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除了顾绍嘉和孔起元之外,谁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送孔起元的车夫只见他家太老爷从长公主府出来时面色苍白,他跟在孔起元身边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孔起元摇摇欲坠的模样。

    回到孔府时,孔起元本该先回院子换上常服,今日头也不转地直接到了孔无霜的院子。

    在顾绍弘被押送至宗人府后的第二日,孔无霜就搬回了孔府,她一直是孔家所有人最疼爱的女孩,现在夫家颠覆,她回到家时,也仍然得到了家人满腔的心疼,没有丝毫埋怨和不甘。

    而回到孔府的这几日,也是自孔无霜自发现顾绍弘真面目之后过得最舒心的几日。

    她又怀着孩子,家中母亲和祖母担心她,日日来陪她消磨时间。这日也一样,她们聚在孔无霜院中谈笑风生,夕阳下,人人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孔起元走进院子时,就看见他相伴到老的老伴还有儿媳妇都围坐在孔无霜身旁,气氛和谐愉快,可这次他没有跟着露出微笑,而是沉着脸直接吩咐侍从将他老伴和儿媳妇带了出去,完全不顾他们的满脸疑惑和不愿。

    很快,院子很快就只剩下了孔无霜和她的四个侍女以及孔起元,再无他人。

    孔起元过去无论是在家中和朝堂,都一向严肃,可面对家中这个最疼爱的孙女时,他却也会偶尔露出柔软神色,就是在孔无霜执意嫁给顾绍弘时,他虽不愿,可最终也如了孔无霜的意。

    孔无霜回来之后,孔起元虽没同孔老夫人那样时常陪在孔无霜身边,可也多次嘱咐孔老夫人多多照顾她。

    孔家一直由孔起元当家做主,若是孔起元不愿孔无霜回来,孔无霜是不可能再踏入孔府的。

    孔无霜也深知祖父对她的爱护,因此当她见到孔起元眼中掩饰不住的失望与怒气时,孔无霜心跳了跳,立即从凳上站起来,“爷爷。”

    孔起元一开始并不回话,只看着面前身体纤弱的孙女,出嫁前她虽也清冷,眼神中却满是天真与对未来的期盼。可现在那双眼眸深处则是布满了哀愁,就是在有家人相伴之时,眼神也不见明媚。

    看着看着,孔起元眼中的眼神变成了疼惜和悔恨,是他没将人教好,也怪他没阻止孔无霜与顾绍弘的婚事。他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晃,在对面人察觉之前,他又强自撑住,“太后寿辰那日,你在宫中做了何事?”

    孔无霜一开始有些莫名,可她聪慧,很快想到那日她做出的唯一出格的事情,脸上血色褪去。

    就算她不回话,只看她的神情变化,孔起元就确认了顾绍嘉所说属实。

    长公主没有骗他。

    其实早在从顾绍嘉口中听到这件事情时,他心中就已知此事为真。顾绍嘉为人如何他还是了解的,不会对他说谎,更没必要编造出这种事情来诓骗于他。

    孔起元闭了闭眼,“你该庆幸安小公子没出事。”

    孔无霜眼睫颤了颤,垂下了眼,直到现在她也弄不清那时她为何会鬼使神差说了那句话。也记不得在看到屿哥儿和谢景行一同出现在太极殿,且完好无损,甚至连衣衫都不曾凌乱的模样,她心中到底是庆幸居多还是不甘更甚。

    “这件事情不止长公主知道,泰安帝对此也知之甚详,此事是你先生出了祸害他人之心,我虽是你爷爷,可也不能包庇你,你得为此事付出代价,让长公主满意,也让泰安帝满意。”

    后面云舒几人都慌了,云舒上前一步,惊慌道:“老太爷,是安小公子告状的吗?我去向他请罪,我们只是看错了,小姐也只是看错了,她并没想要伤害安小公子。”

    任她如何叫喊,孔无霜却一直与孔起元对视者,两人眼中都是说不出的复杂。

    良久,孔无霜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脆弱,“祖父。”

    孔起元颓唐地弯下了挺直的脊背,叹息道:“不是安小公子所说,那日陷害安小公子的太监命大,还活着呢,当日所发生的事情,他一字一句全交代了,你认为你们瞒得住吗?”

    他愤怒道:“认错,那可是曹天雄!曹天雄与谢景行两人体型差异如何,你们心中都清楚,就是再眼瞎也不该将这两人认错。”

    这几日孔无霜有时也会想起此事,可一直风平浪静,她就以为此事也许在宫变的余波中,被隐瞒过去了,没成想就在她以为可以放下心时,此事到底还是被揭发了。她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尘埃落定之感,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确实该受罚。

    而在她逐渐镇定下来之时,孔起元却将满是复杂的眼神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冷不丁问道:“你腹中孩子是谁的?”

    孔无霜耳中轰鸣之声响起,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慌睁大眼,可对上孔起元隐约露出寒意的眼神,她确定了,方才她并没听错,她脸色猛地变得煞白,往后倒退一步。

    晓霜和霜凝连忙扶住他,她二人也是满脸惊惶失错,眼神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恐惧与担忧。

    晓霜镇定一些,她勉力提起唇角,“老太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姐腹中的孩子当然是顾绍弘的。”

    孔起元面无表情直视着她,接着缓缓将视线移到孔无霜面上,他想要牵起唇角,最后却失败了,只从唇缝中吐出一句话,“顾绍弘于子嗣上有碍。”

    孔无霜几人登时都被定在了原地,眼中不可思议与无措交错,更有荒谬。

    可孔起元却已经继续道:“落了吧。”

    落了?落了什么?在意识重归之时,孔无霜才发现,她的手早在不知何时覆在了小腹上。落了这个孩子吗?她又往后退一步,在她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她的头已经先一步摇了摇。

    孔起元握紧双手,沉默许久也等不到孔无霜重新做出回应,他终于狠下心道:“孔家几百年声誉不能毁在你手上,你也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既然你执意如此,今日你便搬去孔家家庙吧。”

    他转过身,不再看孔无霜摇摇欲坠的身影,又咬牙说出最后一句话,“终生不得出。”之后便大步离开。

    可才一出院子,他的脚步就变得踉跄,候在外间的管家立马上去扶住他,担忧地喊道:“老太爷。”

    孔起元无力地摆摆手,颓唐道:“回去吧。”

    只隔着一道门墙,他们说话也没有压低声音,候在外面的人自是将里面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一旁孔夫人早已哭倒在身旁婆子的怀中,可直到孔起元走远,她也没有求情。

    孔老夫人脸色虽然不好,却还站直着身体,她严厉道:“今日发生之事,不得往外透露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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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片天空下,黄昏已不在,白日阳光正好,晚间月色也不甘落后,满天月辉倾泻在京城的每一处地方。

    冷宫也不例外,太后身上寻不着丝毫往日的雍容华贵,她披散着头发,随意地坐在卧榻之上,脸上光滑不再,一道道的浅纹让那张本国色天香的脸失了过往风采,满头乌发之中还夹杂着不少银丝。

    就算满身落魄,可当她看着泰安帝之时,仍然强撑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甚至笑了笑,“你这般急着除去我们,是为了给儿子铺路吧?真是好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泰安帝负手站在窗边,房中只有一根烛火闪烁,明灭不定,他的影子也随着烛火起伏着。

    他回过头,慢慢走至太后身前,背对着烛火,他的脸色模糊不清,可太后却看到了他唇角的笑容,泰安帝道:“是啊,朕这一生过得糊涂,可总要为轩儿做些事才好离开。”

    太后一怔,继而哈哈笑道:“看来于太医那里的脉案是真的。”

    泰安帝态度仍然不咸不淡,“自然是真的。”可他忽而话锋一转,“只是有些东西却是假的。”

    太后的笑猛然顿住。

    “被母后养育这么些年,母后一直把控着后宫,不让朕与后宫妃子孕育子嗣,小时给朕下药,不让朕处理政事,母后确也成功了。可朕跟随母后日久,就是再不济,也能从母后身上学到些什么。”他弯腰将脸凑近太后,“而学到的这些,真是再好用不过了。”

    他的笑在太后看来恍若恶鬼,太后脸上笑容渐渐变得僵硬,忍不住往后退去,“什么意思?”

    泰安帝支起身,“原来母后也会怕吗?”

    太后色厉内荏,“怕?哀家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是吗?”泰安帝轻笑一声。

    冷宫一向是整个皇宫最冷清也最阴森可怖的地方,先帝在时冷宫中就无嫔妃,先帝去世后,他的几位妃嫔除太后之外都住在宫中特地另辟的一处宫殿群。说来,太后正是近几十年来第一位住进冷宫的人。

    而今夜,冷宫中仅有的几个负责洒扫的太监和宫女都已被打发去了外面,这间房中只有三人,太后、泰安帝,还有捧着托盘站在一边的魏总管。

    直到与泰安帝交谈之前,太后都如她所说并不害怕,她有自知之明,她不可能从泰安帝手中保住命。

    她眼角余光从魏总管手中托盘上一晃而过,明晃晃的三尺白绫和鸩毒、匕首,不过是让她三选一罢了,今日就是她的丧命之时,死都不怕,难道她还有什么可惧不成?不过是败寇应得的结局罢了,在冷宫中的这几日,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可泰安帝的这一声轻笑,却让她的心慌张了起来。

    泰安帝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逐渐升起一抹仓皇,一直蔓延到整张苍白的脸庞。

    到了这时,太后才真正像极了一位平凡的可怜老妇人,可泰安帝心中却只觉痛快,“绍弘往日常来乾清宫中与朕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朕可是特别招呼了他。”

    太后皱眉,联想到方才泰安帝所说,她心中忽而腾起一抹微妙。

    泰安帝漫不经心道:“特意为他准备的上好的熏香,一次、两次也许不见效果,可常年累月的,熏香却可使男子不育。”

    窗口忽而刮进一阵风,吹得太后的长发随风乱舞,一大片糊在她脸上,她的心也像是被缠绕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

    泰安帝继续道:“我想想,顾绍弘可是在五岁之后就时常出入乾清宫了,到现在已有十几年了吧。”

    伴随着窗棂因风发出吱呀声响的同时,泰安帝最后一句话也飘进了太后的耳中,“他早已不能有子嗣了。”

    她的眼神变得惊惧,“可秦双儿分明已有孕,还有……还有孔无霜,她也怀了孩子。”

    见她还想挣扎的模样,泰安帝状似恍然地道:“哦,朕忘了同母后说了,秦双儿是我的人,她的孩子可与顾绍弘无关,那是她与她青梅竹马的丈夫孕育出的。”

    太后再也维持不住坦然赴死的心态,她猛地从床上扑下来,神情狰狞,想要将泰安帝撕碎。

    可泰安帝只后退几步就躲过了她的动作,又道:“脉案是朕让人送去你手中的,京营兵士出京训练也是朕安排好的,又特意让人送了消息给顾绍弘。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会下定决心谋反啊。”

    “怎么样?母后,这么多年,朕还算是了解你们吧?”泰安帝漫不经心抛下最后一个炸弹,“唯有如此,朕才能一举除掉你们,毕竟朕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总得在走之前将你们先送下去。”

    “啊…啊……”太后扑倒在地上,手撑着地,可眼神却择人欲噬。

    直到触及泰安帝之时,看着泰安帝淡然的模样,她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悔恨。

    恨自己眼瞎,居然将这么一只毒蛇当成了不咬人的狗。

    泰安帝确不再理会她了,他转过身,一步步踏过满地的月色,一直走出冷宫,才仰头看着清幽的月亮,独自出神。

    半刻钟后,魏总管走了出来,恭声道,“她选了鸩毒。”

    “呵。”泰安帝只发出了一声辨不清情绪的哼笑声。

    魏总管抬起头,担忧地看着泰安帝单薄的侧影。

    泰安帝早前便做好准备在今日处置太后和顾绍弘,太后在冷宫,而顾绍弘却在宗人府。

    同样的三尺白绫,匕首和鸩毒,只是泰安帝带着他来了冷宫,宗人府却只由安庭远带人前去。

    今晚,给泰安帝人生带来无数痛苦和悔恨的一生之敌已经命丧黄泉,他怕泰安帝心头的那口气也跟着散了。

    好在泰安帝看着单薄,却没有倒下,甚至还笑着问他:“秦双儿呢?”

    “已经出京了。”魏总管也跟着露出个笑容,“与她丈夫一起远走高飞了。”

    泰安帝露出一抹笑,“挺好,她当初随手救下的两个小乞儿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不负她心心念念许久。”

    魏总管也回想起了那个明艳善良,热情如火的女子,笑道:“是,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闻言,泰安帝笑容变得温柔缱绻。

    第232章

    等到了五月十八,谢景行才根据这两日忙里偷闲的设想,在方管家的帮助下做好了准备工作,此时距离他与屿哥儿成婚的时间已经只剩两日了。

    按照他的打算,若是只有他一人完成,怕是再长出三头六臂也绝无可能,可好就好在这时谢宅中可不止他一人,还有从周家村赶来的周家村民。

    等谢景行忙忙碌碌地在家中侍从的帮助下将东西放好,就准备去后院院子中寻人。

    本来这些远道而来的乡亲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再过几日又得回去周家村,他应该要安排村人们去京城各处游玩的,最起码也要多出去逛逛。

    可他带着周家村人出去了一日之后,年纪大的都不愿再出门,成日就待在后院中,就是年纪小些的,一日里也只出去一两个时辰,很快就会回来。

    不过大家就是在一起说着闲话,挤在院子中也不觉时间难熬,心里可都期盼着呢,这可是谢景行的婚礼,他们看起来甚至比谢景行还激动。

    尤其是周广德一家人,他们操持过数场婚礼,到京城后,才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就和周宁一同仔细地将婚礼的各处细节又顺了好几遍。

    这也导致谢景行找人时很是顺利,他一进院子方安康就看到了,立即从横栏上坐起,喊道:“景行哥。”

    谢景行无奈道:“安康,叫我景行就行。”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家村中的同辈人,莫名就养成了喊他“景行哥”这种奇怪的习惯,关键这些人年龄都比他大,让谢景行很不适应。

    方安康只腼腆笑笑,谢景行知道说服不了他,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劝说了,可谁也不听他的。

    方才一旁手舞足蹈与方安康说着话的周志华也跟着站起,等谢景行到了面前,他才跟着喊道:“景行哥。”

    严春杰倒是随意些,“景行哥,你来找我们有事吗?”

    谢景行点点头,不过他倒是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问周志华,“你方才好像是在说砍头?谁被砍头了?”

    他感官比常人好,进院前虽还隔着有一段距离,可也能听见周志华的只言片语,只是周志华之前的话他却是没听清的,这才有此一问。

    周志华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你还不知道吗?”

    他又开始开始挥着手讲述道:“就今日一早,可热闹了,大家都聚在了午门,亲眼看着行刑台上不知多少狗官人头落地。”

    午门,也就是皇宫的正南门,过往谢景行虽在某些小说或影视作品中常听到“推出午门斩首”这句话,可事实上,午门向来都是象征着权威、庄严的地方,哪里会真将所有死刑犯在午门处行刑呢?

    也唯有那些与皇权密切相关,且由皇帝金口御言作出判决的犯人,才会在午门斩首示众。

    而最近与此相关之人必然便是何怀仁等人。

    也许是回想起了那个场面,周志华的神色变得又害怕又激动,看着说不出得古怪,“我们一直等到所有犯人行刑完才回来的,刚到不久。”

    谢景行心中已有猜测,便不再好奇,只顺口问道:“这么快就行刑了?”

    一旁严春杰笑道:“是啊,我们这次来京城可来对了,可真是亲眼见识了大场面。听京城围观行刑的百姓们说,大炎朝立朝这么多来还是头一次在一日间处决这么多犯人。”

    周志华连连点头,“鬼头刀都换了好几轮,甚至刽子手都足足有十个。”他嘴里倒吸一口气表示惊叹,“就这样都用了好几个时辰才砍完,我看那下面的青砖都被鲜血浸透了。”

    没想到看似文静的方安康这时却突然冒出一句,“反正都是一些通敌卖国、忤逆犯上的狗官,就该全杀了才好。”

    其他两人当然赞成,“是啊。”

    所以尽管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那样鲜血淋漓、尸首分离的场景,居然也都不觉得害怕,甚至还跟着围观百姓们一起叫骂了许久,愤慨声几乎响彻云霄,到这时他们的声音都还有些嘶哑。

    听着几人的话,谢景行有些若有所思,就算是谋逆与通敌叛国这等重罪,论理也该先经由三司会审,等一套流程走下来,得好一段时间后才会做出判决。

    算算从太后寿辰那日到现在,也不过才三日。

    谢景行先前因为不放心屿哥儿,寿辰过后他没去上值,反正那日大家都受了惊,不少人回去还病了一场,也并不只是他一人偷懒没去上值。

    之后又临近婚期,他干脆请了假,已许久没去翰林院了,自然不知朝堂上是如何商议谋逆案的。

    不过,只看泰安帝的态度就知他对待此事相当上心,而这两日间,谢景行也逐渐明晰了这次谋逆事件中的猫腻。也许不止他一人,其他大人怕是都后知后觉有所察觉,只是都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不愿明说罢了。

    既然泰安帝急切地想要除去太后和何怀仁及其身后的一干党羽,定然不会长久留着那些人的性命。

    在现今大权几乎尽握于泰安帝之手的情况下,底下的官员们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与泰安地对着干。

    在有关顾绍弘的处置方案有了定论后,对其他人的处理自然是越快越好,快刀斩乱麻,朝堂内外也都能尽快平稳下来。

    谢景行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不过他却并没多在意,反正结局已定,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他的主意能不能成。

    他很快岔开话题,“既然你们都在此处,闲着也是闲着,走,去帮我些忙。”

    这些人也都算是他儿时的朋友,虽然因他要读书科考的缘故,他们几人间来往并不多,可关系却也不差,他自然不客气,他要是客气了才反而会惹得这几人不高兴。

    果然,他这般态度让几人很是兴奋,当即便道:“走。”

    等几人聚到了一座空旷的大院中时,看着院子里堆着的一沓沓的半透明油纸,他们才想起来问需要他们帮什么忙,不会是要让他们写写画画吧?

    周志华面上更是有些退缩,他可没读过什么书,就是现在认得的几个字,也是因为要和天下商行做买卖,不得不跟着村长学的。

    就算有村长强压着他们认字,他也只做到了勉强不做个睁眼瞎,要让他动笔写,除了他的名字,其他字都得缺胳膊少腿。

    谢景行可是状元郎,他都做不了的事情,他们能帮上忙吗?

    谢景行神秘一笑,“放心,只与你们的手艺有关。”

    周家村人和天下商行做的生意可是竹扇,做竹扇不正是要与竹子这些打交道吗?今日他要做的东西恰好就与竹子有关,而且还并不需要做竹扇时那般细致,手艺过得去就没问题。

    知道他们担心什么,谢景行道:“今日要做的这些事选那些只会识文断字的读书人过来反倒不成,只有你们才最合适。”

    严春杰都二十几岁了,听说连孩子都有了,还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看着就吊儿郎当的,可既然此次能来京城,想来村长等人对他是比较放心的。

    不过这三人中,谢景行最信任之人不是与他有亲戚关系的周志华,更不是年龄大些的严春杰,反而是平日里文静腼腆的方安康。

    他拉过方安康,指着院子里的油纸道:“今日要做的便是要用到这些东西。”这些油纸表面都涂了桐油,防火效果还不错。

    当然不只是油纸,他又快走几步过去推开院中房门,里面赫然堆着好几间屋子的长竹竿。

    竹竿青绿,显然是刚砍下来不久,因为谢景行要得急,周边能运来的竹竿全部送来了,当然也来不及将之制成竹蔑。且还是多亏方管家有门路,才能在京城附近弄来这么多的竹子。

    等看到竹子,三人登时都放下了心,他们可都与竹子打了好几年的交道,方安康更是整个周家村中竹扇手艺最成熟的人之一。

    他脸上登时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景行哥,要我们做什么?你只管说,我们定会全力以赴。”

    谢景行失笑,“多谢,不过也不必这么紧张,事情并不难。”

    接着他就又将院子里另外堆放的布条、细铁丝、一桶桶素油以及陶制的儿童掌心大小的无柄瓷勺一一告知给三人。

    之后再不多说,亲手拿过一旁篾刀先将一根竹子削成竹蔑,然后扯过半透明的油纸,干脆利落地动作起来。等有了大体框架之后,又将细铁丝缠好,将粗布条在素油桶中浸泡片刻。

    他试过了,方管家寻来的粗布和素油质量都不错,用素油将棉布条全部浸透后,放在勺子中央,小小一团能燃许久,热量还不低,刚好合用。

    现在就只剩最后一步了,将粗布放在瓷勺中,再将瓷勺放在细铁丝编成的一个小环上,刚好卡得严丝合缝。

    之后又将细铁丝扣在小勺上,这样便就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简易灯座,怎么摇晃,小勺都不会从细铁丝上脱落下来。且方管家新来的这个小瓷勺极轻,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会对谢景行想要得到的结果造成影响。

    半刻钟后,谢景行盯着面前的成品,拍拍手,“大功告成。”

    接着他便转头看向身旁三人,“怎么样,不难吧?”

    三人同时摇头,严春杰更是将谢景行做好的东西拿在手中来回看了看,“简单,比制竹扇容易多了。”

    不过他又回头看了眼一院子的竹竿和其他材料,“只是只有我们三人,怕是动作有些慢,要不我去叫村里的叔伯过来一起。”

    谢景行自然不会不同意,他另外还有只有他亲手才能完成的任务,那才是重头戏,两天的时间,他还得加快动作才行。这些自然就只能麻烦周家村的诸位叔伯了。

    周家村的各位叔伯高兴得很,他们动作很是麻利,一个个拿起篾刀就开干,连谢景行都不知道谢宅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篾刀。

    反正最后工具总归是够了的,接着这间偏僻的院子里,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这些活计对做惯竹扇的周家村人来说很是轻松,只当个打发时间的东西。

    他们很快就上了手,动作可比谢景行快多了,甚至因为他们有着多年做竹扇的经验,自发地就搞出了流水线,剃竹篾,编竹圈,缠细铁丝……效率瞬间又高了不少。

    周广德一家自然也不甘落后,跟着一起忙活。谢定安和周宁也在,和久未见面的周家村的村民们一同相处时,谢家人脸上都带着满脸柔和。

    而双胞胎也在人群中蹿进窜出,说是要帮忙,可看那样子分明是快玩疯了。

    其他人也由着他们玩,只注意着手中东西不伤着双胞胎就成。

    院子里众人边说笑边动手,谢景行现在已是完全插不上手了。

    他就多余,算了,他也赶快去忙吧,别到时候他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他有些悻悻地到了接下来两日他要工作的院子中,院子里堆着也有竹子,只是远远比不上方才那间院子中的数量,不过也够了。除此之外,边上还放着有一堆木头,有粗有细,有长有短。

    这两样倒不算稀奇,可在竹子另一边却放着有两大块发出幽幽光芒的荧光石。

    随意堆在地上的荧光石并不是像夜明珠那般圆润,看着有些奇形怪状的,却比夜明珠大了不知多少。

    这么大块的荧光石就算价格比不得夜明珠昂贵,却也不便宜,谢景行的私房钱几乎全花在了这上头。就这还是因为他是天下商行的未来姑爷,商行掌柜给他算得便宜,他才能买下这两块荧光石,不然说不定他还得厚着脸皮开口找谢定安两口子要钱。

    也算得上价值连城了。

    与荧光石相比,另一边的红橙相间锦缎就显得很是不起眼了,不过都是必不可少的材料。

    材料齐备,就只差动手了。

    这种时候他的精神力就显得异常好用,几乎是一瞬间,成块的莹光石便被他的精神力碾成了粉末,扑簌簌全落在了下面垫着的毡布上。

    若是商行掌柜在这处看见了这幕,怕不是得痛心疾首地大喊“败家子”。

    可没办法,他也是迫不得已,谢景行需要的就是这些在白日里都能发出幽光的荧光粉。

    可接下来就不简单了,很快他便全神贯注于手头的动作。

    不过,他手中一根竹子还没来得及削完,院子门便被敲响。

    方管家站在外面,见他抬头便道:“大少爷,寇公子和孟公子他们来了。”

    谢景行大喜,“快让他们过来。”

    现成的帮手来了。

    第233章

    丘逸晨当先走进来,他可是对太后寿辰那日皇宫发生的事情好奇许久了,在今日何怀仁等人行刑过后,他的好奇心更是飙到了顶端。

    可时梦琪好不容易来了京城,他更割舍不下许久未见的心上人,两人黏黏糊糊了好一段时间。

    一直到今日,时梦琪和潘婧雪几人要去看望屿哥儿,他们就结伴将几人送了过来,顺便来谢宅,刚好可以来问问谢景行那日发生的事情,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可没想到他们一进院子,居然就又撞见了谢景行不知又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而谢景行看见他们之时,更是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接就将东西递给了他们。

    虽然面前这几人只有寇准规有过干家务活的经验,可其他几人能考中进士,自然不是蠢人,帮着干些粗活应该也没有问题。

    不等丘逸晨表达疑惑,谢景行就指着底下的竹子道:“你们将帮我将这些竹子削成细竹条吧,不用像竹篾那般薄,需要有些厚度才行,若是掌握不了,就以我方才削好的为标准,我来搭框架。”

    丘逸晨木愣愣的,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确定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寇准规却是直接就拿起了手中东西,他家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甚至在宁河镇居民中算是贫困的。

    可镇里人家,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平日里总得用上一些竹制品,像竹刷、簸箕这些都是用竹篾编编制出来的。可竹制品到底比不上铁制品经久耐用,用上个两三年就得更换,寇家因为要送他读书,在这些小钱上是能省则省,家里所有竹制品都是家中长辈去宁河镇外山上砍了竹子回来自己编制的。

    编出来的物什自然不及买来的竹制品那般精致,甚至粗糙到在用的时候需要时刻小心,不然没剃干净的竹毛边一不小心就能扎到肉里去。大些的倒还好,直接用指甲就可以取出来,可若是小的,得用针挑半天才挑得干净。

    不过贫苦人家也没多么金贵,只要能用就行,积少成多,也能省下不少钱来。

    寇准规自小懂事,当然会帮着家里人做这些杂活,削竹子的活也是他做惯的,他二话不说,拿着刀就开削。

    其他人看他动了,也笨拙地拿着刀学着他动作,等大家都上手之时,丘逸晨才问道:“你这又是要做些什么?”

    他虽已习惯谢景行总能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不代表他不好奇。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等做出来了你们便知道了。”嘴里说着,谢景行手中动作却一点没落下。

    知道暂时从谢景行这里得不到答案了,丘逸晨便没硬要问,反而想起他之前的打算,问道:“太后寿辰那日你在宫中吧,你与我们说说那夜宫中发生的事情呗。”他满眼放光,眼中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听见这个问题,其他几人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一些,显然也都想知道。

    何怀仁可是与长公主斗了几十年,原以为还得再过许多年才能争出个胜负,没想到会在短短时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了帷幕,可真是让听闻的所有人都觉猝不及防。

    谋反在哪朝哪代可都是足以动摇一国根基的大事,可这次居然在一夜间就结束了不说,还没在民间造成丝毫动荡。

    多年在朝堂中一手遮天的何怀仁,权势滔天的太后和顾绍弘都直接落了个身亡命损的下场。

    今日后,怕就唯有午门前那片平地上渗入青石的血红昭示了这一场谋反并不是他们的臆想,而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琼林宴过后,近两月的时间过去,萧南寻脸上瘦凹进去的面颊终于又有了血肉的补充,面上红润,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心头重担。

    此时他神态一如既往的沉稳,“若是有什么不可说的,谢兄也不用勉强。”

    谢景行动作不停,笑道:“没什么不好说的。”

    之后,他就大致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说,当然像他被地坤诱惑以及屿哥儿被算计的事,他却是只字未提。

    听完,丘逸晨长出一口气,“多亏陛下和安将军事先做好了准备,不然结果就不好说了。”他又一皱眉,“我可不想让顾绍弘当上皇帝,若是真让他得了皇位,我就辞官回乡,同寇兄一样找个府学做教官,实在不行去书院、私塾也行,也好过在官场不明不白丢了命。”

    他转头,“你说是吧?孟兄。”

    没想到被他问话的人却半天不回话,他奇怪地加大了声音又喊一声,“孟兄。”

    孟冠白一激灵,总算回神道:“什么?”

    丘逸晨眼露狐疑,“你今日有些不对劲,前段时间你不还日日都傻呵呵地乐吗?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一旁一直安静的吕高轩忽而笑道:“是不是你那心上人又给你来信了,前两日我从潘姑娘所住客栈回来时,似乎看到有位打扮不俗的侍女给孟兄送了信过来。”

    “当真?”丘逸晨立即忘了打探孟冠白的不对劲,追问道:“我们不是一同回来的吗?我怎么没看见?”他们从进京以来,一直是借住在孟冠白宅院中的。

    只是潘婧雪和时梦琪两位女子还有白、温两个小哥儿自然不可能在同与他们住在一起,他们是另在一家客栈租下了几间院子暂住,本来他们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没必要特意置办新的宅院。

    “你只顾着抱怨时姑娘又欺负你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注意力放在旁的事情身上。”吕高轩取笑道。

    “是……是吗?”丘逸晨讪讪地回道,他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连忙转移话题,转过头看孟冠白,眼神炯炯,“可你收了信不应该跟之前一样傻乐吗?”

    寇准规手中动作顿住,眼神严肃地看向丘逸晨。

    察觉到寇准规的视线,丘逸晨看过去就见到寇准规对他摇了摇头。

    丘逸晨一怔,“怎么了?”

    孟冠白看到了两人间的交流,他扯起嘴角露出个笑,“她确实来信了。”

    他忽而转头看向寇准规,“那日你也见到了吧,只是后来一直不见你问询我,我就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你。”

    寇准规点点头,“是我。”他想了想,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下连一直忙着手中活的谢景行都听出味儿来了,停下动作看了过去。

    这一看过去刚好与丘逸晨和萧南寻等人对上视线,四人眼中皆是一个意思,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孟冠白这次却没有表现出以往他的乐天来,他想要笑,可是笑还没有来得及挂在脸上,就像是不堪重负一般,他的唇角就落了下去。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空白,只有手中的刀子一动一动的。

    谢景行眉尾一跳,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

    还是迟了,刀口在孟冠白的左手拇指上划下了一道刻痕,须臾,血珠便渗了出来,好在谢景行的动作还算快,口子虽长,但却没往深里割,血珠只往外冒了一两滴便停下了。

    谢景行将刀子从他手中取出,皱着眉道:“行了,你别动刀子了。”

    其他几人也都停下动作,将孟冠白围了起来,见不严重才放下心。

    谢景行也不准备继续了,大不了他晚上多加点班,他将人拉到一旁,用水将他手中的口子清理好后,将人拉到一旁石凳上坐下,又喊了侍从重新送了茶过来。

    几人一起坐好,他才淡淡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儿?”顺便还倒了一杯热茶推给孟冠白,示意他先喝口水。

    孟冠白捧着茶杯,缓缓露出一个苦笑,“一开始不知她身份前我就觉得她贵不可攀,可不知者无畏,我胆子大,好不容易遇到动心的人,还是想努力试试看,万一成功了呢。后来知晓她身份后,才知我与她本就是云泥之别。果然,强扭的瓜终归是不甜的。”

    “加上……”他顿了顿,像是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谢景行,又将话吞了回去,“那日她送最后一封信来时,就让她身边侍女带了话说要与我断了关系,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有些失魂落魄。”又哪里只是有些失魂落魄,他只感觉天都要塌了,“还得多谢寇兄给了我一方安静之地,让我收拾心情,不然怕是会在寇兄面前露出丑态来。”

    寇准规摇摇头,“我只是猜测你应是想要独自冷静片刻,你不怪我佯装不知,还不去安慰你就好。”那日他确实看到了,也见到了孟冠白失了魂的模样,感情的坎坷他没经历过,可若是涵哥儿要同他断了关系,他怕是得丢了半条命去。

    他从没吃过感情的苦,与涵哥儿顺顺当当地一同长大,订婚、成婚,又孕育了子嗣,可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也能猜到孟冠白心中的痛苦。

    谢景行却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皱眉道:“她到底是谁?如你所说,你二人既然都已断了,还用得着你这般小心翼翼对待。”

    孟冠白怔怔地失神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对上谢景行锐利的视线,“是……是孔无霜。”

    说出孔无霜这个名字之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撇开了视线。

    谢景行瞳孔一缩,蓦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你……”他看着孟冠白的神情严厉,可触及到孟冠白眼中的痛苦之时,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眼中的孟冠白总是乐天的,似乎无论多大的事情不放在心上,这还是第一次他整个人都带上了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痛苦。

    谢景行深吸口气,蓦然问道:“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她的?”

    孟冠白垂眼道:“梅山梅林。”

    “这才几个月,就情根深种至此了?”谢景行满脸不可思议。

    孟冠白苦笑,“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若是可以,他也不愿如此。

    谢景行哼笑一声,没再多说。对孔无霜,他虽不会对女子下手,可心头还记着孔无霜欲伤害屿哥儿的仇呢。

    孟冠白自持为谢景行最好的朋友,他也确实了解谢景行。

    谢景行不只是眼中含着厉光,还板着张俊脸。

    他虽是没说话,孟冠白也知他的想法,他站起身,“那件事孔无霜写来的信中也提及了,原来她早知我与你乃是好友。”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垂下眼遮住眼中复杂。

    其实孔无霜信中不止只提及了此事,甚至直言明说,她之所以会与孟冠白相交,绝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谢景行。

    或许是他口中所说的他定会同谢景行对待屿哥儿一样对待孔无霜的话打动了她,孔无霜才愿意给他机会。

    可他到底不是谢景行,入不了孔无霜的眼,更入不了她的心,最终他二人才都落到了如此地步。

    心中千回百转,孟冠白终究还是坦诚地道:“她会做出那件事也与我有一定关系,我成日在她面前说你待屿哥儿有多好,因为嫉妒,她才会生出暗害之心。”他望着谢景行的眼神中有着愧疚。

    谢景行此时根本不想知道孔无霜想要伤害屿哥儿的动机,原因在他这里根本不重要,他只是看着孟冠白,“什么叫与你有关,难道还是你让她做的不成?”

    孟冠白自然连连摇头,谢景行是他最敬佩之人,屿哥儿是谢景行未来夫郎不说,与他也算是相处日久,他就算是被猪油蒙了心,也不可能生出对屿哥儿不利的心思。

    “无论原因为何,生出害人之心的是她,你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谢景行一针见血,“还是说你都已知她是什么样的人了,还对她念念不忘?”

    对上谢景行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孟冠白怔怔一瞬后强笑道:“怎么会呢?若是还念念不忘,我今日就不会过来了,这不我还想着帮你忙呢?”

    说完,他转过身大步走去竹子前,拿起刀又开始帮着削竹片。

    其他几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原以为不过只是孟冠白感情上受了挫,可说着说着怎么还与谢景行和屿哥儿联系起来了?

    还有那孔无霜,若是他们没记错,京城也无同名同姓之人的话,不正是大炎朝首辅孔起元的孙女的名字吗?而且,还是已经死去的顾绍弘的正妻,虽然已经和离了,可和离也只是前两日的事情。

    这之前,孔无霜身上可还担着顾绍弘正妻的名分呢。

    也就是说,孟冠白爱恋上的居然是有夫之妇?

    丘逸晨反应过来后,眼都瞪大了,他想说些什么,可被谢景行眼风一扫,立马识趣地住了嘴。可他又实在难掩心中惊讶,嘴张了又张,最后,实在是怕不小心说出什么话再伤了孟冠白的心,他干脆也追了上去,笑道:“我也去帮忙。”

    谢景行负手看着两人着急忙慌的背影,心中不知想些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虽然只是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也足以使其他人弄明白事情的大致经过,唯独不知的是孔无霜到底对屿哥儿做了些什么。

    不过就算不知全貌,可以他们对谢景行的了解,也知晓孔无霜可以说是直接触犯了谢景行的逆鳞。

    萧南寻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拍了拍谢景行的肩,“这也怪不着孟兄。”

    谢景行看了他一眼,“没怪他,只是恨他不争气。”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孟冠白手一顿,头垂得更低。

    吕高轩摇摇头,心中也有些无奈,“总得给他些时间。”

    “希望孟兄能跨过这道难关,不要一蹶不振才好。”寇准规说完这句话也走回了孟冠白身旁坐好。

    “他不会。”谢景行厉声道,凌厉的视线落在孟冠白身上,声音大了些,“他不是说了要留在京城等着吏部派官吗?刚好,若是到时他还有多余的心思为儿女情长红愁绿惨,就随我到翰林院帮忙,我手头那么多活呢。”

    他重重地踏步往他方才搭了一小半的架子走去,路过孟冠白身前时,冷笑一声,“若是忙完了,他还有闲心思,我便舍下脸去同大舅子说一声,大舅子在吏部说得上话,总能在大炎朝国境内选出那么一两个‘好地方’,到时有事情忙碌,他总没精力为一个不在乎他的女子要死要活的了。”

    孟冠白知道谢景行口中的好地方绝对不是字面上的含义,他又回想起过往在通州府府学上学时,谢景行想方设法逼着他念书的场景,他猛地一激灵,谢景行都能将他这么一个朽木逼地在二十郎当的年纪考上同进士,虽然是垫底,那也是原来的他想象不到的成就。

    若是谢景行真铁了心想让他吃吃苦头,从而忘了孔无霜,他相信谢景行绝对能说到做到,他立马道:“我可没有要死要活的,真的。”

    谢景行斜觑他一眼,“最好是真的。”

    孟冠白再不敢表现出伤春悲秋的模样,连连点头,见谢景行再没看他,孟冠白才垮下肩膀。

    丘逸晨用肩膀撞了撞他,“行了,人家女子都抽身得干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输给一个女子。”

    身旁友人都这般关心他,孟冠白心头发热,重重嗯了一声。

    他心中也早已清楚,他与孔无霜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有缘无份,不过是他不甘心罢了,到了今日,他也该醒悟过来了。

    谢景行状似全神贯注于他面前的活上,可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孟冠白,发现他的动作较方才快上了几分,脸上也不再是一副愁苦表情,才总算是勾了勾唇角。

    第234章

    孟冠白化悲愤为力量,动作比寇准规还快了些许,等他再要伸手拿竹子时,却发现他手中的刚完工的就是最后一根了。

    没事儿可干,他就又凑到了谢景行身边,和丘逸晨一起好奇得看着面前的这些用木块和竹条编成的圆筒样的支架,这有什么用呢?

    不过他虽然好奇,可他这时并不敢惹谢景行,只在陷谢景行让他帮着递东西时,帮点小忙。

    可等到了后期,谢景行却嫌他一直跟前跟后的,实在是有些碍手碍脚,便干脆指挥他和捣乱的丘逸晨一同过去收拾荧光粉。

    谢景行不说,他们还以为地上的就是一些碎沙子,可等走进了细看,才能看出粉末的不同。不过因是白天,就是凑近了也只能在手中粉末随着手中动作而翻转时,才能瞧见一星半点的荧光。

    可他们该如何做?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一筹莫展。

    谢景行只得又放下手头活过去教他们,“这里有黄色和红色的荧光石粉末,你们需要分别将其固定在绸缎的黄色和红色部分,记住不要弄混。”

    然后谢景行又顺手从一旁院墙下提过来满满两大桶东西,他掀开盖子,指着里面半透明的胶状物道:“这里面是鱼膘胶,可以先将绸缎表面涂上鱼吊胶,然后将荧光石粉均匀的撒在上面就行。”等说完,他抬头确认道:“做这个,你们应该没问题吧?”

    吕高轩失笑道:“谢兄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这点活,就算我们真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是能做的。”

    说完他便带头从地上拿起了绸缎开始动作起来,其他几人也跟上。

    看这几人手脚利落,谢景行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今日就能做好了。

    五个大男人一起合作,真动起手来,速度不是一般得快,太阳还半挂在西边之时,谢景行就已将所有支架搭好,而另一边,沾上了荧光石粉的绸缎也已准备就绪。

    等到这时,不用谢景行多说,其他人也能看出谢景行搭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丘逸晨绕着面前身翅分离的支架转了好几圈,奇怪道:“难不成谢兄还能使这个木架子飞起来不成?”

    他看着旁边翅膀的结构,用木条和竹条搭成,完全不像是能弯曲的模样,先摇摇头,“翅膀都不能弯,怕是不能飞的。”

    谢景行也停下歇了口气,扬眉一笑,“靠它自己自然是不能飞的,可我有方法使它飞起来。”

    这下就连寇准规和萧南寻都蹙起了眉,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木架子该如何飞起来。

    谢景行却不再多说,又指挥着大家一起将已经晾好的绸缎包裹在了木架子上。

    看谢景行这是要将关子卖到底了,其他人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心,老老实实跟着帮忙。

    方才还只是单独的木架子和绸缎,分摆一边还看不出来,可等将绸缎搭好,就是情绪还有些低落的孟冠白都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这……这是凤凰吗?”

    丘逸晨满脸兴奋,“肯定是凤凰。”

    谢景行来来回回地将皱褶抚平,又用鱼鳔胶将所有缝隙都严丝合缝贴在一起,终于完工后,就算凑近了看也只觉浑然一体。

    站在他们一起努力一天的成果面前,谢景行扬起了满意的笑。

    ……

    最关键的事情做好了,接下来却也不轻松,谢景行跟着周家村的人连着忙活了实实在在的两日,才将院子中所有的竹子全部用完。

    而接下来就只剩下需要打辅助的人了,关于这点,谢景行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他的二舅子现在可还是京营的总指挥呢,那么多的人不用白不用,而且这是为了让他小弟高兴,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吧,谢景行忙中偷闲地想着。

    于是,等顾郕轩好不容易从宫中繁复的政事中脱开身,终于赶在了屿哥儿出嫁前回到长公主府门前时,他才□□马,就被谢景行请到了谢宅。

    顾郕轩虽觉莫名其妙,可看在明日起面前这人就是他弟夫的情况下,他忍了。

    直到他满脸纳闷地被谢景行拖到了谢宅后院,一眼看到院子里堆着的数不清的半透明的红灯笼,他瞬间就瞪大了眼,“就算你明日成亲要挂红灯笼,也不需要这么多吧。”

    他又转身往身后看去,可不只是面前他这间院子的空地,身后院子中也堆着一模一样的灯笼。

    他凑过去拿起一个灯笼仔细看了看,这灯笼的颜色有些特殊,说是红色的,可却不像平日别人成亲时所用灯笼的那般鲜红,而只是薄薄的一层红,虽然也封得严严实实,可通透性却不错,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的结构,看着有些不像成婚所用。

    他也不管谢景行打的什么主意,直接问道:“你想做什么?”

    谢景行一笑,“前两日屿哥儿不是闷在府中,没能参加花灯节吗?他可是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

    “刚好明日成亲,他今晚怕也睡不着,我就想着让他高兴高兴。”

    顾郕轩一脸僵硬,又斜眼看了看两边的灯笼,眼皮微抽,“别告诉我,你就是想放这些灯笼让他高兴。”

    谢景行又是一笑,“当然不止。”

    ……

    忙忙碌碌间,很快就到了二十日晚间。

    屿哥儿已经在府里闷了好几日了,虽然后面两日有几位好友过来陪着他打发时间,可许多日不见谢景行,他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

    趴在桌案上,他抬头看着对面挂着的鲜红嫁衣,脸颊红了红,不知想到什么,他立即支起身用手拍了拍通红的脸颊。

    今日早上的时候,顾绍嘉带着黄娘子过来了他的院子,特别是还带过来了一个早已成婚多年的哥儿。

    哥儿四十多岁模样,早已过了会感到羞涩的年纪,既然是长公主特意请他过来教导未经人事的小公子的,他便不曾有隐瞒分毫,将成婚时哥儿会经历的所有事情说得仔仔细细。

    这可不是多此一举,万一成亲前不了解这些,等到了新婚之夜时,若是有的哥儿、女子胆子小些,甚至可能被新婚丈夫吓哭。

    老哥儿在教导屿哥儿之时,看着他羞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甚至还笑道:“你别小看这个,成了婚的人都知道,若是想要感情好啊,房事必须得协调才行。”

    甚至就是顾绍嘉和黄娘子也在一旁点头,如此就算屿哥儿属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强撑着头皮从头听到尾。

    这不,这时想到谢景行,又看到面前的通红的嫁衣,少不了就想起了今日听到的那些话。

    还在羞涩之时,门被从外推开了。

    屿哥儿看过去,就看到顾绍嘉带着有些别扭的神情走了进来。

    屿哥儿有些奇怪,阿娘不是刚刚才离开吗?走之前还嘱咐让他早点休息,怎么又回来了?更奇怪的是,顾绍嘉身后还跟着顾郕轩。

    屿哥儿立即站起身,喊道:“二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他撇撇嘴,“我都以为得明天才能见到你踪影呢。”

    顾郕轩没有回答,只忍不住微微瞪了满脸莫名的屿哥儿一眼,居然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他明明一早就出了宫门,可直到这时天已经黑尽,他才终于能踏进长公主府大门。

    要知道长公主府与皇宫的距离近到用不着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走个来回,可都这么近了,他却走了一日,怪谁,还不是怪谢景行。

    顾绍嘉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走过去牵起屿哥儿的手,道:“反正你此时也睡不着,就先跟我们去个地方吧。”

    顾郕轩等两人往前走了,他才从后面跟上,不过看向屿哥儿的背影时,他眼中却慢慢溢满了柔和。

    此时早已经入夜,都快到戌时末了,不过京城夜生活丰富,远远没到京城百姓入睡的时间。可就算有满城烛光照亮京城夜色,却总是不如白日阳光能遍洒大地时光明洞彻。

    早已入暑,白日里暑气蒸人,到了夜间却有微风穿堂而过,走过一道道回廊,边上水池、花园的虫鸣鸟叫袭上耳边之时也不觉烦躁。

    屿哥儿虽然奇怪,可他也清楚顾绍嘉和顾郕轩绝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在这个时候出门,甚至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居然觉得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期盼,倒是弄得他也不知不觉提起了心。

    三人一直走到了长公主府的望月楼下。

    顾绍嘉就算在与太后相争落于下风之时,她都还有长公主身份傍身,而在她与安淮闻成婚后,出宫建府时,太后也不能堂而皇之地降低长公主府的规制。

    整个京城中除了皇宫和前朝留下的一些亲王府邸,就只有长公主府占地面积最广,其内建筑富丽堂皇,位于长公主府正中位置还设有一座望月楼。

    望月楼有五层楼高,可以说是整个大炎朝楼层最高的建筑,它出自大炎朝手艺最精湛的工匠之手,楼内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柱都经过了细细地雕琢,处处可见精美的雕刻和绘画。

    为了赏月和观景,顶层只由四根一人合抱才能抱住的粗大立柱支撑着屋顶,无论从哪一面看出去,都能将大半个京城尽收眼底。

    屿哥儿眨眨眼,他许久未曾上来玩过了,小时倒是时常跟着阿娘上来喝茶赏月,可那时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

    久违的景色映入眼帘,黑幕上耀眼的星光一闪一闪,圆月垂在半空中,静谧的夜色中,凉风习习,让屿哥儿有些躁动的心也跟着宁静了不少。

    可他还是不解为何此时会将他带来这里?

    转过头看向一直笑看着他的顾绍嘉和顾郕轩,还有他一上来就见到的早已经候在这里的父亲和大哥,一家人齐齐到场,一人不差。

    唯有屿哥儿一脸狐疑,“我觉得你们都不对劲。”

    第235章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屿哥儿脸上却也逐渐升起了一股期待之色,他了解他的家人们。他的家人们在他新婚前做出这样的举动,绝对是有什么好事发瞒着他呢。

    顾绍嘉看着他表情变化,笑了,她双手搭上肩膀,将屿哥儿转了个圈,让他看向了前方。

    随着他的动作,顾郕轩也向上伸出了双手,打了一个手势,难道前方还有人不成?屿哥儿正迷惑之际,就见到远处本该一片黑暗的夜空中忽然腾起了一抹亮色。

    红黄相间的鸟身,长长的尾羽,一只硕大的凤凰带着幽光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凤凰乘着风腾空而上,飞得不快,却转眼就到了半空,而随着凤凰向前,它尾羽摇曳而过之处出现了无数的红色灯笼,飘飘摇摇间,就像是从地面缓缓升起的点点星光,空无一物的夜空瞬间光华满天。

    募地瞪大了双眼,屿哥儿惊喜道:“那是凤凰吗?阿娘,还有后面那些,那又是什么?”他高兴地眼都不眨,几乎是被眼前的景象迷得晕头转向了,眼神如痴如醉。

    又哪里只是他被眼前景象迷晕了眼,顾绍嘉等人这辈子也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般如梦似幻的景象,凤凰展翅翱翔,后面一盏盏冒出的明灯就像是跟随在凤凰之后的颗颗星子簇拥着它,刹那间,银河徐徐摇曳,将黑夜照得明光烁亮。他们居高临下,将眼前美景一览而尽,只觉心荡神迷。

    夜空中的发光凤凰和缓缓升空的孔明灯可不只是吸引了他们的眼睛,无论是在酒楼中消遣、茶楼中吟诗,还是在瓦舍中逗乐的京城百姓们,尽都弃了手中酒茶笔萧,呼朋引伴走到街头,纷纷仰头看着眼前几乎是梦中才能见到的一幕。

    而在凤凰底下,谢景行骑着马在街道上呼驰而过,全神贯注地调整着精神力护盾的方向,是的,他的精神力虽然不能隔空取物,可他这次却充分利用了他的精神力护盾。

    前两次无论是谢若还是双胞胎要摔倒在地时,谢景行便是用精神力护盾接出了人,且他早已试过,他的精神力护盾比较特殊,不是非得护持在他身周,而是随着他的控制可远可近。

    此时他便将精神力护盾固定在了半空之上,将整只凤凰托举起来,随着他的移动,精神力护盾自然而然跟着在他头顶移动,被托着的凤凰自然便呈现了随风飞翔的一幕。

    而在他骑马而过后,街旁身披银甲的兵士便步入街道,虽也被眼前一幕吸引,可也没忘记顾郕轩的吩咐,将手中灯笼中的布条点燃,注意着在凤凰快从他们头顶飞过时便松开手,伴随着布条熊熊燃烧的热量,他们手中的灯笼也升空了。

    他们弄不明白其中原理,更看不到谢景行精神力的存在,自然便以为是神仙显灵了。

    他们原就听说谢景行有些神异手段,之前还有些将信将疑,可在谋逆那夜,他们好些兄弟因为谢景行神出鬼没的攻击手段而获救时,他们就更倾向于传闻为真了。

    不过那时他们正与人拼斗,并没太将注意力放在谢景行身上,可此时眼前只有谢景行一人骑马踏过空荡的街道,所有异象只可能由他引起。

    他们虽是京营兵士,可其中也有不少人是高门大户子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这次还真是开眼了。等将手头被安排的放飞灯笼的任务完成,他们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抬头同身旁百姓一样,被半空的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谢景行才不管身后兵士们的想法,他面前又出现了一条岔道,往左边会更靠近长公主府,可他却往右边驾马而去。

    好不容易整出这一幅大场面,自然是想要屿哥儿看久点才好,若是直接靠过去,屿哥儿没有看过瘾怎么办?更何况,这条路上还有他安排在此的亲人呢。

    路过一段内城高墙之时,他抬起头看见了被周宁和谢定安抱着坐在垛口的双胞胎,两人惊喜的大声欢呼着,“凤凰。”“凤凰。”

    “哇哇哇,好多孔明灯,好漂亮啊。”

    见到哥哥踏马而来,他们欢呼着,“哥哥,再高点,再高点。”

    谢景行无奈,精神力护盾已经固定在那个高度了,要是想要再高的话就得散去现有护盾,然后立即在下方立即形成一个护盾,通过瞬间的爆发力才能将其托举而上,这之后便又只能固定在那里了。

    可这是双胞胎的要求,他自然会满足,脑中想着,他的动作却极快,几乎是瞬间,头顶凤凰便又腾空向上而起,很快到了城墙高度。

    双胞胎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凤凰从他们眼前展翅而行,又伴随着一阵疾风飞过,他们这时才想起伸手触碰,却只来得及感受到凤凰尾羽从他们手背之上一触即离。

    他们身体往前探了探,也幸亏在看到如此美丽的一幕时周宁和谢定安也关注着他二人,这才没让两人摔下去。

    周家村人更是早已经看呆了,那些灯笼可都是由他们编出来的,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些灯笼还能飞天,凤凰就更不用多说了,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居然还能发光,不会真是景行求得了凤凰下凡吧?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寇准规和萧南寻等人也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只由他们编制而成的凤凰。

    他们身边的时梦琪、潘婧雪也好,被夫婿牵着的白苏和温嘉也罢,都是一脸梦幻。

    等凤凰飞过之后,还是沉稳些的萧南寻和孟冠白先回过神来,萧南寻无奈摇头,“也就是谢兄能弄出这般大场面了。”

    寇准规跟着道:“正是是,这世上也只有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他心中有些遗憾,因涵哥儿产子,因此被孩子绊在了家乡,若是涵哥儿此时也在,就能与他一同上观赏此时奇景了。

    白苏和温嘉对视一眼,同时偏头看向各自夫婿。

    两个一直默默跟随的汉子满脸无辜,对自家的夫郎他们当然是喜爱爱护俱有,也发自内心想要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可眼前这样的事情他们是真做不到。

    白苏和温嘉相视一笑,没想为难自家夫婿。他们只是羡慕,为逗屿哥儿一笑,谢景行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过,他们握紧手中宽大的手掌,他们也很幸福就是了。

    而屿哥儿此时早已经趴在了围栏上,他看着凤凰离着自己越来越近,而那成片腾空的一个个明红灯笼更像是将满天星光照在了他的心尖。

    直到凤凰停在了眼前,与那双黑亮亮的鸟眼对视着,屿哥儿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摸到了硬硬的眼珠上,仔细一看,原来那双眼睛是如同黑曜石一般的闪着微光的不知名宝石。

    而各在他一边的顾郕轩和安庭远已经将手伸出,一人托着凤凰一边翅膀将凤凰托举了进来。

    屿哥儿黑亮的瞳孔被凤凰身上荧光石闪烁的光点得更亮,视线一直紧跟着凤凰,看着它从他头顶掠过,然后被放在了地板上。

    他激动地紧握双拳,满眼兴奋。

    顾绍嘉和安淮闻走到他身旁,看着他高兴得脸都红了的模样,顾绍嘉叹道:“还是景行了解你,还愿意为你花尽心思。”她摸了摸的头顶,“这是他为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

    心中激荡,屿哥儿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连连点头,他喜欢得不得了。

    顾绍嘉面上笑意更深,笑容欣慰中夹杂着丝释然,“喜欢就好。”

    而在楼下,方才谢景行直接将马骑到了长公主府的望远楼下,看着楼上走动的身影,他也露出一个笑容。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整个京城都震动了,所有未就寝的人们都走出门,就是已经睡下的也被家人喊了起来,见证了凤凰引星翱翔天际的这一幕。

    今夜还是一个不眠夜,回到房中之时,屿哥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直落在摆放在他床头的凤凰身上,旁人成婚是何种感受他没有感受过,不过大概也听人说过,都是紧张甚至带着忐忑的。

    可他却不一样,抬起手捂住胸口,他心中只有满满的高兴与期待。

    熄了烛火的房间中,莹光印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脸上满满都是甜蜜和期盼。

    谢景行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路去了京城内城墙边上,他到时,城墙上的人们刚好从城墙上下来,谢景行跳下马,先同身边城卫道了谢。

    能让大家上城墙也是托了顾郕轩的福,不能当作理所应当。

    等城卫笑着让开时,谢景行立即蹲下身接住了朝着他冲过来的双胞胎。

    双胞胎手中也都提着一只凤凰灯,凤凰栩栩如生,虽是小了些,不过却更适合孩子玩。

    因是凤凰花灯,里面固定了小蜡烛,今日从谢景行手中得到这件礼物时,双胞胎喜欢的不得了,很是爱不释手,一直抱在怀里,出门时也带在了身上。不过他们舍不得点燃,直到看见凤凰升天之后,他们才让周宁和谢定安点燃了蜡烛,已经看了好半天了。

    可这时他们却有些不满足了,谢若一只手将凤凰灯抓得紧紧的,一点儿不舍得放开,可嘴里却撒娇道:“哥哥,我也要那么大的凤凰。”

    谢景君连连点头,“小筛子也要。”

    谢景行一使力将两个早已经半大的孩子抱了起来,又一个个放在马背上,等两人安全坐好后,才道:“行。”这几日只是时间赶了些,他想要赶在成婚之前弄完,才腾不出功夫,可给双胞胎做却不需太急,慢慢来就行。

    双胞胎顿时笑眯了眼,“还要孔明灯,我也想放。”

    谢景行走在双亲身边,被周家村人簇拥着,“给你们留着呢,待会儿回去就让你们玩。”

    双胞胎登时欢呼出声。

    周宁和谢定安等人跟在他们身边,一路洒下无数的欢声笑语。

    元宝、周广德一家人,还有所有周家村人都噙着笑意,踏过月色,在满天孔明灯的烛光下,走上了回谢宅的路。

    寇准规和孟冠白等人遥遥看着谢景行一群人离开,无奈失笑,谢兄居然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尽管忙活了好几日,昨夜更是很晚才入睡,隔日一早谢景行还是起得比鸡还早。

    他可是今日婚礼的主角,而在他打开院子时,孟冠白、寇准规几人也都早已到了,他们今日可是要跟着谢景行去迎亲的,各个打扮得精神。

    见他们身边不见时梦琪几人的踪影,谢景行只想了想,猜着他们该是去了屿哥儿身边。

    等他换好新郎官通红的喜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孟冠白立即就眉开眼笑,“就凭谢兄这仪表堂堂的模样,我们今日去迎亲绝对不会招到太多为难。”

    丘逸晨却没像他这么轻松,时梦琪可在那边呢,他绝不信时梦琪能这么简单就让谢景行将屿哥儿接出来,更何况屿哥儿还有两个哥哥,安庭远和顾郕轩刚好一文一武,想想就头大。

    谢景行也想到了,挨个拍了拍几位好友的肩,以眼神鼓励他们,“今日就看你们的了。”周家村人只是给他们凑数的,其他要做的事情还得看他们。

    不过今日他的得力帮手,更重要的却是早已经收拾利索的双胞胎和元宝,他们三人今日也穿得喜庆,稚嫩的脸上激动的红晕久久不散。

    谢景行一出现,双胞胎更是笑开了嘴角,元宝却表现得很紧张,甚至有些紧张过头了,手紧紧抓在了衣服上,心里一直念叨着今日他一定得帮着大哥将哥夫郎迎回来。

    很快,谢景行便骑上高头大马出了门,而跟在他身后的并不是喜轿,而是宽敞舒服的马车。

    大炎朝迎亲与华夏还是有些不同的,有的是用轿子,有的却可以用马车,若是愿意,新娘子、新夫郎直接骑马都成。

    几番考虑之后,还是谢景行拍板做了决定,就用马车。

    喜车由四皮高头大马拉着,每匹马的额顶还绑着一朵大红花,或许是连它们都知晓今日是个好日子,个个神采奕奕。

    谢景行骑着马行在最前,虽然长公主府就在斜对面,可他却没有直接过去,大炎朝接亲时出门的和进门的时间都有规定,若是距离太近,迎亲队伍就需要另外多绕几圈,等到了时间才能上门。

    行程早已安排好了,谢景行在内城绕了一大圈,才终于又回到了长公主府,他跳下马,满脸笑意地踏上门槛,然后就被拦在了门口。

    第236章

    不只是谢景行,同为新人之一的屿哥儿也是在天边透光之前便被叫起床了。

    他昨晚根本就没有怎么睡,一开始是看着床前的凤凰盼着快快天亮,好不容易耐不住困意合了会儿眼,又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醒来也不知梦了些什么。

    他有些怔怔地被侍女带着沐浴,等全部收拾完后他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了房间里陪伴他的众人。

    屿哥儿离开京城时还太小了,所以他在京城并没有交心到能在他成亲之时来陪伴他的小哥儿或小娘子,可还好他被送去了通州府。或许在别人看来通州府样样比不上京城,可对屿哥儿来说,那里不止有谢景行,还有他在通州府交到的几位友人。

    就如此时陪伴在旁的时梦琪、潘婧雪、白苏和温嘉,还有涵哥儿。涵哥儿虽然不能亲自过来参加婚礼,可也是送了信过来的,另还附信带来了他亲自动手制成的礼物,一整套精美的竹扇。

    涵哥儿早已出师,手艺几乎已比得上他的师傅了,屿哥儿收到之时很是惊喜了一番,虽然有些遗憾涵哥儿不能出席他的婚礼,可日子还长,总有再相见的一日。

    当然喜房当中是远远不止他们几人的,东章章郡王妃秦自秋、华夫人也都在,她二人陪在顾绍嘉和黄娘子身旁,皆都含笑看着屿哥儿打扮。

    另就是几位同顾绍嘉交好的夫人了,无论身份,每个人说话之时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看屿哥儿终于把个人清洁做好了,一旁白苏连忙从一旁侍从捧着的托盘上端过一碗汤羹,一直递到屿哥儿嘴前,催促道:“快,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待会儿梳妆好后就不好再吃东西了,今日可费精力了,不吃东西可撑不住。”

    温嘉也道:“是啊。”他一脸戚戚然,当日他成婚时就是太任性,早上起来没胃口,无论阿娘怎么说,他就是不愿意吃。结果等拜完堂,被送入洞房后他几乎已被饿得头昏眼花,若不是他夫婿连忙派人送了吃的到喜房,让他偷摸着垫了垫肚子,他怕是得饿晕在喜房中。

    时梦琪和潘婧雪虽还未成亲,可白苏与温嘉成婚之时他们也都是过去了的,而白苏和温嘉成婚后同她们相聚时,可抱怨了不少次这些成婚时的小细节,她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自然也知这其中的要害,也跟着连连劝屿哥儿。

    屿哥儿也听劝,几口将汤羹喝下,腹中进了东西,他登时更清醒了些。

    一旁候着的侍从等他将碗放到一旁去后,连忙过来用帕子为他将手脸擦干净。

    见他身上再无其他需要整理的地方,才有人帮着他换上了早已搁在旁边的喜服。

    喜服自然不是屿哥儿亲手缝制,他的针线活可不能见人,屿哥儿甚至都辨认不清喜服上不同颜色的丝线共有多少种,要让他用这些丝线缝喜服,更是不可能的事。

    大红的喜服做工繁复,绣出来的纹样更是精美又漂亮,就是屿哥儿一开始拿到喜服时都看花了眼。

    等喜服上身后,他转过头一脸期盼地看着顾绍嘉,“阿娘,好看吗?”他的脸被喜服映得红扑扑的,眉眼不改精致,甚至随着他年岁渐长,更是晃的人失神。

    而等华美的喜服套在他身上后,就是房中同为女子哥儿的其他人,看着他一时也回不过神来。

    屿哥儿偏偏头,疑惑又喊一声:“阿娘?”

    顾绍嘉这才过去扶着他,上上下下地看,高兴道:“我家的小哥儿自然好看。”

    时梦琪更是直接过来抱住屿哥儿的手臂,“天啊,你好美,数遍大炎朝也没有任何一个小哥儿能比得上你了,你怎么这么好看?”她一脸被迷得昏头转向的模样。

    一旁白苏和温嘉虽也为小哥儿,可他们也认为时梦琪这话没毛病,这么多年他们见过的小哥儿也不少,可没有哪一个能比得上屿哥儿。

    房中的其他人也纷纷夸赞,“早知道屿哥儿好看,可没想到穿上喜服能好看到这个地步,等新郎官进来见到人,怕不是得被迷了心去。”

    “又哪里需要见到他才会被迷了心,昨日那场面你没见到吗?不就是为了博屿哥儿高兴,新郎官才弄出来的,我长到这么大的年纪,可也只见过这么一次,新郎官居然能为新夫郎这般费心。”

    “哎呀,你别说了,再说我这都已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妇人,都有些妒忌了。”

    登时满堂哄笑,屿哥儿也抿着嘴笑得羞涩,眼神从一旁一直不愿让侍从搬出去的凤凰身上掠过,白日里凤凰并不能发出荧光,可谢景行做得细,就算没有荧光的点缀,看着也很是漂亮。

    屿哥儿是打定主意今日要将这个凤凰搬去谢宅的,就让它一直待在喜房中陪着他。

    说笑过后,喜婆才将屿哥儿扶到凳子上,准备要为他处理面上瑕疵,可任她凑近了看,也没能在屿哥儿面上看到需要她动手的地方。良久,她才向后退去,拿过一盘的梳妆盒,准备直接为屿哥儿描眉涂唇敷粉。

    可屿哥儿一直是被谢景行当做小男孩对待的,从来没有涂脂抹粉这些习惯,在闻到喜婆手上那香得刺鼻的香粉时,眼里就划过一丝不乐意,眼看着粉就要落在他脸上了,他终于忍不住向后侧去,皱着鼻子,像是忍不住就要打喷嚏了。

    看着他的表情,潘婧雪才连忙拉住喜婆的手,笑道:“屿哥儿本就白,涂上粉跟不涂也没什么区别,何苦为难他。”

    喜婆顿时也有些犹豫,征求的视线看向了顾绍嘉。

    顾绍嘉自然不愿为难屿哥儿,在屿哥儿眼巴巴的眼神祈求下,她挥手让喜婆退去,过去亲自动手拿了炭笔为屿哥儿轻轻地描了描眉,然后又在屿哥儿唇上涂上了薄薄的一层唇脂,唇脂也并不是有颜色的,只是让屿哥儿的嘴唇看起来更有光泽罢了。

    就这么三两下的功夫,她就撑起了身,细细地看了看屿哥儿的模样,满意地点头。

    屿哥儿侧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满意得笑眯了眼。

    顾绍嘉扶着屿哥儿的肩站在他身后,两人的身影一同出现在铜镜中,她的眉眼间也已刻上了一些纹路,而她唯一的小哥儿在今日就要出嫁了。

    她从黄娘子手中接过青玉梳,开始为屿哥儿梳发,动作温柔又细致。

    长发在她的手中撩起又落下,“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注:网络),说着说着她的话音逐渐变慢,可再慢也有终时,等将屿哥儿的头发放下之时,她的眼中已经含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屿哥儿鼻尖也有些酸,他怕真的哭出来,连忙眨了眨眼,转身抱住顾绍嘉的腰,仰头看着顾绍嘉,“阿娘,你可别哭,你哭了我也想哭了,本来我可高兴了,成婚的好日子,哭哭啼啼的多不好啊。”

    听了他的话,顾绍嘉满腔伤感登时无影无踪,“就没见过你这么恨嫁的小哥儿。”她的手恨恨点着屿哥儿的额头。

    屿哥儿顺着她的力道将头往后仰去,等顾绍嘉住手后,他才悄悄抬起手摸了摸,嘟嘟囔囔地道:“我都已经盼了好多年了,当然恨嫁。”不过看着顾绍嘉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又连忙道:“又不是嫁得很远,就几步路的功夫,阿娘就当我另置办了一个院子不就行了。反正谢哥哥又不会将我禁锢在后院中,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他眼睛一弯,“难道我成婚后阿娘还会不让我回府了吗?”

    顾绍嘉抱住他,“怎么会,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嘿嘿。”屿哥儿回抱回去,“就是嘛。”

    这边喜房中温情脉脉,可另一边的谢景行却是连长公主府大门都没进来。

    就算谢景行与屿哥儿之间的情谊众所皆知,可长公主府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他把人接走,而此时守在门后的可不是寻常人,而是好不容易从京营脱身的全通海。

    他自从跟着顾郕轩来了京城后一直都还没回去呢,一开始是因何怀仁那边拖着,毕竟在顾郕轩从金匾城回来之后,他就已经清楚金匾城和守边城的众将领早就已是顾郕轩的势力,自然不愿给出太大好处。

    可泰安帝和顾郕轩又不愿随意打发全通海等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等何怀仁等人被除去之后,又因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且人手又缺乏,一时半会儿也还没来得及补上来,更腾不出功夫,阴差阳错间,居然就这么将人撂在了一边。

    不过顾郕轩却没有忘记跟着他回京的人,他看全通海一天到晚闲得慌,便让他去了京营帮他练兵。京营那批兵士里有许多都是京中高门大户子弟,就是来京营混日子的,他不知道也便罢了,现在他们到了他手下,他怎可能还让他们一天天跟个新兵蛋子一样。

    物尽其用,全通海便就这么成了京营士兵的总教官,有他在,京营的兵士几乎是被他训练地哭爹喊娘。

    不过一段时间过去,京营士兵的气势却是一日强过一日。

    全通海可是身高近八尺,棒大腰圆的,就他一人立在大门正中间,就如铁塔一般将人挡在了外面。

    他比谢景行高些,看人时微微垂着头,声如洪钟道:“安小公子可是能百米外一箭直取敌军首级的神射手,你要迎娶我们安小公子过门,不说了箭术能比得上安公子,起码也不能太差吧。”

    他往后一撤步,露出他后面的箭靶来,“我这一关好过,你只需要能将箭射进靶心,你就可以跨进这道大门。”

    谢景行的脸木了,怎就这么巧挑中他最不擅长的?

    而在他身后的孟冠白几乎要憋不住笑出声,不愧是长公主府的人,一逮直接就逮了谢景行最薄弱的地方。

    眼看着全通海就要从一旁侍从手里接箭递过来,谢景行连忙咳嗽一声,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全将军说笑了,小子是个文人,怎可能有这么好的箭术呢。”

    全通海挑起了眉,就要说些什么。

    谢景行连忙道:“不过小子的小弟弹弓倒是玩得不错,不若我们换种玩法,若是我小弟能用弹弓射中靶心,全将军便网开一面,让我们进了这道门,如何?”

    全通海将视线移到跟在谢景行旁的三个孩子身上,正对上三张懵懂无辜的脸。

    对视之时,谢景君慢一拍才反应过来他家大哥说的是他,连忙上前一步,嘿嘿笑道:“全将军,我来。”

    他一向是弹弓不离身的,好在今日也是这般,怕全通海反应过来之后,拒绝谢景行的提议,他也是知道自家大哥射箭的蹩脚技术的,若是真等到大哥瞎猫碰上死耗子射中靶心,能不能在日落前见到屿哥哥都不一定了。

    他忙从怀中掏出弹弓,不等全通海拒绝便对准对面的箭靶,一眨眼的功夫,从他手中射出的弹丸便砰的一声打在了箭靶上,正中红心。

    谢景君喜地跳起来,“大哥,中了。”

    谢景行伸出手同谢景君击了一掌,就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全通海,“全将军,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吗?”

    谢景君也跟着看过去,一张稚嫩的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还能拒绝吗?他做不到。

    全通海嘴角抽了抽,无法,只能让开了。

    一群人跟着谢景行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了门,然后没走多远,便对上了顾郕轩面无表情的严肃面孔。

    现在皆知顾郕轩可不真是长公主府的孩子,他真实身份可是泰安帝唯一的子嗣,明摆着的下一任大炎朝皇帝,在他面前谁敢造次。

    连一直带笑的孟冠白都收了唇角的笑容,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等狠人还是交给谢兄处理吧。

    谢景行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身后两步之内就已没人了,这下轮到他无奈了,可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不知二哥有何赐教?”

    顾郕轩目沉如水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子,昨日居然敢大着胆子指使他,今日就又带着讨好的表情了,这变脸变得可真快,不过他若是真坏心眼地将人拦着,等日后屿哥儿知晓了,肯定得闹腾他一场,回到京城有人为屿哥儿撑腰了,他可经不住屿哥儿闹腾。

    看他一脸面无表情,谢景行心中有些虚,顾郕轩不会真要使什么手段好好为难他一场吧?

    顾郕轩最后吸了口气,将身边的牧渐鸿提出来,“就他了,在不抱不背他的情况下,将他移动到二院门外,就算你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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