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最佳演技开场了
宁王果然过来了, 罗嬷嬷连忙低声叮嘱道:“你好好侍奉宁王,我先出去。”
青葛没什么兴趣地道:“知道了。”
这么说着间,罗嬷嬷低首出去, 宁王却已经推门而入。
他甫一推门, 青葛便闻到了熟悉的清冽竹香,那是宁王素日的气息, 她很熟悉。
不过如今那竹香中似乎隐隐掺了一丝酒意。
他竟喝酒了。
青葛跟随宁王四年, 少见他饮酒。
看来这次夏侯三爷过来,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应该是和西渊有关的, 谈成了, 他心情不错, 这才饮酒了。
当然这也是宁王对夏侯家的重视, 不然他怎么可能轻易陪酒呢。
其实关键时候, 他做事很有分寸。
这么想着, 青葛迎了过去, 倒是温柔和顺得很:“殿下,你饮酒了?要不要些醒酒汤?”
宁王如玉的面庞便泛起些许红晕, 他微颔首:“嗯, 陪着你三叔用了一些,也没什么, 侍奉我宽衣吧。”
青葛轻笑了一下,抬手帮着宁王宽衣, 他必是要沐浴了。
宁王略眯着眼睛,舒服地享受着青葛的服侍。
自己的王妃, 貌美体贴,处处细致, 这对谁来说都是愉悦美满的。
青葛帮他褪去外袍时,他突然道:“你三叔今日也提起来,说等到明年便是你祖父七十大寿,到时候想接你回去。”
他略沉吟了下:“不过那个时节,正好赶上禹宁每年例行的阅兵,只怕不能过去,到时候备一份厚礼,并派温先生随你走一趟。”
禹宁地处边境,与西渊接壤,时不时要应对西渊散兵扰边,是以宁王对兵马操练颇为上心,每年阅兵都要亲力亲为,以鼓励军伍士气,从不会缺席,明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青葛听这话,想着谁知道那时候的情景,她早走了吧。
于是她便笑着道:“殿下自然应当以大事为重,到时候妾身自己回去就是了。”
宁王略嗯了一声。
一时宁王宽衣,进去一旁浴房沐浴,青葛才刚沐浴过,便亲自过去整理了榻上被褥。
这样既显得她贤惠,又能把她私藏的那些衣衫再收拾收拾,免得万一被发现。
宁王可是比那些丫鬟嬷嬷更敏锐。
她收拾妥当后,磨蹭着拿起一本诗集来看。
自然是看不进去的,只是装装样子。
其实装样子也有些累……
好在很快,宁王便自浴房出来了。
青葛终于放下那诗集,含笑迎过去。
宁王是彻底沐浴过,连长发也都洗过了,身上只松散穿了白色软绸中衣。
青葛看他那长发虽擦拭过,但那发间依然透着湿气,便拿了大块的软巾。
她笑着道:“殿下,我帮你擦拭头发吧,免得着凉。”
宁王看着自己的王妃,柔软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粉红缎带随意地束住,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莹润,泛着珠玉一般的光晕,那眸光却是温柔依顺的,甚至充满眷恋。
他不曾言语,只微颔首。
于是青葛便拉着他,让他坐在了一旁红木椅上,她自己则站在旁边,拿了软巾包住他的长发,又用了檀木梳,帮他梳理并擦拭。
宁王府素日用的沐浴之物比起外面自然又多许多讲究,只这洗发之香膏,便是用了子核、半夏和附子制成的,如今宁王洗发过后,那如墨乌发便格外顺滑。
她这么帮他轻轻擦拭的时候,无声地瞥了他一眼。
这时候,暖融融的阳光自雕花窗棂透进来,恰好洒在他身上,他剑眉飞扬,鼻梁高挺,眼梢散漫地垂着,看上去舒服惬意。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可以从这个角度看着他,这样的他没有了往日身为亲王的威严与凛冽,甚至看上去有几分恬淡安静。
会让她有种错觉,想起诸如一生一世,诸如岁月静好之类的言语。
但确实只是错觉。
或许是她动作停下来的缘故,他感觉到了,慢悠悠发出一声:“嗯?”
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别样的韵味。
青葛:“没什么,只是以为殿下睡着了,怕惊扰殿下。”
说着她便要继续为他擦拭。
宁王突然问道:“你三叔今日过来,我看你并不高兴的样子。”
青葛听这话,动作略顿了下。
她一直知道宁王敏锐,万没想到他竟察觉到了这些。
也幸好自己扮演得天衣无缝,不然早被戳穿了吧。
这时候宁王却继续道:“你们家族各房中可有什么不睦?”
青葛也就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殿下也该知道,我母亲出自西渊,而我的父亲是夏侯家族的嫡长子,大家族各房住在一处,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她不太在意地道:“这都是小事,我也不是太在意,况且我深居闺阁之中,和外面长辈也说不得多熟,其实母亲捎来了信,我看着心里倒是喜欢。”
宁王赞同:“说的也是,其实但凡大家族,子女众多,各房之间难免有些纠葛,谁家都不能避免。”
青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皇室中各个皇子之间还不是跟斗鸡眼儿似的,彼此恨不得揪住对方的小辫子。
甚至宁王和自己的亲生母亲谭贵妃之间也不太和睦。
如果她是真正的夏侯见雪,这时候必然可以趁着这个话题继续和他聊一聊。
也许他也会说更多知心话,由此夫妻情意更进一步……
可是青葛并不想。
她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也不是他真正的王妃,一位皇子内心隐秘的心事,也不该是她要知道的。
知道的越多,将来死得越快。
她享受下床笫之欢,就极好了。
*********
这几日,宁王府开始筹备寿圣节礼单,因这寿圣节是天子六十寿诞,朝廷对此的看重自然不同于往日,据说宗室亲贵以及在朝文武百官都要参与,还有外国派来的贺生使。
除此之外,也有些杂耍百戏人员,毕竟是帝王寿辰,祝寿礼仪的预演以及各样节目等,都要提前安置。
至于宁王府,如今已经预备了一头大象,并各样稀罕物件,这都是宁王要送给帝王为他祝寿的,于是连着几日,宁王府中时不时传来驯象的伴奏声。
青葛看着这热闹场面,其实是有些心烦的。
她不太想去皇都,去了皇都后就要面对更多的人,这样她和夏侯嫡女这个身份就会产生更多牵扯,甚至可能为她后续带来麻烦。
更不要说她还要一人分饰两角,玩一个随时可能玩崩了直接把自己小命断送了的游戏。
她想直接逃,逃之夭夭。
干脆不要搭理那夏侯家,也不要后面的银子了。
可如果不和夏侯家商议好后续种种,直接跑的话,宁王的王妃突然没了,他必然要找的。
他一旦找,那自然会惊动叶闵。
届时叶闵就能看到王妃的面容,就再也瞒不过了。
依譁
而如果那真正的夏侯家嫡女出现,能够顺利把这宁王妃的身份接过去,哪怕以后叶闵看到和自己模样一样的王妃,他也不会起疑了。
那就只是单纯的面容相似而已。
这是一个麻烦,她还不能粗暴地直接这么跑。
她恨不得自己马上中毒,再严重一些。
可她试过了,叶闵那丸药是对症可以解自己毒的,她每日都暗暗运功,如今身上的毒倒是解去了七八成,剩下两三成需要一些时日慢慢散去就是了。
现在真是恨不得出一个意外自己给自己一刀。
只是偏生那西渊,那三大世家,还有朝中那些皇子,甚至那黄教,没一个跑来禹宁城找茬的,禹宁城外也是一片安详。
她总不能自己随便编一个谎说遇到强盗挨了一刀吧,只会让人怀疑呢。
于是如今的她,坐在这宁王妃的位置上,前所未有地、热切地期盼着,能有一群什么恶贼过来刺杀,刺杀王妃也行,刺杀王爷也行,或者给这禹宁搞破坏也行。
总之她要以青葛的身份窜出去,挨那么一下,受伤,让叶闵清清楚楚看到,她没办法护卫王妃了。
当然了又不能挨得太厉害,在宁王妃这个位置上,她还得应付王爷在床榻上的需索。
可惜,这种机会并没出现。
她抱着如同上坟的心情,一脸期盼地笑着,准备前往皇城的种种。
晚间时候,她偷偷潜出王府,之后又过去千影阁,面见了叶闵。
她走进千影阁三楼时,恰好看到白栀走下来。
在狭窄的木板楼梯上,两个人恰好一个擦肩。
青葛顿住脚步,略侧首。
白栀也停住了,不过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青葛用口型无声地道,谢谢。
白栀连看都没看青葛,径自下楼了。
青葛知道他虽然没看,但他一定能看到。
她也就没再说什么,过去楼上,却见那边轩窗紧闭。
她知道里面有客人,便不曾进去,只恭敬地立在一旁。
房间内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青葛听此,低首走进去。
走进去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气氛不对。
这房间中除了叶闵,还有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是宁王。
这一瞬间,青葛想逃。
青葛活了十八年,其中十四年都生活在两个男人的阴影之中,一个是调教她的千影阁阁主叶闵,一个是她的主人宁王殿下。
现在,她要同时面对着这两个男人。
上次虽见过了,但那时候打个招呼便走,也倒是还好,这次不一样。
她瞒天过海,她狗胆包天,她心烦意燥了。
很怕他们发现,他们会直接把她剁成肉泥。
她轻握着拳,让自己放松,又在心里再次确认,她现在是那张清冷寡淡的脸,她是青葛,不是什么宁王妃。
她只需要完美扮演好自己的戏份就行了。
于是她挺直了背脊,微垂着眼,笔直地走进去。
一踏入房中,便可以闻到轻淡的木香,地上铺了绣工精美的地衣,其上摆着一件雕花红木茶几,茶几上摆着古朴的建窑小黑碗,以及过半的棋局。
此时宁王和叶闵正坐在红木椅上,品茗对弈。
青葛单膝跪地,恭敬地道:“主人。”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略显沙哑,这是往常她经常会用的声音,不会让叶闵起疑,也不会让宁王听出熟悉感。
此时的宁王在和叶闵对弈,他并未抬眼看一眼青葛。
青葛也不曾起身,她依然无声地跪在那里,恭顺到没有任何存在感。
从她这个角度,视线恰好落在宁王的袍角处。
那是一件绯红锦袍,通体无绣纹,只在袍底留有金银钑花绲边,雪白的无饰衬袍露出些许边角,更衬得那外袍的绯红明艳富贵。
她便突然记起,那一日傍晚宁王匆忙回去房中,将她压在榻上时,他似乎便穿了那样一件白色无饰衬袍。
她甚至清楚记得他撩起衬袍的样子,虽依然矜贵,却已经失了从容,露出男子无法掩饰的欲念。
那富贵讲究的衣袍下,也是寻常男儿。
这时候,叶闵落下一枚棋子,终于问道:“如何了?”
青葛知道他的意思,也明白宁王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她低垂下头,谨慎地回道:“谢阁主,属下伤势已痊愈,毒已经散去了七八成,功力恢复,目前看来已无大碍。”
叶闵颔首,之后道:“这次前往皇都,由你贴身护卫在娘娘身边。”
青葛简单一个字:“是。”
她越发俯首下来,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恭顺。
叶闵:“你先去拜见王妃吧,稍做准备便要出发了。”
青葛再次道:“遵命。”
旁边的宁王听着,抬起眼,望向青葛,命道:“傍晚时候,过去王妃院中。”
青葛低着头:“是,主人。”
而就在青葛出去后,宁王捏着手中棋子,掀起眼来,望了一眼叶闵。
他饶有兴味地道:“我的建议,你不考虑考虑吗?”
叶闵略抿了抿唇,无声地望着案上的棋子。
宁王收敛了笑:“我是认真的。”
叶闵年纪也不小了,眼看即将而立之年,一直孤身一人。
但是按照千影阁的规矩禁忌,叶闵是不能和青葛有什么进一步的。
是以宁王建议让青葛退出千影阁,为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由此成全叶闵。
叶闵终于开口:“殿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当红娘了?”
就在一个月前,他对自己的婚事都不屑一顾。
宁王:“我只是突然发现,成亲还不错。”
叶闵看过去,他眉眼间都是愉悦,显然对自己的王妃是再满意不过了。
他开口道:“但是我和殿下不同。”
宁王:“有什么不同的?”
他望着叶闵略显苍白的面容,其实叶闵生得俊秀,只是略有些瘦弱罢了。
他捏着棋子,回忆了下刚才走进来的青葛。
略沉吟一番,他终于下了结论:“她对你很有些依赖,应该是仰慕你。”
叶闵却道:“殿下,你想多了。”
宁王神情略顿了下,微挑眉,之后才道:“叶闵,这是我给你的机会。”
他的声音不再随意,反而透出几分威严。
叶闵明白他的意思。
青葛是属于宁王府的女奴,青葛的一切都要听凭他发落。
他给叶闵一个机会,可以由叶闵把青葛带出千影阁。
但也只是这一次。
这次之后,他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叶闵而宽待了谁。
叶闵垂着眼,沉默了很久才道:“罢了,就这样吧。”
**********
青葛明白,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她唯一依仗的只有自己的轻功,她是千影阁有史以来轻功最为神出鬼没的暗卫,宁王和叶闵纵然也是功夫了得,但是自己的轻功在他面前还是可以做到无影无踪。
事到如今,她只能左右腾挪了。
于是傍晚时分,她匆忙改装易容。
这几日,为了能够易容方便,她在凝和苑都是只松松挽起一个发髻,并不敢用太繁琐的发式头面,至于衣裙,也是以天气暖和为由,特意选了简洁的袍裙,这样更换方便。
如今她快速易容后,发髻只用青麻巾包起来,这样外人也看不出端倪。
她快速变成青葛,确认自己没有破绽后,她过去见了宁王。
宁王负手而立,淡扫了一眼青葛,不曾言语,径自过去了凝和苑——宁王妃的院落。
青葛见此自然明白,当即跟上。
她走路无声,跟随在宁王身边,几乎没有存在感。
这么走着间,经过一处花圃时,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前方的宁王,他今日着一身圆领箭袖蝠纹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缀了腾云祥纹沿边,玉带束住劲瘦的腰。
殪崋
他这么阔步前行,那祥纹沿边便飘逸挥洒,露出下面扎紧的云锦长裤。
这样倒是越发衬得他肩背利落挺拔,双腿修长剽健,矜贵中又有着青年人的勃勃英姿。
其实在这之前,青葛从未观察过这些。
她今年十八岁,身边又有一个身经百战的晚照,对男女之情多少有些了解,于是自己也难免生出一些期望。
但是在她眼中,宁王是宁王,男人是男人。
宁王虽然也是男人,但并不是她会存了念想的男人。
是以宁王容貌如何,身形如何,走路的英姿飒爽,在她眼中自动化为:面容如何辨别,身形如何辨别,走路的步距,深浅,声响,以及习惯。
现在,她却不知不觉开始关注这些。
他确实很动人,英姿挺拔,郎艳独绝,风华无双。
她先当着这宁王妃,和他缱绻恩爱,享用一番,等身后一到,拿着银子飘然而去,也算不枉此生了。
正想着,突然间,宁王停下了脚步。
青葛忙也收住,恭顺地低垂着眼。
宁王回首,命道:“抬起头来。”
青葛脑子一懵。
什么意思……
不过她还是以言行事,抬起头来,只是依然略垂着眼睛,并不敢望向宁王。
宁王府规矩,以她的身份确实是不能直视宁王的,必须垂着眼睛。
宁王审视着眼前这暗卫,平平无奇的一张面孔,颧骨很高,还有零星雀斑,眼睛就那么垂着,温驯,服从,是最常见的暗卫样子。
他想,这必不是女暗卫的本来面目,她易容了。
而一个女人,哪怕她是一名见不得光的暗卫,她也是女人,女人如果相貌丑陋,那必不愿意易容成这样一副面孔。
只有在容貌上并不欠缺的,才对丑化自己毫不介意。
所以她怕是相貌不俗。
也是因为这个,叶闵才会对她格外关照吗?
他对叶闵自然是信任倚重的,从不过问千影阁具体事宜,一切都交给叶闵处置,但是这并不是叶闵对一位女暗卫心存念想的理由。
叶闵已经犯了千影阁的禁忌。
他负手而立,俯视着眼前的女暗卫:“本王记得,你过来宁王府十三年了吧。”
青葛想说,她来了十四年,不是十三年。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她想尽量避免以暗卫的身份和宁王说话,所以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当下将错就错,道:“是。”
宁王略颔首,便不再说什么。
青葛随着宁王,一路恭谨小心,不过抵达后院后,王妃却并不在房中,宁王蹙眉,问起来:“王妃呢?”
罗嬷嬷忙道:“王妃刚才说,要过去院中看看,还说要过去见殿下,刚才还在……”
她也是有些茫然,怎么不见了呢,王妃身边跟着侍女吗?
宁王不悦,道:“还不快去找?”
罗嬷嬷遵命,当即和丫鬟们匆忙各处去寻。
青葛恭敬地道:“那属下也过去寻寻王妃?”
宁王点头。
青葛当即飘然而去。
待离开后,她很快寻到无人角落,无声无息地换上了王妃的衣着,并快速进行易容。
这些行径,如果有其他暗卫在,她并不敢保证不漏破绽,不过好在这是王妃后院,宁王不喜欢在王妃后院安置暗卫,是以青葛可以在这里横行无忌了。
几乎是为所欲为!
换上王妃的衣着装扮后,她还细心为自己用了香粉,以遮掩原本衣物以及易容可能残留的些许气息。
确认一切万无一失后,她几个纵跃间,便落在了那边假山旁,假意站在那里看着那才开的海棠花。
恰好这时候,几个侍女过来寻找,见到她,连忙喊道:“娘娘!”
于是青葛以王妃的身份被寻到,匆忙提着裙子就要回去院中,结果一回头便看到神情严肃的宁王。
他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她裙摆间沾上的花瓣,道:“跑哪里去了?”
第022章 第 22 章
第22章他又倔又傲
青葛知道宁王精明锐利, 自己一人分饰两角,这个时候万万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她对宁王的性情和疑心太了解了。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她下意识选择了最适合的路子。
于是她心虚地别开视线, 低声道:“院子里的花开了, 倒是好看得紧,所以, 所以我——”
宁王略挑眉。
青葛咬了咬唇, 无辜地嘟哝道:“我,我就随便看了看, 也没到处乱跑吧。”
宁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为了几朵花, 你就这么乱跑?刚才问起你房中人, 竟没人知道你的行踪, 这样合适吗?”
青葛鼓着腮帮子, 有些不服气地道:“怎么不合适了?”
宁王轻哼一声:“哪有你这样的王妃。”
青葛略抬起下巴, 和他较劲:“这不是现成有一个我这样的就摆你眼前吗?”
宁王笑出声。
青葛理直气壮地道:“我刚才只是闲来无事想出来走走, 我出来时, 分明看到几个侍女就在那边忙着,我以为她们知道, 我哪想到根本没人看到我。”
说完, 她突然想到什么,便越发有理起来:“可我是王妃, 我想出来就出来,凭什么要给人交待行踪?我在自家后花园走走怎么了, 犯了天条吗?”
宁王眼神便很有些无奈:“你还有理了?”
青葛径自走过去,亲昵地将手搭在他臂弯上:“对, 我觉得自己特别有理,那殿下觉得我有理吗?”
宁王侧首, 笑望着自己的王妃,此时已是仲春时节,风和日丽,花飞蝶舞。
在这争奇斗艳的园圃中,她娇俏明媚,晶亮的眼底流光溢彩。
他唇角的弧度便越发愉悦,黑眸也透着笑意:“怎么突然觉得,孤的王妃好像傻傻的?”
青葛知道自己可能演得有些过了,可没办法,一个人心虚的时候演戏就是这样,容易用力过度。
她掌握不好分寸,只能多卖力一些。
于是她有些无奈地道:“傻吗?”
宁王:“傻。”
青葛略抿了下唇,收敛了笑,低声道:“刚才看到海棠,想起以前在家中时和姐妹出去踏青,那时候也曾看到这样的海棠花,我——”
她声音中略有些失落,不过却不继续往下说了。
让他自己去想象吧。
宁王听这话,明白了。
他黑眸认真地看着她:“想家了?”
青葛略犹豫,点头:“有一点吧。”
宁王:“也没什么,等忙完这一阵,你若想家,再回去家中探亲,孤会命人送你回去。”
青葛顿时目露惊喜:“真的?”
宁王:“孤还能骗你不成?”
他笑着道:“不过如今,你先随孤回去。”
青葛:“殿下刚才说,带了一个什么人?”
宁王:“是,一位千影阁的暗卫。”
青葛一听,马上道:“要让暗卫一直跟在我身边吗?“
宁王:“是一位女暗卫。”
青葛:“女暗卫?原来千影阁还有女暗卫?”
她在拼命撇清自己对千影阁可能的了解,心里明白这样也许用力过度,但没办法,她只能顺着这个路子继续往下演了。
好在宁王并没觉得什么,他解释道:“这位女暗卫沉默寡言,身怀绝技,做事一向妥帖。”
青葛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她不知道她竟然可以在宁王这里获得这么高的评判。
宁王:“千影阁也有几位女暗卫,不过她是功夫最好的一个。”
青葛:“那样的话,倒是让人放心。”
当下宁王带着青葛回去凝和苑,这么走着的时候,恰好经过一处花圃,走过刚才那条路,那条她以暗卫青葛身份跟随着宁王走过的路。
才这么一会功夫,她便摇身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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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他的王妃,亲昵地被他牵着手。
这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不过这也很难,实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么走着间,王妃所处的凝和苑越来越近,青葛开始想着下一步。
她得让宁王离开,这样自己就可以以王妃的身份单独接见暗卫了。
单独接见的话,只要没外人在场,她完全可以制造出两个人在场的错觉。
这么走着间,两个人回去了凝和苑,一进房,青葛却笑着道:“对了,我先换身衣服,刚才蹲在那里看海棠花,倒是弄污了裙子。”
宁王:“只是一个暗卫而已,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青葛:“可我总有我的顾虑……若是传出去,外人只说王妃不讲究呢。”
她想了想又道:“罢了,我还是沐浴一番吧,不然还是觉得不舒坦,既是暗卫,还是个姑娘,以后怕不是要随时伺候在我身边。”
宁王听着,略顿了顿,到底是纠正道:“不是伺候。”
青葛:“啊?”
宁王:“这是暗卫,是贴身保护你,和侍女嬷嬷不一样,她身怀绝技,关键时候,可以以身护你。”
青葛看过去,却看到他眼底的认真。
她竟然以另一个视角听到了宁王对自己的评判。
青葛,暗卫,身怀绝技,为他出生入死,护卫他的王妃,关键时候自然可以去死。
她的性命比草芥都不如,如果不是要护卫王妃,她可能已经成为弃子。
不过这些情绪波动对青葛来说只是一瞬间罢了,她几乎是瞬间恢复,眉眼温和地笑着道:“我知道,这都是殿下看重的护卫,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既如此,更该敬重,不可失礼。”
宁王见她坚持,也就道:“也好,那便让她稍后再过来见你。”
青葛:“嗯!你就让她直接过来吧,既是女儿家,也不必非要你在这里,我可以好好和她说说话。”
宁王听着,轻笑了声:“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青葛:“怎么就没有?”
宁王并没多说,只是简单地道:“只是暗卫而已。”
青葛抿唇笑,笑得越发温软:“知道了!”
宁王:“那孤先过去天鸿阁,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青葛:“嗯。”
宁王待要走,不过看自己的王妃笑得娇艳动人,一朵浅淡的海棠花落在她的鬓发间,竟衬得那肌肤越发明媚。
他自己出身皇族,后宫环肥燕瘦不知多少,诸般美色他都见过,他自己又是生得过于金玉一般的容貌,自是不太在意女色。
是以长到了如今,差不多年纪的皇兄弟孩子都已经可以翻身上马了,他却至今未曾婚配,身边也没任何女子。
但如今他看着自己这王妃,这觉王妃明净照人,竟看得挪不开眼。
青葛见他墨黑的眸子就那么望着自己,神情莫测。
她心中疑惑,想着他刚才见到了自己,莫非是感觉熟悉,起了怀疑?
当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温声道:“殿下,怎么了?”
宁王唇角轻勾,笑了下,之后却抬起手来。
青葛只觉,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落在自己鬓边。
之后,便看到他指尖捻着一薄软的花瓣。
原来自己鬓边落了一片花瓣。
宁王抬起手,将那花瓣放在薄唇旁,轻抿了一口,黑眸笑看着她,道:“海棠无香,不过孤的后宅,这海棠却是香的。”
************
宁王走出后院后,想着到底是要和青葛交待一声,便做了一个手势,暗卫有严苛的规矩,做主人的一个手势出来,暗卫顷刻之间必现身。
宁王一个手势过去后,并无动静,一时也有些意外,当下便直接发出暗语。
按照惯例,他这么一声后,王府中的暗卫会迅速交互信息,之后他要找的人便会立即出现。
不过这一次,竟无声无息。
他一时哑然。
如果是以往,别说区区一个青葛,便是叶闵,他但凡想找,一弹指间,人就得直接滚到他面前了。
他负手而立,略沉吟间,也就明白了。
因王妃不喜,王妃院落中是没暗卫的,没暗卫,所以他一个命令迅速传遍王府这一套是不成立的。
至于那青葛,显然她也不在。
他略蹙眉。
这么蹙眉间,却见前方一道身影,着青色麻衣,犹如鹞子一般,就这么轻盈落在自己面前。
落在地上时,她单膝跪地,低首道:“青葛来迟,请主人恕罪。”
宁王面色疏淡:“叶闵便是这么教你做事的?”
青葛越发俯首,额头几乎点地:“属下知错,只是属下知道王妃出身世家,如今属下要贴身护卫王妃娘娘,唯恐王妃娘娘见怪,惹了娘娘厌烦,所以特意换了一身新衣。”
宁王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过眼前俯跪着的暗卫,她着了一身寻常青色麻衣,卑微地匍匐在地上。
他略颔首,不再计较这等小事,反而嘱咐道:“你径自过去见王妃就是,王妃出身尊贵,但性情温和,你万事仔细,不可唐突了王妃。”
青葛:“是。”
宁王便命青葛径自过去,他自己则过去天鸿阁了。
青葛在宁王走后,起身,之后过去王妃所在的凝和苑,到了那凝和苑后,却先见到了崔姑姑。
崔姑姑见了青葛,疑惑:“你过来这里做什么?”
青葛面无表情地解释了原委。
他们千影阁独立于王府的管辖,崔姑姑虽然掌管内宅,但是却不能插手千影阁,是以青葛在崔姑姑面前,站得笔直,也没有半分客气。
崔姑姑便有些蹙眉:“未免大费周章了,你们千影阁是天子御封的带刀侍卫,可入内廷的,王妃纵然身份尊贵,但她如用暗卫,到底是逾越了。”
对此,青葛沉默不言。
她明白崔姑姑的意思,她其实也希望崔姑姑把王妃的暗卫赶跑,或者干脆去宁王那里撺掇。
但她也明白,崔姑姑只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而已,她未必敢去找宁王理论。
崔姑姑望着青葛,叹了一声:“你们暗卫往日都是冲锋陷阵的,如今竟保护这么一闺阁女子,也是委屈你了。”
青葛平平地看着崔姑姑,没半点反应。
崔姑姑看着她这个样子:“罢了,你去吧。”
青葛颔首,之后径自绕过她,过去了凝和苑。
崔姑姑微眯起眼,再次看了眼青葛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
**************
青葛步入凝和苑后,光明正大地走入了曲廊,径自过去王妃房中。
期间有侍女拦住她:“这是王妃娘娘住处,没有娘娘命令,不得擅闯,你是哪一房的?”
她好奇地看着青葛,显然没见过青葛这样的。
王府中的侍女都穿着讲究,哪有青葛这种穿麻衣的,而且是最为简洁的染青麻衣。
青葛:“我奉殿下之命前来,面见王妃娘娘。”
这时,一旁的罗嬷嬷也听到动静,蹙眉看过来:“这是做什么的?还有没有规矩?你是奉哪个的命来,都得通禀一声。”
青葛听这话,视线便淡淡落在罗嬷嬷身上。
事实上,青葛一直很有种冲动,想直接扭断罗嬷嬷的颈子,或者直接捅一个对穿。
之前她一直刻意收敛着,如今她杀意陡现。
罗嬷嬷被她那样一看,突然就觉脖颈处发凉,她甚至感觉自己好像隐隐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传闻千影阁暗卫神出鬼没,嗜杀如命,这——
一阵冷风吹过,罗嬷嬷不寒而栗。
她深吸口气,强做镇定:“既是殿下吩咐的,那我带你去见王妃。”
青葛只简洁两个字:“不必。”
她凉凉地望着罗嬷嬷:“我奉殿下之命护卫王妃,只护卫王妃,其他一概和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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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径自迈步,越过罗嬷嬷,往那王妃房中而去。
罗嬷嬷和众多侍女看着青葛的背影,半晌,罗嬷嬷呸了声:“什么玩意!”
不过她自然不想凑过去了,这种不好招惹的暗卫,就让那王三一个人去对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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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中后,青葛掩上了门,之后,从容不迫地换下了暗卫的青色麻衣。
其实事情走到这里,最大的难关也就过去了,事情差不多理顺了。
要知道千影阁的暗卫本就是神出鬼没,不受王府规矩的拘束,也不必拘泥于那些俗礼,他们所效忠的也只有宁王殿下而已。
是以如今青葛所要做的只是避免可能的夏侯氏王妃和青葛的面对面接触,如今宁王已经带着她过来面见了王妃,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暗卫和王妃也已经见过面了,接下来王妃就可以帮助暗卫遮掩一切,一切就好办了。
她从容地换上了王妃衣裙,将那一身麻衣并其它行头全都藏起来,她身为暗卫多年,自然知道这房屋构造中上等的隐藏物件之处。
这里是王妃的闺房,没有任何暗卫敢过来行偷窥之事,是与一切都还算安稳。
她这么稍等了片刻之后,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像是罗嬷嬷过来了。
那罗嬷嬷走到窗外道:“娘娘要不要用些茶水?”
青葛一听,便用往日夏侯见雪的声音道:“我正在和千影阁的暗卫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还有没有规矩?下去吧。”
罗嬷嬷碰了一鼻子灰,她悄悄看过去,透过那薄窗纱,隐隐可见里面有两道人影,似乎正说着话,她无奈,也就只好先行退下了。
当下众人也不敢过去打扰,这罗嬷嬷其实有心探听一番那暗卫具体怎么行事,但探听不到,只能作罢。
如此过了片刻,突然间便觉有什么东西自眼前闪过,又好像有什么很轻微的动静?
她心中疑惑,问起旁边的侍女:“你们刚刚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了吗?”
这侍女摇头:“不曾听到。”
罗嬷嬷疑惑看过去,这时候却听到王妃的声音:“刚才那位暗卫姑娘出去了?”
她仿佛很有些惊讶的样子。
罗嬷嬷忙过去门外:“没,没看到什么人出去。”
王妃一时也是疑惑:“她刚刚向我说先行退下,我还想着说几句客气话,结果一眨眼的功夫,这就不见了。”
罗嬷嬷心中骇然:“千影阁的暗卫竟有如此功夫吗?”
青葛:“传说千影阁神出鬼没,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一时罗嬷嬷和众位侍女全都惊诧不已,青葛从旁见着也就随她们惊讶去了。
其实千影阁的暗卫若要瞒过众人,那自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哪里能让她们听到什么动静?
如今不过是给她们一些铺垫,好让她们知道,这暗卫是真正的神出鬼没,以后再有什么诡异的事情,比如暗卫突然消失,突然出现在王妃房间中,再也不要大惊小怪就是了。
一切都是因为暗卫太过神出鬼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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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候,宁王回到凝和苑,青葛便笑着迎上去,又贤惠地亲自为宁王净手。
她笑着道:“今日妾身煮了茶,殿下要用一些吗?”
宁王看向一旁,却见房中红泥小炉正烧着,上面那茶壶中冒出热气。
当下也就道:“好。”
此时正是春夜,前几日才刚下过雨,正是寒意微生的时候,卧室内却是炉火正沸。
青葛亲自为宁王煮茶并点茶,她原本不会这些的,好在最近熟悉了。
她边点茶,边笑着道:“妾身生在冬日,恰逢那年寒冬第一场雪,从此后,每逢妾身生辰,家人都会为妾身攒了那梅花上的雪,放在瓷瓮中埋起来,及至今日,妾身到年底就十七岁了,已经埋了十七罐。”
宁王看着她那纤纤玉手,随口问道:“不曾取出来用?”
青葛笑着垂下眼,软声道:“是,攒了十七年,如今这十七罐旧年的梅上雪,充作陪嫁带来了,以后妾身亲自为殿下点茶。”
宁王也是不曾想到这茶水中竟有这么一番故事。
他望着眼前女子,外面春寒料峭,房间内炉火映衬着她浅淡的眉眼。
世家大族蕴养出的娇女,若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是世间罕见的仪静柔婉。
他是杀伐果断习惯了的,生来的铁石心肠,不过这一刻看着自己的王妃,也不自觉生了许多怜惜以及疼爱。
他的眉眼泛起温柔,低声道:“好,王妃以后为孤点茶,孤来品尝王妃的梅上雪。”
积攒了十七年的梅上雪,她要亲手煮了茶来奉给他。
青葛越发温柔:“殿下尝尝吧。”
宁王便接过来,尝了一口,细品之后,抬眼看过去,笑望着她道:“清冽甘甜,好茶。”
青葛感觉到了宁王的愉悦,她便明白自己是对的。
宁王出身皇室,那自然是贵中之贵,若论富贵,这世上并没什么人能和这皇族至尊皇权相提并论,不过若论起雅,若论起那风花雪月的讲究,四大世家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和清贵。
以宁王目无下尘的性子,天下能打动他的,也就只有四大世家的姑娘了。
所以适当地表露出夏侯家族做事的清雅之风,他自然是欣赏的。
他就希望有这么一个诗书琴画样样精通,且体贴温柔的王妃,换言之,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美,还要给他生一个为他带来便利的小世子。
——青葛突然发现,他可真贪心。
或许越是贪心的人,越容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两个人这么品着茶,说着话,一时倒也气氛融融。
各种念头在青葛的脑子里打转,她得趁着他高兴时候,看看怎么说服他,不要让自己保护王妃了。
这事该怎么开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在那氤氲茶香中,青葛到底主动提起来:“今天殿下提到的那位暗卫姑娘,她来过我这这边了,我们聊了聊。”
宁王听着,随口问道:“怎么样?”
青葛笑道:“这位暗卫,我看着是一个规矩听话的,若让她跟随在我身边,我倒是还算喜欢。”
宁王:“你既能接受,那就好,这次你过去皇城,一路上历经数个州府,我怕其他人难免有些顾及不到,让她贴身护卫着你,我也放心。”
青葛又道:“不过身边有这么一位姑娘寸步不离地跟着,总觉得怪怪的,外人看上去也不太像话吧。”
宁王听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青葛笑道:“我也问了问这位暗卫姑娘,看起来他们做暗卫的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就让她暗中跟随我吧,不必太招惹,要不然时不时在跟前,也太过引人注目。”
宁王点头道:“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千影阁的暗卫,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她便是一直跟在你身边,你都不会察觉,如果没有必要,她也不会轻易出来,你放心就是了。”
青葛又道:“那这位暗卫姑娘是隶属于那位叶闵先生手下,对不对?”
宁王:“是”
青葛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位暗卫姑娘是不是每过一些时候,就会向那位叶闵先生汇报,汇报我的行踪,以及我具体做了什么?”
她看着宁王,有些担忧的样子:“那岂不是我做点什么,暗卫姑娘都要禀报给叶闵先生,这不就成了这位叶闵先生来监视我吗?”
宁王安抚道:“放心,暗卫有暗卫的规矩,叶闵先生心里有数,不会去问一些不该问的,你放心便是。”
暗卫既然是如影随行,那自然确实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
不过暗卫都是受过严格规训的,万万不至于泄露不该泄露的秘密。
只是这些,宁王认为没必要说给自己的王妃。
其实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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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排斥,也是他并不想让寻常暗卫太过接近自己的王妃,顾念男女大防,早就做出让步了。
这次青葛保护王妃,这是不容更改的。
青葛听着,便微抿了唇,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可是我不喜欢,闺阁女子,随身陪着的暗卫竟然要去一个男人那里禀报,这难免有些瓜田李下了。”
她望着宁王,软声撒娇:“我就没听说过谁家这么做的,没见过这样的规矩。”
她说这话自然是有原因的,她知道千影阁的规矩并不好打破,所以只能以夏侯氏的规矩来压一压。
然而,她发现自己失算了。
宁王听到这话,锐长的黑眸淡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么一眼而已,青葛便感觉到无形的压迫感,那是他不悦的气息。
宁王笑了笑,内褶很薄的双眼皮透着几分危险。
青葛心里一窒。
宁王修长的指把玩着手中杯盏,却是以一种轻而微妙的声音道:“你如今是宁王府的王妃,夏侯家有没有这样的规矩,重要吗?”
青葛听这话,微微咬唇:“殿下,你分明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殿下这么说了,我无话可说,殿下说的对,原本我不该去争这些,我既嫁入王府,那既然一切按照王府的来,叶闵先生要监看着我,我也没什么怨念。”
她这话说的自然是有些装了。
不过不然怎么办呢,她也只能这么说。
宁王听这话,抬眼睨过去,却见自己的新婚妻子低垂着眉眼儿,既温顺,又委屈的样子。
很是惹人怜爱。
他原本略显疏冷的神情稍缓,声音也温和起来,低声道:“这些都是可以商量,这位暗卫可是叶闵先生手下的爱将,如今叶闵先生愿意让这位过来保护你,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种小事,你倒是不必有什么小性子。”
小性子…
青葛听着这话,知道宁王已经有些愠怒,只不过勉强忍耐着罢了。
但是话说到这份上,她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既然没达到目的,她也就没心思再哄着他。
她便干脆低头品着茶,看都不看他。
宁王冷眼审视着自己的王妃,却见她绷着小脸,抿着唇,分明是赌气的样子。
眸底的些许耐心也终于散去,他倏尔扯唇,似笑非笑,将那茶盏放在案上。
茶盏很轻的一声脆响,房间内的氛围顿时紧绷到了极致。
一旁罗嬷嬷探头探脑地看着,屏着呼吸盯着这边,却见宁王径自撩袍起身,动作疏淡冷漠。
看那样子是要离开。
青葛见此,自然不理会,爱走走!
罗嬷嬷却突然上前,笑着问起晚膳。
她看看宁王,再看看青葛,笑着道:“娘娘素来风雅,今日一早看到那玉兰花,便提起说想尝尝,于是今日便采了玉兰花来入膳。”
青葛:“……”
她什么时候想吃什么玉兰花了。
罗嬷嬷赶紧给青葛使眼色,挤眼努嘴的。
青葛明白,罗嬷嬷必然是知道两个人的不愉快,她不想局面闹僵,所以进来缓和下氛围,挽回下。
其实想想,她倒是也犯不着恼什么,往日当暗卫,出生入死的也没恼。
如今不过是放低身段罢了,至少好吃好喝……
于是青葛到底勉强道:“殿下,尝尝吧,这个味道倒是新鲜。”
宁王盯着她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略挑眉,眸底疏淡。
旁边罗嬷嬷看着这情景,心道不好,怕是要闹崩了。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问道:“什么玉兰花?”
青葛哪知道什么玉兰花,之前莫经羲也没教她,于是她看了眼罗嬷嬷。
宁王却凉凉地道:“我在问你。”
青葛:“……”
她只好胡诌道:“如今玉兰花正值花期,这本是早春第一枝,我往日喜欢玉兰,总是会命侍女在那霭霭暮色中取摘取一些,洗净了——”
洗净了怎么做?
她完全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于是信口开河:“那玉兰花的花瓣大而肥厚,香味似兰,把花瓣洗净了入膳,香柔味永,自是美味。”
说着,她看一眼罗嬷嬷:“今日这玉兰花馔,是你做的?”
罗嬷嬷赶紧上前解围:“是,我是把那玉兰花剖开,洗净了,在面浆里一醮,再放在麻油中煎食,那味道确实是好,才刚做出的,殿下尝尝吧?”
宁王却是不置可否,只是抬眼,锐长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青葛。
仿佛并不在意,但又不走,又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青葛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人可真倔,既倔又傲。
她心中好笑,懒得和他计较,道:“殿下,晚膳都备好了,要用吗?”
宁王自然听出,她的语气还是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
不过——
他略颔首,倨傲、勉为其难地道:“既如此,那便尝尝吧。”
第023章 第 23 章
第23章她是骄纵的王妃
晚膳确实还算丰盛, 都是春日的新鲜货,有那晶莹剔透的山海兜,里面裹了各样新鲜菜, 清醒爽口, 也有用鲜嫩笋尖和粳米同煮的笋尖饭。
这些也就罢了,都是往常宁王用的, 最别出心裁的是玉兰花。
一大盘鹅黄裹了剔透白玉, 清逸飘香,又酥又脆, 实在是色香味俱全。
宁王尝了一口, 颔首:“王妃贤惠, 味道上佳。”
青葛自己也尝了, 是好吃。
她想多吃几口, 但想想对面糟心的男人, 只能罢了。
美食让人舒心, 原本神情冷沉的宁王也慢慢缓和起来, 夫妻二人勉强闲谈几句,气氛勉强融合。
用过膳后, 青葛试探着问:“殿下可要歇在凝和苑?”
自从成亲后, 他每隔三四日便会歇在她这里,要和她行燕亵之事。
但是现在两个人闹得不愉快, 这件事是不是就免了。
宁王:“歇。”
青葛意外。
宁王撩起眼来,望着她:“怎么, 只是嘴上客气客气?”
青葛一时无言。
顿时觉得自己天真了,他勉强压下恼, 到底和自己用膳,不就为了今晚睡在这里吗?
男人啊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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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宁王心绪不佳, 她觉得宁王今天和往常不一样。
他甚至变了一个新花样,要青葛跪伏在上面,而他站在下面。
青葛觉得这样实在是怪。
她咬着唇,回首,却只看到男人充满爆发力的紧窄,正迸出紧实凌厉的线条。
她便低声道:“殿下—— ”
然而此时宁王正在关键时候,兴致起来,哪里肯,他甚至惩戒式地拍了青葛。
青葛便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匹马,眼前一切都在晃,而在那激烈的晃动中,她也想起许多画面。
比如皑皑白雪之中,她紧攥着那块混着雪水和脏泥的豆糕,却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鹿皮靴,比如清雅幽静的茶室中,她和白栀跪在那里等着赐名,曾看到的那华美精致的袍底。
白日时候她跪在王爷脚下,不能抬首,现在她跪在这里,仿佛要溺毙其中。
终于宁王结束了,他大手一搂把她抱在了怀中。
这样柔软而富有韧性的身体,犹如丝缎一般的肌肤,带给他无尽的享受,他实在是非常受用。
一脸靥足的男人躺在那里,胸膛上的汗液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整个人都是热气腾腾的,蓬勃着滚烫的热意。
他抚着自己王妃的长发,满足地眯着眼睛,想着若是早知道夏侯家的女儿竟是这样的,这婚事也不至于拖沓到如今。
青葛靠上去,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去贴上男人健壮的肌肤,之后纤细的胳膊搂住男人有力的腰。
她的动作柔软,依赖,充满被驯服的示弱。
宁王低头怜惜地吻她,带着安抚的意味。
这一个吻过于缱绻温存,会让人产生错觉,多么恩爱缠绵的夫妻,两个人都已沉迷其中。
半响之后,宁王终于放开青葛,他爱怜地摸索着青葛的脸颊,低声道:“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王妃,我怎么可能让其他男人探听你的私密呢?”
青葛道:“殿下是什么意思?我笨我听不懂。”
宁王声音格外温柔,低声商量道:“这暗卫在你身边护卫期间,就不必向叶闵回禀了,但是隔一段日子,她终究回去点一个卯,可以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事后暧昧的质感。
最后的“可以吗”更是让人不敢相信,他竟然在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话。
青葛心里明白,这已经是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其实每隔一段过去点一个卯,对她来说足够维持着这场戏不至于被戳穿。
她也就道:“好,妾身听殿下的。”
宁王低首凝视着她,越发有些不舍得,他再次珍惜地亲了一口:“不用叫我殿下,私下时直接叫我名字。”
说着,他告诉她:“我名九韶,这是先帝为我赐的名,谢九韶。”
对此,青葛并没应,只是含糊地“嗯”了下。
她并不想叫他名字,他的名字也不是她能随便叫的,不习惯,会觉得大逆不道。
或许是谢这个姓在大晟国本就带有皇室的权威感,也或许是“九韶”这两个字太厚重,也太肃穆,有着昔日一代帝王的期望,以至于“谢九韶”这么三个普通的字眼是如此庄重禁忌。
宁王亲吻着她耳边的软肉:“ 我以后直接叫你见雪?你家里人往常是怎么叫你的?可有什么乳名?”
青葛当然知道,往常在夏侯家,夏侯见雪都被家人称作阿雪。
但这一刻,她其实有些犹豫,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她更希望王爷依然称呼王妃为王妃,或者娘娘,如果叫见雪或者阿雪,这个指向性太明显,她会有一种偷了别人男人的感觉,或者是一种奇怪的偷情感。
不过她本来就是他们这场婚姻中的第三者,一个早晚要消失的人。
让他习惯叫阿雪或者见雪也没什么。
于是她听到自己道:“就叫阿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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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青葛来说,让自己尽快脱离贱籍,拿到户帖,顺利的话在可以在千影阁功成身退,这样她等于少了一桩差事,只需要专心做好王妃这个职位就行了。
等真正的夏侯娘子过来,自己顺利退出,到时候即便是让叶闵知道相貌的相似,但两个人性情气质相差甚远,他也不至于起疑,只会觉得巧合,顺利瞒过叶闵,自己从此之后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不过要想让自己脱离暗卫这差事,目前看来需要等待时机,万万不可莽撞。
而在这之前,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双重身份来谋算一番。
比如说这一日,她略收拾了一番,有些钗黛首饰都是宫里头赏过来的,是专门赏给王妃的,也有一些是宁王送的。
她便挑了两件金贵值钱的,让罗嬷嬷先包起来。
她仿佛很不经意地道:“这些放着吧,回头方便时候我随手送给那位暗卫姑娘,别人辛辛苦苦做我们的护卫,又是贴身护卫,总应该打点一番,我们夏侯氏来到王府,总归要手头阔绰。”
对此罗嬷嬷倒是赞同的,她又从夏侯氏的嫁妆中拿出两三件来:“这可是千影阁的暗卫,高来高去的,不是我们寻常人,又是宁王器重的,只怕是人家轻易看不上这些,拿几件稀罕贵重的,这样也拿得出手,有些分量。”
她身为夏侯氏嫡女的贴身嬷嬷,自然见多识广。
青葛看过去,她拿了几件很是金贵精巧的首饰,有累丝的,有锤鍱,也有金银错和掐丝的,这一看便知道做工精良。
特别是其中一件累丝宫灯耳坠,小小的耳坠却做成宫灯形状,那不知道多少功夫在呢。
她出手倒也阔绰。
不过青葛却道:“这个未必合适,虽然我也不懂,不过那些做暗卫的,他们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这些首饰金贵,一个是做工,一个是流行新花样,但在他们眼中看,却未必实在,过于花哨了,应该给他一些实诚硬通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要留着自己戴,或者卖了,或者熔成金块子,那都随她自己。”
罗嬷嬷听着,倒是赞同:“你想得也周到。”
她知道青葛家里是军户,想着她兴许更懂那些暗卫的心思。
于是罗嬷嬷重新挑拣了,却挑了缠臂金臂钏和黄金手镯,这都是实心的,手艺没那么讲究,但都是实打实的金块子。
青葛赞同:“就这两样吧。”
罗嬷嬷:“好,这两样,再加上我刚挑的那几样,都包起来,回头你见了那位暗卫姑娘,都塞给她。”
青葛意外:“未免太多了吧?”
罗嬷嬷看了青葛一眼,很有些不太看得上:“多吗,这一点都不多,少了岂不是让人家小看了。”
青葛想想也是,多给点挺好的,反正是给她,
于是她便道:“那就多拿几件吧………”
罗嬷嬷继续道:“做人不能太小家子气,我们夏侯家从来不缺了打点下人的银子,这是宁王身边的暗卫,千影阁的暗卫,若真能收买了,让她帮衬我们,再多钱也值得。”
青葛:“……”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
不过这样也好,等于她现在干着两份差事,但是拿着三份银子,三边捞钱。
当王妃可以拿王爷的赏,可以拿夏侯家的十万两,当暗卫可以拿千影阁的俸禄,也可以吞罗嬷嬷的好处。
两份差事固然辛苦,但是她左右手互博,捞一份大的,完成了这笔买卖,从此金盆洗手逍遥自在。
她想着昨夜被宁王放在榻上,他从后面这样那样的种种,不由攥了攥拳头。
等她功成身退,有大笔银子傍身,到时候寻个俊美郎君,她自然是要郎君侍奉自己,什么都要可着自己来!
她要骑着那美貌郎君!她说停就停,说做就做!
当下她也就颔首道:“罗嬷嬷,你出身高门,见惯了世面,确实出手阔绰,是我想得太小家子气了。”
罗嬷嬷听这话,面上多少有些自得,她微昂起头:“夏侯家风一贯如此。”
青葛在心里笑,想着你可以更大方一些啊,我不介意被说小家子气!
她又道:“不过嬷嬷,我看这暗卫来无影去无踪的,一时也未必能遇着,你先包起来吧,放在那儿,等哪天她过来,你亲自交给她就是了。”
她知道罗嬷嬷防备着自己,如果由自己来交,倒仿佛是自己的人情。
罗嬷嬷肯定是希望由她自己来交给暗卫,这样她在暗卫面前落了人情。
果然,罗嬷嬷道:“是,改日看到再说吧。”
一时又嘱咐青葛:“等暗卫姑娘过来,我也要好好问一问,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如果能为我们所用,那自然是更好了。”
青葛听着这话,也是好笑的,这罗嬷嬷自然不知道千影阁的规矩森严,若是轻易能被收买,泄露千影阁秘密,只怕是早就不复存在了。
——至于自己如今沦落到欺上瞒下,也是机缘巧合,实属无奈。
但她既然这么说了,自己自然也就敷衍着,随便点了点头。
她又想着,看来在自己功成身退前,可以靠这种方式多捞一些了,只是也不能捞得太狠,不然难免引起怀疑。
她甚至想着还可以造成王妃和暗卫不合的假象,这样外人更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就是一个人了。
接下来,她再次制作了一个机会,以暗卫青葛的身份过来见王妃,却被罗嬷嬷暗中拦住说话。
罗嬷嬷显然是很会摆弄的,她拉着青葛,好一番推心置腹,说起自己王妃往日并不太好说话,她叹了一声道:“青葛姑娘,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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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有什么事,你多和我讲,我能办的,怎么也能做个周全。”
青葛明白她是想弄权,自然就随她,一切都应着:“罗嬷嬷,我先谢过了,以后还得请罗嬷嬷多关照。”
罗嬷嬷很有些得意:“这是自然,你我都是伺候在娘娘身边的,自己人,什么事都不必客气,我这里有些小意思,还得请青葛姑娘笑纳。”
说着她将那些备好的诸般金首饰全都塞给了青葛。
青葛并不客气,直接收了,收了后,她将几样贵重的自己收起来,藏到了城外自己的隐秘之处,却拿了两样自己并不是太看重的去见叶闵。
她上前向叶闵禀报了自己在王妃那里的种种,其间她自然是尽量做到冷静淡然,又把那两件早已经备好的金首饰呈给了叶闵。
叶闵看了一眼呈在案上的那两样金首饰,道:“这是王妃给你的?”
青葛:“不是王妃给的。”
她到底是道:“这是娘娘身边的罗嬷嬷给我的,罗嬷嬷很是随和,说话亲切,看样子想拉拢我,我不好当面拒绝,也怕她多心,便先收了来。”
叶闵:“罗嬷嬷是夏侯家的老仆,自然是有些心思,王妃娘娘呢,如何?”
青葛道:“至于王妃娘娘,性情倒是好,只是看起来并不喜身边有人护卫,是以问了属下一些问题,属下感觉娘娘似乎有些排斥。”
叶闵听闻,淡声道:“这位王妃娘娘性情高傲,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青葛略犹豫了下,还是试探着道:“阁主,你和王妃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总觉得她言语中,似乎有些不悦和排斥。”
叶闵道:“不过是一个闺阁妇人罢了,我能和她有什么过节,只不过此女出自夏侯氏,夏侯家野心勃勃,就这次联姻来说,怕也是居心叵测,我不得不防罢了。”
提到这里,他蹙眉:“殿下素来英明,也不是那种沉溺于儿女私情的人,只不过自从成亲后,我总觉得殿下对于王妃过于宽容了。”
青葛:“……”
她试探着道:“倒也不至于吧,我听那意思,王妃其实对殿下似乎有些不满?”
叶闵:“不过是门阀千金的骄纵罢了,不必理会就是。”
青葛:“……是。”
看来她的骄纵如今已经在王府深入人心了。
极好,她要保持!
叶闵又道:“如今你在王妃身边侍奉,你凡事总是要小心一些,万万不可被她抓住什么把柄,免得横生枝节。”
他顿了顿:“殿下自是英明之人,但是王妃到底是他发妻,他凡事也要忍让,若是有了什么意外,只怕还是会牵连到你。”
青葛听着,恭敬柔顺地道:“阁主,我心里明白,会小心行事。”
叶闵:“你素来谨慎心细,我也没有不放心的,以后你不必过来向我禀报,他们再给你什么,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你收着就是了,至于我这里,你一个月过来点一次卯就行了。”
青葛便露出惊讶的意思,之后才道:“好。”
叶闵又问道:“你那毒怎么样了?”
青葛道:“倒是解去了大部分,只是总觉得还有一些残留在体内,迟迟不能排出。”
叶闵道:“伸手过来。”
青葛便起身上前,将手腕递给叶闵。
叶闵抬起手来,指尖搭在青葛手腕上,微合眼,闭眸细察。
片刻之后,叶闵终于道:“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些残留的余毒,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毒也是一样,你小心就是了,好好养着。”
青葛道:“好。”
叶闵又道:“这件事情你好好办,等从皇城回来,我便向殿下请命,为你消去贱籍,给你户帖,保你离开,你看如何?”
青葛有些疑惑:“殿下会允许吗?”
之前时候她是因为受了伤,中了毒,功力散去大半,成了废人才不得不离开。
但是现在她的毒已经好了,一切都已经恢复,殿下会轻易允许她离开吗?
叶闵神情清冷,反问道:“你的毒是否彻底好了,殿下又怎么会知道?”
青葛恍然,也讶然。
叶闵竟然要瞒着宁王了,要知道叶闵一直对宁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叶闵望着青葛惊讶的样子,缓慢地道:“其实他就算知道又如何,他嘴上不说,对于当时错怪了你,心里也是有些愧疚的,之后又差点害了你,我会向他请命,设法保你离开。”
听到这话,青葛很有些感动。
如果叶闵不是拿胡萝卜吊着自己,以后确实能做到他所承诺的,那她自然感激不尽。
当下她单膝跪下:“谢阁主!”
离开千影阁后,青葛径自回去自己的房间,她这次是从千影阁直接回去,自然很有几番光明正大的意思。
不过既然是光明正大回去,也不好一下子背一个大包袱,让人一看就像是要跑路的样子。
所以她只是拿了一些关键的物件,也好贴身放着。
谁知道刚要往外走,就见前方屋檐下,一道黑色的身影抱着剑,安静地戳在那里。
是白栀。
白栀一身黑衣,犹如一把标枪般站在屋檐下,抱着一把剑,眼皮微垂,望着前方一处。
他并没有在看青葛,甚至青葛走过时,他眼睛都没抬一下。
不过青葛还是走过去。
青葛其实并不想和千影阁的任何暗卫再有过多的牵扯,她既然已经生了离去之心,那自然是斩得一干二净。
千影阁的暗卫做过许多事,干净不干净的,上台面不上台面的都做过。
离开千影阁的暗卫会得到一份自己想要的生活,功成身退,颐养天年,没有人愿意提起,也没有人会出卖。
大家都会把过去的一切忘干净,假装自己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正常人。
是以青葛完全不想再和这里的人有什么瓜葛了。
不过白栀终究给了自己老人参。
在青葛过去十八年的岁月里,她曾经得到过的温情几乎微乎其微,她得到过,哪怕很小的一点好处,全都是自己拿命拼来的。
所以一根几十年的人参也是很重要的。
她看着白栀,到底走上前:“谢谢。”
白栀看都没有看她,他望着远处,远处有王府训练的鹰,它们正在晴空盘旋高飞。
他开口道:“不必。”
青葛:“可是你为什么等在这里,你不是想听我说谢谢吗?”
她这么问出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笑着道:“青葛,你这么说可就错了。”
青葛看过去,却见一旁飞檐上,斜斜地倚着一女子。
那女子生得身段妖娆,风姿绰约,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中仿佛有钩子。
此时阳光洒在绿色琉璃瓦上,她却犹如开在春光中的牡丹,妩媚动人,艳光四射。
这是晚照。
青葛淡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晚照轻笑:“他并不知道你会回来,他只是恰好在这里晒太阳。”
说完,她睨了白栀一眼:“我说的对不对。”
白栀面无表情,看都没看晚照一眼:“对,你说得都对。”
晚照便掩唇笑了。
青葛:“你们继续晒太阳,我先走了。”
晚照却道:“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叙叙旧?”
青葛:“不是已经叙过了吗?”
晚照轻“呸”了一声:“这么无情无义!”
说着,她望向白栀:“瞧见没,你惦记着人家,人家可未必惦记你,我早和你说过,她啊,没心没肺……”
对此,白栀不予理会,眉眼都不动一下。
青葛:“若有事,可去王妃院外寻我。”
说完,她纵身一跃,便离开了。
对于白栀她尚且防备着,对于晚照,她更是处处小心。
晚照最擅长的是伪装,藏在妩媚面具下的到底是什么面
弋
孔,什么心思,谁也猜不透。
况且如今她干出这种事,更得避着他们了。
第024章 第 24 章
第24章挑拨
不得不说, 一人分饰两角,既当着宁王的王妃,又要当着伺候王妃的暗卫, 这差事并不容易, 不过好在经过青葛这么一番折腾后,这千头万绪她倒是也能捋顺了。
最有威胁的是叶闵, 宁王和莫经羲。
现在莫经羲是外男, 可以避开;
她一个月去叶闵那里点卯一次,可以在叶闵面前适当探听消息, 并帮王妃身份遮掩一二;
至于宁王那里, 她又可以用王妃的身份来敷衍敷衍, 甚至关键时候可以稍微为身为暗卫的自己求求情。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罗嬷嬷、白栀和崔姑姑, 这都不足为惧。
等去一趟皇城, 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当然了, 前提是这一趟皇城之行, 一定要一切顺利。
她这么盘算的时候, 谁知道崔姑姑却过来了。
因如今青葛掌管着这王府的中馈,纵然不至于事必亲躬, 但遇到要紧大事, 崔姑姑和孙管事都会过来回禀,要她过目。
这日傍晚时候, 外面天昏沉沉的,倒是有些要下雨的样子。
崔姑姑走上前, 恭敬地拜见了。
青葛略抬起眼来,懒懒地道:“我看外面阴得厉害, 这是要下雨了吧。”
崔姑姑恭敬地道:“是,外面风都是凉飕飕的。”
青葛笑了:“辛苦崔姑姑了, 这会儿正是用膳时候,倒是劳烦崔姑姑跑一趟。”
崔姑姑:“奴婢跑一趟没什么,做奴婢的,应该的,只是这次前往皇都车马众多,到时候要装箱的物件清单,还是得有劳娘娘过目。”
青葛颔首:“好,拿来我看看。”
于是崔姑姑便将拿出来一用宣纸列就的单子,上面都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列了很长。
青葛大致扫了一眼,这礼单分两种,一种是水礼,不是太值钱,属于锦上添花的礼节,比如彩缎匹帛,花茶果物,香烛酒果以及当地土仪,一种是实礼,那是值钱的实诚货,诸如金银琉璃,黄金白银以及珍奇异宝等。
因禹宁地处大晟之西,接壤西渊,所备礼货自和别处不同,有珊瑚雕成的寿星,琉璃铸成的茶盏,也有罕见的象牙雕件,甚至还有一对罕见的白鹦鹉以及可以献技的驯象。
青葛多少也知道往年寿圣节时,宁王府进献的礼单,明白今年是前所未有地贵重丰厚。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那一件件金贵物件,却是想起当今皇太子,也想起如今朝中的种种,显然宁王是有所打算的。
心思都在这礼单中了。
她这么往下看着,便见下面竟然特意列了詹合香。
她微蹙眉。
她盯着这詹合香看了好一番。
她当然知道这个的。
这詹合香产自詹合树,用詹合树枝来煎煮,要经过一道道繁琐的工序,之后上百斤的詹合树枝也只能熬煮出那么一点罢了。
西渊诸族视这詹合香为圣品,轻易不外传的,当初叶闵派出数名高手前往西渊取这詹合香,才好不容易得了一些。
不曾想,这竟是要给当今圣上的寿礼,怪不得呢。
一时又往下看,却看到上面有活鱼三十尾。
不免疑惑:“路途遥远,怎么还要带鱼?”
这一去十几日的路程,鱼怕不是要死绝了。
青葛指着一处道:“怎么会带这个?等到了皇都之后,只怕是都已经烂掉了。”
崔姑姑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往日贵妃娘娘尝过禹宁丽泽湖中的鱼,说是这个鲜嫩可口,一直惦记着,所以殿下今年特意带了,纵然麻烦一些,但也是殿下的一片孝心。”
青葛看了一眼崔姑姑,她自然明白,其实不是宁王有这个孝心,而是崔姑姑有这个孝心。
其实宁王根本不屑这些,都是崔姑姑从中一直拉拢着。
说起来崔姑姑为了谭贵妃和宁王的关系,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当下她也就点头道:“崔姑姑倒是一个细心的,我初来乍到,对府中诸事也不甚了解,以后倒是要多多仰仗崔姑姑了。”
这话听得崔姑姑笑了:“娘娘说这话可是让奴婢愧不敢当,不过奴婢在王府三年了,确实对府中人事还算略知一二,娘娘若要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葛听着这话,觉得有些意外,往日崔姑姑对王妃可是不太看进眼中的,如今倒是改了性子。
因为宁王对她的敬重和纵容吗?不过总觉得她别有目的。
当下她拿着花名册,笑着道:“其实若说起来,府中倒是也有花名册,但是这名字背后谁知道哪个是哪个,又怎么知道谁是什么性子呢?”
崔姑姑一听,笑得越发柔顺:“有什么事情,但凡奴婢知道的自然是尽心尽力提醒着娘娘,娘娘蕙质兰心,想必很快便把这些摸透了。”
青葛点头道:“说的是,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如今我身边随着的那位暗卫小娘子,倒是要问问他这性情。”
崔姑姑听了,原本含着笑意的眼底闪烁了一下,之后提防地看了看窗外。
青葛:“你放心就是,刚才我已经把她支使出去了,并不在身边。
崔姑姑这才略放心,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有些话,便是奴婢也不敢多说呢。”
青葛:“崔姑姑何至于如此,是有什么顾忌?”
崔姑姑这才道:“其实倒是也没什么,娘娘都问了,奴婢不敢隐瞒,自然如实告知娘娘,其实娘娘身边的这位暗卫叫青葛,若论就功夫来,她在千影阁平平无奇,不过仗着有些轻功罢了。”
青葛颔首:“这位青葛小娘子的轻功倒是一绝。”
崔姑姑笑了笑:“要说这些暗卫的功夫,性子也都大差不差的,但是这个可和别人不一样。”
青葛看她话中有话,便继续问道:“怎么不一样?”
崔姑姑:“这位青葛小娘子可是有人护着的。”
青葛:“护着?谁?”
崔姑姑叹了声:“就是千影阁的阁主叶先生。”
青葛听着这话也有些惊讶:“是吗?”
叶闵护着她?
他几次三番给自己派的都是苦活,差点命都搭进去呢!
这次给了自己杜仲王雄花的丸药,也不过是要自己继续效命卖力罢了。
崔姑姑无奈地道:“其实要说具体如何,奴婢也不知道,毕竟那是千影阁的事,奴婢身为王府后宅女官,也只是掌管后宅诸事,还过问不到千影阁,但只是隐约听人提起过,说青葛可是千影阁阁主的心头好,往日对她很是偏袒,说不得有些首尾。”
青葛听着简直想骂爹,这叫什么心头好,当时宁王对她执鞭刑时,叶闵说什么了,之后不过是淡淡的一句“有些过了”。
这时候,崔姑姑还在撺掇:“这一次叶先生将这青葛小娘子派到娘娘身边,就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了。”
青葛想笑,这是借刀杀人吗?
知道她和叶闵有些不对付,故意挑拨,让王妃对付暗卫,到时候她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她便故意道:“这位暗卫小娘子也是殿下派过来的,都是殿下的安排。”
崔姑姑摇了摇头:“娘娘,这你可就想错了,殿下自然是可以直接号令千影阁众人,但是他一直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性子,很少过问千影内务,具体事宜还不都是叶先生做主,叶先生挑选了这位青葛小娘子在娘娘身边,他能说出他的理由,殿下自然也就不说什么。”
青葛沉吟不语。
崔姑姑见她这样,显然摸不清青葛的心思,便含糊地道:“这些也未必就是真的,奴婢也是道听途说,如今娘娘问起来,奴婢不能不说,至于具体如何,谁能说得清呢。”
这时候,青葛却道:“听说青葛小娘子之前离开了王府,才回来的?”
崔姑姑略颔首:“是,青葛小娘子做错了事,触怒了殿下,殿下也是杀鸡儆猴的意思吧。”
青葛:“哦,因为何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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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崔姑姑的神情。
她平白挨了一百鞭,缘由竟只是和白栀换班而已。
其实这在暗卫之中原也没什么,平时大家都默认了,便是叶闵那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王也从不理会,怎么那一日好好的,宁王突然问起来,怕不是这崔姑姑从哪里知道了消息,在宁王身边挑拨告密了。
如今看来倒是大有可能。
恰好如今大家都要过去皇都,到了皇都后,又有谭贵妃做助力,她要对付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崔姑姑听青葛问起,却是道:“这就不知了,那是千影阁的内务,奴婢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些。”
只是自己如今务必要把王妃和青葛分开,万万不能替用王妃的身份替青葛出头。
这样的话自己要对付着崔姑姑,必须要想个其他的由头了。
青葛略沉吟了下,便有了打算。
这崔姑姑很受宁王倚重,除了因为她背后有谭贵妃,究其原因还是这三年来,崔姑姑在王府掌管诸般事宜,确实兢兢业业,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这点来说,青葛也觉得崔姑姑干练精明,细致妥帖,怪不得宁王这么倚重她。
她掌管府中琐事三年,从不曾干过中饱私囊的各种阴私勾当。
但是有一件事,青葛如今想来,却是不太对了。
她身为暗卫,自然对府中诸般事宜了如指掌,那些丫鬟仆妇的议论,都能入她耳中,她曾经无意中听到几个丫鬟抱怨,说本来干得好好的,却突然被挪到偏院干些辛苦洒扫浣衣的活计。
她还曾经无意中听到一个丫鬟在那低声埋怨崔姑姑,说崔姑姑不过是不喜府中侍女生得美貌,唯恐那些侍女凑到殿下跟前罢了。
对于这些事情,她以前从不曾在意,毕竟这和她无关。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崔姑姑对宁王有意,她守在这里,也许宁王并不会对她动心,但是她也不允许宁王有其它的机会,至少不允许宁王越过她,当着她的面有其它机会。
所以她在安置底下奴仆的时候,会特意把那些貌美的打发到偏远院落去。
宁王这个人最不喜徇私枉法,显然在崔姑姑远远打发了的那些侍女中,有一些会委屈,会莫名,这其中必然有些怨言。
这便是她可以利用的了。
青葛便命人取来府中名册,随意翻看着,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一处,那是一个叫云喜的侍女,侍女名字后面用小字注释了,即将成亲,支五两银子添置梳裹。
云喜原本也出身官宦之家,后来因为家里犯了事,充作官奴,因她粗通文墨,便被孙管事要过来放在宁王的藏书阁,专门整理归纳书籍,并研磨笔墨。
这云喜倒也是个本分的,把书房整理得井井有条。
一直到前些日,偶尔的一次宁王要寻一本史书,一时并没有寻到,云喜过来后,问起来,很快便帮宁王拿过来了,宁王见了自然觉得不错,便夸了一句。
据说宁王夸她美貌,又和她细聊了几句。
消息传出,人人都知道云喜得宁王青睐。
显然崔姑姑有些受不了了,她看不过去云喜,不着痕迹地把云喜打发到了别处,之后更是要给云喜配一个侍卫,那侍卫年纪有些大了,相貌也寻常,云喜便很是不愿。
青葛当时也是知道这事的,并没有往心里去,她知道云喜估计觉得委屈,但这并不是她能伸手管的,她见识过世间许多不公允,并不缺这么一件。
但是现在,倒是可以稍加利用了。
于是这一日,她便状若无意地和罗嬷嬷提起,要过去藏书阁。
自从她嫁过来宁王府,还未曾来过这里,之前偶尔说话间,宁王曾提起说她喜读书可以过来看看,她当时表现得颇有兴趣。
但因为忙于诸般事宜,她暂时还没心情过来装装样子,现在倒是可以了。
对于青葛过去藏书阁“读书”,罗嬷嬷自然也是赞同的。
不过罗嬷嬷又觉得:“你先不要急,让我打听打听,看看殿下什么时候来,到时候他来了,知道你过去藏书阁,这样不会太刻意,又能让他知道你酷爱读书。”
于是青葛便来到藏书阁。
宁王的藏书阁就在天鸿阁后面的偏院,很是僻静的院落,院内有苗圃花草,还养了几只鸟儿,藏书阁屋厦恢弘,足足两层楼那么高,一进去便见有一幅字,恢宏飘逸,很有宁王恣意妄为的性子,那是宁王自己的字。
阁楼中墨香四溢,颇有一些竹简典籍和古籍善本,靠窗处摆了紫檀木桌椅,一旁还挂了兵法字画以及大晟并禹宁边境一代的舆图。
青葛左右也不急的,她便站在禹宁边境舆图前,仔细看了一番。
这舆图画得比外面的可是要详细许多,山川河流都清清楚楚,这其中也包括西渊诸部落的地势,而西渊地形图处,甚至还用墨铅的细笔详细标注出各部落的势力以及约莫战力等。
宁王府的藏书阁不是寻常人能进来的,这舆图自然也是机密,外人轻易不可能看到。
宁王如今允她进入藏书阁,其实也是陆续把她这个王妃当成自己人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认为夏侯家并不缺这样的机密信息。
此时的青葛盯着西渊地图看了许久,默默地将所有的信息全都记下来,这才挪开视线。
她并不是顶尖聪明的,但是对着一张字画或者一页书看三遍,一般来说都能将图上画面印在脑中许久。
确认自己记下来后,她走入书阁中,随意翻看着这边的书籍。
她对这些实在没兴趣,主要是觉得没什么用,于是她便胡乱翻着,想着如果能寻到一个什么武功秘籍也是好的。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哪有什么武功秘籍,或者最精妙的秘籍都在千影阁,都掌控在叶闵手中了。
宁王这里的书籍,是正儿八经的史书,典籍,治国之道,行军之道。
谁想到这人这么正经呢!
正这么翻着,青葛听到外面脚步声,她一听便知道,宁王来了!
她得办点正经事了。
于是她慢条斯理地、温柔期待地翻看着这边的书籍,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位满身书香的高门闺秀。
如她预料的那样,藏书阁的门被推开了,宁王走了进来。
她便惊讶地抬首看过去。
此时春风料峭,阳光自窗外老槐树的缝隙漏下来,洒在他的身上。
他背着光看过来,清晰流利的线条,以及飘逸翻飞的袍边都被踱上一层明艳柔和的光泽。
尽管看不清,但她感觉到他是笑着的。
他望向她,开口:“这会儿不是应该歇着吗,怎么跑来藏书阁了?”
青葛对外宣称自己有午歇的习惯,午歇时不让人随意打扰,就是罗嬷嬷都不许,这样她才可以趁机以暗卫身份跑出去为所欲为。
如今听得宁王这么说,便懒散一笑:“今日晨间贪睡,起晚了,如今有些睡不着,百无聊赖,便想起殿下提起的藏书阁,想着过来看看。”
她仿佛很随意地笑了笑,问宁王:“怎么殿下也过来这里?”
宁王:“今日晌午抽空过去你房中,谁知道你不在,侍女说你过来这里,孤便过来了。”
青葛听着,心知肚明,唇角便露出笑意。
一个很有些了然的笑。
宁王看着自己妻子的笑,神情微顿。
突然感觉,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狼狈地看透了。
青葛察觉到他神情间的异样,一时仰脸看过去,他墨眉修长,线条流利锐薄,是最俊美冷清的男儿,不过此时他那冷玉一般的面庞上却隐隐泛起一些可疑的红。
她疑惑:“怎么了?”
宁王略抿着唇,淡淡地将视线落在一旁书架上:“只是回去看看你,并不是要如何。”
青葛略怔了下,便突然明白了。
他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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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便越发想笑。
却在这时,宁王陡然伸手来,捂住她的嘴巴,声音霸道威严:“不许笑。”
带着些许墨香的清冽气息自那修长指尖传来,被捂住嘴巴的青葛眼睛中越发闪着不怀好意的笑,很有些故意的意味。
宁王轻哼一声,之后俯首下来,直接吻上她的唇,含住。
略有些惩罚的意味,轻咬了一口,之后再慢慢地吸。
自始至终,他墨黑的眼睛都是望着她的,在视线的交融中,他有些惩罚地亲吻她,细细地吻,吻得细致绵长,像是在品尝着奖励给自己的珍馐。
于是青葛的唇上便泛起丝丝酥麻来,那酥麻迅速弥漫,便传遍全身。
这时候,外面的树叶碰撞声窸窸窣窣的,阳光自窗棂穿透进来藏书阁,照在漂着的浮尘上,落在书架年代久远的典籍上。
一切都是静谧的,无声的,而那个俊美瑰丽到让世人惊艳的男子,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温柔缱绻地吻着自己。
曾经带给她无穷压迫感的主人,他的身形是如此挺拔高峻,以至于如今在低首吻上自己时,不得不略弓着身子来俯就自己。
一个那么孤冷高傲的男人,再是目无下尘,他也在贪恋着自己妻子唇间的柔软美好,为了些许口腹之欲低下高贵的身段。
兴许是春日的风太动人,也兴许是男人唇间的气息太动人,青葛也闭上眼睛,沉醉其中。
藏书阁的墨香浅淡温和,她的双手攀附住男人挺拔宽阔的肩膀,尽情地享受着这个吻。
此时此刻,就连那穿过发丝的阳光都变得温暖起来,甜蜜而蓬松。
良久,宁王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他有力的手掌轻揽住自己王妃的腰肢,却见阳光下,她玉白的面颊染上了薄薄的粉色,像是初初绽放的桃花,薄软洁白却又粉艳。
他有些恋恋不舍,不过这是在藏书阁,终究场合不对。
于是用拇指轻轻摩挲了她的唇瓣,之后低声道:“找到什么喜欢的书了吗?”
青葛摇头,道:“本来想找找有没有琴谱,不过并没看到,我瞧着殿下这藏书阁都是经史子集以及经天纬地之道,怕是没这闲散书籍吧。”【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
她是吃定了宁王性子的,果然,宁王听这话,笑道:“我倒是记得这里收着一本琴谱。”
青葛:“是吗,什么琴谱?”
宁王:“前朝手抄本的《碣石调幽兰》。”
青葛惊喜:“是吗?”
这《碣石调幽兰》可是南朝梁时人丘明所著,如今留在世间的抄本已是罕见。
宁王见青葛如此期待,自然更希望寻到,以讨她欢心。
当下便领了青葛,在一旁闲杂门类的书架中来寻找,不过到底有些年月了,宁王自己也久不曾翻阅,自然不好找,于是宁王便命藏书阁的女侍来寻找。
这时候宁王突然想起来什么,便问道:“本王怎么记得,藏书阁原本有一位女侍,倒是机灵,她叫——”
他略想了想:“叫云喜?”
当宁王终于说出“云喜”这个名字的时候,青葛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以一个不着痕迹的方式坑一把崔姑姑。
旁边的女侍听得这话,面面相觑,却不曾言语。
宁王挑眉:“这个女侍人呢?”
那几个女侍中的其中一位,终于上前拜了一拜,道:“殿下,云喜犯了错处,被打发出去了。”
错处?
宁王:“什么错处,她现在人呢?”
那女侍恭敬小声地道:“具体错处,奴婢并不知道,奴婢只知道,云喜如今要成亲了……”
宁王锐利的目光淡扫过那女侍忐忑的样子,那两位女侍越发不安起来。
青葛从旁,见此情景,便笑着上前:“殿下,你看我寻到了什么,这本诗集我倒是喜欢得很。”
宁王收回目光,望向青葛。
自己的王妃眼睛璀璨晶亮,像藏了满天星子。
他轻笑,笑得温艳:“那孤陪你一起看看。”
第0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作妖的王妃
显然宁王并不想让他的王妃知道这些王府琐事。
宁王依然温柔地陪着青葛, 两个人过去了藏书阁旁的寝房,偎依在轩窗下,共读诗集。
青葛对这诗集并无半点兴致, 也说不出什么高深见解, 本来这很容易被看破,不过好在她偎依在宁王怀中, 声音绵软如蜜, 偶尔还仰起脸来索吻,总之把一个被宠爱王妃的爱娇模样做足了。
至于什么诗集, 宁王都未曾细看, 心思全在她身上。
这寝房是往日宁王用来小憩的, 并不算太宽阔, 床榻也只能容一人而已。
如今关上轩窗, 外面阳光璀璨, 不过房间内却静谧严实, 连一丝风都没有, 略显狭窄局促的房间给人一种踏实、隐秘和暧昧的感觉。
特别是当寝房内只有夫妻二人的时候,身边男人清沉的呼吸轻轻洒在她面颊上, 她开始想入非非。
而显然, 他也是。
于是一个不经意间,引线便被点燃了。
因不是在自己的寝房中, 这一切都有些陌生新鲜,以至于比起往常, 这一次仿佛更为淋漓尽致。
待到一切结束,宁王看看时候不早了, 起身穿衣。
他穿戴齐整后,才看向榻上的女子, 才刚和自己好一番纵情的王妃。
她含水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柔白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潮红的压痕,而略显浮肿的薄唇一看便是被欺负过的可怜模样。
他心中顿时生出许多怜惜。
这是和自己水乳交融的妻子,和自己一起品尝过世间最甜蜜滋味的女子。
他伸出大掌来,轻摩挲着青葛的脸颊,温存地道:“若是累了,先歇片刻,让底下人伺候着你在这里沐浴,之后再回房吧。”
姿容绝艳的王妃,此时一看便是经过一场情事,他并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王妃此时的艳媚之姿。
青葛此时尚且沉浸在其中,以至于眼神迷乱懵懂,她感觉到男人略带了薄茧的大手,便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在他掌心中轻轻磨蹭。
宁王看着她那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的样子,哑然失笑,却也喜欢得紧。
跟个缠人的小奶猫一样。
他俯首下来,怜爱地啄吻她的唇:“真乖。”
青葛睁开雾濛濛的眼睛,看着男人那俊美的脸庞,总是线条冷峻的五官此时缱绻又温柔。
她继续将脸贴在他掌心中,舒服又依赖地道:“你早点回来,我一个人有时候睡不着。就要殿下搂着我,我才能睡得更踏实。”
宁王看着这情景,恨不得继续留下来才好。
不过他到底道:“孤还有些事要办,没办法一直陪你,你乖乖的,等会儿让侍女服侍你先用膳。”
青葛咬唇:“知道了……”
有些委屈巴巴的样子。
宁王越发笑了,再次摩挲了她的脸颊,这才离开。
他唇边含着缱绻的笑意走出藏书阁,而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笑意便收敛了。
这时便有侍卫恭敬上前。
他淡声吩咐:“藏书阁的女侍,叫云喜的,去查。”
侍卫恭敬应命,立即去了。
而就在藏书阁内的寝房内,眼尾尚且残留着旖旎迷情的青葛,却是凝神聆听。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她依稀听到了宁王的吩咐。
她轻笑了一下
宁王素来是一个疑心病重的,这藏书阁又是轻易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藏书阁中的女侍,还是他看重的女侍就这么随意被崔姑姑打发了,他若查明白,自然会对崔姑姑不喜。
当然了,也不指望这么一件事就此直接赶走崔姑姑。
崔姑姑毕竟在王府经营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宁王用着顺手,而且崔姑姑还有谭贵妃那边的关系。
所以这件事不能指望太多,只能指望给崔姑姑一点难堪。
而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那女侍云喜显然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只是无人做主,她又无法接近宁王罢了。
如今既然被问起来,云喜跪在宁王面前,哭着说希望终身不嫁,只盼着不要嫁给那侍卫,又说起自己当初被打发掉的委屈。
这件事情虽并不大,区区一个云喜也不至于宁王大动干戈,但是却足以触怒宁王。
女侍,还是藏书阁的女侍,是宁王的人。
宁王可以不要这个女侍,但是别人却不能随便动,更何况是竟然已经给这女侍指婚了。
于是宁王当众便命人唤来了温正卿,要温正卿严查崔姑姑往日作为。
崔姑姑一看这情景,当即脸色煞白。
温正卿是宁王府大管家,不同于孙管事以及崔姑姑这种管内务的,温正卿是总管内外一切事务并且在关键时候可以代替宁王处置府内诸事的,走出去也是宁王府的脸面。
宁王竟然要温正卿来处置,说不得便要把她赶出去宁王府,那她只能回去皇都了。
她自然不愿意。
于是她噗通一声跪下:“殿下,云喜在藏书阁中过于懈怠,不曾尽心,奴婢把她打发出去,谁知道她仗着殿下宠爱竟然不服管教,奴婢才小施惩戒,若殿下觉得奴婢有错处,奴婢甘愿受罚。”
宁王眼神凉淡:“先查吧。”
说完,径自起身,却是扫向一旁跪着的云喜:“随孤过来。”
云喜慌忙起身,恭敬称是。
崔姑姑跪在那里,望着宁王的背影。
宁王带着云喜走了,却把她留给了温正卿,显然是要温正卿来严查她往日行径。
其实她并不怕,因为三年来她处处小心,并不至于被抓住什么把柄。
她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三年了,宁王就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因为一个云喜,竟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得这么难堪。
看着他漠然的背影,还有跟随在他身边的云喜,她手指尖都在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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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其实一直关注着宁王那边的动静,她大约知道那边必是查出来了,但因为不曾以暗卫身份过去目睹,是以不知道确切。
这会儿她正在房中,突而听到脚步声。
她凝神聆听,知道是宁王,宁王身后似乎还跟随着一位……女子?
很快宁王踏入凝和苑,罗嬷嬷得了消息,赶紧过来通报了。
她欢天喜地:“今日殿下大怒,听说是为了崔姑姑的事,这下子崔姑姑受罚了!活该,她活该!”
一时又道:“我们可要记得落井下石,把她赶出去,便是不能赶出去,以后她也休想拿捏了我们!”
对此,青葛是赞同的。
不过她觉得不可能把崔姑姑赶出去,况且她也不想把她赶出去。
自己当初中毒的事,她总要查查,这件事若是崔姑姑做的,她不敢承认,那她必须把她留在身边仔细挖,慢慢挖。
于是她只淡看罗嬷嬷一眼:“把她赶出去,我能有什么好处?”
罗嬷嬷:“以后娘娘你便能独揽府中大权。”
青葛:“那不累死吗?就崔姑姑做的那些事,你能做,还是我能做?”
府中总需要干活的吧?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青葛:“若能独揽大权,便是辛苦些又如何?”
青葛:“反正我不干,我当的是王妃,干不来姑姑的活!”
罗嬷嬷待要说什么,谁知道这时候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
罗嬷嬷只好强行忍下,她狠狠瞪了青葛一眼,便要出去。
这时候宁王也进门了,青葛少不得迎上去,温柔如水,娴静细致的样子。
宁王撩袍迈入时,倒是看不出喜怒。
青葛看着,有些莫名,他不是应该恼了吗?
宁王看到青葛,着实看了好几眼。
青葛被他看得莫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宁王却笑了,问道:“过两日便要启程过去皇都了,都准备好了吗?”
青葛看他心情仿佛不错,越发困惑,想着这是什么意思,不该是恼崔姑姑吗?
不过她还是笑着道:“准备好了。”
宁王:“这次过去皇城,路途遥远,到时候要辛苦你了。”
青葛:“也没什么,原该过去的。”
宁王:“到了皇城后,怕是有诸多琐事,估计凡事都要你受累了。”
青葛:“嗯,我明白。”
这时,宁王才道:“有个侍女,叫云喜的,我看着模样不错,倒是个伶俐的。”
青葛:“?”
她心中惊讶,不过还是平静地、含笑地看着宁王。
宁王道:“先放在你房中用着,如何?”
青葛莫名,困惑。
藏书阁中,传闻他对云喜颇有些欣赏,如今更是直言“模样不错”,更有他倚重的崔姑姑,嫉妒到要把云喜打发出去了。
结果,他平息这件事的办法竟然是,把云喜放到她房中?
所以这件事换言之便是,两个底下女子为了可能的妾位有了周折,打起来了,他却要把那女子放在他的正妃房中?
他难道不认为他的正妃有可能会吃醋吗?
还是他打算放在她房中回头顺道睡了??
不过青葛压下疑惑,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宁王:“殿下既然夸赞不错,那必是不错了,我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喜欢还来不及。”
宁王看她这样,颔首:“如此甚好。”
说着间,便命人唤来了云喜,吩咐道:“以后你便留在王妃房中伺候着。”
云喜小心翼翼地上前,跪在地上,恭敬地道:“奴婢拜见王妃。”
青葛便随意问了几句话,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宁王既然要留她,那自己便用着。
若是以后想干脆收在房中,也不是不可以,她先替夏侯见雪贤惠贤惠。
叮嘱了几句后,青葛便先让罗嬷嬷把云喜带下去了。
显然罗嬷嬷那眼神都要不对了。
对付了一个崔姑姑,结果竟然房中突然天降一个云喜,据说颇得宁王青睐的云喜??
罗嬷嬷都要活生生气死了!
不过宁王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青葛也觉得这样没什么,罗嬷嬷只能按捺下来,领了云喜出去。
青葛其实有意试探,疯狂地想知道崔姑姑那边的情况。
可宁王四平八稳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样子,她也只好憋着了。
这男人很会变脸,在他的王妃面前,和在底下人面前,就是完全两个面孔。
且他喜怒收放自如,心思深沉难测,性情变化多端!
——这身兼王妃和暗卫两职的好差事,怎么没落到他头上呢!
此时他不提,她也只好不提,只温顺地上前服侍,为他奉茶:“殿下用茶。”
宁王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随手接过来青葛递过来的茶盏,这么慢慢品了两口。
之后,他看了眼青葛,突然道:“王妃觉得崔姑姑如何?”
青葛微诧。
突如其来的考验和试探?
她略沉吟了下,才笑着道:“是崔姑姑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宁王:“嗯?你知道了?”
青葛便温柔一笑:“也只是听底下人碎嘴了几句,罗嬷嬷便和妾身讲起,妾身也不知道根底,正想问问殿下呢。”
她明白,自己过去藏书阁,宁王发现云喜一事,宁王应该是相信自己,但他疑心病重,根子里对夏侯家的女儿也有防备,是以还是要试探试探。
自己如果直接装傻说不知道,反而引他怀疑。
果然,宁王听到这话,虽依然不动声色,不过青葛隐隐感觉他面色缓和。
当下他便也简单提起崔姑姑种种,之后才道:“以阿雪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青葛听到“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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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越发觉得有趣。
他可真是,又疑心,又拉拢,又试探,御下之道玩得娴熟,对自己王妃也很有些手段。
若嫁过来的是真正的夏侯见雪,不知道他素日性情,怕不是早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一颗心都捧过去了。
当下她想了想,才叹道:“殿下,就这件事而论,崔姑姑确实做得不合适,该罚。”
宁王听着,饶有兴致地看了眼青葛:“然后?”
青葛:“不过今日,妾身倒是要为崔姑姑求个情,请殿下宽恕了她。”
宁王修长的手指轻捏着手中的茶盏:“为何?”
青葛笑道:“妾身嫁过来王府虽时候不长,但最近几日开始过问府中诸事,发现府中事务繁忙,便是有几位管事分担,但几位管事到底不如姑姑这般细致体贴,也不如崔姑姑行事方便,若是非要下了崔姑姑的脸面,一时半刻,又有谁可以代替崔姑姑?”
宁王蹙眉,沉吟道:“崔姑姑确实细致能干。”
青葛:“是,再说妾身马上要随殿下进皇都,虽说妾身素日在娘家也学了各样礼仪,但是殿下为天潢贵胄,皇家规矩那自然不是寻常门第所能比,妾身过去皇都后,该学的还是要学,总归需要有人贴身提点着,崔姑姑原本为内廷女官,对这宫廷礼仪自然熟悉,所以妾身想着,凡事也得多多依仗崔姑姑。”
宁王听着,问道:“那以你之见,又该如何处置?”
青葛提议道:“若是殿下信我,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宁王便笑了:“未尝不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置就是了,不必有所顾忌。”
青葛:“好。”
这时候侍女上来了小食,青葛请宁王品尝,夫妻二人品着茶,说着闲话。
宁王道:“皇室中的诸家眷,按照规矩都要特意请你这新妇,自然会有许多应酬,你一进皇都,便要忙起来了。”
青葛:“这倒没什么,妾身应该应对的来,再说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到时候还得请教殿下,人说枕边教妻,殿下也要多教教我。”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示弱,也有几分依赖,倒是让宁王听得意外。
意外之余,他眼底也泛起温柔来。
当下抬起手来,捏住她的指尖,笑着道:“皇室中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但孤还是和你提一下,孤在诸位皇兄弟中排行第七,几位皇兄都已经娶妻,不过诸位皇嫂都是平辈,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上面自然有长辈,有后宫的皇后娘娘和母妃,还有诸位皇婶,除此之外便没什么要紧的了,便是遇到,也是别人拜你。”
青葛听了这话,其实有些意外,宁王性情锋利,不曾想如今提起皇室中家常,竟是说得细致。
她便微点头,笑着道:“殿下,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谨记在心。”
宁王又道:“另外,夏侯氏也会派人过去贺寿,孤听你三叔提起,应该是你的兄长,到时候你可以见到他们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显然是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青葛便确实很期待的样子:“是哪位哥哥?”
宁王的视线望着她的眼睛:“你的兄长夏侯止澜。”
青葛眼睛便一下子亮了:“我确实很想念哥哥。”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些兴奋:“这下子可以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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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离开后,青葛先把云喜唤过来问话。
显然云喜步入青葛房中时,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毕竟府中大家传闻“宁王对云喜青睐喜欢”,似乎对她颇为满意,鉴于宁王身边并无任何妾室,这个可以红袖添香的云喜是完全有机会的。
崔姑姑竟然刻意逼着云喜离开,并逼她嫁侍卫,不就是存着这个心思吗?
结果谁曾想,云喜才被宁王救了,便又放到了王妃身边。
人家王妃是新进门的新妇,却要容忍一个传闻给宁王红袖添香的侍女?
况且,罗嬷嬷望着自己的眼神尖锐刻薄,分明是恨不得当场拧自己的嘴。
云喜想到这里,脸色惨白,后背发冷。
她觉得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青葛看着云喜那惶恐的样子,自然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其实她也是纳闷,宁王生在皇室,长在内廷,他怎么就不明白,他身为宁王府的主人,总归有些女子会恋慕他,一旦恋慕了,自然会争风吃醋。
崔姑姑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结果他当着自己王妃的面说别的女子长得不错。
难道他认为他的王妃不该为此拈酸吃醋,就该大度地帮他善后?
青葛揉了揉额,无奈地想,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就像之前,有女子投怀送抱,他是那么无情地给了人家难堪。
要宁王这种高傲的男人去体贴揣度女子的心思,难为他了。
当下青葛在心里叹了一声,对云喜道:“你先留在我身边侍奉着吧。”。
云喜听着王妃这声音还算和善,并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这才稍微安心。
她跪在那里,恭敬地表忠诚:“娘娘,云喜愿意竭尽所能侍奉娘娘,不敢有非分之想。”
青葛道:“你不必多想。”
云喜听王妃这么说,看她神情和善,到底松口气,跪在那里,越发感激:“谢娘娘宽容。”
一时云喜退下去了,青葛叮嘱了几句罗嬷嬷,不许她和云喜过不去。
她笑着道:“只是一个侍女罢了,犯不着计较,不然倒是显得失了王妃的宽容,嬷嬷你觉得呢?”
罗嬷嬷想想,也道:“怕只怕她不是个安分的,存着非分之想。”
对此青葛并不在意:“那不是挺好吗,她一个当女侍的,为什么不能存非分之想?”
罗嬷嬷疑惑看青葛。
青葛:“罢了,我回头再和你说,如今先唤来崔姑姑,先和她说。”
罗嬷嬷:“你打算怎么惩戒她?”
青葛:“你且看我的吧。”
罗嬷嬷狐疑地看着她那笃定的样子,到底是道:“也行。”
很快罗嬷嬷便把崔姑姑唤来了,她自己则躲在旁边屏风后面。
往日的崔姑姑便是跪下,那也是腰板挺得笔直,言语间很有些内廷女官的骄傲,但是如今,她略低着头,眉眼间残存着几分哀怨,就像是秋日时被霜打了发蔫的叶子。
显然,对她来说更为打击的是,宁王不假思索维护了云喜。
青葛看着崔姑姑,自然也看出她的挫败和心痛。
自己心爱的男子却要维护其他女子,多难受啊……
而她看着崔姑姑的难受,心中自然畅快。
她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崔姑姑,我也是不曾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她摇头,她无奈,她仿佛为她痛心疾首的样子。
第0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前往皇都
说着这话, 她摇头,慢悠悠地品了口茶。
崔姑姑心里一紧。
这个王妃她原本并不太看在眼中,就算娶了王妃又如何, 谭贵妃那里也提防着, 她毕竟是谭贵妃的人。
即使殿下宠她,可那也是看她夏侯家的身份罢了。
但是崔姑姑万没想到, 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一步, 倒是要跪在那里,听她摇头叹息, 就那么漫不经心地对自己做出评判惩戒。
她深吸口气, 垂下头, 恭敬地道:“娘娘, 奴婢知错, 奴婢愿意接受处罚。”
青葛:“处罚自然是处罚, 但具体怎么处罚呢?你说你, 到底是触怒了殿下, 殿下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我又该怎么办?”
她很是为难地道:“若我不做任何惩戒, 殿下那里说不过去, 若我就此对你作出惩罚,你说我又怎么忍心呢?况且这次过去皇都, 诸事还不是要仰仗姑姑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崔姑姑羞愧得脸面通红, 她也是有脸面的姑姑,哪想到落到这境地。
可青葛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继续道
铱驊
:“一个当姑姑的,也是宫里头来的女官, 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便是殿下也得对你礼让几分,你竟然不珍惜,非得和一个小侍女过不去?只是一个小侍女而已,和这样的侍女计较,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呢?”
崔姑姑咬着唇,颤声道:“怎么说?”
青葛淡淡地道:“说你平时装得正经八百的,仿佛是内廷派来的女官,但不做好女官的本分,只一心想着扑到殿下怀中——”
崔姑姑听着,忙否认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没有!”
青葛扬眉,笑看着崔姑姑:“有没有的也没什么,若是崔姑姑愿意,我可以和殿下说说,把你放到房中来,这也不是不行。”
崔姑姑顿时觉得,自己被青葛的眼神凉到了,寒凉彻骨。
她咬牙道:“娘娘,奴婢受贵妃娘娘所托,前来禹宁帮着殿下料理家事,奴婢谨守本分,不敢有非分之想。”
贵妃娘娘?
青葛听此,轻笑一声。
事到如今,还想着用贵妃娘娘来压她?
给她脸,她都不要吗?
崔姑姑跪在那里,听得这笑声,只觉得后背阵阵寒意。
她发现,自己到底小看了这夏侯家的女儿。
青葛慢悠悠地研磨着茶盏,品了两口茶,才撩起眼,淡淡地道:“本来殿下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置,我想着,好歹帮崔姑姑遮掩过去也就罢了,但是姑姑既然这么说,我也不敢揽这个活,这件事我还是回禀了殿下,等到了皇都后,回禀给贵妃娘娘,再请娘娘定夺吧?”
崔姑姑心中微缩,她顿时意识到不对。
若捅到谭贵妃那里,一件小事便变大了,说不得还要惹起谭贵妃和宁王之间的麻烦。
她连忙道:“这是奴婢的错,也是王府的琐事,原不该惊动贵妃娘娘,这件事如何处置,奴婢还求娘娘给个惩戒。”
青葛垂眼,淡看着崔姑姑:“哦,你是甘愿认罚,愿意接受惩戒?”
崔姑姑咬牙:“是,奴婢错了。如今既然触怒殿下,让殿下不喜,奴婢愿意接受处罚,还请娘娘执行家法。”
青葛:“既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崔姑姑怔了一下。
青葛:“其实我初来乍到的,这王府到底是什么规矩,如何处置下人,殿下又是什么心思,我哪里知道呢?这事情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好歹让我在殿下面前过得去,不至于让殿下失了威严就是了。”
崔姑姑便明白了。
明白后,她的心便微微沉了一下。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闲散地坐在绣椅上的王妃娘娘,开始意识到,自己到底小看了这夏侯娘子。
显然宁王要他的王妃来处置这件事,也有考验她的意思。
如果处置得重了,她会得罪谭贵妃,轻了的话又显得她这王妃畏手畏脚,反而让底下的小瞧。
结果现在她竟然让自己处罚自己,这简直是——
崔姑姑在心里一个咬牙,这可真是好手段。
崔姑姑艰难地吸了口气,微攥着拳,到底是道:“奴婢办事不力,委屈了云喜姑娘,这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愿意自罚半年俸禄,同时向云喜姑娘赔罪。以后府中人事往来,奴婢不敢自专,都会禀到娘娘面前,请娘娘定夺。”
青葛有些惊讶:“半年俸禄,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崔姑姑要不要酌情减少一些?”
崔姑姑此时气得手指尖都颤,她心中冷笑,但也少不得忍着恼恨,道:“娘娘,奴婢甘愿的,是奴婢错了,奴婢对此惩戒并无怨言。”
青葛这才满意,她笑得宽容大方:“既然知错认错,并且甘愿自罚,我自然也会向殿下替你求情,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吧”
崔姑姑垂下眼睛,恭敬地道:“多谢娘娘。”
青葛笑着道:“这两日前往皇都的车马即将出发了,崔姑姑你也好好准备下,你总归要做事更细致一些,这样殿下才喜欢。”
她轻笑了下,继续道:“你也知道,殿下他未必是真恼你,他是对事不对人的性子,说不得过几日这件事他也就忘了。”
崔姑姑听着,倒是觉得有理。
自己毕竟是王府中不可或缺的,又是谭贵妃安置的,宁王怎么也要看几分面子。
于是她总算能有点笑意:“奴婢谨遵娘娘吩咐,定是会操持好。”
当下青葛让崔姑姑先下,崔姑姑一走,罗嬷嬷便忙不迭地凑过来。
她一直在屏风后支棱着耳朵听,此时便笑眯眯的:“这件事娘娘处理得极好,这崔姑姑如今可得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对此青葛自然也是满意。
宁王不是对云喜颇有些好感,且觉得“她模样不错”吗,既如此,如果云喜有意,那她完全可以给云喜一些机会,助力于云喜。
至于崔姑姑……估计宁王也看不上吧,这种机会她就别想了!
***********
崔姑姑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同时还丢了脸面,一向在府中人人敬服的崔姑姑再不复往日风光,人人都知,崔姑姑做错事,王妃惩戒了她。
这么一来,青葛在府中威望自然大增,宁王对此也颇为满意,崔姑姑纵然心中不喜,但这口气也只能憋住。
毕竟她这惩戒还是自己提出的,她又能去怨哪个呢。
这时候,前往皇都的车马也要出发了。
于青葛而言,除了祝寿,她还是作为皇家新妇去面见天子和谭贵妃,是以自然要精心筹备。
罗嬷嬷为她备了各样精巧之物,有精细靴鞋,诸色丝绸,还有珍异珠玉,也包括来自绀梁的各样土仪,四时玩具,细画绢扇并销金裙缎等,都是新鲜花样,是可以随手送人的。
除此之外,因为路途遥远,车马慢行,她的各样用具,诸如帐幔器具,珠宝首饰,以及交椅衣匣等,也全都装进车马带着了,如此一来只她一人用具便足足用了两辆马车。
待到出行时,青葛在罗嬷嬷以及众侍女的陪同下上了金凤辇,这金凤辇比寻常檐子更多一些花样,都是刺绣龙纹,并用剪花的棕榈叶围护住,且有紫色团盖,帐幕遮挡,翟羽以及彩色丝帛,那是寻常人所不能享用的。
待到上了金凤辇,却见这辇车出奇宽阔,入眼雕纹都是龙螭,各样器具齐全,比如唾盂,水罐,缨绋和金花等,而辇车中的座椅更是舒坦,绣百花软锦的背垫,还带着恰到好处的脚踏。
不说别人,便是那总是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有大见识的罗嬷嬷,都不免叹息:“到底是皇家的辇车,和寻常车马就是不同。”
青葛安然地坐在百花软锦座椅上,将两只脚放在脚踏上,略后仰,顿时觉得确实舒服。
当王妃真好。
很快这车马便起驾了,罗嬷嬷好奇,掀开锦帘往外看,却见仪仗整肃,装束华丽,随行车马浩浩荡荡,几乎望不到头,更有绣着“宁”的大旗在前方飘飞招展,尽显气派。
罗嬷嬷又仔细看了一番,这宁王府的马车是有数辆,首尾以铁索衔接的,一辆马车就如同不同的房间,这辇车后面还有一处所在,是侍女们用的,那里必然是狭窄局促,不过侍女们可以在那里休息,这样不至于搅扰了贵人。
罗嬷嬷有话要说,便对青葛使了一个眼色。
青葛明白,便让众人先回去歇息吧:“可以先小憩片刻,若有什么需要,再叫醒你们。”
众侍女听了,自然感恩戴德,她们也知道路途遥远,能抓紧时间休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是王妃娘娘对下人的体恤。
待到众人下去后,罗嬷嬷眯着眼,仔细打量了这辇车的棕牛皮隔层,确认自己和王妃说话不会传出去后面,这才压低声音道:“娘娘,你怎么还带着云喜?”
青葛慵懒地靠在软椅上,脚尖悠闲地在脚踏上轻踏着,听到这话,并不在意地道:“带着她怎么了?”
罗嬷嬷叹:“我看这就是一个狐媚子,也和崔姑姑一样,惦记着勾搭殿下呢!”
青葛:“是吗?真的吗?”
罗嬷嬷看她那表情,觉得不对,怎么一脸惊喜的样子?
她狐疑地看着青葛:“你什么意思?”
青葛:“那不是很好吗?”
罗嬷嬷一噎:“好?”
青葛笑了笑,便压低声音给她分析其中利弊:“你看,殿下是你家娘子的夫婿,是不是?”
罗嬷嬷不悦地道:“是。”
这么好一夫婿,可惜娘子非惦记着别的,以至于让这王三啃了头份。
那可是俊美矜贵的皇室童子鸡,便宜了她!
且如今他们倒是打得火热,那童子鸡宁王估计该品的滋味都品到了,享受了那人间至欢的夫妻之情,以后和自己娘子不知道还有没有那心思。
罗嬷嬷想起这个便有些无奈,她也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娘子啊!
青葛又道:“殿下总是和我搅和在一起,你家娘子不是亏了吗,若是殿下能够雨露均沾,再多寻几个女子,反正是妾,每个人沾的雨露少了,得的宠爱少了,你家娘子若想胜过这些妾,不是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实在是绕,罗嬷嬷想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蹙着眉,不太理解:“可是那云喜,凭什么要成全她?”
青葛叹,语重心长:“做人呢,好歹大方一些,正经王妃,若是真图个贤惠,难道不该给殿下预备个伺候的?”
罗嬷嬷还是不懂:“我不明白,殿下在床榻上竟如此不济,你非要把他往外推?”
青葛摇头,无奈:“这舟车劳顿的,难道你不累吗,你若累,那我也累,若是能让云喜分担一二,我图个身上清闲,你不是也清净了?”
罗嬷嬷恨铁不成钢:“这种床榻之宠,岂能轻易让给别的女子?我看云喜长得模样齐整,回头得了宠,殿下只一心惦记着她,你又该如何?”
青葛心想那能如何,她倒是轻松了。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能说,她只是道:“好歹图个贤名。”
罗嬷嬷突然哼了声:“你不过是想偷懒罢,你当这十万两是白拿的?”
青葛无奈:“……”
她深吸口气,摇头:“你说得对,十万两呢,我活该被他日日睡。”
罗嬷嬷无可奈何:“你说话轻一些,若是让人听到,还能了得!”
一时又不免叨叨:“你便是金钗锦衣,也脱不了你粗俗,行伍出身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青葛懒得理会,享受地仰躺着,她甚至还故意自脚踏上翘起脚。
罗嬷嬷:“你既接了这活,哪有推脱的道理,况且宁王容貌俊美,我看在床榻上也不是腊枪头,你哪里委屈了?”
青葛不想和这罗嬷嬷讨论床事,直接道:“罢了,我认命,我安分,我伺候殿下,殿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罗嬷嬷神情缓和,哄着她道:“也不是说非要逼你,若是殿下喜欢哪个丫鬟侍女,我们可以安排,但他若是没喜欢,我们实在不必把到手的宠爱往外推。”
青葛听着,心想理是这么理,不过……
她问道:“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再过些日子也要两个月了吧,我的三万两可准备好了,如今莫先生何在?”
提起钱,罗嬷嬷便笑了,这是她可以拿捏青葛的:“娘娘,这钱自然是缺不了你的,慢说莫先生不至于诳了谁,就是我这里,掌管着娘娘的嫁妆,如今想拿出三万两,也是易如反掌。”
青葛:“这倒也是。”
想想她直接大方拿出来给暗卫的金首饰,很是阔绰了——多给几次就更好了。
罗嬷嬷:“娘娘凡事还是得想开一些,多侍奉着宁王,总归不会亏了。”
青葛:“……行。”
其实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既然接了这个活,也只能认了。
她是生来的贱籍,知道自己终归是要卖的。
可以卖技艺,卖武艺,自然也可以卖身,更可以卖脸面。
其实有什么不同吗,都是卖!
她也懒得和这罗嬷嬷揪扯这个,回头见机行事就是了。
当下她道:“罢了,让我歇息会,晚间估计下榻在随云山的驿站——”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叹息,又是随云山呢。
她叹道:“我得养精蓄锐准备好侍奉了,不能养精蓄锐,我是伺候不来的,你也知道,他需索无度,我哪行呢。”
罗嬷嬷一时语塞,待要说什么,想想只能罢了。
其实宁王实在是万中选一的男子了,能得这样的夫君,就偷着乐吧,结果这女子可倒是好,竟仿佛很嫌弃的样子。
也不知道宁王到底看中了这女子什么,应该是和自家娘子相似的容貌吧。
这时候车马继续前行,青葛坐在软椅上,罗嬷嬷坐在旁边藤凳上,藤凳终究有些硌屁股。
罗嬷嬷幽怨地看了眼坐软椅的青葛,撇了撇嘴,叹息:“其实你这身子一看便不是娇养出来的娘子,实在是太过硬朗了,男人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
青葛半合着眼睛养神,听到这个,只随口敷衍道:“是啊,宁王为什么对我如此痴迷呢,我也很纳闷呢。”
罗嬷嬷略想了想,道:“谁曾想到呢,这宁王竟是个童子鸡,这种男子,哪里知道正经女人家的柔软,倒是把你当成宝,你竟然还不知足?你这样的身份,若不是有了这样机遇,宁王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青葛微合着双眸,调整自己气息。
她是真怕自己一时收不住,直接把罗嬷嬷捅一个对穿啊。
她还是利用暗卫的身份,再狠狠多挖她一笔钱吧。
等事成之后,再左右开弓给她两个耳刮子。
她这么调整了一番气息,发现自己体内残毒基本消散了,如今内气畅通,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如此她心里倒是痛快了,她的功夫未必是天下第一,但是轻功出神入化,将来有一日便是事情暴露,亡命天涯,她也能活命。
这时候,罗嬷嬷突然想起什么,道:“这里距离夏侯家不过百里,你到时候和殿下说话,可以略表现出思乡之情。”
青葛:“知道了。”
这么说着,她缓缓地收了气息,略掀起垂帷,望向车窗外。
此时春光明媚,一行车马走在官道上,在大批侍卫开路之后,是宁王。
宁王今日一身浅紫长袍,越发衬得他颀长挺拔,此时他正和旁边侍卫说话,低声吩咐着什么。
青葛便看到,他那长袍在这侧身时略收紧,显出劲瘦的细腰,而长袍布料也顺着肌肉纹理走势,勾勒出一段精悍窄瘦的弧度。
她静默地看了一会,便要收回目光,谁知道这时候,恰好宁王侧首看过来。
他背着光,看不清什么表情,不过青葛却感觉到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这时候,突而有一阵风带着不知什么花的香味,就这么扑面而来。
她的心中便有些异样,不过到底是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却去看外面街道上的热闹。
正这么想着,突觉有人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车上,之后,马车便被揭开了。
宁王略一弯腰,进入了马车。
他身形过于挺拔高大,如今进来马车,虽是略弯着腰,不过依然给这马车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马车本是女子乘坐的,如今宁王过来,那自然是要见王妃,旁边罗嬷嬷和侍女等便稍微退后,就此回避了。
宁王径自坐在了她身边。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不用说一句话,他只是坐在这里,便让人感觉到强烈的存在感。
青葛便觉,他虽然没说话,但她已经感觉到了。
最近不知怎么,他欲念颇为强烈,便是这么坐着,她都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强烈气息。
于是原本还算宽阔的辇车,顿时局促逼仄起来。
青葛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萦绕。
***********
其实宁王并不喜沉溺后宅,他觉得那是没出息的男人才干的事。
不过如果是自己的王妃,那又另当别论。
王妃是如此娇美动人,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有小钩子,挠着他的心,于是他到底放弃了骑马,在大庭广众之下径自钻到了这妇人才乘坐的马车中。
如此行径,看在属下一众人眼里自然心知肚明,不过宁王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很是光明正大。
这时候,那些嬷嬷侍女都刻意回避了,马车的垂帷是落下的,上等的六重纬,似有若无地随风轻荡。
车马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有条不紊地往前走,车内光线朦胧。
宁王视线落在青葛脸上,他看着她那被蒙上了一层晕红的小脸,问道:“刚才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什么事吗?”
青葛别过脸,继续望着窗外:“倒也没什么,就随意看看。”
宁王俯首过来:“你看了我好几眼。”
语气笃定。
青葛听着,心想他倒是想得挺多的。
确实看了好几眼,但她在想自己的心事,就是无意识看看而已。
不过这话不想解释了。
宁王看着她面上薄红,这么满意地端详一番后,便低头细细吻她。
这吻很是浅淡冷静,就像品茶,浅尝罢了。
青葛其实是有些排斥,刚才和罗嬷嬷那么说了一通后,心里便有了诸般念头,头绪混乱,自己也说不清楚。
宁王垂着眼睫,自然感觉到她的僵硬,不过却恍若未觉。
他直接捏住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将她手牵过来,覆上。
青葛便很突然地被烫到了,她这才知道他已经这样了。
因为气息太过稳定,他的吻也是那么居高临下游刃有余,以至于这让她万万不曾想到。
这个男人太过于不动声色,哪怕她作为枕边人身份,依然不能窥探他的心思。
只说崔姑姑一事,他显然对她有些试探的心思,试探她是不是别有用心,试探她如何处置这件事,是不是够资格打理宁王府后宅诸事,以后是不是可以陪他共进退。
他对她显然已经有了男女之间的喜爱,但是这种喜爱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消除疑心,敞开心怀接纳她。
青葛望着上方紫色篷顶虚无的一处,心里想,或许他也在挣扎。
他看上去性情不羁,行事肆意妄为,但其实克制忍耐,也很懂得取舍。
就算往常他再高傲孤冷,再看不惯寻常女子,但作为男人,他还是有属于男人本能渴望的,但是他身边一直没人,其实这就是在克制。
克制自己的渴望,不让自己为女色所迷惑,他在藏书阁遇到云喜,或许也曾惊艳于她的才貌,但终究认为对方只是寻常女侍,便也不曾有过进一步。
为什么会沉迷于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夏侯娘子,是他的王妃,是他可以尽情放纵的妻子。
这时候,宁王终于放开了她。
放开她后,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窗外。
青葛散漫地坐在那里,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
崔姑姑,不行。
云喜,行。
他觉得云喜好看,而这段时间根据她的观察,可以看出来云喜是恋慕宁王的,只是她到底书香门第出身,要些脸面,知道羞耻,只能勉强藏住自己的心思,不敢做什么。
其实是极好的一姑娘了。
就青葛自己来说,她想帮帮云喜,成全她。
哪怕给宁王做妾,只要是正经妾,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若她能得一男半女,那更是享用一生,对于一个罪官之后,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她这么想着时,便听到宁王道:“你不问问孤,为何突然进入辇车中?”
青葛收回思绪:“为什么?”
宁王:“孤已经没办法骑马了。”
青葛听着,疑惑,终于看向宁王:“为什么?”
宁王凉凉地看她一眼:“你说呢?”
第0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她叫王三
他说, 你说呢。
很长的一眼看过来,那双眼眸犹如上等的歙州墨,明明深重, 却浓酽欲滴, 挥洒间别有一番动人。
青葛望着这样的宁王,不太能理解地道:“可是我不懂。”
宁王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摇头叹道:“我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不透气的傻王妃。”
青葛一听, 辩解:“殿下,我又不会骑马,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宁王锋利的眉眼便透出无奈。
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青葛:“那你就告诉我吧。”
宁王:“不行, 自己想。”
青葛很无奈:“我困了, 想睡一会, 睡饱了再继续想吧。”
宁王:“才上车就困?昨晚没睡好吗?”
昨晚他忙于公务, 回来晚, 回来时她早睡了。
早间时候, 他起身时, 她还未醒,总之她睡得比他多。
青葛自然是忙着练功打坐, 不过她不能说, 她只是懒懒地瞥他一眼,道:“殿下你是男儿家, 又是舞枪弄剑习惯了的,更曾经走过大江南北, 自然不懂闺阁女子的苦楚,我平日哪里出过门?出门舟车劳顿, 我都累死了。”
宁王听着这话,倒是意外。
他拇指托着下巴, 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是孤失于考虑了。”
青葛听他这么说,倒是意外,一时看过去,却见那双幽深的黑眸好像过于认真了。
他当真了,此时的他倒是很好骗。
仿佛有些笨…
她轻哼了声,道:“既如此,那我要歇着。”
宁王:“你睡一会吧,我搂着你,这样你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
青葛越发没想到,他突如其来的体贴让她不太适应。
宁王看她不说话,挑眉:“之前不是说,喜欢我抱着你睡,这样睡得踏实,怎么,你只是哄哄而已,其实根本不是?”
青葛陡然记起,这是她在藏书阁说的话,随口撒个谎而已。
他记性倒是一个好的!
她红着脸道:“后面嬷嬷和侍女都在呢。”
宁王并不在意:“那又如何,难道本王不可以搂着自己的王妃吗?”
青葛到底是道:“好吧,那殿下抱着我。”
宁王轻笑了声,手掌一伸,便利落地将她搂在怀中。
他胸膛宽阔,怀中气息清冽好闻,有淡淡松香,青葛倒是喜欢。
宁王道:“我们一起歇会。”
说着,他将扶手放倒,又将脚踏抬起,于是这座椅便成了一张小床,竟可以躺着歇息了。
青葛看着颇为新奇,原来为了长途跋涉中的舒适,这凤辇的座椅都是特意包了一层软锦,且颇为宽大,一旁的扶手更可以放倒。
她虽跟在宁王身边四年了,但是宁王府无女眷,她便是见过皇贵妃和太子妃等贵人,但也并没有机会进入凤辇中贴身如何,是以不知道这凤辇的座椅竟如此精妙。
宁王径自抱住她,把她放倒在座椅上,之后自己从后面揽住她。
这座椅放开后的长度于她身量来说刚刚好,不过对他来说却短了。
于是他便将曲着的腿压在青葛腿上,夹住她的。
青葛拒绝地扭了扭:“我不要这样。”
他那两条长腿太长太重。
宁王:“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
说着,他用自己长腿越发禁锢住她的腿,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还把自己的下巴舒服地抵在青葛的发髻上,满意地磨蹭了下。
青葛没办法抗议,也没办法挣扎,其实也没太觉得难受,只好罢了。
这样两个人倒是严丝合缝起来,每一处都紧贴着,不留一丝缝隙。
这么贴着间,青葛便突然懂了,懂了为什么他说自己不能骑马。
骑马时是有马鞍的,女人自然怎么都好说,男人一般也没什么,但这种时候,若有个什么,那确实不方便。
她突然觉得好玩,甚至有些恶趣味,想着不知道寻常男子这样的话,他们该怎么办?没辇车可以钻他们该怎么办!
不过很快又想到,并不是每个男人骑着马都会那样吧?
就他,淫者见淫!
好在他虽然淫者见淫了,但进入辇车后,倒是克制得很好。
为什么,是因为她说自己累了吗?
青葛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觉得宁王没这么体贴,他才不会体恤人,估计是矜持着,顾虑着自己作为皇子的骄傲,不肯在辇车上如何吧。
他有洁癖,又骄傲。
这时候,宁王却伸出手来,修长有力的五指卡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交扣,和她掌心紧密贴合。
青葛的手昔日有些磨出来的茧子,不过莫经羲为她调养那段日子,茧子便慢慢消淡,及至自己做了这宁王妃,一直被精心保养着,手便软嫩起来。
过于娇嫩的掌心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宁王带给自己的触感,那是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常年练剑以及握笔留下的薄茧,指甲修剪得整齐。
他手指略动了动,略有些糙感的骨节轻压着她的小指,就那么一下一下的。
青葛的小指腹便有些痒,想撤回。
然而他却颇用了些力道,牢牢锁着,不让她撤回。
指腹和掌心这么紧密相贴,而后背紧贴着男人紧绷的胸膛,她能清楚感到男人的每一次气息脉动。
青葛便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明明其实并没什么,明明他如今忍耐克制着,并不曾对自己如何,只是手指骨之间的摩挲,但她竟然觉出一些暧昧来。
她发现比起大开大合的占有,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小温存更让她喜欢。
会有种错觉,岁月静好,琐碎无声,阳光投射在静谧的浮尘上,他们是夫妻,日子会一天天地过,没有尽头。
这时候,宁王略侧首,将下巴抵在她颈子间:“闭上眼睛,睡吧?”
这音量压得很低,声音沉沉的,连带着胸腔都有了沙沙的震颤感。
青葛“嗯”了声。
宁王放开她的手,有力的大掌落在她的腰际,缓慢而温柔地抚着,安抚地摩挲着。
有力的指骨给人温暖熨贴的感觉,这让青葛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开始觉得身后的男人温柔包容,就像水一般,能给她极致的呵护。
哪怕是错觉,现在这样也很让人喜欢。
被人疼爱呵护地抱在怀中的滋味呢……
她略仰起颈子来,越发紧贴着他,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既强势又温柔的气息。
车厢内很安静,可以听到外面富有韵律的马蹄声,车轮倾轧过官道的声音,以及后面厢室中侍女低低的私语声。
这些细致琐碎的声响是如此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会感觉很安全,可以倾听到这个世间许多声响,可以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而她和身后的男人却是隐蔽的,不会被人感知的。
她低声喃喃道:“我好像确实困了。”
宁王低首,亲了亲她的眼皮,感受着那薄软眼皮的颤意。
他轻轻厮磨,享受着这种亲密的触感。
在气息萦绕的交缠中,他哑声轻笑,亲昵地呢喃道:“被你这一说,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
刻意压低的声线醇厚好听,深情款款,这声音犹如电流一般自耳中窜入青葛身体内,让她不自觉打了一个颤。
她努力地克制着,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只是这么一句话,便带给她无法克制的快意。
其实她的身体也是喜欢的啊。
这时候宁王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他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不过也只是浅浅含住,并不曾启开她那唇缝。
这种内敛克制的体贴,让青葛像是沐浴在温柔的泉水中,浑身舒畅。
有种恨不得就此沉沦其中的冲动。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决定放过自己,她想她累了。
累了的她想靠在他怀中,先睡一觉,不管这个人有多少真情实意,至少这一刻,她想靠在他怀中睡一觉。
宁王感觉到她的困意,轻放开她的唇,低声道:“今日饶了你,晚间我们歇在随云山的温泉吧,我想和你共浴。”
这声音已经很低,且带着些困意。
此时气序清和,昼长人倦,外面马车铃声枯燥乏味地响着,路途劳顿无趣,而自己怀中的温香软玉是如此动人。
这个时候,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必操心于那繁杂的公务,纵情地陪着自己的王妃,想睡就睡,想抱就抱,想亲近就贴住。
于是宁王眼皮也懒散地耷拉下来,就这么半睡不睡的,沉浸在惬意而松弛的朦胧睡意中。
却在这时,他听得怀中妻子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
他不曾睁开眼,只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发,低声喃喃道:“怎么了?”
之后他便听到她低地地道:“雪,冷……”
她的身体犹如单薄的树叶一般瑟缩了下,之后偎依着越发贴紧了自己。
她甚至打了一个寒颤。
宁王心生怜惜,温柔喟叹:“冷吗,那我抱着你,不要怕。”
说完,他将那纤细颤抖的身子搂得更紧,严丝合缝,紧密相贴。
**************
青葛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昏昏睡去了,也许确实是困了吧。
她醒来时,宁王早已经醒来。
她缓慢睁开眼,却并不曾出声,只沉默地靠在他怀中。
她想,自己确实是不曾得到过呵护的人,所以才会因为那么一点温情而沉溺。
对此她有些害怕起来。
她能够拥有的很少,所有的都是自己拿着命挣来的,包括这一身的绝技。
她没有任性的本钱去尝试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迷恋,所以她应该自这迷雾中挣脱出来,让自己清醒,哪怕给自己狠狠泼一盆冷水也必须清醒过来。
就在她无声地闭着眼时,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几个侍女无声地上前。
青葛感觉到,她们对着宁王比了一个手势,似乎是要用膳了。
宁王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发,之后对侍女吩咐道:“先下去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
几个侍女便先行退下,不过这时,宁王却道:“奉水。”
侍女中的一位,脚步顿了下,之后其他人退下,唯有她,弯腰低头,跪在了一旁,奉上了银壶,又用银盏为宁王取水。
在轻微的水声中,青葛突然察觉,这个送水的是云喜。
她心中微动了下。
云喜,传闻宁王曾经颇为青睐的云喜,被宁王夸赞过模样好看的云喜,还被他亲手安置在自己身边。
如今宁王让其他人下去,唯独留了云喜。
她必须承认,想到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感觉,特别是在刚才那么温柔的拥抱后。
但是,那些细微的感受是如此微不足道,一时的温柔不过是蛊惑罢了,在她这里,些许脆弱的情绪就是自己要铲除的荒草旁枝。
他可以,完全可以去宠幸一个侍女,她甚至会帮他,为他制造机会。
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气息,不让宁王察觉自己醒来。
宁王略喝了几口水后,便示意云喜上前。
云喜以很轻的声音道:“殿下。”
宁王压低了声音,低到有些暧昧:“有羹匙吗?”
云喜忙道:“有。”
说完她从一旁的瓷筒中取出,再次用雪白的巾帕擦拭过后,递给宁王:“殿下。”
年轻貌美的小侍女,声音轻盈柔软,像一片即将融化的蜜糖。
青葛听着,深切明白自己和云喜的话不同。
自己是假的,伪装的,骗人的,而这个小侍女才是真实的,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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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娘子那么甜美地恋慕着,看着男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向往的敬仰,有哪个男人不会动心。
现在,在马车枯燥乏味的行进中,在嫡妻正妃熟睡的卧榻旁,他们距离很近,声音压得很低,可以来一场眉来眼去的挑逗,发酵出属于男女之间的牵连。
青葛屏住自己的感官,试着让自己不要去听,也不要去感知。
她缓缓地控制着体内的真气,让自己化为一片叶,一朵云,她可以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
她让自己脱离这一切,让自己封闭在一片白雾中,飘荡,游弋。
她也让自己去回忆,回忆往日施展轻功,御风翱翔于郊野的种种,她像一只奔跑的豹子,像一只飞翔的鹰——
就在这时,陡然间,她唇上感到一些凉意。
滋润的凉意。
她疑惑,茫然地睁开眼。
跃入眼底的却是宁王那张过于深刻俊美的面庞,因为距离太近,充满视觉冲击。
青葛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眼前男子。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起来,幽暗又静谧的车厢内,壁灯朦胧的灯光下,他挺拔的鼻梁窄而高,其下唇线微抿着,神情竟格外认真。
这时候,察觉到她睁开眼睛,他褶线分明的薄眼皮微掀起,无奈地看着她:“醒了正好,喝点水。”
青葛听此,懵懵地看向他手中,却见他拿了羹匙,羹匙中有些汤水。
于是青葛恍悟唇间的凉意是为何。
宁王挑眉:“刚才我看你唇上发干,便让侍女准备了羹匙,想着给你用些,叫你,你也不醒。”
他摇头,言语间带着淡淡无奈:“睡得像一头小猪,就差打两个呼噜了。”
青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叫来云喜,低声和她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她以为是男女之间暧昧的发酵,其实只是看她口干,想取了羹匙来喂她吃水?
宁王看她懵懂茫然的样子,径自将水递给她:“怎么了,睡懵了?还是做了什么梦?”
青葛听到梦,陡然想起之前。
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呓语了?
她眨眨眼睛,掩饰地喝了口水,之后才道:“好像是吧,胡思乱想的,做了许多梦,但我记不清了。”
宁王看着她犹如迷雾一般水濛濛的眼睛,笑道:“也没什么,你好像梦到雪了。”
青葛便费劲地回忆着:“我怎么梦到雪了呢?”
宁王想起睡前的种种,他略蹙眉:“或许你这个名字取得不好。”
青葛:“名字?”
宁王神情竟有几分严肃:“是,我曾和邵唯雍先生谈起易学和算术之道,也曾提起命理之说。”
青葛知道邵唯雍先生精通奇门遁甲,擅预测占卜之术,是大晟国一代奇人。
她好奇:“然后呢?这位先生怎么说?”
宁王:“所谓命运,乃命和运,先天命,后天运,命不可改,但运却是人力所能为,一个人的名姓若是取得好,有其名则有其命,名可潜移默化,助力于后天之气运。”
青葛没想到宁王这么说,她想了想,倒是想起前几日为了附庸风雅读的一首诗:“这倒是让我想起前朝诗人的那句,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想来一个人的姓名若是用得久了,那姓名和这个人已经休戚相关了。”
宁王赞同:“王妃所言极是,所以你这姓名,固然意境动人,但雪终究为至寒之物,能入得诗赋文章,却未必安稳康健。”
青葛若有所思:“……那怎么办?”
宁王:“所谓财官压人,若是太金贵,反而脆弱易折,比如我的姓名,当年先帝为孤取九韶二字,为箫韶九成,有凤来仪,虽略显高远,但是先帝说他以他帝王之命来庇护我,这才用了这个名字,不然寻常人等,命格漂浮浅薄,轻易不敢用这两个字。至于王妃——”
他望着她:“可以取一个乳名。”
青葛:“有什么好的乳名吗?”
宁王略沉吟了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青葛:“随便取一个?”
宁王:“比如?”
青葛想了想,试探着道:“比如王三?”
宁王听此,神情一窒。
之后,他墨黑的眼神透出微妙的无奈:“王三?这算什么乳名?”
青葛听他这么说,不悦,反驳道:“这名字很难听吗,我觉得挺好的,你不是说取个随意的嘛,贱名好养活,这个名字我觉得就是好!”
她瞪他一眼:“你觉得很难听吗?很俗?”
宁王看着她那明显要恼了的样子,不免意外。
她一副不能惹的样子。
于是他摸了摸鼻子,无辜又无奈地道:“其实也不难听,你如果非要用这个做乳名,倒也不是不行,随你吧。”
青葛便笑了:“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宁王看她那很有些得意的样子,唇角微翘起,很没办法地道:“不过叫王三还是有些奇怪,倒像是陌生人一般,不如我便叫你三三吧。”
他这么念着的时候,只觉“三”这个字看似寻常,但也别有意趣。
当下笑道:“王者,天下所归往,一半为土,一半为玉,土为土行金,玉为金行水,恰可补雪之凉寒,而三为天地人之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名字看似随意寻常,其实大气磅礴,寓意深远,我的王妃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名。”
青葛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么说,我必须叫王三了,不对,叫三三!以后你叫我三三!”
宁王却没笑,他略拧眉,墨黑的眸子有几分回忆:“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我在哪里见过。”
青葛听此,呼吸微顿。
不过她依然笑着,不动声色地道:“是吗?难道殿下恰好认识一个叫王三的?”
宁王沉吟间,道:“就是觉得耳熟,应该不认识。”
青葛:“觉得耳熟是因为太常见了,这么寻常的一个名字,市井百姓,贩夫走卒不知道多少这么称呼的。”
宁王:“或许吧。”
青葛却已经看向车窗外,她发出惊讶的声音:“殿下,这是到哪里了?外面这风景看着倒是眼熟。”
宁王也看过去,却见山势绵延,白雾缭绕,水木毓秀,便道:“这是随云山。”
青葛:“竟是随云山!”
宁王:“这里倒是距离你们绀梁不远。”
青葛:“嗯,是不远。”
随云山距离绀梁,也不过一日的路程罢了。
所以,当时她才会在随云山遇到莫经羲。
这一切说是巧合,其实也不是那么巧合,如今想来都是注定了的。
宁王:“今晚我们下榻在随云山,可以在这里歇息一两日,休养生息。”
青葛笑道:“好,那我们可以享用这里的温泉了。”
************
就在这日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了随云山。
青葛再次想起往日种种。
当时她是在山下逗留徘徊,结果遇到莫经羲,被莫经羲盯了几日,最后终于那一天他找到自己,要自己扮演夏侯见雪。
如今一晃不过月余罢了,她便把自己化为另一个人,扮演着那人该有的戏份。
庄周梦为胡蝶,自在逍遥,竟不知自己为庄周,待到一日骤然醒来,可还记得自己本是庄周,从不是什么蝴蝶。
青葛便在这诸般思绪中,在众人侍奉下宿在驿站。
因驿站官员事先早知道宁王行经此处,早就提前两日拒不接待寻常官员,筹备迎接宁王。
这里又是依山傍水的,风景不同别处,又有驿站精心安排,青葛等人下榻后,倒是还觉舒心。
晚膳用的是山间鲜菜野味,有莼菜,鲜鱼汤,茭白和竹笋等,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但贵在鲜美,吃得人口齿留香。
用过晚膳后,便享受山中温汤,温汤中都是用了药的,可以消除疲乏,颐养肌肤。
青葛对此自然期待,她之前享用过这边的温汤,确实对于她体内的毒有些帮助,如今体内虽然只有些许残毒,但终究希望彻底恢复。
她之前还有些担心,不过来了温汤后,便彻底去了担心。
这驿站的温汤比外面的私家温汤要讲究许多,外面是潺潺细流,流入温汤房舍中,房舍中配备有壁炉和地漏,设了屏风和帷幄,从里面看,可以看到外面山雾弥漫星空朗月,但是从外面看里面,却是朦胧模糊。
房舍内只一盏朦胧的宫灯,香雾弥漫,热气氤氲中,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根本不必担心宁王会看到什么细致处。
宁王沐浴过后,只穿了宽松的白丝长袍,径自迈入温汤中。
温汤中用绉纱裹了上百种花料制成香囊,自是花香四溢,使人如同置身于那百花间。
此时青葛便侧倚在温汤中,不着寸缕,身上仅有的薄纱大袖衫松松垮垮地落在细致的腰肢上,那活色生香随着水波若隐若现。
宁王眸色转深,当下迈入水中,将青葛抱住,放在一旁浮石上,几乎是把她摊开,之后俯首下来,埋首缓慢地吃。
这是青葛万没想到的,要知道往日宁王不苟言笑,手起刀落间高冷矜贵却又杀伐果断,这样的男子,如今竟埋在自己怀中。
青葛其实想推开他,不过却仿佛有什么涌起,浸漫后腰,她手脚已经发软,并没太多力气,只得任凭他施为。
她觉得宁王简直要把她的魂都吸飞了。
宁王突然自一片雪白中缓慢地抬起眼睑,浓若泼墨一般的眸子望着她,问道:“三三,喜欢我这样吗?”
青葛原本心内火热,意识缥缈,此时听到“三三”这两个字,越发心荡神摇。
对,她叫王三,在没有进入千影阁之前,她本来就叫王三。
从来没有人用这么亲昵温暖的语调叫出她的名字,曾经伴随这个名字而来的只有鄙薄,厌弃以及呵斥。
王三身份低贱,王三鄙若茅草。
现在他唤出了这个名字,温柔呵护,仿佛名字的主人是被他捧在手心的珍宝。
她身体在颤抖,失神地看着他,喃喃地道:“喜欢,好喜欢。”
宁王看她碎发凌乱,微微潮湿,那眼神脆弱无助,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使劲地疼,或者干脆把她揉碎了才好。
他当下捧起来,感受着那雪腻柔嫩犹如水豆腐一般的触感,用牙齿轻轻浅浅地咬。
口中却是不自觉地哑声道:“三三生得真好。”
青葛听着这个,在那茫茫然中却莫名记起罗嬷嬷说的话。
她说宁王之所以贪恋她的身体,不过是因了不知道其他的女子有多柔软香味罢了
青葛觉得好像确实是的,她曾经无意中碰到过贵女的身体,她们都要比自己柔软。
然而,此时此刻,她并不想去想那么多。
她是谁?是被遗弃在雪中的孤魂,是被世人鄙薄的女奴,是入了千影阁再不能回首的死士。
刀枪剑雨,地狱深渊,她都是一个人趟。
如今,一个尊贵的皇子愿意纡尊降贵这么温柔缱绻地哄着她,照顾她最细致的感受,她何必非要较真那些?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喜欢的,是享受的,是希望得到更多的。
这若是一场梦,那她允许今晚的自己就此坠入梦中。
于是她扬着修长的颈子,在那无上的欢愉中,紧攥住宁王的发,发出放纵的叫声。
之后,随着宁王进一步都动作,她整个炸裂开了,大脑一片空白,在他带给自己的愉悦中沉沦。
第028章 第 28 章
第28章相思缕
行事过后, 青葛本以为自己既在温汤之中,排出那些轻而易举,可谁知道, 结束之后, 宁王并没有放开自己,反而是揽着自己的腰肢, 就这么抱着自己, 两个人紧紧纠缠着,又要一起沐浴在这温汤中。
此时春寒乍暖, 外面还有些沁凉, 温室中的温汤却是舒服到让人每一处都放松, 这难免让人生起慵懒来。
青葛轻靠在男人有力的胳膊上, 这个时候她会有一种错觉, 会觉得两个人便是交颈鸳鸯, 可以天荒地老, 可以不离不弃。
但她自然也明白, 这都是海市蜃楼,夜晚来, 天明去, 日头一晒,便烟消云散了。
她想, 也许自己当初到底是想错了,以为只是些许男女欢愉, 享受过后也就完了。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的,在和一个男人产生这种紧密的缠连后, 她的心里也会有一些微妙变化,多少还是会有些心动的。
这时候, 宁王有力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哑声问道:“三三在想什么?”
当他喊出“三三”这三个字的时候,语调温和,带着几分含笑的调侃,也有几分缱绻的意味。
青葛知道他的心思,必是觉得这名字有些太过随意,只当是榻上的夫妻趣味。
她懒懒地倚靠着他,低声问道:“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宁王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一声:“好。”
之后他却搂着她,亲自抱了她出去浴室,躺在金丝楠木床上,又拿来浴巾,为她擦拭。
事到如今,青葛也不会去拒绝什么,闭着眼睛,安心地享受着他的照料
这是禹宁的天,是宁王府的主人,也是她要效忠的人。
现在她偷得一些欢愉,享受着他对自己的怜惜。
这么细致擦拭间,难免有些情不自禁,再次缱绻。
良久后,青葛微咬唇,道:“殿下,我再去清洗吧。”
她不死心,想彻底消除隐患。
一时的沉迷和享受,并不能扰乱她的思绪,她明白自己必须做什么。
宁王自然也发现了,他晦暗的视线就那么盯着,神情异样,一动不动。
青葛受不了他的眼神,抬起手,遮挡。
宁王却拿来了一锦枕,直接垫在青葛腰际,青葛疑惑。
宁王解释道:“别出来了。”
青葛听到这话,怔了下,一时看向宁王。
上方的男子依然很正经的样子,他那神情便是出现在议事厅号令群臣都毫不违和。
但是现在他却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她脸上变红,通红之余也有些担心,最开始时候不过四五天一次,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如今他实在是有些太频繁了。
这样子下去防不胜防,她一定会怀孕的。
她这辈子就没想过怀孕。
她是贱籍,生下孩子身份也自然卑微,她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怎么去养育一个孩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青葛竟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有些动摇了。
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她在千影阁十四年,如今勉强熟悉的,也不过是叶闵、白栀和晚照罢了。
而这些也都是虚假的,彼此用一个假面孔对着对方,彼此间都是提防。
她活在这个世间,空空荡荡,除了攒下的一些银两和一身武艺,其实一无所有。
如果能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让人期盼的。
不过当然,拥有宁王的血脉其实是不合适的。
宁王期待的是夏侯家嫡女为他生下的血脉,而不是一个身份卑微暗卫的孩子,如果她就此生了孩子,夏侯家的嫡女一旦回归,自然是把那孩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她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孩子带走的。
*************
当晚,两个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行人干脆歇在这随云山,欣赏这里的山水美景,也算是休息休息。
青葛明显感觉宁王似乎和自己更为亲近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都是说不出的暖意。
曾经过于凌厉冷漠的眉眼,此时春风化雨一般,全都柔软起来。
甚至晨间起身穿衣时,她都能感觉到宁王眼神中的宠爱。
然而
YH
在青葛的心里,却觉得距离他更远了。
喜欢这个男人吗,当然是喜欢的,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杀伐果断,要手段有手段,要心机有心机,又生得如此俊美,被这样一个男人怜惜着,和他做夫妻,谁能不高兴?
但是青葛也明白,他要的并不是自己,而自己也永远不合适他。
与其陷入其中,不如慧剑斩情丝(见作话注)。
是以她便把心思再次放到了云喜身上。
云喜这小娘子,不算是什么有心机的,她明显是喜欢宁王的,不过又要脸面,试着靠近,但又不能豁出去,又仿佛有些良心,愧疚于“王妃”对她的好,以至于不能豁出去做些什么。
青葛看着这情景,便很有些无奈。
你冲啊,你得自己冲,我不能把宁王就这么送给你!
相对于云喜的畏首畏尾,崔姑姑这一路一直是找机会的,她也在努力表现,或许是存着将功赎罪的心思?
青葛不免存着一股郁气,想着难道真要接纳这个崔姑姑?
其实心里是膈应的,不过这样未尝不可。
她崔姑姑如果能把这宁王睡了,那也行,自己正好趁机歇歇,到时候略使个性子,彼此远着,不要做燕亵之事,她也落得清净了。
反正崔姑姑用过的,她一定不会再要了,青葛这么恶狠狠地想。
而崔姑姑确实也很上进,第二日晨间用膳时,崔姑姑竟然亲自奉上了煲汤。
她笑着道:“我怕这驿站的到底是粗人,做出来的不太干净,是以我亲自动手煲的,还请殿下和娘娘品尝。”
这时候罗嬷嬷也从旁伺候着,见状那脸色就不太好。
一个女官,跑来这里讨好,不觉得丢人吗?
不过青葛却颇为友善,笑着问起来:“这汤中都加了什么?”
崔姑姑也有些意外青葛的温和,便笑着讲起来。
不过讲的时候,眼神自然是望向宁王的。
宁王听了,也便夸道:“崔姑姑素来做事细致,这一路过去皇城辛苦你处处打点周到。”
崔姑姑微垂着颈子,脸上很有几分笑意,看着温温婉婉的,倒是有几分动人。
青葛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行吧,就你了。
于是用过早膳后,宁王说要带她过去山中逛逛,她便推脱道:“到底是有些累了,不想走动,想留在房中歇息。”
宁王墨眸含笑看她:“你昨晚不是说山里的鱼汤鲜美吧,等下我们过去自己捉几条来,你一起过去看个热闹?”
青葛:“还是算了吧,我在家等着殿下捉鱼大获而归。”
宁王却不由分说:“昨晚不是已经歇了一晚,出去走走,若你嫌累,孤命人准备软轿就是,哪里能累得到你?”
一时又问旁边的崔姑姑:“崔姑姑,备轿。”
崔姑姑自然是盼着青葛不要去的,她倒是盼着能和宁王更亲近啊!
宁王这么说,她有些失望,不过此时也说不得什么,少不得含笑应着。
青葛听这话,也是无奈。
也幸亏自己是假的,不是什么真正的夏侯见雪。
不然就宁王这不霸道自专的性子,夏侯见雪怕不是早气跑了。
人家要休息,他却非要拽着出去。
青葛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过却也没用软轿,山路崎岖,她并不想这么折腾底下人。
不过出去后,却见除了伺候的一行人等,前后还有诸多持刀亲卫,远远地散在附近,并提前排查周围路况。
青葛见此自然明白,这次宁王带着夏侯氏王妃过去皇都,看似悠闲逍遥,其实一路上诸多危险,是以纵然是在这随云山,也要处处当心。
她如今身兼两职,看来作为暗卫的自己还是要时不时露面,以防别人起了怀疑。
等今晚或者明早,她务必寻个由头以暗卫身份见宁王。
一时又想起叶闵,他有事耽误了,会一两日赶过来。
自己如今可以随意,等叶闵来了,那就必须躲开他,万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容。
这么想着,一行人已经出了驿站,却见晨间的雾气弥漫,如茵芳草,一时也是心旷神怡。
尤记得当时她离开千影阁,正是奔波无去处,却遇到了莫经羲,就曾经沿着这山路上山去,那时候路边那褐色枝条只是浅淡花苞,如今却已经是香轮暖辗,莺啼芳树。
这会儿山路上游人络绎不绝,一个个都是带妻挟子,嬉游游玩,其间还夹杂着穿了红绿戏衫的,都赶着热闹爬山,路边还有货郎叫卖各样香炉香球,颜色鲜艳的花篮,闹杆,鼓吹之类,还有新奇瓜果点心。
青葛不免疑惑:“怎么都在卖这些?”
宁王:“今日是佑圣真君诞辰,山上有一处真君道观,我们正好赶上热闹,过去看看。”
青葛:“竟是这样。”
宁王:“我们正好赶上了,所以停歇两日,一则歇脚,二则正好凑个热闹,你上次不是还种了桑树许愿吗,如今赶上这真君诞辰,可以再许一个愿,一定灵验。”
青葛便哑然失笑:“我哪有那么多愿望!”
况且,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知道泥塑的佛像神仙并不管用,不过是给人一个安慰罢了。
宁王笑道:“过去凑个热闹,然后我们就去捉鱼。”
青葛这会儿也精神起来:“好。”
当下两个人沿着山路往前走,倒是也不急,边走边欣赏着这山中风光。
却见随云山上苍松翠柏,高下相间,更有些桑枣树夹在其间,下面则是澄澈水潭,远远望去,山水交融,竟宛若挥洒泼墨的山水画。
到底时候还早,山中还弥漫着清新的水汽,青葛穿了鹿靴,那鹿靴踩踏在沾满露珠的新草上,便留下浅淡绿痕。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青葛这鹿靴却并不让人那么舒心。
据说夏侯家的女儿虽然不缠脚,但是也有些闺中特有的秘法可以让那双脚纤细修长好看,青葛是自小苦练的,是要跳跃跑纵的,脚型自然和夏侯嫡女的不同。
为此,莫经羲在那几日也特意赶制了一些鞋子,并把昔日夏侯家嫁妆中的鞋子撤下来,如此一来,其实大多鞋子并不是太精细。
往日那些软底鞋子也就罢了,这双鹿靴,却是不够讲究。
青葛也只能故作无事,跟随着宁王往外走。
心里想着,还是赶紧让罗嬷嬷帮自己做一批新鞋子,之前到底疏忽了。
这么走着间,宁王突然停下了脚步。
青葛:“殿下?”
宁王的视线扫过她的鞋子。
那是一双用料精良的鹿皮靴,不过显然于她来说并不是十分合适。
他看着她:“累?”
青葛:“还好……我虽然往日喜欢蹴鞠,但是不曾走过山路,有些不习惯。”
宁王叹:“未免太娇气了一些,适才让你坐软轿,自己又不愿意。”
说着,他伸出手牵着她:“过来,我牵着你。”
青葛:“嗯。”
继续往前走,草丛间还残留着露珠,湿漉漉的,会打湿鞋子,偶尔间也有叽叽喳喳的什么鸟儿自眼前掠过,留下些略带着山林浅淡潮气的羽毛。
宁王领着青葛往前走,在要跳下一处略显陡峭的山坡时,他干脆纵身一跃,利落地跳下,之后伸出胳膊来:“跳。”
青葛意外,没想到这样。
她站在那里,提着裙摆,望着下方对她张开双臂的宁王,有些犹豫。
宁王:“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他的声音清朗笃定,洒脱飞扬。
青葛怔了下,看着下方的宁王。
此时晨曦洒落下来,春日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过于俊美的脸庞上,总是矜贵傲慢的男人却含着笑,他筋骨分明的大手伸展在阳光下,眼底是纵容的温柔。
太阳的温暖和夜晚的清冷交织在一起,青葛的心在这一刻五味杂陈。
最后她到底抿唇轻笑,之后放开双臂,往下跳去。
她果然被他接住,抱在怀中。
这一刻感觉自己是翩翩飞舞的彩蝶。
宁王牢牢地搂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笑:“你看,接住了。”
他这么说话时
铱驊
,青葛闻到了松木的清新。
她红着脸,抿唇笑:“殿下真好。”
很轻的声音,却让宁王眉眼溢出更多的温柔。
放开她后,他依然握着她的手:“很快就到了。”
青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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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上了山来时,日头也不过刚刚出来罢了,但是真君道观前已经热闹得紧,各样买卖货郎叫卖声此起彼伏,旗伞花篮比比皆是,还有那头戴卷脚帽子身穿红绿戏衫的,翻飞跳跃,引来众人一片喝彩。
宁王领着青葛,看这看那,看得倒是津津有味,还买了诸样小食,如梅鱼干,鲜鹅鲊和糟脆筋等,青葛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宁王却不吃的,只是看看罢了。
青葛便笑:“殿下这样,让我觉得你好像是专陪我游玩的。”
宁王笑看她一眼:“对,我是你跟班的随从。”
青葛便笑:“这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随从!”
这不是要人命吗,折寿!
宁王握住她的手:“走,去里面看看。”
这道观内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各处都是游人众多,大家拿了彩果背着香火,烧香祭礼,烟雾缭绕。
宁王:“这里倒是香火旺盛。”
青葛看众人虔诚跪拜的样子,便想起自己当时在栽种桑木时许下的那个愿。
一时不由侧首,望向宁王:“殿下,你信神佛吗?”
宁王不太在意地道:“自然不信。”
青葛沉默。
宁王笑道:“若一个人不思进取,只知跪在这泥塑前祈求,神佛们哪里会搭理他?凡事总归要靠着自己,世间从不曾有什么坐享其成无功受禄。”
青葛赞同:“殿下说的是。”
不过她却想着,他出身富贵,自小锦衣玉食,纵然曾经走遍四方,看尽百姓疾苦,那又如何,说到底回首过去那二十三年,他太过顺遂。
所以他不知道,面对这世间事,当无从下手,无能为力时,世间凡人自然只能寄希望于那渺茫的神佛了。
宁王抬起手,握住青葛的:“走吧,我们过去后院看看。”
青葛:“后院?”
宁王:“我们从道观后面离开,从那里下去有一处瀑布,我们可以在那边溪水中捞鱼。”
青葛很有兴致:“好!”
当下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钻进去道观,这里拐弯那里绕路的,最后终于到了道观后面,谁知道这里香火也颇为旺盛,更有人围了一棵树在那里跪拜,树上还挂了许多红锦绳结成的手链儿,在烟火中一荡一晃的。
宁王和青葛不懂这是做什么,一起站在那里好奇地看。
那边有一小道长口中叫卖着“相思缕”,时不时有人去交了铜板领一对,领的都是年轻男女。
宁王便懂了:“这都是一对一对的,取一个月娘红绳的彩头,给这些男女都拴上。”
他这么一解释,青葛突然想笑。
本来挺正经的一件事,被他说得仿佛人家是骗子!
宁王看她憋着笑的样子,自己也笑了笑,提议道:“要不我们也求一个?”
青葛:“才不要呢!”
被他那样一说,这件事就显得很傻,傻透了。
然而宁王听这话,却是眉骨微动:“这是要取一生一世的意思,也是一个好兆头,为什么不要?难道你不想和孤拴在一起吗?”
青葛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你又不信,也不会戴,还是留着给那些信这个的吧,这也算是功德呢。”
宁王:“那孤偏要来一对,若孤的王妃和孤共效于飞,一世厮守,这才是大功德。”
青葛却不想要:“我不戴。”
宁王:“你不能不戴,孤这就去买来。”
这时宁王径自上前。
有了上次栽树买水的经验,他自然是准备了银子的,上前给了道士一块碎银,便要了两根相思缕
他径自将一根相思缕递给青葛:“来,你一个,我一个,我们长长久久。”
青葛便想笑,不过还是接过来戴上了。
宁王戴上后,自己伸出手看了看:“其实还算好看。”
青葛看过去,他的手修长好看,整洁干净,这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而袖口的沿边更是精致讲究。
结果如今戴上这么一根红通通的相思缕,就很不搭,不伦不类的。
偏生他还郑重其事地举起来研判一番,就很好笑了。
于是青葛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是挺好看的。”
宁王轻哼了一声,黑眸瞥她一眼:“不许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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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院出了道观后,路却不好走。
显然寻常游人并不会走这条路,以至于道路狭窄艰难,有稠密的灌木以及招展的树枝,脚底下更是杂石荒草。
宁王便干脆握着青葛的手往前走,有侍卫拎着长剑,拨开濡湿的枝叶,于是风一吹,便洒下一片稀薄的水汽。
清凉中带着艾草的甘香,也有捂了一夜的潮湿暖意。
青葛便觉一切都美好到了极致。
宁王这么走着,笑道:“等会看我给你捉鱼吃。”
青葛笑得眼睛晶亮:“你会捉吗?”
他都是要别人伺候的。
宁王清绝的眉眼飞扬含笑:“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时候一行人穿过那片山林,来到了溪边,山溪边落叶深厚,踩在上面发出簌簌的声音,又听到潺潺流水之声。
于是急走几步,便很快豁然开朗,却见前面有一处瀑布,流水洒在下面碧绿的湖水中,溅起点点翠玉。
此时朝阳已经升起,将峭壁的边缘以及瀑布都染成了金黄色,美不胜收。
崔姑姑等人一直远远跟随着,并不敢上前搅扰。
此时总算走近了,亲眼看到宁王竟抱着王妃,又看宁王牵着王妃的手,夫妻二人并肩而行。
她是有些不敢信的,宁王是何等人,王妃是夏侯家的女儿,他就这么宠爱她吗?
她看得心里酸涩。
一时又觉得,宁王喜欢的并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
他只是给予自己妻子疼爱,也给予夏侯家嫡女敬重罢了。
而自己比那女子只是欠缺了一层身份。
眼见宁王和王妃抵达这溪边,她也就无声地带着人,体贴地清理过一处草丛,铺上了草席和丝垫,又挂起了帷幔,这样可以供宁王和王妃歇息。
一切都处理妥当,她上前道:“殿下,娘娘,先坐在这里歇息片刻吧?”
宁王却没理会她,只是笑问青葛:“你坐在那里看着,孤来捉鱼。”
青葛:“好。”
于是青葛过去旁边坐下,宁王便和大家伙一起捉鱼去。
崔姑姑陪在青葛身边,看着大家用粗硬的枝桠削过后,做成简单的木叉子,用来叉鱼。
宁王显然很有兴致,干脆撩起袍角,迈入水中。
他捉鱼时,动作利索精准,看准了一条鱼,木叉子猛然叉出,须臾间之间水花四溅,水中那条鱼便剧烈翻腾,他直接一把捉住,扔到岸边,一时自有小厮去捡拾。
崔姑姑望着宁王的背影,眼底便泛起痴迷来。
青葛悠闲地观赏着这山中风光,心里却在想着,这崔姑姑未免有些磨叽了,她就不能干脆一些?
恨不得直接把她塞到宁王床上。
宁王今日对自己实在是好,过于温柔了,纵然知道宁王温柔对待的是他的王妃,是夏侯氏嫡女。
抛却这些身份,他正眼都不会看自己。
如果自己为了这些温柔假象而沉迷,那就可笑了。
可……真的很难不受影响。
是以青葛也在挣扎,挣扎着让自己逃离。
不过是虚无的幻象罢了,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能一直贪恋沉迷。
这时候,宁王已经准备上岸了。
再是讲究的人,此时在水中玩了这半晌,袍角也已经染上了湿意,就连墨发和脸上落上了水滴。
崔姑姑见此,道:“殿下怕是要用大巾,娘娘——”
她看向青葛。
她虽细致,想到了,但是她身为女官,断然不可能在王妃面前跑去王爷跟前伺候,崔姑姑知道这是逾越。
她能在宁王身边照料多年,且得宁王赏识,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青葛看得出,崔姑姑很想上前,但她还得按照规矩行事。
实在不容易呢。
青葛便道:“走了这么多路,有些疲乏,劳烦崔姑姑照顾下。”
她这话一出,崔姑姑眼中泛起笑意,旁边的罗嬷嬷那脸色顿时不好了。
待到崔姑姑起身过去宁王处时,罗嬷嬷便剜了青葛一眼。
青葛哪里搭理她,依然悠闲地坐在那里,看那白云苍狗,看那远山悠悠。
晨间的阳光自枝叶缝隙中洒下来,落在她的脸上,这让她感觉温暖悠闲。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用自己的面庞不加修饰地面对这青山绿水实在是一种享受。
她闭上眼睛,听着风吹枝叶发出的窸窣碰撞声,感受着来自山涧的清新气息。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听到那边一声惊叫,那是女子的惊叫。
训练多年的本能让她的身体瞬间紧绷,她倏然睁开眼,看向不远处。
却见崔姑姑竟然落了水!
她一下子跌入水中,不会水的她正惊慌失措地扒拉着。
而距离她最近的便是宁王。
青葛多少猜到了,这个手段实在是太过拙劣,拙劣到不堪入目。
可是崔姑姑也没办法吧,宁王性情高傲,治下分明,怎么可能和自己府中女官瞎搞。
距离皇都越来越近,她需要向谭贵妃复命,已经没多少时间,只能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青葛不动声色地看着,果然见宁王直接跃入水中,一把将崔姑姑捞起来,而崔姑姑几乎是下意识地攀住了宁王。
崔姑姑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年轻貌美,如今身上春衣被打湿,那布料便紧贴在身上,凸显出女儿家曼妙的身姿来。
偏偏这样曼妙的女子此时是紧紧攀着宁王的。
宁王身上也湿了,被崔姑姑这样死死抱着,两个人几乎纠缠在一起。
这时候几位侍卫也都匆忙赶来,跃入水中,想从宁王手中接过来崔姑姑。
不过崔姑姑却死死扒拉着宁王,根本放不开。
大家都湿漉漉的,手上湿滑,也不好硬拽。
宁王见此,便径自崔姑姑,几乎是拎着小鸡往岸上走。
没几下到了岸上,崔姑姑显然吓怕了,还是抱着宁王不放。
周围人见此全都尴尬起来,崔姑姑这年纪这相貌,如今和自家王爷这样,看来是要成好事了。
罗嬷嬷看着,眼睛都气红了,咬牙低声道:“她竟这么不要脸!”
青葛对此并不在意。
她知道崔姑姑的心思,赶在进皇城之前弄这么一出,到了皇城里直接对着谭贵妃哭,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不能不纳,怎么也要给崔姑姑一个位置。
这崔姑姑是谭贵妃一手培养出的,留在宁王身边,看管着宁王,贵妃那里也放心。
这么一来,一切都是顺水推舟的,不成也得成。
罗嬷嬷还想着她家娘子的千秋基业,自然是恼火,但青葛却觉得,如果有这么一个崔姑姑,到时候自己便有理由和宁王闹个别扭,也可以分散宁王主意,自己可以清闲了。
很明显宁王对他的王妃越来越上心了,这本是正常,可让她去承受这种夫妻温情,她也怕自己万一控制不住,沉沦其中。
正想着,就听罗嬷嬷道:“咦?”
青葛听得,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宁王将崔姑姑放在了岸边,崔姑姑依然攥着宁王的胳膊。
宁王却是并不见怜香惜玉,手腕利落地一翻间,崔姑姑低声疼叫,便下意识松开了。
宁王当即起身,漠然吩咐道:“将崔姑姑带回房舍去。”
底下人自去办了,崔姑姑此时仿佛也恢复了神智,哭着跪在宁王面前道:“是奴婢失礼了,奴婢倒是劳烦殿下救我。”
宁王眉眼凉淡疏冷:“先送回去吧。”
当下众人带着崔姑姑回去,宁王衣袍也湿了,也要回去换衣袍。
他径自过来青葛身边,问道:“回去吗?”
旁边罗嬷嬷赶紧给青葛使眼色。
青葛自然不听,试探着道:“我瞧这里风景倒是好,好不容易出来了……”
她只希望宁王回去,陪着崔姑姑回去,她要在这里图清净。
宁王:“好,既如此,那我们先把这些鱼烤了吃。”
青葛:“哦?”
她看向他已经半湿的袍子。
宁王看出她的心思,笑着挑眉:“难道你以为,我就不知道带着替换的衣袍吗?”
青葛呐呐地道:“我没这么认为……”
宁王幽深的眸子凉凉地看着她。
青葛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宁王轻磨牙,之后一字字地道:“怎么,想把我赶回去后,你好独霸我捞出来的鱼?”
第0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宏愿
宁王说, 她想把他赶回去,她好独霸他捞出来的鱼。
他那幽凉的眉眼,那磨牙的语气, 让青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忍都忍不住。
宁王面无表情地扶住她的腰, 看她笑得仿佛力气都没了。
他略挑眉:“现在,我的王妃可以帮我更衣了吗?”
青葛咬着唇, 憋着笑:“知道了。”
其实衣物这些都是崔姑姑打点的, 随行的仆人侍女自然带着各样物件,也包括主人要更换的衣物, 一时早有底下人拉上了帷幕, 帷幕严实, 遮了一个密不透风, 可以更换衣服, 也可以处理一些私密之事。
青葛便也起身, 过去照顾宁王更衣。
这么起身时, 恰好收到罗嬷嬷不满的一眼。
她显然对于今日崔姑姑的事不满, 也对于青葛明显推脱的态度不满,她希望青葛扑上去讨好宁王。
对此青葛懒得搭理。
帷幕遮盖严实, 里面甚至还设了软榻, 这都是底下奴仆带过来的出行之物。
青葛打开包袱,包袱中整齐叠放着宁王的一套袍服, 也包括中衣等物,都是打理干净后, 又用熏笼进行熏濡的。
她拿起来,便闻到松竹之香, 浅淡清冽。
这时候宁王已经褪下身上袍服并雪白的里衣,露出纹理清晰的胸膛。
其实不是没见过宁王的身体, 她既是贴身暗卫,什么不曾见过呢。
不过如今乍见到,自然感觉不一样。
她便略别开视线,之后拿了里衣上前,呈给宁王。
宁王却不接的,也不言语,径自伸开胳膊。
青葛略沉默了下,便拿着里衣,为他穿上。
她并不曾为男人更衣过,如今站在宁王面前,纵然自己身形也算高挑,但是在宁王怀中依然不够。
她略踮起脚尖来,才勉强帮宁王套上,好在宁王很配合,总算是把里衣穿好了。
整个过程,宁王一直垂着眼,漆黑眼眸紧追着青葛不放。
青葛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动作逐渐有些不自然了。
于是帷幔内的氛围好像不太一样了,外面的鸟鸣声和水花声远去了,唯独男人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就在耳边。
青葛略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道:“殿下,这玉佩还要佩戴吗?”
出来郊野,到底是不方便,怕丢了。
宁王却依然注视着她,不曾挪开,只是哑声开口:“不必了。”
青葛轻“嗯”声,便继续为他穿衣,好不容易将外袍穿好了,又要系好玉带。
青葛往日也穿男装,但是腰上玉带却不同,她穿的是最普通的,很随意那么一系就是了,不像宁王的是贵重的玉带。
她拿着玉带,试探着帮他佩
璍
戴,但似乎不太行……
上方便传来一声:“我自己来吧。”
青葛如释重负。
宁王接过来玉带,却略俯首,凑近她耳廓,低声道:“不为难我的王妃了。”
低沉的声音刻意压低,青葛耳朵却被震得有些酥麻。
她咬唇,无法克制地瞪了他一眼。
他就是故意为难她的!
这个人心眼真坏,坏透了!什么都是故意的!
等穿戴过后,两个人自帷幔出去,青葛便见一旁侍女侍卫都立在那里候着。
青葛便意识到大家都在等着,而刚才自己和宁王在帐幔中的逗留,以及低声说话调侃,外面的人很可能听到了。
她竟有些耳热。
往常的青葛都是安静的,安静到不会被注意,她沉默地藏在暗处,无声地守护着殿下,让自己化为一道仿佛不存在的影子。
现在她竟然成为许多人注视的焦点,还是因为这么暧昧的事情。
她略垂着眼,安静地跟在宁王身边。
心里却想着,这事实在太过荒谬。
她本来只是想干一份差事捞些银子,谁曾想竟成这样了呢。
这时候,随从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摆了一红漆小案,旁边架起来烤肉专用的燔炉,刚才叉到的那些鱼也都打理干净了,串在籖子上。
而除了他们捉到的鲜鱼,还有其它一些山中的鲜货,也有从驿站带来的,诸如羊头签,鸡签,荤素签和莲花鸭签等,这驿站知道宁王要来,诸般食材都格外讲究,只说那羊头签,便是只取了羊脸上的嫩肉,切成小条用了鸡蛋白面裹着炸的,如今只是拿来烤烤而已。
宁王拉着青葛坐在一块石头上:“尝尝我的手艺。”
青葛:“殿下,你会烤鱼?”
她确实不知道。
在她十四岁之前,她自然也是见过宁王的,但那时候并不跟随左右也不熟悉,她一直都在苦训,一直到十四岁,正式出阁那年,她才正式跟在宁王身边。
但是未曾见过他还有这般手艺,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目无下尘的矜贵高傲,随时都有一大帮人伺候在旁。
宁王将烤鱼放在篝火上,之后闲散地伸展开长腿,笑着道:“当然会了,我以前入过行伍,那时候带兵打仗,行伍中哪有那么多人伺候,若是偶尔想开个小灶,还不是自己动手。”
青葛听着,便笑了,道:“我听说殿下射得一手好箭,有百步穿杨之能。”
宁王颔首,之后道:“你要不要学?”
青葛忙摇头道:“我哪会呢,不学。”
她会,当然会。
正因为会,千万不能学,一学就露馅。
那么娴熟,瞒都瞒不住。
宁王听她不假思索的拒绝,拧眉道:“身为我宁王府的王妃,确实不至于沦落到要你学这个来上阵杀敌,不过你到底应该多锻炼身体,强身健体。”
青葛点头:“嗯,殿下说的是。”
宁王又道:“之前你初来乍到,我也没提过什么,等这次从皇城回去之后,孤练剑时,你也跟着起来,可以晨练,到时候让青葛或者谁来教你吧。”
青葛:“……”
她不动声色地道:“好。”
这么说话间,鲜鱼却已经烤得差不多了……
青葛看过去,鱼被烤得开始发黄,散发出淡淡的鲜香,上面有一层均匀的焦黄酥脆,一看就引人食欲。
旁边有一溜儿的黑瓷陶罐,青葛看了看,给烤鱼撒上了各样佐料,这些作料都是从西域带来的,炙烤肉食上加上,便会格外提味。
不过这些中原地带到底少见。
宁王见她倒也娴熟,随口问道:“往日在家中时,可会食用这些?”
就如今风气来说,大晟有些饱读诗书者,并不屑去食用这些从番邦带来的奇怪作料,认为有碍食物本身的风味。
而夏侯家家风严瑾,但相对来说也比较墨守成规,据说是不吃这些的。
青葛听着,洒着胡椒粉的手便顿了顿。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莫经羲也没特意告诉她,她一时不注意,也就忘了。
撒谎就是这样,日常相处,一不小心就露馅。
好在她还算淡定,只是笑了笑道:“我们家家规大,并不能随便吃这些,不过每到春日时,我和闺中好友外出踏青赏春,或者秋冬时聚在一起赏雪,她们都会用的,我耳濡目染,自然也都知道,哪能真的没见过呢。”
宁王颔首:“说得倒也是,其实这些番邦来的调料,略用些许,味道上佳。”
说着,他取了烤鱼来,用籖子插了来,递给青葛:“尝尝。”
青葛道了谢,接过来,尝了口后,果然是好吃,外酥里嫩的,颇为鲜美,至于胡椒粉以及各样调料,更是香,是画龙点睛的香。
她便笑:“好吃!”
宁王看她眼睛都在发亮,也笑:“看来是真好吃。”
两个人这么吃着烤鱼,坐在青山绿水间,听着瀑布水声,欣赏着这湖光山色,倒是惬意极了。
吃过烤鱼后,略收拾了收拾,便也准备回去,继续享受温汤。
这次温汤中放了不同的药草,倒是可以多试试。
青葛对这温汤情有独钟,她身体内还有些残毒,多泡泡总归有好处的。
除此之外,驿站也准备了一些温补汤药,配合这温汤,据说能颐养身体,青葛喝了后,确实有些助益。
到了晚间时候,侍者在驿站旁的空地放了屏风,搭起来帷幕,又安置了软榻。
这时候月色如水,山林中静谧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林的窸窣声。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悠闲地半靠在软榻上,仰望着这浩瀚星空。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风吹过一旁挂起来的宫灯,宫灯的光洒下来,给两个人的发丝都镀上了一层银芒。
突然间,有什么声音在林间响起。
青葛的本能让她身体各处瞬间绷紧。
不过很快她发现,只是一只鸟儿罢了,那只鸟飞过树林,发出挥舞翅膀的扑棱声。
宁王轻笑,拢住她的手:“吓到了?”
青葛“嗯”了声。
宁王便抬起手,搂住她在怀中,之后低声道:“怎么这么胆小呢?”
青葛眨眨眼睛,不说话。
宁王便觉她这样子太乖顺了,他忍不住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以后还是要长进一些。”
青葛轻笑:“我倒是好奇,殿下,你胆子倒是大,是从小修习武艺骑射吗?”
宁王听着,道:“是,我的皇兄生下来便是太子了,所以我母妃希望我能辅佐皇兄,皇兄待我极好,我也希望能帮他,再者我自己也喜欢,所以我很小时候便潜心学习兵法武艺,只盼着有一日能够在沙场上大展神威。”
青葛:“嗯,然后呢?”
宁王:“在我七岁时,皇兄若有差事外出,便会带着我,就是在那时候,我去过了大胜许多地方,可以说踏遍了大好河山。”
青葛望着天上星子,问道:“那殿下怎么过来禹宁的?”
她知道,禹宁因为接壤西渊,西渊各部落混乱,也会伺机侵大晟边境,这对于一个受宠的皇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安稳富贵的封地,反而责任重大。
事实上从宁王十三岁时,便已经接管了千影阁,开始掌管禹宁边境防守了。
宁王听这话,沉吟了一番,道:“这应该是十四年前了。”
青葛睫毛微颤:“嗯?十四年前?”
宁王眸中便泛起回忆:“那时候我才九岁,西渊各部落侵扰我禹宁边境,皇兄前来视察边防,我也跟随过来。”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看到这里百姓流离失所,看到这里连年战乱,这里也是我大晟的国土,这里的百姓也是我大晟的子民,我便对皇兄说,他若为帝,我愿在这里为他守护一方。”
青葛垂着眼睛,安静到呼吸几乎停滞。
宁王又道:“回去后,我便接管了千影阁,并要求父皇封我在禹宁。”
青葛:“殿下十三岁便来到禹宁,如今算来已经十年了。”
宁王颔首,眉眼间是意气风发,以及笃定自信:“十年了,禹宁早不是
依譁
昔日模样,也算是政通人和。”
青葛闭上眼睛,靠在宁王怀中,隔着薄软的布料,可以感觉到宁王纹理结实的胸膛,以及轻淡的松竹之香。
她低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殿下你。”
而她,也是因为宁王,才会活到今日。
那一年身为贱籍的自己挣扎在淤泥之中,结果却看到了那天降的贵胄,并从此改写了人生,开始了她十年的苦训。
***********
晚间时,宁王有事临时出去了下,这时候崔姑姑凑过来了。
崔姑姑之前落了水,如今穿着厚重,把自己裹得严实。
她走到青葛身边,低声道:“娘娘。”
青葛淡看了她一眼。
她往日总是一丝不苟的发髻如今有些松动的样子,容长脸看着死气沉沉的苍白,眉眼耷拉着。
看得出,她心里并不好受。
她豁出去脸都不要了,扒拉着宁王不放,确实也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宁王痴缠在了一起。
然而宁王抬手一劈,直接把她扔一边的动作太过果断,丝毫没半点拖泥带水,这让她到底心里难受。
况且,她到底要面对一些流言蜚语了,以后便是当上了侧妃,这名声也不是特别好。
从这点来说,青葛还挺同情她的。
青葛也就道:“崔姑姑仔细些,不要着凉了。”
崔姑姑抿了抿唇,才道:“谢娘娘关心,奴婢身上还好,只是今日落水,只怕是搅扰了殿下的雅兴。”
青葛:“倒也不会,殿下兴致并未受什么影响,我看他心情不错。”
崔姑姑听这话,神情顿了顿,之后用无法形容的眼神看了眼青葛。
这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却是宁王回来了,崔姑姑见此,也就准备退下。
宁王褪下衣袍后,很不在意地道:“崔姑姑刚才说了什么?”
青葛一边帮他宽衣,一边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为了白天的事,生怕殿下责怪。”
宁王颔首:“我看她脸色不好,你回头记得宽慰几句。”
他顿了下,道:“再赏一些补品药材,要她养养身体。”
青葛听着有些意外,直觉上她觉得宁王不是这样的处事风格,他并不是这么细致的人,不会这样去关心一个人。
或许宁王对崔姑姑,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多少是有些情意的?
不过她当下自然是应着:“好。”
当晚歇下,第二日约莫四更时分,宁王便已经醒了,起身穿衣,准备出去晨练。
这是他往日的习惯,每日都要起来练武,以前宁王少与自己王妃同榻而眠,倒是也还好,互相并不搅扰,但是自从启程前往皇城,他起得早,青葛自然也醒来,醒来后便要侍奉他穿衣,等他出去后,自己再补眠,并等他回来一起用梳洗和用早膳。
今日宁王起来后,低头看锦帐内,青葛还在熟睡。
她那头乌黑柔亮的发柔软的铺散下来,那肌肤细润犹如温玉,散发着浅淡的柔光。
外面的微晨从窗柩的缝隙中洒下,透过薄软的锦帐,越发给她镀上一层光晕,这让她看着有些不真切。
就好像她是随着晨光而生的美人儿,就在呼吸间,她会随风而逝。
宁王垂眸,盯着自己的王妃看了许久,才起身,合拢了锦帐。
绕过屏风后,他才压低了声音对身边侍女吩咐:“让娘娘先歇着,不必惊了她睡眠,随意睡到什么时候。”
此去皇城路途虽远,但时间却是来得及,并不急于一日两日。
众人听这话,自然应着。
之后宁王走出房间,而就在房间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锦帐中的青葛睁开了眼睛。
她如今身兼两职,自从王府出发之后就未曾露面,这么下去难免引人怀疑。
所以她必须适当露一面了。
但露面的话,如果她有另一个人在这里冒充王妃,她就可以和王妃同时出现,一切都自然而然,但现在不行,她得单独在宁王面前露面,这样就需要有一些缘由,不然显得很奇怪。
如今她多少算是寻到一个由头去见见宁王了。
她知道,此次前往皇城,必然危险重重,宁王手下的众多侍卫也是,设下了重重护卫,但这是在驿馆,驿馆内防卫森严,甚至在随云山一带也设下防护。
但就在上山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过这里的地形,上了随云山后,其实地形倒是容易防护,但是这上下山的时候山路狭窄崎岖,如果有刺客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隐藏伺机行刺,上下山的队伍往往便乱了阵型。
按照规律,上山来到生僻之地,心生警惕,但下山时脚步轻松,一鼓作气下山,且又是自己已经熟悉的地界,这时候难免生了疏忽。
这算是她跑过去找宁王的一个上等理由。
当下她迅疾无声地换上衣服,纵身一跃出去了。
就在外面的山脚下,宁王正在练剑。
此时天还是黑沉沉的浓夜,只是在悬崖上方浮动着一丝微光,如同一条绛红玉带,玉带上方则是清冷晨曦,很淡的冷蓝色。
宁王一身白袍,身姿如鹤,长剑舞动间,犹如长空中的流星,在暗黑的夜色中留下一道道白亮的残影。
他的身姿矫健而有力,剑剑锋利,风声猎猎。
青葛轻盈地落在一旁,沉默地单膝跪地,一只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就那么看着宁王练剑。
此时,宁王的剑已经舞到了淋漓尽致,剑影在空中交错,剑气如狂潮般涌出,铺天盖地,犹如一道道清啸划破天际,于是原本万籁俱寂的山林便被点燃起来,剑气迅疾锋锐地旋转,伴随着山涧中湍急的溪流,仿佛有百头猛兽在咆哮。
青葛看着这一幕,便想起昨晚宁王所说。
十四年前,他来到禹宁,看到这里生灵涂炭,于是发下誓愿,请命受封于此,从此为大晟镇守西大门。
这是一位天潢贵胄的人后,是他为天下发出的宏愿。
而她,曾经那个卑微到没有姓名的贱籍奴婢,也因此得到了机会,成为一道影子,一枚棋子,宣誓效忠,为他生,为他死。
她垂下眼来,心里却想着,哪怕没有暗卫的那些生生世世的誓言,她原本也是愿意为他而死。
可她到底是走到了他的对立面,成为那个欺瞒他的叛徒。
这时候,墨蓝色的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丝丝亮光,那里亮光缓慢无声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夜空,天已经要亮了。
宁王倏然收剑,随着一声铮鸣,一切归于无声。
清冷的晨风吹过,宁王白色袍底翻飞。
他看都不曾看青葛一眼,只垂眸望着自己手中的剑,淡声道:“说。”
青葛垂下眼,恭敬地道:“属下奉命保护王妃娘娘,所幸自出发以来一切平安,不过今日属下已经打探过路况,随云山下山途中,地形复杂,极易藏匿,只怕是防不胜防,还请殿下早做筹备,万事小心。”
宁王听此,缓慢地抬起眼,视淡扫向青葛:“本王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多事起来?”
青葛垂下眼睛,无声地道:“属下奉命保护娘娘,自然要善尽职守,不敢懈怠。”
宁王优雅地用长指托着下巴,笑看着青葛:“但本王却觉得,你并不是这样的人。你素来不喜多言,以至于本王感觉,今天你似乎话有些多了。”
青葛听这话心里明白,宁王过于敏锐,自己在他面前是不能耍什么花样的。
她垂着眼睫,跪在那里,恭敬地道:“是属下逾越了,属下受命保护王妃娘娘,确实有些惶恐,生怕不能胜任。”
宁王听此也就明白了,道:“本王会做好安排。”
他淡淡地道:“娘娘身份贵重,为本王发妻,她若出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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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池,那本王的脸面往哪儿搁,皇都之中,也没办法向夏侯家交待。”
对此,青葛默不作声。
宁王看重夏侯氏的联姻,她是知道的,但现在看来,他对这桩联姻的重视比她以为的更多一些。
正想着,宁王突然道:“你体内的毒,如今清了吗?”
青葛道:“目前体内还有些残毒,身体已经痊愈,功力应该恢复了七八成。”
宁王点头:“那就好,好好保护王妃,若王妃有半点不好,唯你是问。”
此时他正低头用软锦擦拭着他的剑,剑锋锐利,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也有些漫不经心。
青葛低着头,恭敬道:“是。”
说着间,告辞而去。
宁王擦拭着自己的剑,随后剑入鞘中。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一个抬眼,恰好看到了青葛转身的背影。
他的视线落在青葛的发梢上。
青葛的长发大多是包起来的,但是现在她似乎有些仓促,以至于黑头巾包住的长发泄出来一缕,那缕长发居然格外柔顺乌黑的样子,在这晨曦中,被染上了淡金色的光。
宁王看着她远去的灵动背影,倒是想起叶闵。
叶闵喜欢这个小暗卫。
他唇角略翘起,玩味地笑了下,之后收回视线。
第030章 第 30 章
第30章突袭
如果青葛只是一个暗卫, 那她这次过去找宁王的举动可以说是冷脸贴了人家冷屁股,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她现在还兼着王妃的身份,那么她这一鼻子灰也就值得了。
她抓住机会, 一次次地证明, 她和王妃不是一个人。
这个印象要不断加深,等到有朝一日万一宁王起了怀疑, 就会有许多的日常琐事浮现在他脑中, 让他下意识地想着,不, 不可能。
所以哪怕宁王也许在心里嘲笑她的无知她的愚蠢, 她也就认了。
她回到房中后, 迅速换下来衣物, 藏好。
于是等宁王练剑归来, 略梳洗过后, 恰看到他的王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以至于薄软的锦被几乎滑落。
宁王轻笑了下, 垂眸看着这娇软的美人儿:“小懒蛋,起床了。”
青葛也就急忙起床, 因为睡得太久, 她脸颊上还残留着红色睡痕,看上去脆弱而楚楚动人。
宁王显然对于自己的王妃颇为满意, 他这时候想起暗卫青葛。
于是便随口道:“今日下山时,我会加派人手, 免得出什么意外。”
青葛便一脸惊讶的样子:“为什么?不是有青葛姑娘吗?”
宁王:“这几日青葛一直一路相随,你感觉如何?”
青葛:“还好, 青葛姑娘还算体贴细致,大部分时候我都察觉不到, 只偶尔会过来和我汇报,我觉得这样也好,我不太喜欢有人一直杵在我身边。”
宁王:“那就好。”
他握着她的手,道:“下山时候,除了加派人手,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青葛神情一动:“好。”
她知道他必然是听了自己的话,且也意识到问题了。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宁王陪着王妃,叶闵必然越发加派人手护卫在王妃身边,这样自己身为暗卫青葛身份需要出现的概率便变小了。
于是一人分饰两角的机会也就变少了。
暗卫青葛最好是少出来,不然她并不能保证不会穿帮露馅。
当日,宁王果然陪同青葛一起下山,王府护卫分为三批,一批前面开路,一批殿后,还有一批分为两批人,分左右两翼在山路旁的灌木丛中排查。
在这种严瑾防护下,一行人到底是顺利下山,并不曾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这期间有暗卫来报,说是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一些可疑痕迹,疑似曾经有人在其中布局躲藏。
对此,宁王淡道:“他们应该早就算计好,埋伏在此,不过看到我们防守严密,知道必不能中,唯恐打草惊蛇,便不曾出手。”
青葛听着,道:“幸好殿下提前防护周全。”
宁王听了,倒也没说什么。
青葛明白,他自然是觉得暗卫青葛提醒得对,不过他显然不太想多提,在他的王妃面前,他其实很少提及公务。
一行人下山后,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便进入官道,一旦进入官道,相对来说防守容易,大家也就略显放松了。
接下来,连着两日,一直未曾有什么险情,行程顺利,众人也就越发放松了。
而这一日,车马抵达一处山下,青葛自马车中望过去,却见那边山势险峻,远处有一陡峭山壁,上面山石被经年的雨水冲刷得锃亮。
就在山下,有歇脚的茶坊,茶坊中有几个过往行人,正在那里歇脚喝茶。
他们这一行人走了这半日,也到了午膳时候,见此干脆也停下来,用些膳食。
青葛看向一旁峭壁,她隐隐感觉此地凶险,不过接下来的路程必须经过此处,行程约莫一个时辰,大家都已经饥饿,如果此时不歇,接下来一个时辰内更不能歇息了。
她看过去宁王方向,却见叶闵虽然不在,不过已经有四名暗卫分四个方向守护宁王,看样子叶闵也已经意识到危险,并做了安排。
她略放心下来,这时候罗嬷嬷过来伺候她膳食,她也就准备用膳。
正用着,崔姑姑也过来伺候了。
自从那日随云山落水之事后,崔姑姑仿佛要刻意撇清关系一样,凡事总是爱往青葛跟前凑,反而一直和宁王保持距离。
青葛揣度着,她应该是等入了皇都直接面见谭贵妃,如今反而要避免大家非议了。
旁边罗嬷嬷显然对崔姑姑很是不满,言语间颇有些鄙薄,崔姑姑保持沉默,罗嬷嬷越发不屑,脸上已经带出来了。
青葛不想看她们两个勾心斗角,便道:“罗嬷嬷,我有些疲乏了,先上去马车,略歇歇吧。”
罗嬷嬷便笑了笑:“崔姑姑,娘娘要歇息了,你请吧……”
崔姑姑有些讪讪的,便也先回自己马车了。
罗嬷嬷便重新上了车,却是对青葛道:“这崔姑姑真是脸都不要了,还好意思凑到娘娘你的跟前来,她心里是什么主意,当我们不知道吗?”
青葛略靠在车厢雕镂的木壁上,聆听着远处的动静,她听到山上传来的奇怪的声响。
罗嬷嬷:“我说娘娘——”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间,就见那边峭壁之上隐隐有轰隆雷声。
众人听得这声音,顿时脸色大变,一时便听到有侍卫大吼一声:“保护殿下!”
这话音刚落,便见几道人影飞驰翻飞,已经将宁王护在中间,而随着这动作,便见山路上碎石滚动,沙尘飞扬。
众侍卫左闪右避,凶险异常。
罗嬷嬷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山塌了!”
其实并不是山塌了,而是有人自峭壁上推了山石,让山石往下滚。
如此一来,宁王和自己身边便是绝顶高手,面对那自高处陡然降落的山石也是无法施展,而对方根本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
茶坊中众人都大惊失色,高声尖叫,牵着牛拉着车地拼命逃窜。
宁王单手握剑,下令:“前七后三。”
这是一道暗语,关于暗卫排兵布阵的暗语,而从如今的暗卫分布看,他是在下令要暗卫调派人手过去保护王妃。
然而,为时已晚。
山上已经滚下巨大的石头,那些石头本就分布在峭壁边缘,敌方在上面推下很容易,但是山石在顺着峭壁坠落后,形成了巨大的冲力,那些山石携带着千钧之力冲击而下。
在这种情况下,便是绝顶的高手也没办法和这种冲力硬对,只能运用轻功躲闪。
那些刺客似乎是有意的,大量的碎石和巨石混杂着滚落,轰隆隆地落在宁王等人后方的官道,以至于宁王身边暗卫根本无法抵达王妃身边,很快那些巨石将官道砸烂,大批土块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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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碎石积压,后路已经封死!
宁王眯起眼睛,冷静地盯着后方,沉声问:“王妃身边都有哪个?”
一旁温正卿禀报道:“青葛,白栀和万钟都在娘娘身边护卫。”
宁王微颔首。
温正卿道:“青葛轻功高超,白栀剑法了得,万钟内力深厚,这三人都是千影阁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们三个在,应无大碍。”
宁王冷静地仰望上方悬崖,春日的阳光将峭壁边缘染成金色,因为反光,并不能看真切,不过隐约可见上面一些人影。
他薄唇掀起,凉凉地道:“兵分两路,反攻。”
*************
就在宁王已经下令反攻时,乱石的另一侧,罗嬷嬷正慌乱无措,一旁婢女一个个脸色煞白,而白栀和一位叫万钟的暗卫正全力护卫马车。
青葛自马车中看过去,万钟内力深厚,一掌过去,那些山石几乎化为粉末,而白栀则闪躲腾挪,仗着轻功躲避,同时利用巧劲儿将那些冲往马车的石头改变方向。
他们一边躲闪护卫,一边对青葛发出尖锐的信号,要她好生保护王妃。
至于一旁王府侍卫,摆开阵型保护自己,然而因为滚下来的那些山石,阵型几乎不稳,有一个侍卫躲闪不及,被一块滚落的山石砸中,当场吐血身亡。
青葛明白,自己必须出现了,不出现说不过去了。
只是身边还有一个六神无主的罗嬷嬷,以及一众不知所措的婢女。
这些人都不会功夫。
她当即吩咐道:“此地危险,我等必须尽快离开。”
罗嬷嬷:“离开?”
众婢女也都大眼瞪小眼。
青葛淡道:“如今我等和宁王殿下的通路已经被斩断,宁王怕是顾不上我们,只有几位暗卫和王府侍卫保护我们,关键时候,那些侍卫暗卫只能弃车逃离,到时候——”
她望向众女子:“怕是顾不上你们,现在那些刺客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你们尽快先逃,还有一条生路。”
大家面面相觑,几个婢女显然是想跑,但又不敢。
这时候,却见自峭壁一旁的斜坡中,冲下来一些彪悍的蒙面人,一个个手中带刀。
没有时间了!
青葛便陡然沉下脸,命道:“还不快跑,难道你们还想留在这里拖累我吗?”
几个婢女听着这声音,竟削金断玉一般,心中一惊,便有了惧怕。
大家当下跪在那里:“我等,我等先走了。”
她们当然明白,这是王妃送给她们一条生路,当下擦着泪,赶紧就要跑。
恰好这时候,那些碎石暂时告一段落,众婢女抱头鼠窜,有几个侥幸逃窜,有一个婢女却不慎碰上,就此跌落,当场丧命。
罗嬷嬷看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她本来也想跑的。
如果是自家娘子,她还能忠心,务必和娘子共生死,但是现在这不是自家娘子,是假的,她犯不着在这里,她要跑。
但她腿脚无力,她跑起来不灵便,这么犹豫间,看到旁边丫鬟死去的惨状,竟再也挪不动步了。
青葛见此,只觉这罗嬷嬷无用。
但罗嬷嬷在这里,实在耽误人,眼看着白栀和万钟已经抵挡不住,接下来他们必然要带着自己逃命,如果这样的话,暗卫青葛再不出现,便已经严重失职了。
当下她低叫一声:“小心那边!”
罗嬷嬷不知就里,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抬头看一旁,青葛便从旁一个手刀,自罗嬷嬷后颈处劈下去。
罗嬷嬷都没能反应,瞬间犹如软泥一般,应声倒下。
青葛当即将这罗嬷嬷拖入马车下,藏好了。
她可顾不上这罗嬷嬷,罗嬷嬷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她迅速换上暗卫的紧身衣,仓促之中易容回往日模样,因太过紧急,不好细整,唯恐露出马脚,便又用黑巾裹住,如此外人再看不出破绽。
之后,她便将王妃衣袍并一软枕包裹起来,形成一长条行囊。
她抱住行囊,纵身一跃,出了马车,此时乱石轰隆隆而下,她趁着山石落下的功夫,在烟尘杂乱中,翩然而起,闪身掠向一旁峭壁,待到了峭壁,她拔地而起,轻盈一跃便是几丈高。
耳边风声猎猎,紧身衣的黑色衣角随风而动,她在空中轻巧一转后,已跃上半空,并攀住峭壁上一棵斜伸出的老树,轻灵地栖息在上面。
之后她才发出清越的啸声,给白栀并万钟传递信号。
万钟在躲开一块巨石后,仰脸看去,却见松树上栖息着一道人影,人影似乎揽着一个什么,显然这是青葛已经带着王妃逃离。
他紧皱着眉头,略侧脸,对着和自己背靠背的白栀,沉声道:“青葛已带着王妃离开。”
白栀下颌紧绷,视线投向半空处。
他看到青葛黑色的紧身衣掩映在松树间。
他紧握着手中剑,道:“我们也上去。”
他们吃了这样的大亏,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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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拎着用衣服以及各样物件做成的人形行囊,此物轻盈,对她来说几乎是毫无妨碍。
她高高盘踞于松树上,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形势。
他们的队伍被分为三段,王妃和三位暗卫在最后一段,此时万钟和白栀已经发起反攻,而宁王那一段,宁王已经不见了踪影,唯留下一些惨尸。
看来她判断得不错,以宁王的个性,自然不肯吃这个亏,他定会攻上峭壁。
那些刺客在巨石攻击后,已经一拥而下,双方必然险峰相遇,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而她要做的便是保护王妃的安危,关键时候,她最好是受一些无伤大雅的伤,那些伤还要隐蔽,不能被宁王发现,于是她借机退出保护王妃的行列,结束她的一人分饰两角。
——或者犯一个错也行?
不过犯错,对她来说是耻辱,她当然不甘心。
她的视线盯着下方,却见一旁峭壁上,有绳索顺下来,之后便有黑衣男子顺着绳索往下溜。
她冷笑一声,当即自袖中取出三枚飞蝗石,分三个方向陡然打出。
飞蝗石犹如闪电一般,直取那群黑衣男子,男子不曾提防,听得风声时,飞蝗石已经在他们耳边,他们仓促翻身急飞。
有两位男子翻了个筋斗后,到底不曾躲开,被飞蝗石击中大腿,剧痛之下就此跌落。
还有一位却功夫了得,在半空不曾借力的情况下,竟然连翻两个筋斗,之后借着峭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足尖一点,直冲向青葛的方向。
青葛自然不能让他打中,手中一口气打出三枚飞蝗石,并一个纵跃,斜斜飞起。
半空中风声迅疾,电光火石之间,其中一男子占据了青葛的松树,而青葛占据了对方的绳索。
青葛微咬牙。
她的目的是冲上峭壁,之后借着山中树木的掩护,将这衣服做成的人形行囊藏在某处,这样自己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敌了。
别人若问起,她就说将王妃藏在暗处所在,等事情结束,她便取出这“王妃”,自己再换上衣裙,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人形行囊只能骗得一时,若是自己没有松树掩护,底下人难免发现蹊跷。
毕竟人和衣服裹成的行囊是不一样的。
那男子阴冷的眸子盯着青葛,一个撇嘴,突然伸出一把长枪,直冲向青葛。
青葛不想恋战,单手攀着绳索,飞身往上,同时身子倾斜,以足尖和长枪缠斗,她不求杀敌,只求逃脱。
一时之间,两人几个交手激烈缠斗,峭壁上有碎石簌簌脱落,下面阵阵轰隆之声。
青葛见男子如此纠缠不放,他甚至长枪挥舞,要砍断青葛攀上的那条绳索。
真是——
青葛冷笑,找死吗?
当下她也顾不上其它,自怀中掏出一把短刃,以闪电之势直冲那男子。
男子没想到青葛竟突然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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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大惑,大惑之余也是心存忌惮。
要知道青葛如今将衣服缠绕成人形,下面的人看,只觉她怀中有什么衣衫飘飘,显然是抱着一人,但是那男子和青葛同等高度,又距离近,却看得清楚,仿佛是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这种性命攸关之际,女暗卫本就让人忌惮,毕竟女子若无过硬绝技,是不可能充当暗卫一职的,偏偏青葛还抱着这么一个古怪的玩意儿,他自然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暗器招式。
就在这种心存提防的狐疑中,突然见青葛把自己化为一道飞镖,径自冲了过来。
待到他反应过来,青葛手中一把寒刃已经直取他面门。
他心中警铃大作,顿敢不妙!
他是长枪,青葛是短刃,一寸长一寸强,他本优势占尽。
但是现在青葛已经近身,这种短距离近身搏杀,他的长枪根本施展不开。
而两个人都是在半空之中,峭壁上除了这松树再无落脚点,他完全没办法后退了!
青葛要抓住的便是这男子片刻间的错愕,她陡然出击,薄刃如霜,直逼对方要害。
这一瞬间,男子后背发冷,双眸倏然暴睁,他看到了青葛那双冷漠犹如寒霜的眼睛。
那双眼底中有一道白光乍现,之后,陡然间,那双眼睛倒映出漫天血光。
他是在身体完全卸力时,才意识到,那血光,是自己的血。
他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死了……
青葛无声无息地解决了这男子后,才顺着绳索往上爬,上面只有三五个黑衣人防守着,他们正关心别处战况,并没意识到这里已经被青葛占据了。
青葛不想恋战,只想尽快脱身,是以一切都是求一个快字。
待到青葛跃上峭壁,几个人匆忙发现,青葛却已经轻盈一跃,飞向一旁密林中。
至此,青葛已经胜利了一多半,她挑选了一参天古树,蹭蹭蹭地攀爬上去,直接将衣服行囊藏在树梢间,有枝叶遮挡,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她在这里藏了东西的。
她藏在这里,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这么看着间,却见那边白栀被数位彪形大汉围攻,对方招数毒辣,分明要置白栀于死地,而一旁的万钟也是有些自顾不暇。
她微磨牙,想着要不要去救。
若去救,只怕自己难以脱身,但如果不救——
这时,却见白栀身形一个趔趄,之后骤然倒飞出去。
青葛眯起眼睛,看到白栀唇角已经有血丝溢出。
他受伤了。
她攥紧了手中薄刃,到底纵身一跃,奔出密林,冲入战团。
她和白栀四岁相识,纵然彼此也有较劲,但却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他又曾经赠自己人参。
此时此刻,大敌当前,她没办法坐视不管,没办法看着白栀就此丧命。
她手握薄刃,如风一般冲过去,同时手上一把铁棘子洒出,只取敌方面门,为白栀解围。
白栀肩膀上已经染血,万钟脸色略有些惨白,显然两个人都吃了亏。
如今青葛加入战团,顿时形势有些变化,两个人也燃起信心。
大家肩并肩,背靠背,反身向外严阵以待。
那些杀手见这二人本来已经落在下风,突然竟重燃斗志,一个个警惕地握着长剑,围着他们转圈,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们,试图寻找破绽。
青葛三人一边凝神相对,一边迅速地交换了信息。
当听说青葛已经将王妃藏好后,万钟皱眉:“若有个万一——”
青葛笃定:“我既要藏,自然藏好,不会有万一。”
白栀冷声道:“那就不管了,我们杀我们的。”
青葛扬眉,赞同。
万钟沉着脸:“你们两个!”
他不赞同,但是此时他也没法,显然青葛和白栀更默契,他们都赞同的事,他没办法反对了。
于是他终究道:“那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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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打得昏天暗地,青葛三人联手御敌,从悬崖之上杀起,而宁王身边暗卫侍卫等兵分两路,自下而上,一时之间,这悬崖上下血光漫天,惨呼声中,不断有尸体坠落,原本的茶坊也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到了黄昏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青葛侥幸未曾受伤。
她捏着自己染了血的薄刃,想着这也是好事,如果真受伤了,宁王和王妃日日同榻,他会发现的。
眼看着宁王带领人马往这边过来,她迅速和白栀交待了几句,便身形一闪,过去了密林中。
现在,轮到王妃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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