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杉筷子掉地上了,他也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嘴唇哆嗦地望着韩舒樱:“姝姝……”这些日子在采石场的经历已经磨灭掉他曾经的骄傲,直到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再次涌起惊涛。
姝姝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是他查到了姝姝是她妹妹,欺负姝姝吗?不行,不行!他怎么能这么做!
韩舒樱被他突然站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赶紧也跟着站起来:“怎么了?”奇怪,曾祖父听到江见许的名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杨弘杉抿嘴又抿嘴,脸上线条都跟着焦急,他反复坐下又站起,来回三次才冷静下来,哆嗦地坐下,握着拳低着头,拼命地想着办法,韩舒樱望着他凝重的神色,慢慢也跟着坐下来,接待室里一片安静。
“姝姝!”杨弘杉终于抬头,他在眼镜后面盯着对面的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一字一句道:“你,你不能和他处对象,你要和他赶快分手,快些和他分手……”他说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对方打他,身上剧痛历历在目,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下手那么狠的一个人,他会怎么对待姝姝……
杨弘杉说完痛苦地抱住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可事情一开始,他不想的……他真的不想这样,这些年他没有成家,一直在找妹妹,四处游荡,可人总要生活,虽然手里有点祖产,卖掉后发现光有钱不行,他还得找份工作,以他的学历很快找到合适的工作,进学校任职。
因长得俊秀很在学校受女学生欢迎,有一个女学生一直追求他,他当时一门心思在寻找妹妹身上,对她没有感觉,况且他也不想和自己的学生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直到这个女学生毕业,突然有一天她进了大学D委班子。
他们在一个大学任职,走到哪儿都躲不开她,这女同学追求他更猛烈了,周围所有人都劝他,祝福他们两个,而杨弘杉当时的年纪也到了二十七,周围这个年纪很少有单身的人,都怪他当时意志力不坚定,被对方的热忱所感动,他想着结婚,爱情不是必须的,爱情也可以细水长流的培养。
就答应了,两人相处大半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其实那时他心里清楚两个人不合适,无论性格还是家庭,她是干部子女家庭,而自己虽然是老师,家庭背景却是资本家,第一次见面,他的家人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知道,他们对他的家庭成分很不满意,那时候他就想过分手。
但女孩太执着了,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方法让家人同意了,也收了订亲礼,愿意女儿嫁给他这样一个资本家的儿子。
如果没出那件事,这个婚事也不算糟糕。
可没想到一件意外发生了,有个女人找到学校,告诉她怀孕了,孩子是二哥的。
杨弘杉当时如遭雷击,杨家大房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丢了,二哥也在动乱中不知去向,只剩下他和大哥,大家又随家人出了国,一家人走得走散得散,如今得到二哥消息,却是他去世的消息,以及拿着二哥信物和信件让他照顾的女人,还有她肚子里遗腹子,那是二哥唯一的血脉。
杨弘杉进退两难,女人说如果让人知道她未婚先孕,那她就剩下房梁自尽这条路了,她一个女人没有办法才找过来,这个年代是容不下破鞋的,她没有别的路走,他是最后的路了,只有一个办法,只有那个办法才能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份,让它名正言顺的生下来,存活世间。
二哥的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让他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呵呵,他怎么可能说出去呢,他这个做弟弟的,除了帮着死去二哥遮掩,又有什么办法呢……
杨弘杉没得选择。
他有苦难言,这种事又不能跟别人讲,他想着,自己的背景被女方家里人诟病不满,不如就这样分手吧,对双方都好,二哥的孩子能生下来,他的那个对象也可以重新再找个合适的人选,不用再为了自己这个资本家后代与家人闹翻。
也算成全了所有人,他跟对象最后一次谈话后,就正式分开了,女人肚子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再不结婚就要显怀了,他就这么匆匆,偷偷地与那个女人登记结婚,女人遮遮掩掩半年后在自己租的房子里,生下了二哥的儿子。
生下孩子后,衣食住行都需要人照顾,杨弘杉不得已,才将母子两人接到宿舍。
孩子是藏不住的,同事们才知道他已经结婚生子,但噩梦也随之来了,江家的女儿找他闹,她哥哥堵着他揍得他痛不欲生,他躺了三天后,被人带走,到现在骨头还隐隐作痛,怎么可能忘了这个名字!
江见许这个人,不是别人,他就是那个自己毁婚对象的哥哥。
光想想他盯着自己揍的眼神,杨弘杉就浑身发冷,仿佛仇敌一般,下手都是让他死不了却生不如死的力度,他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如果不是孩子的哭声,他可能会打死自己……
毁婚,对方哥哥尚且出手这么狠,若是知道他有个妹妹会怎么做,若一旦让他知道,他会怎么对自己的妹妹,她可怜的妹妹,会经历怎样的报复,这个人会不会欺辱姝姝,他不敢想,杨弘杉那一刻手抖的停不下来,他才刚找到姝姝,不能再失去姝姝……
“……姝姝,分手!快些分手,听哥哥的话,啊?”他哀求道。
看着面前曾祖父苍白颤抖的面容和声音,那里面藏着惧怕,担忧与脆弱。
她不是真的曾祖姑母,她是韩舒樱,她还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曾祖父一听到江见许的名字这么激动,江见许怎么了?
难道曾祖父是江见许抓进来的?
因为江见许是公安?她只能想到这个。
但也不至于听到江见许三个字,手都抖起来吧,他有那么可怕吗……
就好像,就好像遇到了仇敌一样。
仇敌……
在这两个字映入她脑海中时,韩舒樱记忆里仿佛什么东西“咔”一声开了,以前记不起的事情突然清晰起来。
梦里,杨父指着电视上的人,他说:“杨樱,记住这个人,他叫……
他叫江见许!”
当这三个字重新回到她记忆里时,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祖孙隔了三代,在一张桌子互望,眼中同样有着震惊,疑惑,和沉默。
她一下子坐到椅子上。
脑子乱糟糟的,不会吧?不会吧!未来打压杨家人的那个人,是江见许?!
揍曾祖父的人,也是江见许?
杨家的仇人……剧本的男主角,她处了一个多月的对象……都是他?
韩舒樱坐在那儿,感觉一团糟,不知道从哪开始捋起。只听到曾祖在对面一直焦急地说:“姝姝,分手,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是哥哥的……”十五分钟过得太快了,仿佛一眨眼,外面就传来管理人员的声音:“时间到了啊,赶紧的,还有下一个呢,别磨蹭。”
韩舒樱浑浑噩噩地出了采石场, 站在汽车站旁边等车,旁边探亲家属跟她说话,她都没听清。
她跟着人一起上了车,坐在座位里,望着车外寒秋之景,半天才深深地吸了口气。
感觉一口寒意吸进了心里。
曾祖父的死,爷爷的仇恨,父亲的忍耐,三代人,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在六十年前,竟然只是一个公安。
而她穿到这个人年轻时,和他有了交集。
他是剧本里的男主角?
那么她呢?
韩舒樱仿佛陷入了一个阴谋中,来自剧本的阴谋,她扫了眼右下角安安静静缩成一个白点的剧本,为什么?剧本背后的深意是什么?它能不能给自己一个解答,可惜剧本是个哑巴。
她一头雾水的坐着车,换车的时候差点没坐过站。
先抛去其它,现在放在她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听曾祖父的话,和江见许分手。
她能这么快冷静下来是因为,她不是曾祖父的亲妹妹,她是后世穿来的人,而且她在那个时代,对江见许这个人不像父辈那样仇恨,她没有什么感受,爱啊恨啊都没有,所以她现在尚且还能正常思考问题。
曾祖父的担心她明白,虽然曾祖父因为难言之隐没有把原因说出口,但她走访过曾祖母,一些线索合在一起,大概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么曾祖父毁婚的人,就是江见许的妹妹,江见许曾经说过她有个妹妹,只提了一嘴,没有细说,这样的话,就对上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谢天谢地。
可一旦被江见许知道,他的对象就是毁婚他妹妹的“混帐”,那个“混帐”的妹妹,到那时,韩舒樱叹气,到那时别说江见许会怎么样,她资本家父母的身份恐怕也瞒不住了,搞不好她要和曾祖父一起进采石场……
毕竟从第一天见到江见许时,他就说过要送她去采石场的话。
而且她更纠结的是,她竟然跟祖宗的“仇敌”在一起了,这是多么狗血的事啊!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抓马的事吗?
虽然因为跨时空原因,江见许打压杨家的事还没有发生。这个世仇的位置还没坐实。
可韩舒樱知道,按照原本的发展,他就是她们家的世仇,她小时还在电视上见过他,爷爷仇视不看, 父亲会看,还会告诉她名字。
只是长大后,父亲不再提起了,因为那时父亲事业已扬帆,再无人能阻挡了。
她心里一阵哀嚎,天呢,这真的,真的超狗血的,穿到六十年前遇到年轻时的家族世仇,和他谈了一场恋爱,她尴尬的脚趾头都抠地了。
她看剧最狗血的小短剧也不过是小叔子看上了嫂子,强取豪夺罢了。
现在她演的好家伙,更劲爆!和家族世仇在一起谈情说爱亲亲抱抱……
祖宗会不会气昏古去,她不知道。
那一刻韩舒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若陌生人还好,她还见过,见过,见过……
第二条路,就是继续完成剧本任务,完成后赶紧回现实,回去就把这里的一切忘掉,忘掉……
她还有别的路走吗?别的路只剩下采石场了吧……
可说来说去,两条路其实也只有一条路,如果她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的话,那就只有完成剧本,可怎么办!以前她还可以瞎莽,现在心里突然多了个坎!那个坎……尴尬极了。
下了车回到大院,再去上班,这一天她走路都有点魂不守舍的。
旁边布柜王梅喊她:“舒樱,舒樱!”
“舒樱!”
“啊?”韩舒樱才听到有人喊,扭头看过去。
布柜那边柜台上堆着布料,各种质地各种颜色,堆得高高的,王梅只能露出个上半身,望她:“你发什么呆呢?已经好几个人问你衣服,你都不答应,都跑到我这来问了,问你是不是耳朵病了……”
韩舒樱:……
这人骂得好委婉!
不过幸好这时候国营商场营业员地位很高,顾客买东西要看营业员脸色,脸色不好看都不敢问第二遍,要放以后,早就去经理那里投诉她了,今天上班,明天下岗,多亏现在时代好,政策好,托了国家的福。
她赶紧站起来,走向成衣区看衣服的人,两个穿着普通的,畏畏缩缩的顾客瞄她脸色,见她走过来,赶紧赔着笑脸问:“同志,这件衬衫和这个棉衣怎么卖啊?”
韩舒樱冲她们笑了下,过去看了眼,是件普通深蓝棉衣,碎花棉衬衫,“衬衫五块,七尺五布票,棉衣十二块,要……十六尺布票。”这么久了每件衣服多少钱多少票,她都背下来了,不会出错,出错了要自己出钱赔,她可没有钱扣,临时工一个月就只够买件棉衣的钱,关键是还没布票,连一件棉衣都买不起,要不是江公安接济……
唉,不提他了,韩舒樱赶紧转移注意力,看向二人,这年代粮食紧缺,棉花也需要地来种,布料那就更缺了。能过来买得起成衣的人,基本都是工薪阶层,而且还是工资不低的工薪阶层,大多数人都是票也紧缺,钱也紧缺,都精打细算买布自己做,能省一点是一点。
果然两人犹豫商量了一会,其中年轻些的女人看向韩舒樱身上穿的衣服,满眼喜欢,已经看了好几眼了,最后忍不住问她:“同志,你身上的毛衫也是商场里卖的衣服吗?
韩舒樱低头看了眼,她今天回大院随便套的衣服,里面灰色圆领薄毛衫,浅绿色阔腿裤,脚上是商场买的米色小皮鞋,外面罩着找人织好的浅灰色厚开衫,用三股线织的,前面一排圆木扣,略大,宽松,小v领,大v这个年代不允许,其实织的人手艺不错,但时尚感不足,哪怕韩舒樱描述再详细,织出来也差点意思,但架不住毛线好,她身材好,身高又足,撑得起来,在这个年代这一套还是非常亮眼的。
“哦,我这件,用毛线织的。”
“真好看。”那女人也不敢伸手摸,但看起来特别柔软,颜色也美,还有裤子也好看,大家都是大宽裤子,为什么人家的肥裤子那么出彩,她们身上的就不那么显眼了,她们很奇怪。
那当然不同,韩舒樱的裤子是杨师傅做的,完全按她的要求,她甚至还画出来了,上窄下微宽,有板有型的,而且她还买了熨斗,衣服都要熨烫好才穿,她工作又轻松,一天除了站就是坐,能最大保持完好的裤型,布料也好没有皱,当然好看,细节差别不是一点半点,半个商场的营业员都跑来问过她,哪买的,哪做的,布料还有吗?
她穿的一些衬衫,外套,裤子款式,都快成整个商场营业员穿着的时沿风标了,最近学她穿白衬衫和青衬衫的人特别多,但衬衫这东西,面料,板型,身材缺一不可,要求很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要这三点不是一模一样,和她比永远差点意思。
毛线开衫最近也特别多人穿。
两人商量了下,最后不买了,去另一边看毛线,可惜无论怎么问,都不会有她身上这款毛线的。
韩舒樱又回到柜前坐下来,双腿自然交叠着坐着。
成衣柜台的顾客要比布料那边人少,比楼下锅碗瓢盆小食品柜台和化妆品柜台就更少了,所以韩舒樱工作不累,也不像卖小件那样各种搬东西,翻东西,成衣这边干净,轻松,事少。
但她这时候却恨不得忙一点,否则一想起来,心里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作为一个后穿来的后辈,面对这些祖宗间的爱恨情仇,她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而且那个人是,竟然是,江见许……
她就说那个名字有点特别,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觉得特别是因为,有点浪漫,所以她才觉得有印象。
怎么就是他呢,偏偏是他……
救命啊,到下班为止,韩舒樱满脑子都是这个事儿……
这恋爱还怎么谈下去?
下班时,王梅还过来问她:“你今儿怎么的了?平时跑来跑去,今天一动不动,何主任都跑过来问我,小韩是不是不高兴……现在下班了,还不动弹,以往下班就你跑最快,对了,你家对象今天来接你不?”
不要提对象了!刺激啊,太刺激了。
韩舒樱这才慢腾腾起身收拾,把东西放进自己的包里,她找裁缝用浅绿色布料做了个贝壳形状垮包,平时上班放点手帕和一些用得着的小东西。
结果这包也火了,楼下好几个营业员背呢。
“哦,他他……忙,应该不会过来了。”
“你织的围巾送他没?你对象怎么说?”王梅手里的缠着毛线头,笑着问。
“唉,还没送呢,有点拿不出手……”本来想等过节当礼物送给他,现在好了,她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送他,好尴尬,将柜台自己的东西收进包里。
下班出了商场,看到门口没有熟悉的身影,她松了口气,然后一个人在十字路口边上站了一会,看着路上人来人往的车辆和路人,有推着自行车的,有骑着的,有载着孩子的,呼朋唤友的,一片匆忙下班景象。
穿来的时候她没好好看这些,现在再看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六十年前,六十年前的人,六十年前的世界。
这些人在她的生命里,如果不是她穿了,大概都不在了。
包括曾祖父,曾祖母,曾祖姑奶奶,还包括……江公安。
他们原本是不存在她生命中的人,而现在,却和她紧密相连,如果是没有熟人的世界,没有长辈,没有亲人,没有世仇,她可以洗脑自己,可现在,这些人都存在着,她在和六十年前的祖辈人相识,和祖辈的世仇相爱。
光想想就头皮发麻,这种复杂的情绪,无法说出来,想洗脑都洗脑不成,她好想抓自己头发,大喊一声好烦!
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编的辫子,头可破,情可谈,发型可不能乱,路上她踢着小石子,走走停停,背着小包比往日用了更多时间往大杂院走。
刚进院子,在水井刷鞋的翠花嫂子就笑着跟她打招呼:“舒樱,下班啦?”水井其它人也都看向她,笑眯眯的。
“嗯。”愁眉苦脸的韩舒樱立即仰起笑脸,冲她笑了笑,“我回来了,先回屋了,你们忙。”说完从包里取了钥匙,快步走过去把门锁打开,回了自己小屋。
马翠花本来想跟她说江公安早上来过了,可韩舒樱走得快,她没来得及说,转念一想,江同志一会过来肯定会同她说的,她就不多嘴了,又继续刷起鞋,跟周围洗涮的人唠着嗑。
韩舒樱进门,把包挂先到门边墙上,看到墙上的挂衣架和包架,这还是江公安找人做的,可以钉在墙上的木衣架,因为房子太小了,如果拿个木架子过来占地方,他还特意找来白纸,把屋里的墙又糊了一遍。
现在看,小屋里墙壁雪白,床铺被褥也雪白一团,窗帘青花,桌布青色,柜子上粉镜,雪花膏,头油首饰匣一堆,很多都是江见许给她添置的,今天拿一点,明天拿一点。
连凳子都不知道他从哪儿给她找来几个棕色小圆凳,有高的,有矮的,矮的可以放在小棚里,坐着看炉子,高的放屋里,她描眉抹脸的时候可以坐着照镜子,这样就不用一直来回拖着长凳,长凳就留着吃饭时坐着。
门口还有个鞋架,她说好几双鞋没地方放,如果有一个鞋架就好了,现成鞋架没有,江见许就弄到些木料,找人做好拿过来,有三层,一米长,可以放九双鞋,涂了漆,还是找得家具厂里认识的木工做的。
地面是石头地面,拖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石头本色,虽然不那么平整,但自然纯朴,白色窗栏杆上系了韩舒樱的发带,系成一只蝴蝶结状。
屋子里早变了个样,老牛太太偶尔进来看一眼,都吃一惊,觉得走错了房间,她的小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
所以哪怕江公安往屋子里又钉又添东西,她都没吱声,糟蹋她房子那可不行,但是把房子收拾更好,那谁都愿意,牛老太也一样。
就是没有花,有花束的话,插一束放在桌上会更美。
她挂好包站在门口,突然惊觉,这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哪哪都有江公安的痕迹,甚至这里还留了一件他做饭时穿的外套,是件灰色夹克,他平时多穿制服,很少穿别的衣服,这应该是他以前的衣服。
她心想今天她需要自己独处,要好好想一想,调节一下,江……他今天还是别来了,让她静一静。
可天不从人愿,站在门口换完鞋,就听到车铃声。
来人车把手上挂着半拉收拾好的老母鸡骨架肉,是他好不容易从同事手里均出来的,均了半只特意拿过来给对象熬鸡汤喝,给她补一补,之前摸摸小肚子上都没有肉,虽然别的地方还挺有肉的,但是听县委那些女人说,女人还得有点小肚子才好,好生养好生育,以前他听了就过了,都不进耳朵,现在奉为圭臬,马上把老母鸡安排上了。
江见许放好自行车,见门锁开了知道她回来了,提着东西推门进去,以前特别守礼,现在已经随意进出。
正好看到她站在床边,他反手将门关上,轻松地口吻说:“下班了?累不累?” 说完大步走过去,将东西放到柜子上,“我跟老钱抢了半只母鸡,今天给你熬瓦罐鸡汤喝。”他以前和蹲哨的人在农家火灶里煮过,里面放了花生和蘑菇,喝起来可鲜了,这两样正好有,还有红枣。
韩舒樱听着他的声音,都觉得头皮麻了,手僵了下啊,她踩着鞋跟,还没有穿好,就想赶紧把鞋穿上,结果没站好,歪了下,江见许在旁边见了,自然伸手将她拦住。
他接触女人少,之前两人又有过那么亲密的行为,哪经得住这种体温肌肤触碰,两个人一待在一起,就跟身上有磁铁一样,碰一下,一下子就吸在一起,吸得紧紧的都分不开那种。
韩舒樱委婉地转身,想挣脱开,但江见许手握着她双臂,用力把她往怀里一带,那力道那晃劲儿,晃得她一仰头,正好他低头看她,两人自然而然地嘴巴对在一起,然后他微张嘴亲起来。
“唔……” 韩舒樱一张嘴就被他扣住了,以往都是她主动,这次她反而退缩起来,但往后退都退不了,逼得她不得不在口中与他你来我往,你进我退,纠缠不清,几次她都想慢慢挣开了,都挣不开,反而搂得越紧,亲得角度更大,脸颊都有鱼儿嬉戏的痕迹。
感觉真的很奇怪,有一种,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说,怎么会有一种……背.德的愧疚感,甚至还有点,还有点莫名的快.感……最后好不容易趁着两人换气的时候,韩舒樱挣脱正面,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以为这样能躲过去。
结果很快就被他从身后搂住,甚至以为她跟他闹着玩呢,背后传来一声低笑,有力的手臂搂着她,男人要认真起来,那力气,她都觉得自己在他手里就像玩偶那么轻。
他靠在她身后,亲昵地亲她的耳朵:“你今天怎么了?累了吗?”他轻声说,但手却没停下来,悄悄从衣摆下钻了进去,很快胸前的布料被撑了起来。
“别……”韩舒樱被刺激的,那种怪怪背.德更强烈了,一想到背后的人是那个人……是电视上的那个人,她就想弯腰躲开,但怎么可能躲开他的手,几下她就受不住的倒在床铺上。
最后没办法了,她只能“哎呀”一声,手支额头。
背后的人手指间扯拉的动作一停,关心地问:“怎么了?”但还不肯放开手。
“今天人多,累着了,头有点疼。”
见她难受,他这才慢慢抽回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脸很红,他立马正经严肃地将手背放她额头上,放了会,疑惑嘀咕:“没发烧啊?”
说着,扶她躺床上帮她将鞋子脱了,韩舒樱侧躺在床边,头枕着雪白的被子。
不敢看他,眼睛闪烁。
她听到他站起身走到桌前的声音,还有拿起暖壶的声音。
“我给你倒点热水,喝点热水看看能不能好一点,实在不行就到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感冒了。”
韩舒樱一听赶紧道:“能好能好,躺一会就好。”她可不想去医院。
她以为江公安也是热水能治百病那种男人,但江公安要比一般男人细心些,他也不是特别细心的人,但对自己在乎的人,是细心的,他从今天带来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红包。韩舒樱躺在那儿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是年轻的江见许,棱角帅气,身材挺拔,侧脸如雕刻,鼻子高挺,一看就是能力强,有责任感的人,对另一半好的类型,还是个付出型。
因为骨相好,他年纪大了也是个老帅哥,她记不清面孔了,但还记得很有魅力。
怎么就是她们家的世仇呢?她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将纸包打开,她甚至在想,那不会是砒霜吧?
大郎,这就喝药了?
此情此景,使她倍感恐慌啊!
但好在纸包里是红糖:“我跟所里年长的女同事均了点红糖,她说这个是姜糖,对女同志身体好,我就给你要了点过来,你喝喝看,要是好,下个月我弄点红糖票多买点……”
呜呜,真是绝世好男人,为什么偏偏是她们家世仇呢?
韩舒樱看着他动作麻利地用勺子将搪瓷缸里的红糖搅匀,然后他自己试了试,温度正好,这才坐到她身边,韩舒樱赶紧往后退了下。
“别动,喝点糖水,水不烫。”江公安一脸认真的小心扶起她,然后将搪瓷缸放在她嘴边。
还给喂到嘴边!
韩舒樱被迫喝了几口,别说,现在的红糖竟然挺好喝,口感醇厚,就是有点点姜味儿,还真是姜糖呢,一点也不掺假。
她又多喝了两口,惹得头顶的人轻笑两声。
喝完嘴角还有两滴红糖汁,韩舒樱下意识带着习惯地舔了舔嘴角的糖。
十分调皮的样子,是江见许最喜欢的样子,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天傍晚,她一个人缩在招待所一角椅子上,一站起来,惊艳感扑面而来。
她惊慌失惜的样子,她苦苦哀求的样子,她调皮的样子,她喊他江公安时开心的样子,都是让他一直心动的样子,现在是他对象了,怎么可能不喜爱呢,恨不得天天揣在怀里,揣兜里带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如今人就在眼前,经不起撩。
他就那么怔怔看着她,随后他将手里的搪瓷缸轻放到桌上,眼神灼热仿佛要把她吃了一样,还没等韩舒樱反应过来,他手臂撑在她枕头两侧,腰身一俯。
情侣间亲密的亲吻,彼此气息的交换,缠绕悸动,迷人又动人。
互动是心跳,是发烫,韩舒樱躺着躲也没地方躲,只能被迫与这个家族祖辈的“世仇” ,在嘴里耍来耍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她逼到角落里,无处可躲了,最后竟然产生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有了这念头后,和祖辈的“仇人”深吻在一起,产生的一丝异样隐秘的快意感汹涌而出,很快她就滩成一团。
她“病”了江见许一直注意着,亲了会就克制住,自动起身离开,还将被子贴心盖她身上,从墙角取了外衣后,出去给她熬鸡汤去了。
韩舒樱躺了半天从床上坐起,望着他背影。
找时间还得去采石场一趟,这次时间太短话没说清楚,也没来得及问曾祖父到底是不是江见许害了他,如果他和曾祖母信息不同,害祖父的不是江见许,那曾祖母说的仇人,传递给爷爷的“仇敌”,就是错误的。
杨家后面三代复仇目标就都错了。
可就算确定世仇不是江见许,两人中间还隔着祖父毁婚的事……
她可太难了!
看样子在剧本完成前,她是曾祖父“妹妹”的事,绝不能让江见许知道,否则,就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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