接住她,拉着她迅速跑。

    苏沉拉弓对准了沈确,一箭射穿他拿剑的手臂,沈确换手,剑划过女帝的脖子,生母的血染在身上,他没有任何动容。

    女帝倒在了夏尤清身上,没能再起来。

    沈确折断手臂上的箭羽,他往后看去,苏沉带兵围住了他,

    “杀君篡位,抓住他,就地格杀!”

    “谁敢!”

    宋颜一身盔甲带兵赶到,大皇子占去优势。

    大殿内的所有人被除去兵器,漏网之鱼温言,在童漾的帮助下,和明霁换上侍卫服,即将离宫。

    沈确得知沈耀和沈枝意已经离城,怒起下令把谢云和周浔之吊城门口。

    两人来前就有准备,咬碎了口中毒药,让温言失望了,可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大业在前,情爱在后。

    很爱她,但也很抱歉不能救她。

    两具尸体,被吊在了东城门前。

    温言还被困在大都内,她脸上点了许多的斑点,包头巾农妇打扮,城内到处是她的通缉头像。

    狡兔留给自己的后路,处在闹市里的一处民宅,不起眼的住进一对夫妻,临街的窗口,开设贩卖小食。

    温言在宅子一楼的窗口卖海鲜蛋饼,每日只在学子们放学后开张。

    两层的小楼,只有一间卧室,地方小摆不下两张床,温言和木匠买了张下人用的高低单人床。

    明霁每天早起,去早市的摊子上买新鲜菜,家里的家务活归他干,温言负责做饭。

    有一叠的银票,两人生计不愁,只愁如何出城,现在沈确登位,在全城搜捕她。

    场上多变的情况,让温言原本的计划流产,实际情况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再过不久就是新春,想来看守可能会松懈。

    这天的晚上,大雪下不停,温言和明霁坐在小厅吃晚饭,白灼虾和萝卜排骨汤,还有一道葱鸡蛋。

    温言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明霁沉默听,他意外温言有着好厨艺,饭食很好吃。

    明霁就像是任劳任怨的家牛,无怨无悔跟着妻主,温言落魄后对他有愧疚,很少对他发号施令。

    温言见他不碰虾,但是会吃剩余海鲜蛋饼里的虾肉,就知道他可能是懒得剥壳。

    身边就他一人了,温言觉得自己应该对他要好些,这样才能继续对她忠心。

    她剥出虾仁,放在明霁的饭碗里,

    “你以前是少爷吗,没剥过虾。”

    一只又一只堆在白米饭上,明霁心里纳闷,她在干什么,不会是觉得日子难过,想对他出手排解寂寞吧。

    明霁眼睛滴溜溜看温言,然后筷子夹虾仁沾醋吃下,一口又一口,想来是喜欢吃的。

    温言一时间有些后悔,他不会受感动爱上她吧,这可不行。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小炉燃着,因为地方小,倒也暖和。

    炉子上的铜壶热水烧开,冒出白雾气,明霁给两人的泡脚盆中兑热水。

    大概已经是行过礼,温言对明霁没有该有的矜持,她坐在小椅子上,裤腿卷到膝盖泡脚,热毛巾敷盖在脸上,发出舒服的声音。

    明霁比她注意些,但有时候也会不讲究,此刻他脱了上衣在洗漱,热巾擦身。

    尽管燕人景人都多短发,但明霁依旧保留着长发,他换上干净寝衣,散下发,灯下看剪影,骨相俊。

    温言习惯了他哑不能言的沉默,平日都是她说话,屋子里才有点声音。

    哑巴燕人的特征太明显,温言不让明霁和邻居多接触,借口他不会说景语。

    房中只剩明霁旁边床几上的小灯亮着,温言爬上高床,窝进软被中,然后翘起身,抓住床沿杆倾身倒头往下,短发全部倒立着,

    “明霁,我和你说个事。”

    准备吹熄灯的明霁停下,抬头等她下文,豆灯的光照在两人身上,一个调皮倒挂,一个沉稳静默,室内的影子放大的照映在墙上。

    温言犹豫嗯了许久,然后说出让明霁觉得不要脸的话,

    “你不要爱上我,山鸡不能配凤凰。”

    明霁眨了好几次眼,落魄的凤凰不如山鸡,她哪里来的脸!不对,她才是那只山鸡!

    看到明霁点头,温言伸回去,钻进被子里,

    “熄灯吧。”

    室内的光灭去,变幽暗。

    等到温言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明霁起身,掀开被子点她的睡穴,让她进入深眠。

    被她的话气到,故意不给她盖回去,让她凉一凉。

    龙跃云从窗户进来,告知接应已经在城门外,出城后就能离开景国。

    难关就在出城,现如今守卫极严,进出全部要搜身,并且要身份证明。

    明霁想到温言还有身家财产,若是那支双刀军来接人,应该有机会突破离开。

    龙跃云离开后,明霁关好窗户,躺回床上,没过多久,他烦躁起身,把温言身上的被子盖好。

    “你这只山鸡,得了便宜卖乖,我要把你的家财败光。”

    温言沉睡着,睡颜恬静,听不见明霁的气恼话。

    皇宫之中,燕妃宴梨初见到龙跃云,听见燕王给她下的命令,她露出了动人的笑容,如今发生的一切,是她睿智的大哥促成。

    “告诉燕王,梨初定不负使命。”

    只要让燕国再站起来,她愿意去牺牲。

    大皇子沈确已经称帝,而出逃的二皇子和三公主各自占据独立地,不服篡位逆贼为帝君。

    大都权利分割的消息传到了各地,新君严防东北军,调动各地兵马,随时出征。

    朝中官员暂时没有被清算,照旧运行,沈确发现苏沉布下的情报网十分广,全国各地都有探子,以及边境他国也有成熟的情报部门,他一人掌握着诸多机密。

    女帝不会杀温言,就是因为她是苏沉的软肋,女帝早早握住后信任用他,放大权给他。

    不涉及温言的情况下,苏沉愿意效劳,沈确撤回搜捕,把精力集中在大敌上。

    全城都被大雪不间断下覆盖,白茫茫一片,被吊在城门的尸体,积雪覆上冰冻。

    第118章 家牛翻身

    小年夜这天清晨,太阳早早露了面,不少人家出门来清倒积雪,路两边堆满了雪堆。

    没过几天就是春节,整个大都弥漫着节日临近的氛围,家家户户门前换上了新灯笼。

    温言偷懒还窝在暖被里睡觉,昨天剩下的葱肉包,给明霁当早饭,热一热就能吃。

    寝房的门吱呀被打开,明霁一身灰扑但保暖的羊皮袄,他进来看到温言还小猪一样埋头拱着睡觉,去把窗打开,新冷空气进来,那头懒猪抬起头来,

    “把窗关了。”

    明霁没关,把写着年货二字的纸放到温言眼前,她发出哀叹声,

    “哎呦,现在我都得自己出门备货了,我的富贵命怎么说没就没了。”

    温言裹着被子坐起来,脸上还带着哈欠。

    明霁这才去关窗,叫醒人之后,把提上来的热水给兑好又下楼去,木质的楼梯发出声响。

    这套民楼,只有两个店铺宽,左右相邻住人,围起来的院子也是小小。

    外头看起来都一样,但是内里的装饰大不同,温言把这里改得麻雀虽小,却俱全舒服。

    一楼的厨房里,灶台很特别,没有大锅火灶,只有内嵌的两个小炉灶,以及隔着小厅的那堵墙上凿空作出了双面壁炉,烤物或是取暖都方便。

    小灶炉内点炭火,壁炉内烧柴火。

    两个人的饭食,锅具都不大,放在小炉上煎炒方便,蒸笼里还留着两个包子。

    明霁把干净雪水装进空壶搁在壁炉里,不伺候楼上那人,就故意三餐吃包子打发他。

    燕国的男人,大男人爱面子,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惧内的也很多。

    天下夫妻,其实并没有大不同。

    没过多久,温言就踏楼梯下来,身上没有厚衣,脚上是室内靸鞋,到了楼下才换上靴子。

    温言把留给她的两个包子拿出来,又从奶壶里倒了碗煮好的杏仁奶,撩开厨房帘子,坐在方桌前吃早饭。

    从小厅可以看到内院,小院里有棵许多年的枣树,明霁给它在树干围了一圈稻草,说是帮它过冬。

    此刻,明霁正在被邻居大娘赠送什么,他拿着小箩筐的冬笋进来,眼巴巴看着温言。

    温言被他求吃的眼神,看得心软,

    “明天给你做红烧肉笋。”

    明霁露出了笑容,抱着冬笋去地下储藏间。

    今天要去采购年货,可能要花去一天时间,若是不早早备好,正月新年里可能买不到菜,不再有早市,郊外农人不进城。

    城内开张的店铺很少,多是宴请的大酒楼。

    温言租了马车,和明霁一起去早集的地方,她戴着保暖帽,脸上有许多雀斑,看上去和普通妇人没差。

    马车停在早集的路口,到处是喧闹的声音,许多人挤在了这里购置年货。

    温言手上戴着羊皮手套,全身看不到她原本的肌肤色。

    一路听讲价的人说,这里早集到明天结束,之后要过了年才再来。

    温言问明霁要羊肉还是牛肉,他眼睛看上去很难抉择,于是两样都要了,他也不嫌沉的拿在手上。

    腊肉,腊肠,猪肋骨,白萝卜,大白菜,香菇,坚果,柑橘,水梨,苹果

    温言买了许许多多,要够大半个月的生活,明霁抱着大竹筐跟在她身后,看到对联红纸蜡烛,拉住她停下,家里蜡烛剩不多。

    路过卖盆景花草的摊子,温言提了一盆水仙走,家里得添点生气。

    早集的摊子很长,农人都集中在这段时间把好货拿出来,可以卖出好价钱。

    温言和明霁在驴肉铺休息,叫了喷香粉汤,以及夹了许多驴肉的烧饼,走久两人都饿了,吃得格外香。

    热气把温言脸上的雀斑点给化了,明霁伸指给抹掉,以防被看出奇怪。

    温言桌下脚踩他,

    “干嘛呢。”

    明霁伸出手心,有化开的小墨点,他侧脸翻白眼被温言捕捉到,

    “就算我误会,你也不能有怨言。”

    温言霸道的话,明霁转过头来,温顺点头,腹诽晚上要她好看。

    温言松开脚,妥妥妻主欺负老实人的模样。

    回去的时候,天将将黑,明霁把东西搬回家中,温言拿着一串腊肉去回赠邻居。

    客套完之后,她先是去看了眼柴木堆和炭堆,柴木恐怕不够,明日还要出门。

    温言进屋去,点燃了壁炉,水壶烧水,室内升温,感觉暖和了,脱下大衣,卷袖开始做晚饭。

    屋内墙上都做了壁灯,灯罩简洁易换,暖黄明亮的光线下,温言在案板上切年糕,晚饭吃汤年糕。

    明霁从储物间走上来,把水仙放在灶神前的台面上,然后去洗手。

    温言端着汤锅出来,扯嗓子朝屋外喊,

    “明霁,开饭了。”

    街道上,到处是家里人喊自己调皮小孩回去吃饭的声音,孩子们有的自己回去 ,有的被拎耳朵回去,家里头的机灵狗跟着吠几声。

    一片民楼到处是烟火气。

    大白瓷碗中,黄黄绿绿汤年糕有许多料,温言和明霁面对面坐着,碗边放有汤勺,温言开口,

    “明天你去买些柴木,不够了。”

    对面人点头,对汤年糕新鲜吃着,燕国都是炒着吃,或是烤了蘸酱。

    夜里,温言紧咬嘴唇努力不发声,身体被弯折摆弄,摇床的声音持续了许久。

    她一个落魄逃亡的女子,那里唬得住人太久,就是再不愿意,也没办法,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被个下人睡,太丢脸了。

    家里任劳任怨的牛,顶得她肿疼。

    半夜隔壁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温言被吵醒裹紧了被子,脚踝处被抓住,她还没骂出声,人就被抽出去落入底下人的怀里。

    这些平民就是娱乐太少,才会,

    “嗯啊,明霁,明霁,不要了,睡觉好不好。”

    他沉默回答是不好。

    天天共处一室,又已经成过亲,还被隔壁骚扰,他是个正常男人,在明霁看来,他算是吃了闷亏,没办法和列祖列宗交代了。

    年廿二八,街上多出了许多的士兵巡逻,街上冷冷肃肃,偶尔有鞭炮的声音响起。

    温言倚靠在二楼窗前,看着底下一列囚车经过,她认识囚车里的人,孟阁老。

    皇宫之中,皇贵妃孟昭昭跪在御书房前,请求沈确高抬贵手,饶过孟阔礼,若是没他,孟家就要散。

    孟昭昭跪了一天,都没有见到天子。

    燕妃宴梨初,端汤到来求见,神情恍若未见跪地的人。

    燃着醒神香的房内,沈确在翻阅奏章,身边大太监司公公提醒燕妃来了,他头未抬,

    “宣。”

    宴梨初的身后门,在愤恨目光中紧闭,她袅袅迈步,跪地行礼,

    “见过陛下。”

    沈确冷漠问她何事,一年都不冒出一次来的人,突然求见。

    “陛下,臣妾想去看望妹妹,望陛下恩准。”

    二皇子沈耀离开,并没有带走宴梨尔,她被牵连入狱了。

    “准。”

    小事,沈确打发她走。

    宴梨初谢恩离开,如此,她不再有遗憾。

    司公公硬着头皮提醒,

    “陛下,皇贵妃还在外头。”

    “既然爱跪,就跪着。”

    “陛下,皇后派人来问是否去用晚膳。”

    “不去。”

    “陛下,那侍寝?”

    “全部取消。”

    沈确一心政事,大敌未除,无心后宫。

    “陛下,还有一事,看守温府的守卫说,昨夜温府遭贼了。”

    沈确从奏章中抬起头,

    “丢了什么。”

    “听婢女说是条狗。”

    “去把西南角的狗洞堵了。”

    “是,陛下。”

    沈确手指揉眉心,可真有她的,还回来偷狗。

    半晌后,他吩咐,

    “城门有人带狗出去,一律抓。”

    “是,陛下。”

    民楼的小院里,金鱼的脖子空荡荡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它看着明霁,怂怂讨好。

    当夜里听到主人的求饶声,它耷拉耳朵捂住,继续憨憨睡。

    金鱼的到来,让温言高兴,她抱着它撸毛玩,家里头两人一狗,变得热闹。

    温言蹲坐在雪橇盒内,让金鱼牵着跑,笑得夸张,一条街的小孩都开始效仿玩。

    明霁眼睛疼,大龄幼稚鬼。

    除夕那日,明霁难得没早起,躺在暖被里睡懒觉,他是被四肢套了布套的金鱼叫醒的。

    金鱼的爪子轻轻敲明霁的手臂,眼睛眨巴眨巴。

    明霁坐起身,长发慵懒散在肩后,他睡饱心情还不错,富有磁性的低沉声,

    “金鱼,下去。”

    金鱼跳下床,乖乖坐蹲在床前摇尾巴。

    楼下的香味飘到了楼上,明霁闻到故土的味道,扣衣的手僵停住。

    金鱼比明霁先下楼,它咬脱去布套,欢快进厨房,叼着一根大肉骨跑到院子里啃。

    明霁撩开帘子,看到温言在忙碌,一个盘子里已经有许多的食材废料。

    燕国的除夕习俗是中午丰盛,并且要有饺子。

    壁炉上炖着一锅之前在燕国吃过的铁锅鸡,炒麻糍炒坏了不少,试验好几次才完美,在明霁进来时,温言正在打鸡蛋,调匀蛋液后浇在煎饺上,凝固后又撒上葱花芝麻。

    这道蛋抱饺,温言曾经吃过,挺喜欢,炒麻糍,燕人喜欢的食物。

    突然的,温言被人从后抱住,脑袋被蹭,

    “别闹,忙着呢。”

    温言赶他出去,完美主义的人,不能受打扰。

    只有两个人,温言菜做得也不多,她不吃剩食,只有六道,六顺。

    铁锅鸡,炒麻糍,蛋抱饺,清水羊肉,油渣白菜,鲜豆腐汤。

    温言的厨艺,是经过大厨指点教导,关键诀窍掌握住,家常菜都有好味。

    明霁给她盛饭又盛汤,表示辛苦了。

    温言朝他微微笑,一家之主的模样,祝福他也祝福自己,

    “新年平安。”

    明霁平凡的脸上,徐徐展露出笑容,眼神温暖。

    他给温言夹了个饺子,然后自己也吃了一个,外皮脆软内里肉甘甜,视觉味觉都很好。

    温言吃下,自己夸自己,

    “真了不起,连燕食都做得这么好。”

    明霁笑出了脸上梨涡,真不要脸。

    小屋内,饭食足,柴火暖,外头冬阳照,平民百姓的日子,如此便觉得幸福。

    第119章 狡猾兔,唬弄

    清晨透过纸窗的光,给屋内镀了层朦胧柔和。

    温言很久没有睡得这般沉了,过去还是父母健在时,她睁眼思绪万千。

    颈下和腰间的手环抱着她,肌肤紧贴温热,冬懒的时光静静流淌,她在明霁的怀里感受到了笃定踏实。

    自打逃宫后,她逃避的不去想过去,接受自己没有那么重要的事实让她难过。

    他们陪伴她的时间,其实少得可怜,多数时候是她独自入睡,像现在这样在睡中也被抱住的感觉,她忍不住贪恋,有种被爱包围的暖。

    温言翻身,把脸贴在了明霁的心口,伸手抱他,无人知晓,她自甘堕落又如何,她就是想抱住这个下人汲取温暖。

    好像很多人爱她,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舍弃些谋算来多陪陪她。

    她父亲把家庭和野心平衡的很好,从来没有遗漏过一次重要日子,自小起,她能常见父亲在家,母亲从来没有患得患失过,也没有落寞叹气过。

    温言内心想要的,一直是她父亲这样的顾家男子,最接近她父亲的,其实她早早有得到过,但是年少不懂珍惜,错过了。

    站在高位的人,没有一个是她能掌控的,也没有一个人让她感觉到安心。

    他们太聪明,想要的也太多。

    明霁很多时候对她的话其实不记心,但是他能想到把金鱼带出来,温言就不计较他敷衍。

    明霁就是那种平日不操心家中琐事的男人,但关键事不会落下,对家里没有掌控欲,只要满足他就行,然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温言已经过了折腾的年纪,如今只想平淡安稳,她一直渴望的家庭,现在此刻无比接近。

    在温言翻身的时候,明霁就醒了,她猫似的搂紧他,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就很喜欢他碰她,还要装出嫌弃勉强。

    在他要醒来的时候,她迅速的收回自己手,当作没抱过他。

    明霁也不戳穿,分床的是她,要挤在小床的也是她,明霁抱她翻身转移到靠墙,她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装睡明显失败。

    明霁看着她假装揉眼,埋怨吵醒她,心想女人心思难以捉摸这话一点都没错。

    他下床后,坏心眼拉开被子,在她腿上咬一口,吃痛的叫声响起,他笑着去把窗打开,温言裹紧被子骂他混蛋。

    明霁穿戴好先下楼,正月初三的日子,街上冷冷清清,周遭一直鸣叫的公鸡们被宰杀宴客或是走亲访友当礼送掉。

    整片民宅处于一种平日里不会有的静。

    早餐有明霁喜欢的煎萝卜丝饼,和温言喜欢的蛋皮小馄饨,他不爱吃粥类馒头,烤馒头片勉强接受。

    温言呼了口汤后,告诉明霁,

    “待会儿我有点事情,中饭给你做好了。”

    明霁抬起眼,手指沾茶水,问她何事,指尖写字的手很漂亮,修长又骨节分明。

    温言若无其事,

    “出去听听消息。”

    桌上水字,一起去。

    “一起去不方便。”

    桌上手指停顿后,又写,见谁。

    温言脸唬他,一家之主威严,

    “少管,我不会丢下你。”

    明霁突然放下筷子,然后出去,温言摸不着头脑他干嘛。

    没多久,他又回来,重新吃煎金黄焦脆的萝卜丝饼,温言问他,

    “你刚刚干嘛呢?”

    明霁学她刚才那样,若无其事听不见。

    温言桌下脚踢他,但他早有预料抬脚让她踢空,

    “放下来,让我踢。”

    温言要欺负他,明霁乖乖放下脚,下一刻又瞬间抬高,让她踩不着,让她气恼。

    反反复复一起变幼稚。

    楼梯口放着全身镜,温言对镜点雀斑,等她准备好后,对明霁说出门了。

    院内金鱼懒洋洋在打哈欠,特别像是只家里土狗,温言穿的臃肿暖出去,没几步,看到家门被锁上了。

    原来,他刚才出去是锁门。

    温言一声怒吼,

    “明霁!开门!”

    温言转身跑进屋内找他算账,现在胆子越发大了!

    明霁把见谁二字的纸贴她额头上,抱着她对镜照,不说出来,不给她出去。

    温言快气死了,这家伙要上天。

    更可气的是,她说是去见傅明庭,他又写上见奸夫,不守妇道。

    温言追着他打,

    “奸夫你个头,我们还要不要出城了!”

    明霁还记得傅明庭不清白的眼神,一起去三个大字又贴在温言额头上,他不放心。

    “你被他看见,会没命,光天化日下,不会发生你想的事情。”

    温言被他闹的没了脾气,告诉他是在戏楼见面,时间,地点,以及精确到她何时回来,保证完之后,明霁才从怀里掏出钥匙去开锁。

    温言气不过,想踹他一脚,明霁手快,门打开闪躲,让她踹空劈叉坐地。

    明霁笑得抖肩,去扶温言起身,临她离开前,还要在雪堆上写上祝福,不听相公话,就要倒霉。

    温言朝他扔雪,门板挡住,把她关门外,她踢脚疼到。

    有邻居经过,温言假装无事发声,燕国男人入赘景国的不少,她这妻主面子不能丢。

    她去往戏楼的路上,脑子里都在想回去如何治明霁。

    年初三的新鹤楼,尽管时间尚早,但依旧有不少的戏友早早来等候,人声沸闹。

    温言不需人引路,说是找朋友,不起眼的独自上楼。

    这家戏楼是傅明庭所有,她来到一个雅座包厢,内有乾坤的进入暗室。

    来早了,傅明庭还未到。

    温言来到茶桌前,给自己泡茶,许久没喝到好茶,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拿些茶叶回去给明霁尝尝。

    温言赶紧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她不正常了。

    许久过去,暗室的门打开,清贵俊玉的内阁大员出现,一段时间不见,傅明庭目光更加沉冷,有带着距离感的强势。

    权势养人,过去的温和已经消失殆尽。

    傅明庭见到眼前的陌生人,伪装得极好,他仔细端详,

    “你这副模样,我都认不出来。”

    密密麻麻的雀斑,让人没有进一步窥探容貌的想法。

    “明霁呢,怎么没带来。”

    傅明庭没看到燕人哑仆,问她的语气带有不悦。

    “我需要有人给我洗衣做饭,没了他很不方便。”

    温言脸不红心不跳,一副高高在上的自然语气。

    傅明庭皱眉,

    “终究是男人,难保起异心。”

    “还算听话,等离开大都,我就不留他。”

    温言喝茶掩饰,让自己看起来无情。

    “把这药给他吃下,别出现意外。”

    “好。”

    温言伸出白皙柔骨的手去接过,被握住,她僵硬,脑海中是明霁早上不高兴的脸,温言低眉抽手,把药放进香囊袋。

    “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吗。”

    “还行。”

    “你住在哪里。”

    “秘密。”

    傅明庭接过温言的茶,他挑眉猜测说了三个街区名,

    “你不去做捕快太可惜。”

    “那里都是小民楼,你和明霁一个寝房?”

    傅明庭的脸说变就变,阴沉沉有寒气,温言稳住心神,

    “我怎么可能和下人处一室,那屋子我改动过。”

    傅明庭觉得也不会发生这种可笑事,再说那明霁,长得实在普通。

    “出城的事情缓一缓,外头很快要不太平。”

    “孟阁老的事情,是你干的?”

    傅明庭不否认,

    “他色令智昏,不堪用了。”

    温言手指摩挲着茶杯,决定已下,

    “我不能留在这里,沈确会拿我要挟。”

    她不能害苏沉,他走到现在不容易。

    除沈确外,谁坐在那个位置,温言都不会有如此境遇,给过他难堪的前妻,肯定不放过。

    傅明庭问她出城要去哪里,

    “燕国,那里景人有优待。”

    “温言,陛下给我赐婚了。”

    “你这么年轻,沈确肯定不会放过你。”

    “不问是谁?”

    傅明庭的目光骤然变冷,温言垂下眼,

    “有个人陪你也好。”

    “温言,你有没有心!”

    “有心无力,你要我怎么办。”

    “冷阳也被赐婚了。”

    温言突然的笑了出来,她问,

    “还有谁也被赐婚了?”

    “季应祈。”

    温言敛去笑,漫不经心般,

    “祸害他干嘛,沈确真不是东西。”

    “你舍不得?”

    傅明庭的语气带着危险,温言解释,

    “不是舍不得,是觉得对不起他。”

    “那我呢,你就没别的想说。”

    傅明庭执拗的要一个答案,温言坦诚,

    “我又不是石头做的,当然爱过你,不然我三天两头跑你这里做什么,真的喜欢你当爹训我啊。

    但是经过前一次的婚姻,我也明白了,其实我们两个未必合适,我想要顾家的男人,但你不会是,我怕了,不想再试。”

    外头戏曲结束,温言也离开,她随着大流出去,看到街上站着的人,头无比痛,还跟过来了。

    “你干嘛呢,不信我!”

    温言跑到明霁面前凶他。

    明霁抿了抿唇,不承认自己心里七上八下酸才跟来,递给她一包芝麻花生糖,见她还生气,拿起一片喂进她嘴里,目光灼灼期待。

    温言咬碎脆芝麻糖,甜味浸到舌腔,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居然不信我。”

    明霁点头,看上去顺从极了,温言从他手里又拿一片塞嘴里,

    “哪里买的,怪好吃。”

    明霁胆大牵她手走回去,温言默许了他的行为,他的手很暖。

    在闹街的人群之中,他们两人毫不起眼,背影瞬间淹没。

    傍晚,傅余问傅明庭,

    “爹,温姨可好?”

    傅明庭点头,马上听到他舒了口气,

    “我还担心给她银票不够。”

    “你说什么,你给了她多少。”

    听到傅余说有一万两,傅明庭双眉拧起,不对劲,有这么多银票,按照温言懒散的性子肯定雇佣人,根本不需要明霁。

    她唬弄他!

    傅明庭脸色变换铁青,傅余赶紧跑了,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想到白日里温言的模样,傅明庭下颌绷紧,真是好的很,好的很!

    第120章 抓奸

    清晨,温言还在睡小猪觉,明霁早早起来生火烧水,他脑子里在各种盘算,手上动作有条不紊。

    出城时间就在这几日,到时将宴梨初和宴梨尔一起带走,他们宴家就没有送女人求和的事情,林家实在该死。

    两个温婉柔弱的女人,在这豪放以强为傲的景国,根本不讨喜,更别说受宠。

    明霁身为一国之主,没能守住国门,已是深有愧疚,若是连家人都护不住,真的无颜见祖宗,用女人牺牲换来的和是可耻的,更不会长久。

    他站在壁炉前,看着火光失神了一会儿,龙跃云告诉他,宴梨尔下狱,狱卒们知道不会有人救她,被糟蹋了,精神恍惚屡次想自杀。

    明霁自责,让她受到如此侮辱,国弱,连公主都要被欺,就是再愤怒又如何,国力不对等,没有尊严可讲。

    他认知清醒,所以倍感痛苦,因为想要国强,并非靠他一人之力就可以。

    突然,外头有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么早,会是谁。

    对外的通缉只有温言一人,明霁这样的燕人小角色,并没有荣幸登榜,因此,他没有伪装。

    他经过内院的时候,见到金鱼在追邻家飞来的公鸡,玩得不亦乐乎。

    钥匙开锁,拿掉门栓,明霁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张清俊阴沉脸,来人熟悉,明霁吃惊他找到了这里。

    傅明庭没有带随从,他无视明霁进门,在欢快追鸡的金鱼见到他,狂叫了起来,提醒主人大事不妙。

    傅明庭朝金鱼看去,它呜呜的低头假装舔爪子。

    明霁心想,这狗还真会见风使舵看脸色。

    温言被吵醒,她推开窗子,朝内院喊,

    “明霁,看好金鱼,吵死个人,扰人清梦是大罪!”

    当看到院子里多了个人,温言不慎清醒的眼突然睁大,惊吓让她浑身僵硬,他怎么在这里。

    傅明庭见她惊慌关窗,眼神似笑非笑看起来危险,他如同男主人一样自如进屋去检查。

    被突击检查,温言赶紧上下换被,假装睡在上床,留有余温。

    她快速穿衣,腾腾腾的跑下楼梯,要阻止他的行为,她先声夺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

    温言顶着一簇翘发,外衣套着未扣,光脚穿靸鞋,急匆匆下楼来。

    傅明庭站在厅里,环视屋内,干净整洁甚至温馨,特别的壁炉设计,让屋子暖和,台案上的水仙花盛开,朵朵白花清新美丽。

    这里不像是临时暂避地,到更像是家。

    他看了一眼惊慌的温言,又去看屋外,没把他当回事在劈柴的明霁,傅明庭要上楼,温言展开手臂阻挡,

    “你干什么呀!”

    “让开!”

    “你别闹了,被邻居看到,解释不清。”

    “让开!”

    傅明庭拽住温言的手,靴子踩着楼梯拖她一起上楼。

    两间铺面的小楼,根本隔不出两间卧房,只一间卧房连通净房,衣柜床就占据了不少面积。

    傅明庭亲眼验证猜想后,脸色铁青,他用力拧握温言的手腕,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分房!”

    “啊呀,不要这么严格,地方小只能分床睡。”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你是不是耐不住寂寞要他伺候你!”

    “你可别诬陷,我怎么会和下人不清楚。”

    温言义正严辞,一副受辱模样,傅明庭不吃她这一套,

    “药呢,给他用了没。”

    温言点头,

    “用了。”

    “真的?”

    傅明庭眯起眼,语气怀疑,

    “我这里还有一颗,当着我面给他吃下。”

    “这会不会太歹毒了。”

    “你舍不得?”

    “怎么会!”

    两人下楼,明霁已经在等待,他一如既往的拿起纸给温言看,上面写着饿。

    温言朝他使眼色,快点放下要穿帮了。

    傅明庭冷笑连连,

    “我竟然不知道,温言你还会给下人做饭!”

    温言装傻,挠挠头,

    “我手艺还行,你吃过没,不介意的话一起用?”

    “呵,温言,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别这么说嘛,先生,我的好先生,你想吃什么?”

    温言撩开帘子进厨房了,透过壁炉洞孔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其实,温言现在心里很慌,傅明庭怎么就找到了这里,她点炭后洗手,开始打鸡蛋做早饭,脑子乱糟糟在想借口。

    傅明庭如猎犬一样,在屋内搜索,一点也没有客人的客气。

    明霁无视他走进厨房,对着温言,手指傅明庭,意思是他为什么在这里。

    温言摇头,让他别多问,悄悄在他耳边说见情况不好就往外跑,别犹豫。

    明霁明显不乐意,他在温言脸颊上亲了一口,转头就对傅明庭露出挑衅,他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宣示。

    背对着的温言,什么也没看见,在焦头忙碌。

    傅明庭双眉颦蹙,头一回正视明霁,那双眼睛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是谁。

    愤怒失去的理智重新被拉回来,他究竟是谁,潜伏在温言身边有什么企图,这个笨蛋知不知道,看样子是不知。

    四方的餐桌,铺了明亮的红色餐布,四角绣了雀与木槿,明霁端出早饭,温言深吸气,紧随其后。

    早饭比平常丰盛,除了牛肉蒸饺,还有阳春面煎蛋,傅明庭早上不吃煎蛋,给他熟了两枚蒸蛋,以及各自一碗杏仁奶。

    三人的用餐礼仪,就温言比较粗野,嗦面发出声。

    明霁不仅斯文,还特别有规律的嚼口,吃东西有顺序,不会交叉吃喝,明显带有良好的教养。

    傅明庭沉默剥鸡蛋,三人一桌的早上,呈现诡异静默,温言埋头吃一声不吭,像极了被正房抓包的人。

    外头公鸡打鸣,冬日早晨的阳光,白中带金,不暖但亮,从院内方向的窗户照进来,洒出一面光镜。

    门口的光照在盆景水仙上,光灿灿洁白。

    暖汗出现,傅明庭忆起曾经在寺院的生活,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鲜活的早晨了。

    早朝前的早晨,不能说是早晨,每日天不亮起,披星戴月坐上马车,在议政殿度过上午。

    生活的气息早就远离,感官迟钝麻木,只有政治嗅觉日渐敏锐。

    当金鱼咬了一只雀进来邀表扬的时候,温言喔唷一声嫌弃,

    “金鱼,你是不是又偷隔壁小孩养的家雀,给你擦屁股烦死了。”

    温言说脏话,明霁吃饭感觉不适,他筷子敲温言的碗提醒注意些,温言说完金鱼又说他,

    “敢情隔壁不会找你算账,让你教训一下金鱼,你干了什么,让它学会了跳墙!你可真是它的好爹!”

    明霁只是嫌金鱼干坏事留痕迹太笨,让他学会跳墙现场抓不到。

    明霁被说,当耳旁风似的听不见,自顾自继续吃。

    温言气哼,但触及到傅明庭的目光,她敛去气恼情绪,变得不自在,干嘛呀,看她的目光像是她背叛了他。

    早饭结束,明霁收拾洗碗,温言和傅明庭坐着泡茶,她问,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傅明庭眉眼淡淡不理她,他现在很不高兴,原以为她过得担惊受怕,没想到其乐融融。

    温言给自己鼓励打气,她笑脸对傅明庭,

    “你不是要成亲,哪家姑娘?要给小鱼儿先做好心理工作,可别让他觉得自己不再受重视。”

    傅明庭清楚看见,明霁转头过来,那张普通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惊喜。

    傅明庭眼瞪温言,成心的吧。

    温言停住话,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上次不是怪她不问是谁,问了又生气,还是这副难猜的破脾气。

    傅明庭把药放在桌上,眼神盯着温言,赤/裸裸威胁,敢不给明霁吃试试。

    温言伸手去拿,被傅明庭一把按住,他对着厨房里的人命令,

    “明霁,出来,温言有事情找你。”

    温言头大,为了防止她耍花枪,还真要当他面,好歹毒的男人,她试着开口求情,

    “先生。”

    “闭嘴!”

    傅明庭眼神凶狠,按住她的手很用力,温言暗暗叫苦,她不大情愿伤害明霁。

    他本可以离开,温言给他的一笔钱财足够过上好生活,但他不离不弃,虽然性格有抬头的趋势,但在温言接受的范围内。

    世人多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落难陪伴少有发生,却是弥足珍贵。

    明霁洗净手,擦干,撩开绣双鲤鱼的门帘出来,见到温言的手被傅明庭按握住,一瞬间,他目光骇冷,很难抑制。

    傅明庭心火怒起,竟然用这种目光看他,这个世间能让人不顾身份敢挑战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女人想杀人。

    “温言,你干了什么好事!”

    傅明庭没了冷静,暴怒。

    温言闪躲他的质问目光,嗫嘘道,

    “这,这本来就合乎情法,你快点回去吧。”

    “你赶我,你为了这个下人赶我走!”

    傅明庭失去了一贯的风度,朝着温言发脾气,

    “我没有赶你,你想待就待,不要生气了。”

    温言被他欺压惯了,向来他气盛她就软弱,开口补救哄。

    明霁眼刀射她,还想待就待,发昏呢!

    温言两边头大,先打发走一个再说,

    “明霁,出去买点醋,家里不够了。”

    温言感觉自己的手要被捏断了,在傅明庭起身时,她立即另一手拉住他,面朝明霁,

    “还不快点走,站在这里干什么!”

    外头的金鱼被吓了一跳,跑进来看情况,看了一眼后又跑出去了。

    明霁不仅没有走,还看着她的手,非常不悦。

    温言快急死了,她过去抱住傅明庭不给他站起来,朝明霁吼了出来,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生气了!”

    温言的声音急破了音,明霁依旧稳稳站着,

    “我为什么要走,该走的人应该是他。”

    明霁的嗓音低沉沉,温言愣在那里,连带压制傅明庭的力气也暂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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