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十张黄符凌乱的散落在地上,面对韩青的怒火,乔五味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也不惯着这狗东西,她站起身,从挎包中直接掏杨镖头给的钱袋子,狠狠的砸过去。
许是没想到乔五味会用钱袋子砸回来,韩青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重重钱袋子便直接砸在他那张较为秀气的脸上。
钱袋子中有二十两碎银,小大半是串好的铜钱,故此还是有些重量的。
脸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韩青差点以为鼻梁被人给砸断了,他单手紧紧捂着鼻梁,目光凶狠的盯着眼前女人。
韩青语气阴沉的厉害:“你竟敢砸我?”
乔五味站在台阶上,平视韩青眼中的怒火,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并极其嚣张道。
“怎么!砸你还要挑个黄道吉日不成!”
宋滇之沐浴出来,便听到这样的话,他站在屋内的阴暗处,神情淡淡的抬眸看向屋外的对峙,还带着湿气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宋滇之的后背与胸前,凝聚的水珠顺着发尾滴落,打湿身上那套松霜绿云锦长袍。
屋外,局势剑拔嚣张。
韩青死死的盯着乔五味,一字一字道:“你在找死!”
他扬起手,准备给这个女人一点教训瞧瞧。
乔五味怎会给韩青动手的机会,她冷声威胁:“韩公子确定要与我动手!”
话音落后,五张黄符应声漂浮在乔五味的背后。
韩青怎会不知这黄符的威力,扬起的手迟迟不敢落下,眼底露出一丝畏惧的神情,他压抑内心的愤怒,不甘道:
“乔大师,十张废符卖一百两,可是将我当傻子耍不成。”
闻言,乔五味故作诧异,声音拔高:“谁说这是废符的。”
韩青见乔五味装傻,他气的后槽牙都快给咬碎。
“我一个一个都试了!不是废符是什么!”
这话让乔五味十分确信,韩青有问题,她并未打草惊蛇,而是蹲下身捡起一张黄符,将其夹在食指与中指中间,在起身后,无名指小拇指半弯,这是乔五味最常用的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风起,将乔五味那披肩的长发朝后吹去。夹在拇指中间的黄符被她朝左侧丢去,只见黄符被点点星火吞噬,紧接着一道紫色雷电凝聚的羽箭迅速钻出来,只是还未落入地面,便消失不见。
这就是废符!
威慑力,攻击力都没,但可以唬一些门外汉。
比如眼前满脸不可置信的韩青。
乔五味抬起头,极其得意的胡说八道起来:“有时候多想想自己自身的原因,是不是念口诀声不够大,手诀姿势不够标准。”
“亦或者你想用它做什么坏事?”
最后一句话让韩青脸色瞬间苍白,他不由自主的双拳紧握,似是觉得眼前这女人窥见自己所做的那些事。
韩青压抑内心的恐慌:“那一百两算是小爷赏你的。”
说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这间院子。
乔五味神情凝重的看着韩青离去的背影,半响,才走过去将地上那钱袋子给捡起来,边轻拍上面的灰尘,边小声呢喃着。
“这二十两还挺重的。”
乔五味将钱袋子小心翼翼放回自己的挎包中,转身就瞥见宋滇之站在屋内,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正盯着她。
阳光落在宋滇之那套松霜绿云锦长袍上,将宋滇之衬托的宛如九天之上的谪仙。
清冷,矜贵,不染凡尘。
乔五味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眨了眨:“方才你都听见了?”
宋滇之抬头跨过门槛,与乔五味比肩而站的瞬间,轻轻的“嗯”了声。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人竟轻易的被忽悠走。
宋滇之垂眸,目光落在乔五味那带有细微绒毛的侧脸上,随即垂下眼眸,让人瞧不清神色如何。
乔五味正弯着腰,边将散落在地上的废符捡起来,边开口道。
“你说那韩青用这些符做什么?看样子又不像是是被殇魂寄生的宿主?”
殇魂很聪明,它只会躲在暗处,而不是像韩青大摇大摆在她与宋滇之面前晃悠。
没等宋滇之开口,乔五味反倒是在那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
“肯定是被我说中了,拿我的符去做坏事,才会心虚的落荒而逃,好在我有先见之明。”
她将散落在地上的黄符捡起来,在瞥见其中一张黄符的边角处沾有一星点黑褐色颜料时,眉心不由蹙紧,她将其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微变。
那不是颜料,而是血迹。
乔五味忍不住脑洞大开,这韩青怕不是杀了人,想用自己的御雷符毁尸灭迹,结果没成功吧。
她也懒的询问宋滇之,问了也回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待将所有的黄符捡起来后,乔五味才想起侍女送过来的食盒,连忙转身进屋。
屋内,圆形木桌上的食盒正散发阵阵的食物香气,乔五味将手中的九张黄符放在桌上,抽出当中的平安符塞进挎包内,随即用木簪将长发盘到脑后,才动手打开食盒盖子。
食盒上一层摆放两荤一素,下一层是三碗米饭。
乔五味侧目看向正过来的宋滇之,她其实知道宋滇之是不需要进食的,但还是开口问道。
“你要吃吗?”
宋滇之清楚乔五味的食量,这些饭菜对她来说是绰绰有余,他勾起唇角,轻声道。
“自然要吃。”
乔五味:……
早知道不问了。
饭后,乔五味神情严肃的站在桌前,除了银钱外,她将挎包中其他东西皆掏了出来,还好穿书前黄符纸与朱砂买的够多,完全不用担心不够用。
只是能用的黄符不多,若真要碰到殇魂,怕是半点胜算都没。
乔五味幽幽的叹口气,拿出朱砂与黄符纸,开始认命且虔诚的挥动着毛笔。
直至月影遍地,树影娑娑,她才甩了甩酸痛不已的右手停下来,乔五味侧目看着多出近百张可用的黄符,才感到安心。
在这段时间里,宋滇之一直站在院外,他似不会感到疲倦,抬头看着苍穹之上,看着月升日落,待乔五味舒张着筋骨走出来,便瞧见那清冷的月色宛如一件银色的轻纱,笼罩在宋滇之的身上。
她不由看愣住,待回过神后,只觉得宋滇之像是在深夜中盛开的昙花。
月下仙人,留梦三更叹。
察觉到身后略微灼热的视线,宋滇之侧身看向乔五味,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明明是一片冷意,可声音却十分温和道。
“阿乔还不睡?”
乔五味总觉得宋滇之是知晓自己要做什么,却又在明知故问,她不由自主的扯了扯挎包中的带子。
“白天睡够了,晚上得干活。”
白日警告阿茶茶庄所有人夜里别出来,一是为保障他们的安危,二是好方便行事。
比如,先去掀了韩老夫人的棺材盖。
乔五味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宋滇之,那巴掌大的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宋滇之,你得跟紧我。”
两人脚踝上还连着那破链子,不能分开太远,只能一人去哪,另一人跟着。
宋滇之眸光微微颤了颤,随即对上乔五味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以及眼底的蠢蠢欲动,沉默半响,他挪开目光,故作担忧道。
“阿乔就不怕我拖累你。”
乔五味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怕呀!所以你要跟紧我,别乱跑。”
那叮嘱的语气,似是在像哄小孩子,让宋滇之不由陷入沉默。
此时夜色深沉,万簌倶寂。
可位于半山腰的阿茶茶庄,又是春夏之际,理应能听见虫鸣声,但眼下四周静的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乔五味思索片刻,拿出朱砂小罐子,右手食指沾了些,便将食指抵在眉中间,由上而下,一条红痕缓缓出现在眉中间。
天眼开启的瞬间,乔五味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更是顺着后背朝上爬去,让人头皮发麻。
那水银般的水迹铺满整座院子,延绵不断的朝着院外蔓延。
乔五味甚至觉得,整座阿茶茶庄几乎都被这水银般的水迹给占据,这地方怕已经是殇魂的老巢,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想活命,就不能胆怯,更不能畏畏缩缩。
此时开天眼的乔五味只觉得悬挂在夜空中的玄月正散发幽绿的荧光,倒映在地上的树影开始扭曲舞动起来,她右手紧紧挨着挎包,左手则攥着宋滇之的衣袖,抿着唇朝放置韩老夫人棺材的大厅方向走去。
宋滇之低眸,看着紧攥自己衣袖的手,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不知为何,夜里通向大厅的这条路走的格外漫长,若不是开了天眼,乔五味都怀疑是不是鬼遮眼,亦或者鬼打墙。
而系在树梢与柱子上的白布随着夜风起舞,亦如幽魂般环绕两人身侧。
乔五味犹豫半响,右手捏手诀,轻声道。
“八方符灵听我灵,起!”
五张黄符迅速从挎包中钻出来,呈圆形漂浮在乔五味的身后,随时待命。
待两人抵达到放置韩老夫人棺材大厅时,只见厅内一片漆黑,且充斥惶惶不安的气氛,还未走近,一股浓烈且作呕的尸臭味便迎面袭来。
乔五味连忙从挎包中拿出两张黄符纸,不顾形象的将其中一张撕成两半堵住自己鼻孔。随即抬眸看着蹙紧眉心的宋滇之,将另一涨黄符纸递过去,声音瓮瓮道。
“需要吗”
宋滇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乔五味忍不住嘀咕:“都臭成这样,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黄符纸堵住鼻孔之后,那股做呕的尸臭味倒也没那么强烈,她走上前嘴中默念“符灵借火“,手中所持的黄符瞬间被火苗点燃,待将四周烛火点燃,乔五味便瞧见滚落在地面上的棺材盖,她先是呆愣片刻,随即开口骂了句脏话。
“这韩老夫人诈尸了!”
她忍不住蹙紧眉心,白日以雷箭处置那只差点成精怪的红眼黑猫,就相当于破了那北斗星阵的残局,按理来讲,韩老夫人是不可能诈尸。
除非,自己是遗漏了什么。
乔五味骂骂咧咧的走上前,她踮起脚尖查看棺材内部,只见铺在棺材内部靛蓝丝绸被褥已被黑褐色的血液浸染,上方还沾有骨肉残渣,尤其是左下角有一处黏膜的东西略为奇怪。
就像是……
乔五味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猛的朝后退了几步,却不想脚背撞到翻落在旁的棺材盖,轻微的碰撞声在这死寂的大厅内逐渐扩大。
宋滇之难得开口,声音清润而低醇:“可发现什么?”
在昏黄的烛火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显得温柔几分。
乔五味目光紧紧的盯着棺材盖内侧,看着上方带有血迹的抓痕,细看还有破碎的指甲镶嵌其中,眉心蹙的更紧。
“发现韩员外不让我查看韩老夫人尸首的原因。”
半响,她抬眸看向宋滇之,语气很是迷茫:“可是宋滇之,我想不明白。”
乔五味想不明白韩老夫人被活着封进棺材中,为何死后还要恳求自己,救救韩家子孙。
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身为罪仙的宋滇之又怎会明白,无论是仙君还是罪仙,寿命都是枯燥而漫长,凡人在他眼中更是亦如蝼蚁。
这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会低头与蝼蚁共情。
乔五味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她边叹气边念叨着。
“麻烦!麻烦!全是麻烦!”
棺材内侧那还没有巴掌大,似黏膜的黑褐东西,并不是韩老夫人身上落下的碎肉,而是胎衣。
胎衣亦是胎盘。
当时棺材中应藏有两只猫,一只红眼黑猫,另一只是刚出生的幼猫。
红眼黑猫处理后,韩员外担忧乔五味发现韩老夫人尸首的秘密,急忙上前阻拦她查看,故此才遗漏那只幼猫。
没有母猫在身边,幼猫是存活不了多久。
这韩老夫人诈尸,怕是与死去的幼猫有关。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被幼猫附身的韩老夫人,若是碰了血,死尸化为僵,更难处理。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鼓起勇气走到宋滇之面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宋滇之。”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嗯?”
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讨好的笑容:“能不能借几滴血。”
画符颜料并非朱砂,也可将黑狗血混入朱砂内,所画出的黄符威力会比普通朱砂要强,她很早就想过,若用宋滇之的鲜血混入朱砂,那黄符威力会不会比黑狗血还要厉害些。
宋滇之:……
乔五味继续劝道:“你就忍忍,不会很痛的。”
宋滇之垂眸,直视乔五味那略微心虚的眼睛,一言不发,可就在乔五味以为没戏时,宋滇之却突然将右手伸到她的面前。
“轻点。”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乔五味拿黄符的手有些发颤,脸颊发烫的厉害,她只是取血,怎么感觉像是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昏黄的烛火下,宋滇之的右手宛如精致的艺术品,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干净且骨架分明。
乔五味从挎包中掏出一张黄符,横方向对折又竖方向对折一次,随即叼在唇间,她低头又迅速翻出装有朱砂小瓷罐,待将小瓷罐的盖子拔开,才将唇间对折的黄符拿在手中,轻轻的在宋滇之的手指处划了下。
那过于白皙的指腹瞬间出现一道细小的长痕,鲜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来,鲜血浸染如玉的指尖,朝两侧流淌聚集而下,乔五味手疾眼快,立即用小瓷罐接住。
她并不贪心,接有四五滴时,便从挎包中掏出黄符,将其覆盖住伤口。
宋滇之在瞥见指腹出现伤口的瞬间,眼底掠过一抹错愕,许是没想到一张黄符会轻易的划开自己的皮肤。
他低头,神情略微复杂的看着将食指包裹住严实的黄纸,眸光微微颤了颤。
而乔五味此时正半蹲在放置韩老夫人灵位的桌上,迫不及待的从挎包中掏出十张黄符纸,她拔下盘着长发的木簪子,放置将瓷罐中的朱砂与鲜血搅匀,随即拿起毛笔,神情无比诚恳的作符。
不知鲜血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
十张黄符纸竟一张都没有浪费,让乔五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她慎重的将混有宋滇之鲜血的朱砂小陶瓷罐塞回挎包中,随即又将九张黄符特意放在别处,免得与普通的黄符弄混。
觉得自己又行的乔五味将特意留下的黄符折成三角形护身符,转身塞到还在愣神的宋滇之手中。
“拿好,这是我第一次画成功的镇魂灵符,必要时保你命。”
黄符之上便是灵符,灵符威力自是要比黄符更胜一筹。
百张黄符纸作符,乔五味才有可能画出一张灵符,而这张灵符用在了黑河村,可用混有宋滇之鲜血的朱砂作符,十张出一张灵符。
她索性将这张灵符制成护身符给宋滇之,免得他在这危机重重的阿茶茶庄中出什么意外。
宋滇之瞥见手中三角护身符,眼眸微微低垂,漆黑的长睫落下一片阴影,让人瞧不清眼中情绪如何。
他忽抬起头,看着背对自己的乔五味。
“为何给我?”
白日的那叠黄符,眼下塞到手中的灵符。
宋滇之以前也收到过别人的好意,可在他看来,所有的好意都是明码标价。
亦如信徒给神明供奉祭品,祈求心想事成。
乔五味略为疑惑的看着宋滇之,觉得他这个询问有些奇怪,可还是耐心的解释。
“这张灵符是因你的血画制出来的,自然留给你防身。”
想了想,乔五味又继续说道。
“若今夜殇魂与韩老夫人一起出现,我怕顾忌不到你,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知道这破链子……咳咳……”
她慌忙咳嗽好几声,开始昧着没多少良心,胡说八道了起来。
“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会难过的。”
宋滇之静静地看着乔五味那拙劣的演技,眼底情绪晦暗不明,只是在察觉她侧目偷偷打量自己的神情时,不知道为何,嘴角不由自主荡漾一抹浅浅的笑意。
“阿乔待我可真好。”
乔五味闻言,无比赞同的点了点脑袋。
这张灵符若是卖给韩员外的话,可是百两起价。
能不好吗!
这时一阵阴冷的风袭来,吹着厅外树枝簇簇作响,映落在地面的影子也变的张牙舞爪,厅内的烛火更是闪烁不定,随时都会熄灭掉。
乔五味下意识将宋滇之护在身后,伸手将塞在鼻孔中的黄纸拿出来,警惕注视周边的动静。
而伴随着呼吸,厅内厚重浓郁的尸臭味再次袭来,差点没把乔五味给熏晕过去,可她也不敢分心,生怕韩老太太从某个角落窜出来。
厅内的烛火突然熄灭,宋滇之抬眸,对上藏在黑暗中那双幽绿的竖眸,而一滴冰冷且带有腥臭的液体滴落在乔五味的手背上。
乔五味反应极快,伸手拽着宋滇之的胳膊朝后退去的瞬间,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金为盾。”
话音落后,两人被淡淡的金色的光给护在其中,乔五味身后的五张黄符迅速燃烧成灰烬,她又迅速从挎包中掏出五张黄符。
“喵~~”
嘶哑又带着凄厉的猫叫声从头顶响起,乔五味边擦拭手背那黑褐色的液体,边抬头看去,便对上一双幽绿色的竖瞳,随即被韩老夫人这副摸样给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眼下已经不能称之为韩老夫人,而是被幼猫灵魂附体的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半张脸呈猫脸状,甚至能瞧见上方黑色猫毛,另半张脸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那残破不堪的身上。
这人死尸僵,而被附体的“韩老夫人”尸身此时发生诡异的变化,褐黑色双手双脚长出如猫般的锋利指甲,正趴在大厅的房梁上,微弓着身子,那双幽绿竖瞳正死死的盯着底下两人。
乔五味脑海中不由冒出猫脸老太四个字,没想到猫的亡魂附身在尸首上,竟会如此惊悚。
“嗬嗬……”
只听“韩老夫人”发出声声怪笑,并动作灵敏的跳跃到对面的房梁上,随即双手双脚攀在柱子上,如壁虎般头朝下脚朝上,脖子以诡异姿势扭曲着,整颗脑扭转过来。
乔五味此时无比庆幸与师傅见过不少大场面,不至于被这一幕给吓的全身发抖,她将手中五张黄符朝上空扔去,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雷成箭。”
雷为阳,邪祟之物最为畏惧,且杀伤力十足。
全身包裹紫色雷电的箭羽迅速从五张黄符中间内部钻出,朝着“韩老夫人”方向飞去,“韩老夫人”反应迅速的跳跃地上,全身弓着身子,又迅速的躲开射过来的箭羽。
十五只箭羽全都射空后,“韩老夫人”趴在厅外的院墙上,那双幽绿的竖瞳死死的盯着乔五味,半边猫嘴半边白骨微张哈着气。
清冷的月色落在“韩老夫人”身上,将底下那只小小的幼猫影子拉的极长。
乔五味只能再次掏出五张黄符,想到脚踝上的链子,只是开口叮嘱。
“宋滇之,跟紧我。”
她不能让“韩老夫人”逃走,不然麻烦就大了。
话音落后,趴在厅外院墙上的“韩老夫人”便跃了下去,并消失在黑暗中,乔五味紧忙追赶而去,宋滇之只能紧随其后。
只是刚走出院外,宋滇之便停下脚步,他蹙紧眉心,侧目看向隐藏在树影下方的东西,此时紧追“韩老夫人”的乔五味早已跑远,她的注意力皆在前方“韩老夫人”身上,故此并未察觉到宋滇之被自己给落下。
许是不用伪装,漆黑的夜色让宋滇之显的分外深戾淡漠,狭长的丹凤眼微眯,漆黑的眸子沉冷看着从阴暗中走出来的殇魂。
殇魂是没有五官的,但眼前的有,只是整张脸上布满数不清的眼珠子,虽全身光秃秃的,但却没有任何男女特征,且全身布满粘稠的绿色液体,腹部则裂开极大口子,正一张一合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
显然是宿主重新赋予这只殇魂少许的魂体,最终制造出这样的怪物。
宋滇之冷着嗓音道:“真可悲。”
这三个字显然是激怒那只殇魂,它几乎是怒吼的朝着宋滇之冲过来,眼看双手要触碰到人时,却被一股莫名的屏障给阻挡。
殇魂是聪慧的,察觉不对劲的瞬间,立即想要逃走,可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而宋滇之神情淡淡,伸出手隔空抵在眼前这只殇魂的额间。
“雷罚!”
如拇指般大小的雷电瞬间将殇魂包裹其中,如根根粗针扎入灵魂之中,痛苦的悲鸣声还未哀嚎出声,被雷电包裹其中的殇魂便化为点点黑色尘埃,随着风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而追赶“韩老夫人”踪迹的乔五味此时正站在一间破败的院中,且不说四周杂草丛生,树影婆婆,前方厢房的门窗漆色斑驳,露出半朽的木质,躲藏在屋内的“韩老夫人”那双幽绿的竖瞳正死死的盯着她。
不知为何。
乔五味总感觉“韩老夫人”是故意将她引到这地方。
是陷阱?还是要告诉自己什么线索?
犹豫半响,乔五味最终决定冒险跟上去看看,她上前跨过残破的门槛,“韩老夫人”见状,立即拖着腐烂的身体钻入黑暗中。
亦如乔五味所猜想的那般,“韩老夫人”并未走太远,借着清冷的月色,乔五味一眼就瞧见她正趴在不远处的书架旁,耸拉着那颗令人惊悚的脑袋,锋利的爪子疯狂刨着地面,属于人的嗓音焦急的发出一道嘶哑且怪异的猫叫声。
应是嗅到乔五味的气息,她猛地抬起头,缓缓朝后退去,最终蜷缩在角落中,抬起手,轻轻舔舐着手背上的血迹。
“韩老夫人”这具残破的尸体过于瘆人,加半张猫脸半张血肉模糊,且露出森森白骨的脸,故此这样的行为显的极其惊悚。
以防万一,乔五味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金为盾。”
浅浅的金光再次将她笼罩起来,而这时乔五味才想起宋滇之,转身想叮嘱什么,在瞥见身后空无一人,瞬间,她整个人都傻了。
那么大的一个宋滇之怎么就没了呢!!!!
乔五味下意识转身,正准备折回去找人时,原本安安静静蜷缩在角落中舔舐手背的“韩老夫人”突然抬起头,只见身影一闪,直接堵在门口,弓着身子哈着气,那双幽绿的竖瞳紧紧的盯着她。
显然,“韩老夫人”并不打算让乔五味离开。
乔五味有些无奈的解释:“我得回去找人。”
可“韩老夫人”不为所动,依旧寸步不让。
这打肯定是打得过,但从“韩老夫人”方才的行为举止来看,它并无恶意,只是想让自己在这房间中找到什么东西。
犹豫半响,乔五味最终选择妥协。
宋滇之说过,若两人距离太远,系着链子的脚踝会有荆棘从血肉中生长出,她垂眸看向裙摆下方那安然无恙的双腿,总有一天要把这破链子给解咯。
叹口气后,乔五味认命走上前,开始打量眼前两排极其普通的书架,这书架如院子一般破败,漆色斑驳的剥落着,露出里头原本木色,上方原本摆放书籍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且布满厚厚的灰尘,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韩老夫人”特意将她引到此处,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乔五味将手中四张黄符撒向上空,右手捏手诀。
“符灵借火。”
四张拳头大的火苗瞬间出现在她的两侧,瞬间将四周照亮,原本堵在门口的“韩老夫人”似是畏惧火苗,朝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乔五味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所在的这间厢房很是破旧,角落布满那密布般的蜘蛛网,身后窗棂半歪着身子,与那破烂的窗纸随风晃动着。
可奇怪的是,头顶之上的屋檐却没半点月光落下来!
这地方既已荒废许久,屋檐上的瓦片不可能保持完好无损,显然瓦片时常有人替换,除此之外,眼前的书架并非那种镂空,方才光线太暗,竟没发现背后竟还有一层木板隔着,
乔五味想了想,试探性的伸出手敲了敲。
“咚咚咚。”
听到这如敲打木鱼所发出来的声响时,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书架后方竟然是空心的!!
乔五味脑海中立即蹦出“暗室”这两个字,看来这就是“韩老夫人”要找的地方。
她连忙仔仔细细的查看书架每一处,很快就发现有一个格子处跟别处不同,这格子上方太过于干净,一丝灰尘都没。
乔五味伸出手在这格子处摸了摸,很快就在后方看不见的角落处摸到一个凸出来把手似的东西,并尝试着朝上下左右晃动。
伴随一声“咔嚓”清脆的响动,乔五味连忙将手缩回去,并谨慎的朝后退了几步。
只见那两排破旧的书架开始轻微晃动起来,随即朝着左边缓缓挪动,露出里侧的暗门,而原本堵在门口的“韩老夫人”则迅速窜了进去。
乔五味看着那漆黑不见五指的暗门,又侧目看向身后没有任何阻拦的房门。
犹豫片刻之后,才抬腿朝着暗门走去。
她想着,自己现在相安无事,那证明两人目前距离是安全的,何况宋滇之怀里还揣着护身灵符,就算碰到殇魂,也是能躲过一劫的。
等自己查清楚暗室里头藏有什么东西后,再出来找人也不迟。
漂浮在身侧的四团符火,在乔五味踏入暗门后,瞬间将周边的环境照的通亮,眼前是一条朝下的青石阶梯,只是空间有些逼仄,只能容一人身半的身位。
让她意外的是,暗室两侧以及上方皆贴有青砖,而每隔一段距离,青砖墙上就悬挂着一盏油灯,足以看出来,暗室的主人是花费不少心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韩老夫人”的原因,四周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乔五味紧蹙眉心,并谨慎的从挎包中掏出五张黄符出来,青石阶梯差不多走了三十多层后是一个左转弯口,紧接着就是一道长长的通道。
这让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阿茶茶庄底下修建了一个地下王国。
在长长的通道尽头还得左转,左边没走几步,乔五味就看到远处有双幽绿的竖瞳,看来“韩老夫人”要找的东西就在不远处了。
远处是一间偌大的石室,还未走近看清楚石室里头的东西,便瞧见石室左右两侧的青砖上贴有密密麻麻的黄符,似乎是为了镇压这里头的东西。
可惜这些黄符都没什么用,在乔五味眼里那就一张张无用的废纸,等她踏入石室内,四团符火驱散黑暗,将乔五味映在石室墙壁上的影子拉的极长,而在她影子下方是无数只小小的影子。
在那一瞬间,乔五味突然明白“韩老夫人”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的原因。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骂道:“妈的!畜生!”
眼前的石室几乎是一间受刑室,角落旁好几个沾满血迹与毛发的铁笼子,装满水的大水缸,中间带着水渍的大石板,以及摆放在旁边泛着冷光无数把锋利的刀刃。
每一处都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韩老夫人”正趴在旁侧,那双油绿的竖瞳正正盯着摆放在案几架那只做成标本的白色猫儿,歪着脑袋,竖瞳中露出一丝迷茫,似是疑惑它为何不理自己。
“喵~”
人声嘶哑所发出的猫叫,无论何时都显的极其诡异,“韩老夫人”伸头蹭了蹭僵硬的白色猫儿,可惜它拖着腐烂的尸首,黑褐色的腐肉瞬间弄脏白色猫儿的毛发。
除了那只白色猫儿的标本,旁侧还摆列着七八只其他猫儿以及兔子、鸟雀的尸体标本,最为作呕的还是悬挂在石壁上的八副画作,那是以水墨为辅,猫皮为主所构画出猫儿死前惨状的内容。
活生生淹死的,开膛破肚的,切除四肢、以及挖去双眼与割去舌头。
能看出来这八副画作是石室主人的得意之作,也能从这八副画作看处石室主人是怎样丑恶与扭曲的卑劣之人。
其实在踏入这间石室时,乔五味心中就有怀疑的人选。
韩青!
侍女曾提起过红眼黑猫在大少爷,也正是韩青的院子里见过,或许那只黑猫并非是红眼,而是双眼被鲜血浸染,应是为了肚子中还未出生的幼猫才拼命的逃出去。
再者眼前这座废了很多心思的石室,也怕只有韩家人能够承担的起。
为确认自己没有猜错人,乔五味从挎包中掏出那张沾有血迹的废符,边右手捏手诀,边将废符朝空中抛去。
“八方符灵听我令,幻形。”
只见废符幻成一只纸猫,动作灵敏的跳跃到那水渍还未干的大石板处,在仰着露出小肚皮瞬间,纸猫便被点点星火给吞噬殆尽。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小声嘀咕着:“还好没卖真符给这个畜生。”
当初韩青花百两买她手中的御雷符,怕是见自己用御雷符对付那只快要成为精怪的黑猫,便心动想用在普通猫儿身上。
可惜如意算盘打空,气的拿着废符来算账,许是太过恼怒,才没有察觉到废符边角上沾有点点血迹。
而让韩青更没想到的是,那只逃跑黑猫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吓的韩老夫人夜夜噩梦,后竟不知怎么出现在韩老夫人的棺材中。
而黑猫所生出的幼猫,死后更是占据“韩老夫人”的尸首,引着乔五味发现这个地方。
韩员外将亲生母亲活活封死在棺材中,儿子更是在阿茶茶庄底下建一座虐猫暗室。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乔五味不由想起那只死在自己手中的黑猫,又侧目看了眼还在拼命蹭着那只白猫标本的“韩老夫人”。
这间暗室不知有多少只无辜的小生命惨死其中。
她低头从挎包中无比奢侈的掏出十张黄符,随着黄符用力抛向空中,乔五味双手飞快的结印,并缓缓念道。
“天地阴阳,万物生灵,以符为引,度以往生!”
十张黄符在半空中瞬间炸开,形成金色的细雨,纷纷散落在石室的每一处,亦如温暖和睦的春风轻扶这里每一只死去的亡魂。
半响。
一只只毛茸茸的小团子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成群结队的凑在一起,追着彼此的尾巴玩耍了起来,雀鸟也挥动着翅膀自由的飞翔。
“喵~”
稚嫩的叫声让乔五味下意识低头,便见一只毛发黑白相间,有着漂亮的鸳鸯眼的幼猫正亲昵蹭着她的裙角。
第 25 章 第 25 章
这时从旁边走来一只白色猫儿,它低头张嘴叼着调皮的黑白幼猫后颈,并随着无数只猫儿朝着暗室出口走去。
金色的细雨抚平它们身上残破不堪的伤口,也将暗室出口映照的过于耀眼,乔五味站在原地,看着那只黑白幼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金色的光芒中。
她似是想到什么,转身便瞧见韩老夫人尸身正安静的侧靠在石壁上,幼猫亡魂的离开,韩老夫人尸首上属于猫的特征也消失不见。
但麻烦的是,要怎么把尸首给运回去,总不能就放在这不管不顾吧。
乔五味思索半响,从挎包中掏出八张黄符,想了想,又抠抠搜搜的抽出三张塞回挎包中,随即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令听我令,幻鹤。”
五张黄符漂浮半空中幻化成五只纸鹤,扑腾着小翅膀上前,一只落在韩老夫人那血肉模糊的脑门上,另两只落在肩膀处,余下两只落在那露出森森白骨的双腿旁。
乔五味轻声道:“起!”
这五只小小的纸鹤竟将韩老夫人尸首抬给凌空了起来。
解决掉这个麻烦,乔五味的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意,此时散落在四周的金色细雨正在慢慢消散,在她转身带着韩老夫人尸首离开暗室瞬间,有一缕如拇指大小般的金光迅速钻入乔五味的身后。
从暗室中出来,在看着伫立在院外那熟悉的身影时,乔五味整个人微微一怔,等确信自己没看错,她忍不住小跑过去。
乔五味仰着小脸,略为诧异的问道:“宋滇之,你怎么找到这的?”
宋滇之看了眼她身后那被纸鹤抬起来的尸首,随即垂眸,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轻声解释。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乔五味并未怀疑这话的真假,方才在追赶“韩老夫人”时,压根就没注意过身后有没有人。
她抿着唇,想着这事的确是她不对,便一脸严肃的开口保证着:“放心,下次我绝对不会落下你。”
对于乔五味突然开口的保证,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露出一抹诧异,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阿乔。”
乔五味对上宋滇之那深邃的眼眸:“啊?”
宋滇之一脸好奇的问道:“你说,布满尖刺的荆棘从我们血肉中生长出来,它会开花吗?”
乔五味!!!!
她怎么就忘了,这祖宗可是原著中最大的反派。
现在看起来无害,那是因为失忆,若是恢复记忆,怕不是要将自己嘎了当花肥使。
乔五味咽了咽口水,垂眸避开宋滇之看过来的目光,无比生硬的转移话题。
“啊!我们先把韩老夫人的尸首给送回去吧。”
她刚准备抬头准备离开院子,抬腿却不知踩碎什么,在这静寂的院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吱”声响。
乔五味连忙抬起脚,低头看去,才发自己踩碎的是一个小小兽类的头盖骨。
她不由想起藏在暗室内的那些东西,总觉得这事不能简简单单的算了,明日定要揭穿韩青这狗东西的真面目。
两人并肩离开这间破旧的院子,五只小纸鹤拖着韩老夫人的尸体跟在后头,这一幕别提有多诡异。
回去的路上,四周依旧安静的可怕。
想到藏在茶庄中的那只殇魂,乔五味不敢有任何松懈,可等平安无事的抵达到大厅内,她又觉得很不对劲。
到底是哪不对劲呢?
直到五只小纸鹤将韩老夫人的尸首放回棺材中,化为灰烬消失在乔五味面前时,她才反应过来。
今夜没有瞧见韩老夫人的亡魂!
难不成是因为殇魂的缘故,她害怕得不敢出来?
应该是今夜操作太多符纸的缘故,乔五味忽觉得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朝前倒去,站在旁侧的宋滇之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似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犹豫半响后,有些不情不愿的伸出手。
最终还是乔五味伸手撑在棺材前那张桌上,才没有摔下去,在看到宋滇之那双离自己有半尺距离的手后,陷入了沉默。
女人,还是要靠自己!
乔五味有些生气的瞪了眼宋滇之,随即站起身:“回去睡觉。”
今天晚上虽没发现殇魂踪迹,但总归也是有些收获的。
此时悬挂在夜空中的那轮玄月正被轻薄的云雾给遮挡住,唯有露在云外的几颗孤零零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到院子里头,乔五味才开口道。
“我睡床。”
她也不管宋滇之同意不同意,进房之后直接霸占了床,宋滇之神情淡淡的看了眼在床榻上呈大字形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疑惑刚刚为何觉得不妥?
明明是可以寻个理由来搪塞过去的。
屋内很快就传来轻轻的鼾声,宋滇之思绪回拢,他抬眸看着那被云雾遮挡的玄月,清润低醇的声音在静谧的院中响起
“风起。”
那原本被遮挡玄月的云雾忽被一阵风给吹散,露出朦胧的月色。
……………………
不知是那诡异雾气的缘故,昨日还湛蓝的苍穹,今日却变的灰蒙蒙,似是被泼了盆污水。
没怎么睡好的李广盯着眼下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推开门时,就听到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北南方向传来。
这吓的李广脸色苍白,差点没把手中的黄符给甩出去,坐在床榻上的杨镖头跟张虎的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怕是出事了!
李广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犹豫半响,才开口问道:“镖头,要不咱们去找乔大师去吧。”
他觉得跟在乔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为了镖车众人安危着想,杨镖头也只好厚着脸皮带着众人去找乔五味,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乔五味并不在院中。
李广想起方才那道凄厉的惨叫声,立即反应过来。
“乔姐应该是被韩员外派人叫过去了,我们找个下人问问。”
乔五味是被宋滇之给喊醒的,还未睁眼就听到侍女那发颤的声音说出大事了,在那一瞬间,她彻底清醒过来。
待跟着侍女急忙忙赶到北南边的院子里时,乔五味便看到胡娘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地上,整个呆滞的如同傻了般。
而空气中弥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显然,屋内肯定是出了事。
乔五味低声问着旁侧的侍女:“死的人是谁?”
侍女声音发颤道:“我是听胡娘子惨叫声过来的,但这间书房是……是老爷在用。”
闻言,乔五味神情有些错愕的看向屋内。
死的人怎么会是韩员外,她分明记得昨日给过三张镇魂符,经过黑河村的事,所有的镇魂符皆是被加强过的,若将镇魂符贴在门后,殇魂是不可能进去的。
除非韩员外中途自己将门给打开。
乔五味神情严肃的越过瘫坐在门口的胡娘,抬腿踏入书房的瞬间,就看到不远处韩员外的尸首。
也怪不得胡娘子会吓成那样子。
韩员外的双手双脚皆被齐根咬断,脑袋也没有放过,它们连着躯干摆放在被鲜血浸泡的地面上,双手双脚位置被调换,脑袋被放在双手中间,摆出一个奇怪而又诡异的姿势。
那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失去焦距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进来的人。
乔五味收回目光,转身便瞧见贴在门后的三张黄符。
她先是愣了下,随即觉得有些讽刺。
之所以给韩员外三张黄符,是想到还有丁氏与胡娘,可没想到韩员外全都留下来给自己用。
这时回过神的胡娘突然大声喊道:“是……是老夫人来索命了!”
她站起身,似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抓着乔五味右手,那张苍如白纸的脸上透着惊慌,并继续大喊道。
“乔大师,肯是老夫人杀的老爷。”
“报应!都是报应呀!”
就在这时丁氏带着韩青与韩琴急忙忙赶来,胡娘还想说些什么,韩青却上前用力将她扯了过去,并大声呵斥站在旁侧侍女。
“胡娘子疯了,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胡娘似是想到什么,她推开准备搀扶自己的侍女,声音尖锐的笑起来,嘴里更是大喊道。
“咱们都逃不出去。”
“因果报应!因果报应!”
听到这话的韩青与韩琴脸色都极其难看,反倒是丁氏满脸的担忧的朝房内走去。
乔五味连忙上前阻拦:“夫人,韩员外…死状有些瘆人,你还是别进去较好。”
丁氏却眼眶通红的摇着头:“无事,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说完,她便抬腿走了进去。
没多久,悲切的哭泣时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韩青与韩琴则站在书房外,迟迟不敢进,他们在害怕。
乔五味看了眼神情过于平静的宋滇之,随即又将目光落在正准备离开的胡娘身上,她也懒的藏着掩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胡娘,你知道韩老夫人是活生生的被封死在棺材里头的吗?”
结合胡娘方才说的那些话,其实她的回答并没有那么重要。
乔五味的余光落在韩青与韩琴两人身上,她想知道,这群人是不是都清楚,韩老夫人是活生生的被封死在棺材里头的。
第 26 章 第 26 章
深藏内心深处最丑陋罪恶的一面被摆在明面上,胡娘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苍白的如同死人般,若不是被侍女搀扶着,早就无力的摔坐在地上。
韩青韩琴两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许是没想到如此隐晦的秘密,竟被乔五味这个外人知晓。
而原在屋内的丁氏则一脸不可置信的走出来,那双眼哭的通红,眼睫毛还悬挂着泪渍,她伸出的手微微发颤指向韩青,目光死死的盯着。
“此事你……知不知情?”
韩青低着头没吭声,可他的沉默也就是答案。
丁氏气的整个人朝后退了好几步,韩青连忙伸手去搀扶,可还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娘亲,脸上就挨了个火辣辣的耳光。
“再如何,那是你的祖母呀!”
丁氏眼眶的中的泪水滚落了下来,她还想说些什么,可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对丁氏来说,亦如天塌了下来,她一时承受不住,直接晕厥了过去。
韩青满脸焦急的接住丁氏,并呵斥院内站着的侍女:“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到我娘亲晕过去了,快下山请许大夫过来。”
他是急糊涂了,忘记茶庄外那诡异的雾气。
如今茶庄中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侍女几乎是哭着道:“大少爷,那茶庄的雾气还没散。”
今天孙管家带着几名下人几乎是守在门口盯着,那雾气没散不说,甚至朝茶庄更近了些。
原本神情淡漠的宋滇之在听到这话,不由蹙紧眉心。
难不成茶庄中还藏有另一只殇魂?
乔五味没想到韩青脾性如此恶劣的人,竟会如此在意丁氏,而一言不发的韩琴突然伸手指向她,并大喊道。
“是你!肯定是你!”
乔五味侧身看向韩琴:“我什么?”
韩琴恶狠狠的盯着乔五味,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怪这突然出现在茶庄的乔五味。
“自从你来到茶庄,茶庄才发生这么多事。”
被倒打一耙的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讥讽的笑意,对于韩琴的指责,她毫不畏惧走上前,对上韩琴那双布满血色的眼眸。
“分明是你们韩家人造的孽,我可没逼着你们把亲人活生生塞到棺材里。”
这时杨镖头等人刚好走进来院中,听到乔五味这番话后,皆无比错愕的看着韩青与韩琴两人。
乔五味凑到韩琴的耳朵,轻声问道:“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睁开眼,韩老夫人就站在床头盯着你吗?”
韩琴的脑海中瞬间浮现那张无比惊悚的脸,心中紧绷的那根线彻底“砰”的一声断开,她先看了眼书房,又将目光落在胡娘身上,最终看向韩青与丁氏,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我有什么好怕的!”
韩琴抬头对上乔五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就算我站出来制止,你觉得我爹会听吗?”
在这茶庄中,没有人能忤逆他。
哪怕已经死了,也不敢!
乔五味没有爹妈,只有师傅,她也不清楚韩家人的关系,只是生气韩琴刚才泼脏水的行为,才故意说那样的话来吓唬人。
许是不放心,韩青并未让侍女将丁氏送回院子,他侧目看了眼书房内那具过于诡异的尸首,哪怕已经做好准备,却依旧被吓得不轻。
这时站在院门口的胡娘忽幽幽开口道:“乔大师,这事与我琴儿没半分关系。”
院中站这么些人,她害怕待茶庄外的雾气散去后,这件事被传了出去,那叫自己的女儿还如何嫁给好人家。
胡娘透过人群看着书架内那摊黑褐的血迹,曾经她不屑于什么因果报应,在这个男人与丁氏定亲时便苟合在一起,又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两个月前,老爷生意上各种不顺,堆积的茶叶发了霉,谈妥的买卖被人撬走,唛城与繁城两边长期合作的商家更是派人来说,日后不再收韩家茶叶。”
清风轻抚胡娘垂落下的秀发,她神情平静的说着事情的起因。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
胡娘继续道:“后有一高人告知老爷,他这是时运不济,若用血亲作为祭品献祭,定能财运亨通。”
“老爷心中最开始的人选本是我琴儿,不曾想老夫人被那只黑猫吓的噩梦连连,后眼珠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活生生的挖去,本是有口气能救回来的……”
胡娘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只是伸手将垂落在脸颊处的秀发给撩到耳根后,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可舒坦多了。
“可我不想我琴儿为那句狗屁的话去送死,便哄着老爷说这是天意,老夫人为祭品的话,财运兴许要比琴儿要多的多。”
胡娘那娇媚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笑意:“他信了!”
她的目光落在还未醒来丁氏的身上,曾经胡娘觉得丁氏就算命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被糊弄在鼓中的蠢货罢了。
可现在,胡娘依旧很羡慕这个女人,羡慕的要死!
最终她鼓起勇气看了眼韩琴,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后挣脱侍女的手,脑袋朝着旁侧的石墙狠狠地撞了过去。
事情发的太过于突然,没有人会料到胡娘会突然寻死。
韩琴几乎是泪流满面的朝胡娘所在的方向跑去,她哭喊的冲过去将满脸是血的胡娘紧紧的抱在怀里头。
“娘!”
“你别死,别丢下我一个人!”
韩琴哭的泣不成声,在察觉阿娘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凉时,她突然冲到乔五味面前跪下来,并疯狂的磕着头。
“乔大师,我知道你很厉害,求求你救救我娘。”
韩琴磕的很用力,额头很快就被磕出了血。
“刚刚是我不对,不应该朝你身上泼脏水,只要你救活我娘,这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
乔五味愣愣的看着胡娘的尸体,她从没有想过事情发展会变成这样子,听着韩青的哀求声,才回过神来。
“我救不了。”
胡娘应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撞在石墙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救了。
乔五味只是一个半吊子的符师,不是大罗神仙。
韩琴呆滞的跪坐在原地,待回过神后,她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极其憎恶的神情看着眼前的女人。
“记住,是你逼死我娘的。”
乔五味抿着唇没吭声,她只是想弄清楚韩老夫人的死,会不会与藏在茶庄中的殇魂有关,并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韩琴站起身走到已经死去的胡娘面前,那额头渗出来的鲜血滚落鼻尖,正与泪水一起砸落在胡娘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上。
她蹲坐下来,将阿娘已经变凉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她伸手掏出袖子,安静的将阿娘脸上那碍眼的血渍一点点擦拭掉。
这时晕厥过去的丁氏缓缓从韩青怀中醒了过来,在瞧见胡娘面无血色的躺在韩琴怀中,虽心中还气着韩青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院中这么多人都听着、看着,韩青就算想瞒着丁氏都瞒不了,他只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到自己夫君是为了所谓改运,竟将婆婆给活生生的封死在棺材中后,丁氏整个都呆愣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韩琴面前,半蹲下来将她手中那沾满鲜血的手帕给扯掉,随即用自己的秀帕,抬手轻轻的擦拭韩琴脸上的血迹。
“胡娘子可舍不得你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子。”
丁氏那宽大的衣袖忽滑落半截,露出满是青紫伤痕的手腕,她见状,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将衣袖拉起来,将那些伤口遮掩住。
而就在这时,孙管家忽急忙忙的赶过来,他并不知道院中发生什么事,正面带喜色的赶过来喊道。
“老爷夫人!这茶庄外的雾气散了!”
乔五味错愕的抬起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的神情,她连殇魂的影子都没看到,雾气怎么就突然散了呢?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猛的抬头看向宋滇之,却见这个男人正一脸无辜的对上自己的目光。
见状,她将视线落在已经死去的胡娘身上。
被殇魂寄生的宿主若死去的话,殇魂就会跟着消失,那所带来的异象也跟着消失。
而这其中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杨镖头等人,雾气散了就证明可以下山,夜里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李广满脸激动的走到乔五味面前:“乔姐,这雾气散了,我们也早点离开茶庄吧。”
他怕夜长梦多,耽误一会,那雾气又突然杀了回来。
乔五味却摇了摇头,关于暗室这件事,她还没有开始算账呢。
“韩青。”
可还没等乔五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丁氏轻声打断,她站起身缓缓走过来,几乎是哀求道。
“乔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乔五味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丁氏带着乔五味来到院外一个偏静的角落,她也不忌讳的将自己袖口朝上拉去,露出那满是青紫伤痕的胳膊,随即语气淡淡道。
“这些都是我夫君打的。”
乔五味!!!
丁氏对挨打的事情似早就习以为常,她拉下袖口,继续说道:“韩青是个好孩子,好几次都拦着我夫君,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可若乔大师将此事说出去的话,怕是有些不妥。”
乔五味明白了,丁氏是在恳求自己将这件事给隐瞒下来。
“丁夫人可去过那间暗室?可知他虐死多少只猫……”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丁氏冷声给打断。
“乔姑娘!那些只不过是畜生罢了!”
第 27 章 第 27 章
畜生!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直接抹杀韩青所犯下的罪,轻视他种下的恶果,藐视暗室中那些被虐杀的无辜小生命。
乔五味看着态度突然强硬的丁氏,忍不住想起那些溺爱熊孩子的家长。
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冷声反驳:“可这不是虐杀它们的理由。”
乔五味从小生在道观,那道观与这座阿茶茶庄般,只不过前者位于山顶,后者坐落半山腰,故此山中时不时会出现的好几只来觅食的野猫,亦或者是别的小动物。
她忽然想起来师傅曾晒着太阳给断腿的猫儿上药,忍不住感叹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怎能做出这样的恶事来,这话碰巧被前来爬山打卡游客们听见。
其中就有人忍不住抬杠:“猫被人弄断腿就恶事,那你怎么还吃鸡鸭鱼。”
而当时师傅只用轻飘飘的两个字来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傻逼!
阿兰若哀求着爹娘救救自己,可爹娘却摇摇头,说这都是她的命。
命?
多么可笑的一个字。
身为言灵的载体,在最后阶段,阿兰若无疑是最痛苦的,何况那婆子还使用秘术,将阿兰若自我意识压制住,将其变成自己的傀儡。
阿兰若就像是旁观者,看着“自己”所做的恶。
直到,她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阿兰若身着宽大的衣袍,看着眼前被奉为“仙姑”的婆子,她在这座瘟疫横生已被奉若神明。
“仙姑”动作轻柔的抚摸的阿兰若,眼中是满意和骄傲的神色。
“你是我制造而成的。”
“你本就归于我。”
阿兰若则很平静的说出那个字,滚烫的鲜血飞溅在她脸上,“仙姑”的死让信徒们开始恐慌,更为恐慌的是,他们的解药早已经吃的干干净净。
众人尝试离开,可阿兰若的言灵之力,让他们宛如笼中困兽,无论如何都离开这满是尸骸的地方。
瘟疫早已覆盖这座城镇,没有“解药”的众人逐渐成为怪物,而阿兰若因“言灵”成为城中唯一的活人。
也是这时候,月一进了城。
月一因天生佛眼,自幼被高僧带回寺庙,成为鬼僧之后,便开始四处游历同行。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月一身着洁白袈裟,气质清雅如鹤,脖子上挂着一串细长的红色珊瑚念珠,右手持着一串短白玉念珠。
阿兰若衣衫不整,坐在尸堆上方。
月一为这座城念往生咒,以免“怨”带着这场瘟疫扩散四周,在他念往生咒时,阿兰若就好奇的打量着。
阿兰若从未见过像月一这样感觉的人,内心莫名感到欢喜。
这种欢喜,就像喜欢一朵花般。
所以在月一把所有“尸体”堆砌焚烧,打坐念往生咒时,阿兰若会守着这个人,还贴心的将口粮分给他一半。
几个烧成黑炭的红薯,在地上蹦跶的活鱼。
其他时间,就会守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
在超度城中的“怨”,月一才抬眸看向眼前的女人。
阿兰若半蹲在他面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似是想到什么,她又伸出捂住自己的脸。
月一见状,缓缓开口:“不丑。”
阿兰若愣了愣,这才慢慢将手放下来,她张了张嘴,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
“我,我叫阿兰若,你呢?”
“月一。” 两人一前一后,乔五味忽停下下来,目光落在脚边的猩红的血液,这血液像是有自我意识般,正朝着高处流去,并向着小白虎所在的方向蔓延着。
她忽然想起宋滇之说过,巫族擅阵法。
“慕思尘,你跑快点。”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乔五味连忙道:“慕思尘,你跑快点。”
慕思尘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疑惑看向乔五味,但还是听话的朝前方那散发恶臭气味的方向快速跑去。
乔五味则紧跟其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地方自己似曾来过,直到瞥见慕思尘站在一口井前,奶凶奶凶的发出“吼”的声音。
而这口井正是宋滇之放夜明珠的地方,待走近之后,里头原本清澈的井水,不知何时变成翻滚的血水。
难不成这是阵眼?
这个想法在脑中冒出来后,乔五味立即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阵!”
十一张黄符从衣袖中快速窜到半空中,呈前五中四后二的排列漂浮在乔五味的身后,这让旁边的慕思尘不由瞪大眼睛。
在她看来,要破开这邪晦的在阵法,必须以极阳的天雷对付才行。
“聚灵召雷,镇祟破邪!”
随着乔五味大喝一声,十一张黄符无风自燃,而在井口上空乌云密布,雷闪雷鸣,慕思尘见状,立即转身跑到乔五味的身后躲起来。
眼看那如婴儿手臂般粗的紫雷落入井中时,一只血红色的鬼手忽从井内伸出来,并将那道紫雷挡住。
紫雷的威力极其霸道,血红色的鬼手无疑是螳臂挡车,立即便烟消云散,但它阻拦也是有用的,直接卸去紫雷三分之一的威力,而余下的三分之二威力皆都轰入井内。
整座繁城瞬间地动山摇起来,就好像刚刚那道紫雷将地底给击穿似的。
凌空而站的宋滇之察觉到异样,立即侧目看去,在瞥见阿乔的身影后,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那口充满杀意的水井处。
“承桑,去阿乔那!”
阿乔虽破了阵眼,但事情要比宋滇之所预想的还要麻烦很多,阵法开启的瞬间,便已经与冥海归墟打通,虽已经阻止,但封印随时都会被归墟内的殇魂们给冲破。
他看着三魂已被献祭,只剩七魄的那群游荡在繁城的亡魂们,晚些阴差们会出现,将其给带回鬼界。
阵眼已毁,阵法被破,繁城也摇摇可危。
那些坚信百花娘娘会拯救自己的信徒,大半因阵法而死,另小半被吓的逃离此处,还有几人依旧跪在那,纵使全身衣裳被鲜血浸透,却依旧面露虔诚的跪在那。
可等抬头,却见一名有着仙人之姿的男子从半空中轻飘飘的落下来,朝着城外方向走去。
宋滇之站在繁城之外,单手结印,薄唇轻启。
“风兮为盾,水兮凝雨,以仙者之力,清秽除邪。”
话音落后,温暖的春风掠过繁城每个角落,将地面那一缕缕黑色的气息给吹散,点点细雨散落下来,雨水凝聚成溪,冲刷覆盖在地面上血迹,以及那些发黑的积雪与腐烂的花瓣。
显然,这样的净化能力也只能仙者才能做到。
笼罩在繁城底下的凶阵名为魂煞星斗阵,以生者为祭,扭转乾坤,因此凶阵的阵眼被破时,红色的煞气直接朝乔五味所在的方向冲去。
“八方符灵,凝金为盾。”
乔五味立即献出两张灵符,也好在她老本够。
只是从阵眼中冲出来的煞气非同寻常,乃是今日献祭之人的怨与恨所凝聚成的,泛着金色的光盾在红色的煞气中,正在慢慢失去光泽。
躲藏在身后的慕思尘,吓得直接将脑袋埋在双爪之间,那胖滚滚的尾巴更是蜷缩在身下。
乔五味见状,十分霸气道。
“区区煞气,有什么好怕的!”
涌出的阴风将她的衣袍吹的铮铮作响,黑色的秀发也被卷起在空中打转。
乔五味直接从怀里掏出十张灵符,右手捏手诀,神情严肃。
“八方符灵,凝风为刃,邪不近身!”
可话音刚落,裹着紫色雷电之力的雷鸣剑从她身边掠过,狠狠地砍向煞气的来源处,雷本就是至刚至阳,乃一切邪祟的克星。
雷冥剑落入已经破开的阵眼之中,那骇人的煞气也慢慢消逝。
承桑小跑过来,一脸邀功的问道。
“阿姐!我来得可及时!”
乔五味:……
她面无可憎,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那两个字:“及时!”
能不及时吗!!
但凡早点,那十张灵符也就不用祭出去,可若晚点,那十张灵符也会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这感觉就像本可以省下来的两锭金子,被人直接撞入水里头,甚至都连个水花都没溅出来。
承桑压根就没有瞥见自家阿姐的脸色,还在那继续邀功。
“我担心阿姐应付不过来,恨不得立即就出现在阿姐身边。”
乔五味弯腰一把抓紧慕思尘那厚实的后劲处,将其抱在怀里头后,才伸手拍了拍承桑的肩膀。
“下次别那么及时了。”
承桑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姐的话前不搭后不语,怎么让人听不明白呢,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落在阿姐怀里的那只小白虎身上,有些诧异道。
“阿姐,你从哪捡的小奶猫?”
“小奶猫”三个字让慕思尘直接呲起牙来,只可惜没有任何杀伤力,甚至直接被承桑给薅在半空中。
阿兰若眨了眨眼:“阿兰若喜欢月一。”
无人教导过她,喜欢两个字是不能随意说出口。
月一神色淡淡,并没有因阿兰若这句话而有过多的情绪,从第一眼就知晓,这女子身上的梵文代表着什么。
那是禁术,言灵!
何况城中的瘟疫并不是因她而起。
月一离开时,阿兰若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随着时间,这距离也越来越近。
阿兰若就像逃离笼中的鸟儿,飞向自由的天地。
可看得多,也知晓因为身体上的梵文,成为了异类。
可月一不在意,所以阿兰若也不在意。
直到她起了贪心。
不知什么时候,阿兰若喜欢月一,是女子对男子的喜欢。
在认清自己内心,她选择了离开。
只是在半年后,两人在走阴山上偶遇。
月一褪去代表圣僧的白色袈裟,换上代表鬼僧的黑色僧衣,他的修行历练结束,却也困在自己的欲望之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谓的偶遇,也是某人的精心计划。
两人从鬼界离开没多久,阿兰若就被“殇魂”拉入梦境,月一尝试将其唤醒,最终还是失败,可好在阿兰若还是醒了过来。
经历种种,阿兰若站在阳光下,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并询问正在打坐的月一。
“喂,刚刚是风动了吗?”
月一睁开眼,坦然自己的心意。
“嗯,刚刚风动了!”
确信彼此的心意之后,阿兰若说想去看雪。
言灵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每次开口,是以燃烧自身寿命为代价,故此她活不了多久,甚至死后,魂魄也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两道黄符无风自燃的瞬间,金光一闪,如同黄金般的光盾将乔五味护在其中,她深深吸了口气,朝着雾气内走去。
在雾气与金色光盾相碰的瞬间,乔五味能清晰的感觉到雾气正在一点点吞噬光盾上的金光,好在速度很慢,足够支撑抵达茶庄。
她扭头看向宋滇之:“快进来,咱们可是收了杨镖头的银子。”
宋滇之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那双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朝自己伸出手的女人,随即抬腿走了过去。
随着两人消失在雾气中,众人悬着的心也落落了下来,而杨镖头却不由想起方才所瞧见的一幕。
那宋公子在触碰到雾气时,好像并没有进到那光盾之中。
他连忙摇摇头,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第 28 章 第 28 章
浓雾缭绕,遮蔽住所能遮蔽的一切。
虽有光盾护住自身的安危,但周围可视的程度几乎为零,如果周边是平地还好,可乔五味与宋滇之所处的位置是在阿茶山的半山腰。
先不说没看清路踩空摔下山底,其次若浓雾中藏有别的东西的话,而无论哪一种处境都极其危险。
想到这里,乔五味开始有点后悔,怎么一股脑就答应了呢。
她拽着宋滇之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紧,想了想又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宋滇之垂眸,就对上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显然是没有什么好事,他故作疑惑的问道。
“阿乔。”
乔五味耳根子烫的厉害,她轻轻“嗯”了声。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小声嘀咕着:“那咱们以后就是男女朋友了。”
宋滇之只听清“朋友”两个字,眉心微蹙,并弯腰凑到身边人儿的耳边低语道。
“阿乔,你是我过门的娘子。”
这句话猛得让乔五味想起来,当初是为了保命扯得慌,才说自己是宋滇之过门的娘子。
宋滇之盯着愣神的人,伸手将她松落的发丝,温柔的将其挽到耳根,语气认真。
“待我们去繁城,去买间院子,然后拜堂成亲。”
乔五味猛的抬起头,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快吗?”
在她看来,两人只是确定恋爱的关系,怎么突然要成亲了!
而话音落后,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他故作可怜道:“原来阿乔是不想对我负责,打算始乱终弃。”
乔五味!!!
她连忙反驳:“我没有,你别瞎说。”
宋滇之嘴角抿起一丝浅笑,他心情愉悦的看着湛蓝苍穹之上那灿烂的白云,看着远处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般数座山峰,紧紧的握住掌心下的手。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承桑那烦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阿姐!”
“阿姐!” 宋滇之摇摇头,归墟第一道封印是由天道所落下的,后来被慕彦以仙人之血破开阵眼,而后由南国皇女以自身为祭,落下第二道封印将归墟再次封印住。
除非等第二道封印破后,设下第三道封印。
但没有人能保证,会不会再次发生繁城事件,归墟封印再次被破。
归墟一直都是个隐患。
承桑想到那些被殇魂活活剥下皮的南国百姓,双拳紧握成拳。
“是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恶心的东西跑出来!”
宋滇之陷入沉默,半响才开口。
“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承桑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如何解决?”
宋滇之目光落在没有色泽的阵法上面:“在封印破后,将所有逃窜出来的殇魂一一诛杀。”
承桑却摇摇头:“我实力都不容小觑,可归墟就像是只蚁窝,根本不知道数量多少,亦或者实力如何。”
虽知晓宋滇之已不再是罪仙,天道烙在他额角的罪仙印已经消失。
但纵使是仙者,想要诛杀归墟中所有的殇魂,都是件不可能的事。
承桑垂下眼眸,似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心。
“宋滇之,你要对我阿姐好,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阿姐既能以身为祭,重新封印殇魂,那么他也可以。
而承桑这样的想法被宋滇之一眼看破。
“打算牺牲自己,将归墟重新封印?”
承桑有些烦躁:“反正你照顾好我啊姐就是!”
宋滇之直接冷嘲热讽:“你这个做法很蠢。”
承桑瞬间炸毛,恶狠狠的盯着宋滇之,在他看来,宋滇之这番话不单单是在嘲讽自己,也在嘲讽当初以身为祭的阿姐。
“宋滇之,你什么意思!”
“无论当年发生什么,可归墟封印被破你也是有责任,若不然我阿姐也不会做出那样选择。”
“对,这种做法很蠢!”
“可再蠢也心甘情愿,因为我跟阿姐都有想守护的东西。”
宋滇之看着无比激动的承桑,那长如蝶翼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也遮挡他眼中的情绪。
“南国皇女以身为祭,重新封印归墟,拯救世人,令人敬重。”
“但封印始终治根不治本。”
“何况……你若出事,阿乔会难过的。”
最后一句话让承桑微微愣住,好半响,才小声呢喃道。
“可在阿姐心里,你比我重要多了。”
那语气中透着几分委屈。
宋滇之毫无犹豫的接过话:“那是自然。”
承桑????
他气的哼了声,但最终还是开口与宋滇之商量眼下要如何解决封印之事。
宋滇之眸色深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情愫不明。
“不试试又怎知结果如何?”
承桑想了想:“那我们守在这?”
宋滇之摇摇头,他伸出手,一把迷你的玄水剑静静的漂浮在上空。
“它来守就好。”
玄水剑拢共九把,乃是宋滇之的本命剑,留一把在此守着即可,到时封印一破,殇魂逃出瞬间,他便可感应到。
再者,玄水剑会残留主人的气息,那些恨他入骨的殇魂定会留此处候着自己回来。
宋滇之用指腹将玄水剑给顶了出去,玄水剑立即漂浮在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封印处,并慢慢恢复原本的身形。
只是在那座巨大的石门前,显的如手指般大小。
承桑看着那把晶莹如白玉般的玄水剑,有些羡慕道。
“如果我还能抽出天子剑就好了。”
天子剑是他的本命剑,只因那次将在走阴山上,一怒之下挥剑砍断城隍石像的头颅后,因不敬,被天道降为半仙之身。
自此之后,天子剑就再也拔不出来!
留下玄水剑,承桑在前带路,朝着南国所在方向赶去。
南国离封印殇魂石门距离极远,甚至位置极其隐蔽。可对痴迷人身上七情六欲的殇魂来说,半柱香功夫,便可出现在南国城墙前,溜进去开始一场盛宴。
许是见宋滇之脸上神情淡漠,时不时蹙了蹙眉心,承桑忍不住开口道。
“等到南国后,我便让浆果去寻阿姐,走水路的话,很快就能赶来。”
昨夜他太过担忧,以至于忘了浆果这条笨鱼,若不然就让浆果带着一群人回到南国,好比被宋滇之拽着自己在天上飞强。
乔五味抬眸,远处那抹小黑点越来越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就跑到她的面前来。
“阿姐,我还以为你不要了我!”
那语气中带着慌乱以及几分委屈。
承桑眼巴巴的盯着自家阿姐,尤其是刚刚没有瞧见阿姐身影,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在那一刻,有些事情他忽然觉得没那么重要。
“阿姐!”
乔五味被喊的有些心烦,她觉得自己若不开口回应,这人能一直喊下去。
“嗯!”
承桑顿时愣在原地,眼中满是小星星,他忽视那不耐烦的语气,满心欢喜的盯着的阿姐,然后像是一只云雀般开始叽叽喳喳道。
“阿姐,阿姐,你终于应我了。”
“阿姐,以后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只要开心就好。”
“阿姐,你要不要随我回南国。”
“阿……”
乔五味连忙将承桑的话打断:“你先停停。”
承桑十分听话的将余下的话都咽了下去,一脸乖巧的看着自家阿姐。
这时站在旁侧的宋滇之忽开口道:“我与阿乔打算去繁城。”
承桑想了想:“繁城不错,很热闹。”
宋滇之扬起嘴角:“繁城七月的百花节是个好日子,也是成亲的好日子。”
承桑难得赞同宋滇之的话。
“阿姐还没见过繁城的百花节吧,很……”
他猛得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目光紧紧盯着阿姐。
“什么成亲!!”
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幻听。
乔五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村落,然后小声解释道。
“就是成亲。”
承桑!!!!
他本想开口反对这场婚事的,可在瞥见阿姐嘴角那露出浅浅的笑意时,最终选择沉默。
半响,承桑瞪了眼宋滇之的一眼。
若是自己早些找到阿姐,又怎会让这男狐狸精趁虚而入。
不知何时,悬挂在头顶之上的日头朝着山谷坠入,伴随暮色四溢,两侧的浓云沾染着四溅而来的暮光,似是燃起的野火,将天地之间点亮。
乔五味瞭望着远处的村落,只见那排排屋脊上空都腾起浓白色的炊烟,而后慢慢散开。
她伸手摸了摸鼻子,并转移话题道,
“得回去了!”
三人并肩而行,乔五味被夹在承桑与宋滇之两人之间,明明很宽敞的道路,硬是被挤得十分逼仄。
因猎的野兔野鸡够多,故此晚上的饭菜极其丰盛。
野山椒爆炒野兔丁,干菌子炖野鸡汤,凉拌胡瓜丝,腌制好的野山菜与鸡蛋炒了大半碗,青红的杏子沾满晶莹的水珠,也被放在桌上。
许是高兴,村民还掏出自己舍不得喝的酒水出来,与宋滇之还有承桑小酌。
直到在下山时,想起韩员外的死有问题,她才忽然觉得丁氏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韩员外的身体是被分成一块块,又被摆成那副诡异的样子,样子极其可怖,丁氏却丝毫不惧,并走进去放声大哭,乔五味只以为两人夫妻关系极好,才会这般。
后来丁氏露出那被打的满是青紫痕迹的手臂。
其次就是杀死韩员外的凶手,乔五味误以为是胡娘,操控殇魂虐杀了韩员外,可胡娘嫌疑排除,那只剩下丁氏。
但现在丁氏却被怪物抓走了!
如若那只怪物是殇魂,那么被殇魂寄生的宿主又会是谁?
第 29 章 第 29 章
见乔五味迟迟没有回应,韩青只能正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沾满血手的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他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报应,报应韩家所有人所做的恶事。
后悔、恐惧、不安与无助的情绪涌了上来,亦如一把钝刀正慢慢割着心口处的血肉,让人痛苦到窒息。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一脸的狐疑看向韩青:“你说怪物抓走了所有人,可为什么只有你逃了出来?”
韩青立即就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露出那张被毁容的脸,眼中带着少许的愤怒,但很快韩青便冷静了下来,自己的确可疑。
明明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这夜明珠上有他特意留下的印记,是不可能被人捞走,何况知晓这口井有夜明珠之事,除他之外,还有一人。
承桑见阿姐欢喜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暗想。
有机会定要把南国国库的金银珠宝搬出来,全都塞给阿姐,让阿姐开心个够。
五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十分圆润,在阳光下洁白无瑕,无论在何时皆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拿去换银钱的话,别说一间院子,就算是十间院子都不在话下。
乔五味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她侧目看向承桑:“阿弟,你过来下!”
承桑!!!!!
阿姐喊他阿弟!!!!乔五味狐疑的看向满脸诚恳的承桑,总觉得这人好心的有些过头,难不成是想趁机放松自己的警惕,从而从嘴里套出宋滇之的身份?
犹豫片刻,乔五味连忙故作欢喜。
“真的吗?不知承公子能用什么法子来治我这骨折的左手?”
承桑嘴角不由向上扬起,他刚想继续凑近,站在旁侧的宋滇之眉心微蹙,并不动声色的走到两人中间。
“天色很晚了。”
乔五味侧目看向神情淡淡的宋滇之,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承桑抢先道。
“宋公子要去歇息也无妨,我与乔姑娘一起去即可。”
宋滇之右手下意识紧握成拳,压抑内心对乔五味所产生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
挣扎片刻,拳头缓缓松开,嘴角微微下压。
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眼眸低垂,语气冷漠:“我先回去。”
宋滇之神情淡漠,那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亦如渡上一层薄薄的寒霜,整个人很快就陷入那无尽的黑暗中。
被忽然抛下的乔五味???
承桑见状,连忙拱火道:“乔姑娘,瞧瞧你这夫君多过分呀,竟这样撇下了你。”
乔五味心里头莫名有些堵堵的,听到承桑这些话,更觉得烦躁,她低着头,边抬脚将面前的碎石踢出去,声音边闷闷道。
“不是要带我去治手吗?”
见计谋得逞的承桑连忙在前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山脚下时,便撞见了阿兰若与月一大师,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正并肩朝着村外方向走去。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视线,阿兰若忽停下脚步,侧目看了过来,而后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大声喊道。
“乔姑娘,日后有缘再见。”
见状,乔五味也开口:“阿若姑娘,有缘再见!”
等阿兰若收回目光,回头瞥见故意放慢脚步的月一,眉眼含笑的追了上去。
也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时,乔五味莫名的有些羡慕,她侧目看着村子的方向,抿了抿唇没吭声。
承桑并未察觉到情绪有些低落的乔五味,他正朝着不远处的河流方向走去。
见乔五味脚步有些慢,忍不出开口催促道。
“你走快些。”
乔五味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火大,她生气的反驳:“你就不知道走慢些吗?”
承桑想了想,很听话的放慢脚步,并凑过去打量乔五味脸上的神情,明知故问道。
“乔姑娘心情不好?”
乔五味不想说话,只装作没听见,低着头继续朝前走。
微风撩拨承桑那高高束起的马尾,他像是没有眼力劲般,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乔姑娘是生气宋公子没跟过来吗?”
“这要是在我们南国,像他这样的人是娶不到娘子的。”
“乔姑娘也别气,大不了咱们把手治好后就踹了宋公子,去找个更听话跟温柔的男人。”
乔五味忍不住停下脚步,抬眸看向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承桑,幽幽的开口。
“你是准备给我治手,还准备撬墙角?”
承桑那张俊俏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他连忙解释,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慌的,一句话结巴半天才说清楚。
“我,我没……没有撬,撬墙角。”
承桑的计划本是离间两人之间的关系,然后从乔姑娘嘴里知晓宋悟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仇人。
虽然说他对乔姑娘感兴趣,但完全是因她身后如太阳般的功德之光。
乔五味则故作疑惑:“那承公子为何说这么多令人误会的话呢?”
承桑瞬间陷入沉默,而后低头在前面带路。
刚走一段距离,他忽然开口再次强调道:“乔姑娘,我真没有撬墙角,我还没找到人呢。”
乔五味极其敷衍的嗯了声,耳边那嘈杂声消失后,她心情也变好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月色穿过丛林间,两侧草丛中虫鸣不断,头顶上空还时不时传来奇怪的鸟叫声。
也不知走多久,直到听到溪水潺潺声后,承桑才放慢脚步。
他开口道:“快到了。”
林间尽头有条不是很宽却极长的溪水,溪水清澈透明,将夜空上方悬挂的明月映在其中,一群萤火虫亦如点点繁星,在溪水上空飞窜着。
承桑似是察觉到什么,余光瞥了眼身后那被黑暗吞噬的角落,而后又看向一脸疑惑的乔五味。
他故意走上前,承桑倒是想看看,那宋悟空能忍到什么才会出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弄些柴火过来。”
乔五味点头,正准备坐下来时,却被承桑给伸手给扯住,没等她开口,便听这个男人说道。
“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垫着坐,这样就不会脏了乔姑娘的衣裙。”
承桑连忙屁颠屁颠的凑到阿姐面前,并十分挑衅的瞥了眼宋滇之,可刚走上前,他的脸就被阿姐狠狠地掐了把。
乔五味眨了眨眼,问道:“痛吗?”
承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痛!”
乔五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解释:“痛就对了,说明我不是在做梦!”
承桑:……
而这一幕就像是阵暖风,轻轻抚平宋滇之心中涌起的阴鸷,他看着跟承桑斗嘴的乔五味,嘴角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三人当中也就承桑对繁城较为熟悉,他觉得城内的当铺是给不出高价来,倒不如直接卖给繁城的城主。
几年前,承桑与这城主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一名相貌十分冷艳的女子,只是过于爱护自己的容颜,甚至能用痴迷两个字来形容,时常以重金收购夜明珠。
能卖出更多的银钱,乔五味肯定是双手赞成。
宋滇之则无所谓,阿乔只要高兴就好。
承桑轻车熟路的带着两人去往城主府,那城主府邸位于西边一座宏伟的城墙后,只见殷红色的三角梅沉甸甸的挤压在城墙上空,底下的城门口则站着十几名穿着黑色锦衣的守卫,他们手持着银白的长枪,身上皆散发肃杀之气。
这还没有靠近,就被拦住。
承桑丝毫不惧,直接开口说明来意:“我们是来与城主谈一笔交易的。”
领头守卫面无表情道:“百花娘娘寿诞还未开始前,城主不见任何人。”
承桑连忙示意阿姐拿出夜明珠出来。
等乔五味拿出夜明珠后,领头守卫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犹豫良久,才压低声音嘱咐旁侧下属,而后才对三人说道。
“劳烦在此等候片刻。”
片刻,一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来,许是从未见过宋滇之昳丽的人,不由看呆愣住,待回过神,脸上染上几分红润。
白衣女子低着头,语气恭敬。
“城主宣见,还劳烦三位贵客随我来。”
乔五味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夜明珠揣回布包中,跟在那白衣女子身后,穿过被殷红三角梅快要淹没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是那大片的紫蝴蝶杜鹃花。
走在前方带路的白衣女子开口道:“这是我们城主最喜爱的花。”
中间是鹅卵石扑的路径,那紫蝴蝶杜鹃生长在两侧,万花攒放,给人一种遨游在紫色花海中的错觉。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新且香甜的气味,怕是走到尽头处,这种气味便都熏染在衣裳处。
乔五味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绚烂的场面,忍不住发出惊叹的声音,这跟刚进城所看到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宋滇之见状,柔声问道:“阿乔喜欢什么花?”
乔五味毫不犹豫回答:“有钱花!”
宋滇之微微愣住,待反应过来“有钱花”是什么意思时,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来,随即对上阿乔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十分认真道。
“我会努力的!”
乔五味弯起眼睛,脸上露出十分期待的神情,刚准备凑到宋滇之身边时,一直关注两人的承桑立即上前,挡在阿姐与宋滇之的中间。
乔五味:……
宋滇之瞥了眼故意仰头看向别处的承桑,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
“小舅子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他声音清润低醇,如泉水击落玉石般动听。
可在承桑耳朵中却十分刺耳,尤其是“小舅子”三个字,让他彻底炸毛。
“谁是你小舅子,你可别乱叫,我阿姐还没嫁给你!”
乔五味默默的叹口气,安慰拍了拍承桑肩膀。
在紫蝴蝶杜鹃花尽头,坐落着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假山水廊,而每一处都盛开着不同品种以及颜色的花卉,甚至可瞥见蝴蝶环绕的场景。
水廊之上悬挂着白色的沙曼,随着风摆动着,如云雾般朦朦胧胧,好看极了。
有些奇怪的是,从那紫蝴蝶杜鹃花海走过来,都没见过几名侍女。
许是知晓乔五味心中的疑惑,走在前方的白衣女子开口:“过几日便是百花娘娘的寿诞,府邸的姑娘们都出府邸帮忙去了。”
乔五味这才恍然大悟。
待三人抵达布置大片大片的紫蝴蝶杜鹃花大厅内时,乔五味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以及混合着紫蝴蝶杜鹃花专属的香甜气。
就当她准备细嗅那股淡淡不易察觉的药草香时,清风忽撩动大厅正前方那白色的纱幔,那股淡淡的药草香再次传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的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蜘蛛丝网的最顶端,那漆黑不见五指的的深处,正露出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
随着巨大的蜘蛛网轻微晃动,一只又一只的怪物从黑暗中爬了出来,待乔五味看清这些怪物的真面时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窜到天灵盖,让她毛骨悚然。
八只苍白纤细的长手从腹部两侧伸张出去,那长度极其的夸张且诡异,却能让这群怪物轻松的站在蜘蛛网上,它们头发凌乱的散落着,遮挡大半的面容,只露出猩红色的眼珠子以及裂开到耳边的嘴。
但乔五味依稀能认出来,其中有一只怪物就是昨日过来找她求符的小侍女。
显然这群怪物皆是由人转变而成的。
第 30 章 第 30 章
乔五味谨慎向朝后退了几步,爬行在蜘蛛网上的那些怪物,用八只苍白纤细的长手抓着蜘蛛丝迅速散开,呈弧形将她包围其中。
就连唯一的退路也被只倒挂下来的怪物给拦住。
乔五味捏手诀的右手微微发颤,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趁着这群怪物离自己距离还不是很近,立即开口道。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土为偶!”
她用的是从挎包夹层中,混有宋滇之鲜血的朱砂所画制的符,比漂浮在身侧左右上空黄符的威力要大一些。
何况御土为偶又极为特殊。
“嗯?”
那低沉沙哑的音调让乔五味心尖微微有些发麻,随即开始有理有据的胡扯八道起来
“你既在黑潭中,那就是黑潭河神,而我又是黑河村精心挑选出来的河神新娘,所以当时说是你的娘子也没错。”
而原著中并未公布宋滇之的身份到底何方神圣,或许他的秘密藏在最新的万字番外中。只可惜乔五味还没来得及看,就从半山坡滚到书中世界。
她余光瞥了眼宋滇之脸上神情,见他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并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时,便又连忙补了几句。
“不过没有媒妁之言,三书六聘,我们其实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再者等生死契解开,就桥归桥,路归路。”
听到这话,宋滇之忽觉得有些烦躁,他收回落在乔五味身上的目光,瞥向还站在院外的桃姐,眉眼森冷。
“先说说今日假冒你的人?”宋滇之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见她脸上神情逐渐难看,嘴角不由微微向上扬起。
而乔五味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藏在唛城这只殇魂,它已经与宿主完全融合,故此我瞧见的塰才会与黑河村以及阿茶茶庄的不同。”
宋滇之并未回应,但他的沉默却又足以说明,乔五味所猜测的没错。
这时邢捕头走过来,脸上还带着被打出来的乌青,他看向乔五味时,眼中的鄙夷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敬畏,并压低声音询问道。
“乔姑娘,新娘可是被邪祟抓走的?”
乔五味脑海浮现那被塰包裹的枯叶,想着既然要一起与邢捕头调差事情真相,也没必要藏着掩着。
“嗯,很厉害的邪祟。”
上次她对付丁氏都差点没了命,而唛城这只与宿主完全融入的殇魂,怕是要将自己摁在地上狠狠碾压。
但乔五味却丝毫不慌,毕竟有生死契在,她会比任何人都要安全。
邢捕头眉心紧蹙,忍不住问道:“那乔姑娘能对付吗?”
乔五味心想,总不能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吧,何况她不行,但宋滇之行呀。
思索片刻,乔五味还是极其保守道:“还没交手,不清楚。”
这话让邢捕头眉心蹙得更紧,随后继续问道:“那方才乔姑娘可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比如那邪祟究竟是什么东西?何时又会再次作案?亦或者发现它的行踪?”
乔五味忍不住反驳:“邢捕头,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可否现在就将那邪祟的头给你提回来?”
邢捕头面上一喜,带着试探的语气问:“真的可以吗?”
乔五味冷声道:“骗你的。”
邢捕头闻言,神情变得失落起来,并小声呢喃着:“我昨夜翻看了案卷,新娘消失案第一起是在两个月前,而后人数慢慢增加,加上今日这一起,近有三十五名女子失踪。”
乔五味微微愣住:“三十五?可县老爷告诉我只有十起。”
邢捕头不由陷入沉默,半响,才开口解释。
“余下二十五起,皆是前脚来报案,而后没多久便说人已经找到,我曾派人去调查,听闻是怕与外男私奔,为了家中脸面着想,便随意寻个理由将此事糊弄过去。”
“若是邪祟作怪,那这些人怕是……”
余下的话邢捕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但乔五味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
看来要快些找到藏在唛城中的殇魂才行,这样才能避免更多无辜的女子受害,只是要怎么找呢?
这时另两名捕头走出来:“捕头,我们已经说明,若送找到人,便会过来通知。”
邢捕头叹了口气:“希望能找到吧。”
说罢,他便抬腿朝府邸外走去。
乔五味见状,连忙拽着宋滇之一起跟在身后,而院内的钱员外与高员外等人都红了眼眶,显然他们并不抱希望,人还能活着找回来。
出府邸后,邢捕头带路寻了个偏静的地方喝茶解解渴,只是刚坐下来,宋滇之便说有事,起身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
这让乔五味的脸上不由露出困惑的神情,她忽然想起来,宋滇之的反常好像是上次集市时开始的,难不成这唛城有什么特殊之处。
邢捕头见乔五味一直盯着宋滇之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问道:“乔姑娘是在担忧你夫君在外沾花惹草?”
回过神的乔五味,疑惑的眨了眨眼。
邢捕头以为自己说中乔五味的心事,便安慰道:“乔姑娘虽不是什么美人,但一身的好本领也不是常人所拥有,若你夫君三心二意的话,大不了直街踹了重新找个更俊的。”
如今在邢捕头眼中,乔五味可是有天大的本事,那宋滇之顶多就长的好看,一看就是无用的小白脸。
乔五味听完后,有些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反正宋滇之也不在,她也没解释,并满脸感激道。
“多谢邢捕头,你的话我会放在心上的。”
邢捕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便亲手给坐在对面的乔五味倒了杯茶。
这态度跟方才可是天壤之别。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对了,邢捕头,有件事我想问你。”
邢捕头喝了口茶,并极其爽快:“乔姑娘有什么事尽管问。”
这件事乔五味一直很疑惑,但又不太确定自己猜想是对还是错,或许可以从邢捕头这儿找到答案。
“那些新娘都是在拜完堂后,坐在新房内忽然消失的?”
邢捕头点点头。
这乔五味瞬间有了主意,她轻声道:“那近日城中,亦或者送城外几个村子,可否有人要成亲,不如我护着那新娘,来一个守株待兔如何?”
邢捕头眼前一亮,瞬间有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那我现在就派人去四处打听,一有消息就到府邸中通知你。”
乔五味抿了小半口苦涩的茶水:“行。”
只是等邢捕头刚起身,就被乔五味给喊住:“邢捕头!”
“你能不能把茶水钱给付了。”
邢捕头有些诧异,他不由想起宋滇之那身衣裳,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将茶水钱放在桌上,随即痛心疾首的看了眼身上没一件像样首饰的乔五味,叹了口气。
看着邢捕头等人离去的背影,乔五味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只是让付个茶水钱,至于吗!
喝茶的摊位位于巷子口里头,位置极其偏静,周边来来往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伴随烧水的铜壶咕噜噜作响,只见热腾腾的水汽从虎口冒出,朝着上空腾起,而后又消散在天地间。
乔五味正单手撑着下巴,边感受凉爽的微风轻抚着脸颊,边等着宋滇之的身影出现。
不知多久,她都快打瞌睡睡过去时,忽听一道清冷的女声道。
“一壶热茶。”
乔五味睁开眼,便瞥见前方桌子不知何时来对母子,方才那名出声的女子整个上半身都被帷帽下的黑纱给遮挡的严实,只留下一双白皙的双手放在外头。
她总觉得那双手看起来有些违和。
乔五味微微愣住,待反应过来后,只以为宋滇之不计较自己占他便宜的事,这胆子瞬间又长了回来。
她下意识靠近宋滇之,而后将下午所发生的事情皆都一股脑说出来。
桃树下的尸骸,栩栩余生且诡异的小孩果,以及领悟符道的事情。
宋滇之抬眸看着乔五味那喋喋不休的模样,并未开口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地聆听着。
烛火下,两人被拉长的身影正极其亲昵的贴在一起。
乔五味说累了,上前给自己倒了杯略微苦涩的茶水,蹙紧眉心喝了好几口,等将茶杯放下后,才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宋滇之。”
那语气带着几分殷勤,一听就是有求于人。
宋滇之垂眸,淡淡的“嗯”了声
乔五味连忙开口道:“那你能不能将神通收起来,有些事情我还云里雾里,想找她问问清楚。”
宋滇之并未拒绝,只是等乔五味出门后,瞥了眼那瘫坐在院中的人,眸光微微颤了颤。
屋内泄出的烛光将院中的黑暗驱散大半,可以动弹的桃姐整个人正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从额头冒出来的冷汗滚落在脸上,如针扎般的刺痛也让她越发清醒。
可蒙在眼球那层白膜并未散去,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许是因为瞧不见的缘故,听力要比平时要灵敏许些,故此在察觉到旁侧的脚步时,双手因恐惧,不由紧紧攥着地面上的泥土。
乔五味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桃姐,她没出口嘲讽,脸上也没露出胜利者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桃姐,那棵桃树被推到后,小孩果是不是也会消失?”
听出是乔五味的声音,而非是那宛如修罗般的男人,桃姐这才松口气,而乔五味的问题则让她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乔姑娘,果实已经落地扎根,是不会消失的。”
这话让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那小孩果你给了多少人。”
桃姐那沾有泥土的手将散落的碎发撩到耳根后,开口反驳道。
“什么叫给,明明是她们苦苦哀求去的。”
她似是想到什么,低头轻声笑了起来,那笑意很刺耳,让前来送饭菜的侍女们都吓得站在院外,迟迟不敢过去。
桃姐仰起头:“乔姑娘,你还是太天真了!”
她伸出手指着站在院外那群瑟瑟发抖的侍女们,刚准备开口,却被察觉不对劲的乔五味抢先。
“八方符灵,聚水为牢。”
三张黄符从布包钻出来的瞬间消散,清澈的水流聚集为半圆球形,将两人紧紧困在其中。
水牢隔绝外面的视线,也隔绝里头说话的声音。
何况乔五味大致也猜出桃姐要说的话,而这些话绝对不能让有心之人听见,若不然后患无穷。
桃姐听到那“聚水为牢”这四个字时,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自己计划竟被乔五味给猜中。
半响,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也不蠢。”
乔五味神情凝重:“因为我知晓你要说什么,你想要大声告诉所有人,那棵桃树结下的果子,吃了就可有孕,吃了就能必生儿子,这消息若是被人传出去,那棵桃树会被世人称为神树,小孩果也会被誉为神果。”
只要可满足内心的贪欲,邪物亦可成神!
日后那棵桃树就算被推倒,可依旧会有第二棵,第三棵。
桃姐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嘴里呢喃着。
“神树!真好听的称谓。”
随即有些疯魔道:“既被誉为神树,那肯定要众人供奉香火,三叩九拜。”
乔五味隐隐约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她紧紧抿着唇,想着夜长梦多,待会吃完饭就去把那棵桃树给毁掉。
而眼下,乔五味有太多问题要问。
“这吃下小孩果的后果是什么?。”
那小孩果不可能只卖给邱氏一人,兴许还有其他人,甚至她还在黑河村时,就有不少人将小孩果吞入腹中。
桃姐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她们已经得到她们想要的,还会在意后果。”
她寻着乔五味说话的声音,将那张极其可怖的脸转过去,忽幽幽的问道。
“乔姑娘怎么不问,吃下小孩果的人,生下的孩子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这问题乔五味并未回应,在她看来,通过这种诡异的法子受孕,肚子所怀得皆是邪物,不可能正常。
可桃姐似是猜出乔五味心中所想,继续问:“乔姑娘,你也不好奇小孩果为何栩栩余生吗?”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瞬间露出错愕的神情。
在了解丁氏的过往,乔五味心中无味杂陈。
直至今年的清明时分,她一人孤零零的跪坐在阿爹阿娘前哭泣时,身上那悲痛以及懊悔的所产生的欲望,吸引来两名没有五官的殇魂。
这次丁氏起身离去后,乔五味并未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给拽过去,只是她的耳边响起一声叹息,随即听到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
“阿乔,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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