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四周的景致宛如一大片镜子,忽碎成无数块的镜片,乔五味伫立在原地,而她的身后是一片暗色,正在慢慢向前移动着。
碎掉的镜片内正在呈现不同的镜像内容,中间最大的那块碎镜是丁氏一人孤坐房内,她抬头望向漆黑的窗外,似是在等待着什么,直至听见院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嘴角才微微扬起。
左侧碎镜中,韩老夫人正睁着双眼躺在床榻上,嘴中发出“嗬嗬”的绝望的呐喊,最终被丁氏用手慢慢的挖出了眼珠子。
而右侧碎镜中,韩员外用力拖拽着丁氏进屋,拳头还未落下来,那只胳膊已掉落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大腿根处随之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狼狈的摔倒在猩红的血泊中。
许是没想到被自己欺压半辈子的女人突然反抗,亦或者是对死亡的畏惧,韩员外想哀求,可还未开口,便觉得脖子一凉,他的视线在空中翻滚,瞥见自己那具无头的身体。
散发恐怖威压的青色巨龙俯冲而出,体态巨大且散发淡淡白色光晕的白虎发出一声咆哮,浑身都火焰的朱雀更是在海面上空盘旋着,黑色的玄武从虚空中缓缓钻出。
在四方神兽的面前,这些殇魂完全不堪一击,只是瞬间,它们就被清理干净。
南国的危机也因此解决。乔五味艰难的从床榻上爬站起来,抬头就看到宋滇之站在房门口,她的脸上立即露出浅浅的笑意,并开口喊道。
“诶,宋滇之,我想沐浴。”
宋滇之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神过于的灼热,他扬起嘴角。
“我去备好,晚些喊你。”
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看着宋滇之离开的背影,乔五味才双手轻拍着那发烫的脸颊,整个人就像是喝醉了般,有些飘飘然起来。
很快,要沐浴的热水便已经烧好。
站在院外的村民,看着那如神仙般的男人脸上沾满不少灰渍,忍不住夸赞道。
“你对娘子可真好。”
宋滇之垂眸,瞥了眼有些脏的双手,轻轻的“嗯”了声。
乔五味整个人都浸泡在装有热水的浴桶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双手捧着把温热的水到脸上,似是想到什么,那悬挂水珠的睫毛眨了眨,圆溜溜如同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盯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木门,而后小声呢喃道。
“梦里那件没有成功的事,一定要给完成咯。”
话音落后,乔五味又开始洗洗搓搓,直到小脸被热气熏的红彤彤后,才穿着村民娘子的旧衣裳出来。
她搬着小凳子坐在屋檐下,吹着带着凉意的过堂风,散散身上的热意,以及吹吹散落在身后,还带着湿气的长发。
乔五味探出半个身子环顾四周,却不见宋滇之的身影,下意识蹙紧眉头。
这时站在院内左侧的菜园中的村妇见状,连忙道:“小娘子别急,你那夫君随我家男人去山里猎野鸡去了。”
村妇提着菜篮子来到井边,提了小半桶的井水,从菜篮子摸出一把红彤彤的李子出来,放到木桶中洗了洗,将其挑出三四颗出来,走过那小娘子面前递过去。
“拿着,自家种的李子,尝尝味。”
乔五味伸手接过那湿漉漉的李子,李子带着井水的凉意,握在手中像是快要融合的冰块似的,她不由放在脸上贴了贴,并疑惑问道。
“去猎野鸡做什么?”
她低头咬了口那红彤彤的李子,酸酸甜甜的果肉让她嘴里狂分泌出口水。
村妇笑眯眯道:“自然猎回来炖汤,给你补身子。”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不由微微愣住,毕竟她很难想象出宋滇之去山上猎野鸡的画面。
不知是的习惯果肉的酸味,接下来每一口都觉得那李子甜到心坎里头。
村妇将菜篮中的李子都浸泡在那冰凉凉的井水中,想着待会人回来就可以拿一颗在嘴里解渴解暑,忙活完后才回屋内喝茶水纳凉。
半响,她忽开口道:“真好,你从梦中醒过来了。”
村妇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低头继续喝了几口茶水,又急忙忙的去厨房里头忙活起来。
乔五味想了想,起身走到厨房门口,便见村妇正低头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她耐心等待村妇擦拭完泪水,装作没事人之后,才轻轻开口道。
“阿嫂。”
“那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村妇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那就好。”
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乔五味又回到屋檐下坐在小凳子上,见头发干的差不多后,才左手抓着长发,右手拿着木簪,熟练的将其盘起来,只留许些碎发落在脸颊两侧。
可坐等右等,她都没有瞧见人回来,索性站在院门口探着脑袋盯着路口,来回几趟瞧的村妇眼睛都累了,她有些无奈。
“那山就在不远处,乔姑娘要不去看看?”
乔五味有些犹豫:“那我去看看?”
村妇有些忍俊不禁的看着乔五味离去的身影,低头继续将打上来的井水倒入木桶中。
赶去那座山的路上,中途要过一座石桥,石桥下方是清澈见底的溪水,正朝着低处缓慢流淌着,河床两侧则分布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阿兰若双手提着裙角,露出刺满梵文的双脚,踩在那并不是很深的溪水中。
岸边的树荫处,身着黑袍的月一大师紧闭双眼,正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忽一只胖乎乎的鸟雀停落在他肩膀上,歪着脑袋梳理着羽毛。
“阿若。”
男人开口的瞬间,鸟雀受惊扑腾的翅膀朝空中窜去,四周的树林随着清风晃动起来。
正在玩水的阿兰若,抬眸疑惑的看去。
月一大师抿着唇:“溪水太凉了。”
见是关心自己,沐浴在阳光下的阿兰若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意,整个人显得十分明媚,她忽然开口问道。
“喂,刚刚是风动了吗?”
月一缓缓睁开眼,那双带着金色的瞳孔对上阿兰若带着笑意的双眸,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嗯,刚刚风动了!”
那只受惊的鸟雀掠过湛蓝的天空,最终落在山脚下的树梢上,它歪着脑袋,盯着路过树下的两人后,又扑腾的翅膀飞向山林间的深处。
双手提着快十只野兔野鸡的村民,那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他活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兔子直接撞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真是大开眼界了。
宋滇之不急不慢的跟在旁侧,刚走到山脚下,似是察觉到什么,抬眸朝前方看去,便见乔五味手中抓着的一把不知名野花,正满脸笑意的朝着自己挥手。
村民见状,十分识趣道:“宋公子,我就先回去了。”
四神阵只能维持半炷香时辰,而在这过程中,南国是安全的。
这时浆果飞快的游到自家主人面前,十分开心的转圈圈。
而没有殇魂的遮挡,灿烂的阳光再次洒落下来,南国人纷纷跪拜在地上,神情呆滞且错愕的看着上空如此震撼一幕。
虽说四方神兽全身散发尊贵且神圣的气场,但在他们眼中,那身着红色嫁衣,头戴漂亮银花冠女子比四神兽还要夺目。
第一次成功施展符阵,乔五味理应感到开心的,可想到宋滇之与承桑在处理归墟的封印时,她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乔五味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很奇怪的声音在呼喊着自己。
那道声音像是在脑海中响起,又像是从那漆黑的海底处传来。
“乔五味!”
“乔五味!”
空灵且有十分轻柔,就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袭来,由近到远,由小变大。
乔五味面露警惕,可随即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不远处的深海走去,这让她有些惊慌,但又迅速的冷静下来,也不忘叮嘱道。
“浆果,你在这好好守着的南国,等我回来。”
听到自家主人吩咐的浆果乖巧的点点头,而后像是巡逻的士兵般,在南国上空游来游去,不过让乔五味有些惊讶的是,浆果虽然是条锦鲤,但在面对现身的四方神兽,竟没有一丝胆怯。
而后她神色凝重的朝着深海方向走去,越朝里光线越暗,远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区域就像是巨兽的嘴巴,似是再向前,变会被吞噬入腹。
她不由停下脚步,可是迟疑片刻,那道呼喊声再次响起。
“乔五味!”
“快些!”
“别停下来。”
乔五味听得出声音中的焦急,她不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也不知它要带自己去向何方,但却能感觉到,此人并没什么恶意。
只是朝前迈去一步,乔五味就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她只能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瞥见正前方忽出现拇指大小般的光点。
光点逐渐扩大,刺目的让乔五味忍不住抬手遮挡住眼睛,等适应之后,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明明刚刚还在海底,但现在却站在半空之中。
她看到宋滇之神色阴鸷的站的黑色海面之上,九把玄水剑飞快屠杀四周扑上来的殇魂,宋滇之身上的那件白衣几乎被血液浸红,他面无神情,右手握住飞回来的一把玄水剑,反手刺穿身后想要偷袭的殇魂胸膛。
一群殇魂被诛杀掉,又有一群殇魂从海底钻出来,无穷无尽。
它们虽然没有五官,但乔五味却能感受到,这群殇魂皆都贪婪的盯着宋滇之。
对于这群被关押久到忘了时间的殇魂们,仙者身上所散发愤怒情绪对它们来说,太有诱惑力了,就像是饿了许久的人,碰到一桌满汉全席。
因为伤势,宋滇之脸色发白的持剑单膝跪了下来,一只殇魂趁机伸出利爪,乔五味见状,下意识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以雷凝箭。”
她祭出的是张灵符,裹着淡金色的箭羽很快飞窜过去,穿透那只殇魂的胸膛,也好在殇魂利爪只击碎宋滇之发冠,如墨般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凌乱的飞扬在他身后。
宋滇之的脸上与双手皆沾满血迹,此时此刻,他哪像是高高在上的仙者,更像是灭世的修罗。
他疑惑看向乔五味所在的方向,可却什么都没有瞥见,继而再次站起身来,阻止这群从归墟中逃出来的殇魂入世。
但宋滇之心里也清楚,归墟封印已破,除非他能够将这些殇魂全都杀光。
站在半空中的乔五味也察觉到不对劲地方,方才她明明瞥见宋滇之朝自己这边看来,但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直到瞧见宋滇之胸口的伤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并诧异的呢喃着。
“这是归墟封印第一次被破开的时间点。”
乔五味记得,当时是因慕彦为救心爱的人,直接背刺宋滇之,后以巫族对阵法的天赋,以及利用仙者之血才破开归虚封印。
殇魂冲出来的瞬间,慕彦靠着巫族能力找到心爱的女人,逃之夭夭。
醒来的宋滇之则不顾重伤,伫立在冥海之上,诛杀刚逃窜出来的殇魂,可因伤势的缘故,最终力竭单膝跪在冥海上。
等乔五味回过神时,眼眶泛红的厉害。
而就在殇魂扑过去的瞬间,金色的光笼罩在宋滇之的身上。
那是天道,它将失职的宋滇之投入的罪仙囚狱中。
冥海没有临潮仙君的镇守,只是瞬间天地之间都阴沉下来,百尺高的黑色海水更是平地而起,朝着远处的岸边涌去,带着腥臭味的海风呼啸且嘶吼着,似是警告岸边渔民快些逃命。
但在这可怖的天灾中,凡人就像是渺小的蚂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卷入冰冷的海水中丧命。
乔五味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无力的看着这凄惨的场面。
就在这时,她居高临下瞥见不远处的国都中,一名女子站在高高城墙之上,她单手转动着金色转经筒,而后闭眼祷告。
可惜朝着这边过来的海水并未消退,只是在关键时刻,整座国都忽拔地而起。
乔五味立即明白,那手持金色转经筒的女子是谁。
那是南国的神女,是承桑的阿姐,亦或者是自己的前世。
随后就如承桑所说的那般,南国迁移到海底,但殇魂肆意游荡,导致南国不少百姓惨死,南国神女最终以只能身为祭封印归墟。
神女身体在消散的瞬间,心底那道声音也再次响起。
以后再过来时,那座阿茶茶庄怕是成为一座废墟。
这几日乔五味力气也逐渐恢复过来些,她悠闲的躺在干草堆上,时不时偷偷瞥了几眼坐在身边的宋滇之。
其实乔五味很好奇宋滇之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后又想着恢复记忆又如何?
两人脚踝可是绑着那破链子呢?难不成他要砍了自己腿不成。
不过。
乔五味垂眸,看着脚踝那流动金色梵文的黑色铁链,她总觉得这链子没那么简单,不可能只单单限制两人之间的距离。
会不会还有别的呢?
第 32 章 第 32 章
不等乔五味细细琢磨,两侧高高林木忽然消失,随着视线开阔,她的目光瞬间被左侧的江流给深深吸引住,那江水清澈透明,亦如碧玉般,四五只商船正在江面缓缓前些,所泛起的涟漪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湛蓝的苍穹与两侧峰峦更是垂悬落入水内,构画出另一个水下世界。
见这条江流是从北朝南,连接东西两岸,乔五味忍不住问道。
“待会我们是要过江吗?”
走在前方的杨镖头听到这话,便开口道:“嗯,咱们朝前面走些路程就到了码头,那码头有专门接送要渡河的广船,好些位置二十五个铜钱,普通位置则需十个铜钱,差点就五个铜钱。”
乔五味怀里还紧紧揣着杨镖头给的钱袋子呢,倒也不至于渡船的银钱都没,只是想到身上一张护身的黄符都没,多多少少会感到有些不安。
“乔姑娘,我不介意你曾经和离。”
乔五味呆愣住。
什么和离?怎么就和离了?
没等她开口,木匠便红着脸继续道:“我定会比你上任夫君待你好,日后我挣的银钱都给你花,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可话还未说完,他就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紧盯着自己。
乔五味也看着站在不远处脸色略有些阴沉的宋滇之,忍不住扬起嘴角,她看向木匠,开口解释。
“我并未他和离。”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不可置信的大喊:“我……我们身后……”
众人不约而同的纷纷朝后看去,随即每个人的脸上皆露出错愕的神情,杨镖头甚至怀疑是看花了眼,连忙伸手揉了揉。
那如轻纱般随风流动的白蒙蒙雾气不知何时出现,将身后的路径遮掩其中,以及身后的树木与那座阿茶茶庄。
杨镖头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雾气不是消失了吗?”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闪过一抹幽光,脸上神情则暗昧不明,而他更是与乔五味异口同声道。
“它不是消失了,而是藏了起来。”
这就像是黑河村的那场雨,随着殇魂的情绪忽大忽小,小到毛毛细雨,让人不易察觉。
在胡娘死后,雾气也跟着随之消失时,乔五味便怀疑胡娘是被殇魂寄生的宿主,虽心中有许些疑点,但因气恼丁氏的做法,故此没怎么细想。
再者既能安全下山,她干嘛还要继续留下来。
可看到身后那白蒙蒙的雾气时,所有事情真相也都开始清晰明了。
杨镖头却一脸不解的问道:“可它为什么要藏起来?”
乔五味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
她信心满满道:“肯定是畏惧我的存在,所以故意藏起来,然后寻机会让我下山。”
昨夜只用一根手指头就击杀殇魂的宋滇之不由陷入沉默。
不过乔五味说的很对,因为畏惧,所以才故意藏了起来。
可让殇魂所畏惧之人并不是她,而是罪仙宋滇之。
这时李虎猛的想起来李广与李千峰,满是横肉的脸上瞬间苍白如纸,他急忙看向杨镖头,张着嘴,声调发着颤。
“李广跟千峰,他们两个……”
余下的话李虎不敢继续说下去,他害怕!
杨镖头下意识看向乔五味,想开口哀求她去看看,亦或者将这两人给带回去,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见识过这雾气的诡异之处,可如果让乔五味去如此危险的地方救人,未免也太自私了些。
宋滇之盯着乔五味,漆黑的眸子中露出看好戏的笑意来。
乔五味怎会察觉不到众人的视线皆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的心思她自然清楚了解,去将还未出现的李广与陈千峰带回来。
可她久久不动。
乔五味惜命,她不是很情愿的去冒险。
而且这只殇魂应是同宿主融洽的极好,不然也不会懂得隐藏自己,并将它最畏惧的东西赶出去。
不对,不是殇魂赶他们出茶庄的,真正幕后者是那名宿主。
这个人太过聪明,也太懂的隐藏,知道利用胡娘的死让洗白自己。
会是一个很强大很危险的敌人。
杨镖头知道乔五味为难,声音有些沙哑的替她说着话。
“这雾气有多危险大家心里都清楚,上次乔姑娘若能带我们离开,早就带我们走了,何况在茶庄几日,乔姑娘已经很照顾我们了,我们不能……”
乔五味听到杨镖头那有些哽咽的声音只觉得头大,她当时就不应该心软,就不应该跟他们一起上山,更不应该挣那二十两银子。
“行了!”
乔五味气恼的打断杨镖头要说的话,她低头从挎包中掏出另外一个夹层的黄符,面露心疼掏出两张黄符出来。
这黄符皆是混着宋滇之鲜血所画出来的符。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金为盾。”
两道黄符无风自燃的瞬间,金光一闪,如同黄金般的光盾将乔五味护在其中,她深深吸了口气,朝着雾气内走去。
在雾气与金色光盾相碰的瞬间,乔五味能清晰的感觉到雾气正在一点点吞噬光盾上的金光,好在速度很慢,足够支撑抵达茶庄。
她扭头看向宋滇之:“快进来,咱们可是收了杨镖头的银子。”
宋滇之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那双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朝自己伸出手的女人,随即抬腿走了过去。
随着两人消失在雾气中,众人悬着的心也落落了下来,而杨镖头却不由想起方才所瞧见的一幕。
那宋公子在触碰到雾气时,好像并没有进到那光盾之中。
他连忙摇摇头,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这话让木匠的脸上瞬间苍白,随即听到一道如玉石般好听的声音从旁侧响起。
“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没等木匠反应过来,又听那道声音低柔且宠溺道。
“来时怕娘子饿,还特意买些糕点过来。”
乔五味看木匠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连钱袋子都没拿,就
急忙忙转身离开,木匠身影很快便被宋滇之给拦住。
他手中提着用油纸打包好的糕点,坐在的摊位前。
宋滇之目不转睛的盯着阿乔,也没有开口询问方才男子是谁,而是问:“何时收摊?”
乔五味并未回应宋滇之,而是看向面前的钱袋子,从钱袋子的大小来看,应是木匠攒了好些年的银钱,待会收摊回村时,得带回去还给那木匠。
宋滇之见状,垂眸,眼神微暗,有些吃味的开口。
“阿乔是在想刚刚那人?”
乔五味一怔,眉眼不由染上笑意,她十分笃定:“宋滇之,你这是在吃醋。”
宋滇之没吭声。
等收摊回村后,乔五味将钱袋子还给那木匠,又安慰他几句,才随宋滇之朝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宋滇之紧紧握着阿乔的手,似是怕人跑掉了般。
乔五味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哪曾想第二日竟是差点起不了床,想起昨夜宋滇之呼吸微沉,一次又一次的占有自己时,脸瞬间红的厉害。
她趴在床榻上,暴露在空气的后背布满暧昧的红痕。
乔五味忽微蹙眉心,她翻过身,脖子与胸前的红痕更加严重,可惜乔五味瞧不见,若不然定得暗骂宋滇之几句。
她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这古代也没有什么措施,自己会不会怀孕呀。
这个问题冒出来之后,乔五味就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人跟神能生出小孩吗?
她会不会像怀哪吒般,一怀就怀个三年呢?
生出来的孩子是人还是神?亦或者混血?
两年后,当初的木匠都娶亲生了子,乔五味肚子却没什么动静,这让村里的婶子们坐在村口的树下开始嘀咕起来。
“这男人呀!不能只找相貌好的。”
“是呀!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隐疾,连个儿子都给不出来。”
刚说两句,乔五味恰好与宋滇之打这过,婶子们都十分默契的闭上嘴,但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宋滇之身上,然后叹口气摇摇头。
宋滇之:……
如芒在背。
…………………………
因两人是天地为证的夫妻,宋滇之寿命会均一半给乔五味,虽无法与天同寿,但活个千万年不成问题。
不过这也导致两人无法呆一个地方太久,每个地方呆上十年左右,就得搬家去另一个地方。
在第三次搬家时,乔五味就开始身体不适,从乏力到嗜睡,就连情绪都不对劲起来,这不在街头看到墙角断腿的小奶狗时,心里瞬间难受的要命。
于是在承桑与慕思尘错愕的神情中,她站在原地忽然嚎嚎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小狗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伤害小狗狗。”
宋滇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却柔声安抚。
“那我们带回去养着?”
于是院子里就多了只小奶狗,并每天都跟在慕思尘的屁股后面跑,而承桑则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气的慕思尘直接化形,胖乎乎小爪子推着小奶狗的脑袋,而后奶凶奶凶的警告。
“你离我远点!!”
承桑也不嫌事大,哈哈大笑道:“慕思尘,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凶作甚!”
这时小奶狗晃悠走到的承桑脚边,抬腿……
慕思尘见状,瞬间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他一手叉腰,一手扒拉眼皮做鬼脸。
“承桑臭死了!”
说罢,慕思尘转身就跑。
承桑眉心微蹙的看了眼脚边水渍,又抬眸看向逃之夭夭的慕思尘,故作吓唬道。
“慕思尘,别被我捉到,不然就拿你擦鞋!”
乔五味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一条比方才广船还要大的金色鲤鱼忽飞跃出水面,随即又钻入水中,并溅起巨大的水浪,也好在周边没有船只,不然定是船毁人亡。
那条金色的鲤鱼极其漂亮,阳光落在它的鳞片上,如同一颗有一颗巨大的金块,让人忍不住想扣一块下来。
乔五味瞬间就被吸引住目光,并忍不住感叹:“真漂亮!”
杨镖头则有些疑惑道:“以前也听闻唛江有这么大一条的金色鲤鱼呀?”
李虎想了想:“会不会是从别处游过来的。”
众人渡过唛江,再走上两日便可抵达唛城,乔五味与宋滇之还得继续往南走,故此得在唛城歇上几日,购买些黄纸朱砂以及干粮等东西。
杨镖头知晓后,便让两人先暂住在他家,顺便喝一杯陈千峰的喜酒。
第 33 章 第 33 章
想着可以省下住客栈的钱,乔五味立马就开口应承下来,只是在去杨镖头家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得买上好的黄纸,毛笔以及朱砂。
这类东西好买,但每一样都不怎么便宜,黄符纸只拿百张左右,竟就花费四两多银子,其次就是毛笔与朱砂,拢共下来竟花费七两多。
这让本就不富裕的乔五味更加雪上加霜,她开始担心这南境还没有找到,两人就要穷死在半路上。
想到如今的窘迫都是拜身侧的宋滇之所赐,乔五味便气不过的扯了扯这个男人的衣袖,有些生气质问着。
宋滇之没吭声,只是紧紧盯着眼前强忍笑意的女子。
乔五味被盯得有些心虚,她低下脑袋,小声问:“咱们去客栈?”
眼下除客栈外,两人也没有别的去处。
宋滇之那长睫微微颤了颤,声音低沉:“带路。”
乔五味这才松口气,只是没走几步,这脸上便露出懊恼的神情。
那张黄符卖亏了,应该卖五两银子。
在去客栈的路上,乔五味忽然想起自己回府邸就要找宋滇之的,她连忙走上去,伸手扯住宋滇之的衣角,语气带着讨好意味。
“宋滇之,有件事你要帮帮我?”乔五味侧伸出小拇指,悄悄勾住宋滇之的手指,继续道:“你可是他的姐夫。”
无论是小动作还是说出来的话,都让宋滇之心尖微微发颤,阿乔可太懂拿捏他了。
宋滇之抬眸,反客为主紧紧握住阿乔的手,嘴角向上扬起。
“阿乔说的对。”
“我是他姐夫!”
那日两人几乎是等到天快亮了,都没有等到承桑的身影,乔五味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其实她的计划很简单,先隐藏两人的行踪,而后藏身在百花娘娘神庙内,等着被挑选好的百花仙子送进来后,偷偷打晕其中两个,她再与宋滇之化形将其代之。
明日百花仙子随着百花娘娘神像游行,最后一起去往城主府邸。
乔五味就是想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好寻找承桑的踪迹。
只是听这群女子方才说的悄悄话,心里不由有个疑惑。
她们知道所谓的侍奉,其实是一场死亡吗?
乔五味心里不是个滋味,她侧身依靠在宋滇之的肩膀处,边闭上眼睛,边轻声道。
“我睡一会。”
这几日躲躲藏藏,乔五味都没怎么歇息好,只是片刻,就昏沉沉的陷入梦境之中。
宋滇之垂下眼眸,神情温柔盯着阿乔的睡颜,随即动作轻柔揽住她的肩膀,防止待会人朝另一边侧了过去。
许是睡意会传染,原本在说悄悄话的女子们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相互依偎着陷入梦境中。
轻微的鼾声很快就从房间内响起,唯有宋滇之还十分清醒的背靠墙壁,他视线落在不远处门外,眉心微微蹙起。
在东方天际显出一丝曙光时,神庙内的烛火还未熄灭,而神庙外持着银枪的侍卫们似是座雕像,那肩膀上都落下一层浅浅雪堆。
雪白的天地间紧裹着那些绽放在枝头的五彩缤纷的百花,两者交相辉映,在金色阳光落下,宛如仙境。
此时神庙外已经聚集不少人。
以白芷为首,她与身侧四名年轻女子穿着彩色衣裙缓缓走来,头上各簪戴梅、蝶、蛾、松枝、雀翎等饰物,白芷等人左手持着牛皮手鼓,右手持着不同色的傩雕面具,正候在庙外。
在她们的身后,紧跟着八名高大男子,男子脸颊两侧抹上红黄蓝三色涂料,穿着艳丽衣裳,那腰带一圈都悬挂着七色彩带,那彩带尾端皆挂上一个个小铃铛。
这些男子被称呼为“轿夫”。
顾名思义,前后各四名抬着百花娘娘神像游行的人。
“轿夫”后是一一辆辆仪仗马车,其中两名马车上方放置红色大鼓,鼓前站着穿着彩衣女子,手持缠着红绸的鼓键子,目光紧盯着远处的百花娘娘神庙。
待会吉时一到,白芷等人会戴上傩雕面具,手持金色转金筒,在神庙前跳傩舞迎神开路。
轿夫便上前抬起百花娘娘的神像,游行才算正式开始。
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们天还未亮便醒了,她们被人伺候着穿上艳丽的“仙衣”,头上带着属于自己身份的簪花冠。
乔五味轻轻扯了扯身边宋滇之的衣角,并压低声音道:“你别冷着脸,多笑笑。”
被迫穿的“花枝招展”的宋滇之:……
两人同其他女子一起站在神庙殿两侧,只见那年迈的守庙者也不知从哪掏出三根祈福香,点燃之后站在神像前,嘴里缓缓念道。
“一请神母慈悲,苦渡芸芸。”
“二请神母恩赐,天降甘露。”
“玉盘满,秽污空,祭天祭地,恩造万物。”
守庙者声音忽嘶哑尖锐喊道。
“恭请百花娘娘,以舞迎神!”
话音落后,一缕缕金色的光幕透过云层,倾斜在庙殿前,似是为百花娘娘开路。
随着神庙门从里被打开,站在仪仗马车上的彩衣女子手握鼓键子,将其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了下来。
“咚咚咚!”
只听鼓声震震,响彻云霄。
白芷与身边的四名年轻女子立即戴上傩雕面具,边拍打着手鼓,动作用力且夸张的摆动着身姿,清脆的铃铛声与鼓声相互较量着。
她们正在迎神!
轿夫踩着欢快的脚步进入百花娘娘神庙内,鼓声与铃铛声更加激烈,两侧不知何时围满了百姓,他们双手持着竹篮,竹篮中装满剪掉花枝的鲜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就等着百花娘娘神像出现,将其砸过去,希望可中个头彩。
没一会,轿夫就抬着坐有百花娘娘神像的轿子出来,在花轿身后是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们,她们的抬头挺胸,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神情。
见百花娘娘神像被请了出来,马车驱使着仪仗马车缓缓前些,鼓声响动的同时,身后白芷等人拍打着手鼓,跳着傩舞祈福开路,两侧百姓将竹篮中的鲜花纷纷朝着百花娘娘的轿子中撒去。
队伍缓缓前些,撒花的百姓们也越来越多。
乔五味觉得自己快要被花海淹没,甚至被砸的有些晕乎乎的,她目光落在那些面带笑意祈福的人们,又转向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身上,内心极其复杂。
百花娘娘游行从天光破晓开始,直至午时过后才结束。
被白雪覆盖的街道上,遗留数不胜数的鲜花,而后又被所有人用力践踏,瞬间变得污秽不堪。
仪仗马车在城主府前缓缓停下,云城主今日身着百花烟雾凤尾裙,伫立在那城墙之上,乔五味抬眸看去,这才窥见她的真容。
亦如承桑所说的那般,云城主是一个极其好看的女子。
只见她眉目清绝,面若含冰,阳光落在脸上,衬得肤色宛如在发光,那摸样像极了雪山巅上千年积雪。
云城主神色淡淡的抓起一把鲜花,朝着底下百花娘娘神像方向抛去,这一路上无数的鲜花都向百花娘娘神像砸去,但奇怪的是,没有一朵能落入神像的怀中。
只见紫色的杜鹃花缓缓坠入百花娘娘神像的怀里,这瞬间引起在场百姓的欢呼声。
乔五味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道。
“百花娘娘一直都偏爱咱们城主,每年都是城主的花落在百花娘娘的怀中。”
“那是自然,城主身上可是流淌百花娘娘的血脉。”
随着众人的欢呼声与齐天的鼓声,“轿夫”们抬着百花娘娘的神像朝着城主府邸内走去,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们自然是尾随其后。
直到最后一名女子进来时,厚重的赤木城门发出“咯吱”一声,并缓缓的闭合上。
桃树的树根范围过大,以乔五味实力根本没办法将其彻底清楚,而她能摇到的人,也只有宋滇之这个活祖宗。
宋滇之垂眸瞥了眼身侧的乔五味,语气不轻不重的问道。
“我为何要帮你?”
乔五味就知晓宋滇之不会这般容易应许自己,她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兴许多做好事后,你这额头上的罪仙印就慢慢淡掉了些呢。”
罪仙印这三个字让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更似是把锋利的刀落在乔五味的身上,可嘴角却荡漾一抹淡淡的笑意。
“好。”
乔五味以为这话会触碰到宋滇之的逆鳞,甚至已经鼓起勇气面对他的怒火,但那句轻飘飘的“好”字,击散掉她所有的顾虑以及担忧。
如此爽快的应许,让乔五味有些怀疑眼前的宋滇之怕不是别人假冒的。
她有些傻愣愣的问道:“你怎么就那么快答应了?”
宋滇之:……
他目光落在左侧那漆黑的巷口处,长长的睫翳微微颤了颤,遮挡眼中的情绪,语气则漫不经心。
“想试试。”
试试额间那猩红的罪仙印是否正能因做好事而消散些,这样动手杀人时是不是也能撑久一点。
闻言,乔五味也没多想,更没有多问,生怕宋滇之又忽然改变主意。
故此在去客栈的路上,她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宿主与殇魂会完全融合,可完美融合的样子就是变成树吗?”
宋滇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望向不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客栈。
“要上房。”
乔五味??!!!
在痛心疾首的掏出五两银子出来后,她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这个账说什么也要算在那该死的县老爷身上。
一两一宿的上房布置精致,屋正中摆有一张如意圆桌,圆桌之上放置一盏精致的香炉,夹杂淡淡的梨味的熏香正慢慢飘散在半空。
两侧墙边各靠着雕花木质高柜,上方摆放着百花绽放的陶瓷花瓶,而朝内是张较大的四方床榻,上面堆着崭新的席被。
刚打量完屋内的布置,小二便笑眯眯的送来热茶,还客客气气的问道,是否要准备些热水沐浴。
乔五味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宋滇之,咱们包袱呢!”
那包袱里头装有两人换洗衣裳,最重要是那件花费近四十两的云锦衣袍。
就算把宋滇之给丢了,那云锦衣袍也不能丢。
正在给自己倒茶的宋滇之语气淡淡:“忘了。”
乔五味!!!!
她不由起身,烦躁的在屋内来回走了好几趟:“定还在府邸里头,我得再回去一趟。”
乔五味见宋滇之还在那悠哉喝着茶,连忙蹭上前:“你什么时候去解决那棵桃树?”
宋滇之抬眸,嘴角微微荡漾一抹浅浅的笑意,那双白皙且骨架分明的手将茶盏轻轻放置在圆桌上,而后声音清润低醇的问道。
“阿乔想如何解决?”
乔五味毫不犹豫的开口:“自然是越快越好。”
她总觉得拖的越久,这事情就越麻烦。
宋滇之脸上笑意更深,提议道:“不如唤天火将这唛城烧个干净?”
乔五味猛得瞪大眼睛:“你疯了!”
被骂的宋滇之并不生气,反而一脸无辜:“阿乔不是说,越快越好。”
乔五味被怼的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
她刚刚怎么就信了宋滇之会想出什么好办法。
虽乔五味不爱管闲事,也没多少的良心,但她也不敢放任宋滇之乱来,包袱还是晚些在找,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屋内守着这活祖宗。
半响。
乔五味没见过宋滇之出手,她好奇的问道:你就不能打一个响指,啪,然后就把那棵树给灭了?”
在她心中,仙人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宋滇之虽然是罪仙,效果打了折扣,但原著中那凶残的模样,想必能力也差不多哪里去。
“好看吗?我亲手编的!”
“送给你!”
宋滇之的目光透过那条晃动的红绳铜钱手链,落在沐浴在阳光下的乔五味,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渐渐地出了神。
乔五味才不管宋滇之喜欢不喜欢,她站起身朝着这个男人走去。
悬挂在上空的太阳正缓缓倾斜,待乔五味走近,屋檐下的阴暗被驱散开,温暖的阳光则落在宋滇之身上。
在幽深而又阴冷的海底,有束滚烫的光照了下来。
第 34 章 第 34 章
乔五味在道观中,随师傅学画符外,其次就是编手链,从批发市场低价够买无数枚仿古加厚铜钱,用红绳串上三枚或者五枚铜钱,编成复古好看的手链,时不时放在道观中翻两三倍钱寄卖,赚取些零花钱。
方才坐在院中晒着阳光数铜板时,脑海中突然窜出给宋滇之编串手链的想法。
乔五味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做。
“你试试大小。”
她仰起脸看向宋滇之,并示意他快些将手伸出来。
那如黄豆大小的水珠凝聚在带有湿气的发尾稍上,最终砸落在地面上,而回过神的宋滇之则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这梦境之中,那只殇魂可翻手为云,亦能覆手为雨。
真要直接对上的话,是没半分胜算。
但如今那只殇魂并不知道乔五味已想起所有事情,以及它所编造的梦境已经破开了口子,让外来者钻了进来。
“除你之外,那只殇魂会附在梦境中每一个人身上,它或是今日的马夫,也或是府邸中的管家。”
“你需找准殇魂附在何人身上,趁机毁掉它的双眼。”
乔五味沉默半响,故作试探道:“其中也包括你吗?”
宋滇之轻“嗯”了声,并再次嘱咐:“记住,在这梦境之中除自己之外,谁都别相信,包括我!”
这句话他已是说第二遍。
乔五味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宋滇之开口否决:“不是。”
那不是殇魂身上所散发的气息。
乔五味不由松了口气,随即看向承桑:“那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云城主。”
今夜过后,繁城还有两日便紧闭城门,不得进出,若那时出了事,定会死伤无数。
承桑想了想:“明日一早我便去找云城主。”
这时乔五味忽然想起白日所发生的事情,她先上前将木窗紧紧的关上,而后压低声音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繁城人会如此忌讳并蒂双花?”
所谓的并蒂双花又名双生花,指一根梗上生有两朵,是极其难得的现象,更是被誉为祥瑞存在。
当年承桑与云城主认识的第二天,在繁城街道上也发生过“并蒂双花”的事件,他记得当时每个人的脸色都露出恐惧的神情,亦如今日的白芷。
可让承桑较为费解的是,云城主的神情却十分淡漠,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当时他也问了跟阿姐一样问题。
云城主是那样回答的。
“双花降生,必会日夜纠缠,一花灿烂,必有一花凋零,倘若一花开始死亡,那另外一朵也久活不了,甚至连着根都开始腐烂。”
“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百花娘娘逝世前曾预言过,某日并蒂双花会招来瘟疫花。”
瘟疫花是种很特殊的存在,它的梗、叶子与花朵呈墨黑色,就连那根茎都是黑色,并以百花为食,而每枯萎一朵,瘟疫花便多出一朵。
繁城以花为生,百花枯萎,整座城被黑色的瘟疫花覆盖,对繁城百姓们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故此,并蒂双花对繁城来说,并不是祥瑞,而是诅咒。
承桑将这来龙去脉缓缓道来之后,乔五味这才明白,为何繁城百姓如此忌讳“并蒂双花”的存在。
如若那预言是别人所说,估计繁城百姓们压根不当回事。
但预言是经百花娘娘口中所出,那性质便就不同了。
天不知何时已经蒙蒙亮,东方天际倾斜一道金色的暮光,透过那翻滚的云层倾斜而落,透过窗户,洒落在三人身上。
只一会,那客栈外就开始热闹起来。
承桑目光黏糊糊的落在乔五味身上:“阿姐,要不咱们一起去城主府吧。”
乔五味直接无情拒绝。
“我今日有事!”
那院子最快也在第三日搬进去,除去要买新的家具之外,跟宋滇之拜堂成亲要用的东西也得先看好、以及问好价格。
承桑有些失落叹口气,想着事关重大,也只好一人先去找云城主。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乔五味抬眸才发现,宋滇之正静静地的注视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柔意,她瞬间有些招架不住,连忙转移视线,并小声问道。
“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滇之整个身子朝左侧倾去,伸手轻柔抚摸阿乔那有些肉乎乎的脸颊,嘴角也随之荡漾浅浅的笑意出来,嗓音又低又沉。
“只是在想……”
他顿了下,脸上笑意更盛。
泛凉的指尖落在脸颊处的瞬间,一股酥麻的感觉直接蔓延到心里,乔五味双颊泛红,并推开宋滇之的手。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听到这话的宋滇之的眼底的笑意几乎化成水淌了下来,他伸手揉了揉阿乔那小小的脑袋瓜子,并将刚刚没说完的话给说出来。
“我在想阿乔穿上嫁衣会是什么模样?”
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乔五味只觉得心跳如鼓,脑子也变的乱糟糟起来,就像是喝了好几杯酒般,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这让宋滇之忍不住伸出手,将人温柔的抱入怀中。
回过神的乔五味有些害羞的抿着嘴轻笑,但却伸出手回抱着眼前的男人,而后抬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盯着宋滇之。
“我们去布庄瞧瞧吧。”
乔五味不会女红,更不会裁衣服,但她有钱。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嫁衣更是轻而易举。
两人在离开客栈时,乔五味询问客栈内的小厮,繁城最大的布庄如何走,等赶过去时,才知道布庄近日已经不接缝制衣裳的活,甚至繁城所有的布庄甚至绣娘都没空暇时间。
新每年除了百花娘娘游街之外,还有最出彩的百花仙子。
故此在百花娘娘寿诞的前一个月,繁城中所有的布庄以及绣娘,都要开始缝制这百位花仙子的“仙衣”。
这来时有多憧憬,离开时便有多沉闷。
乔五味叹了口气,并与身边的宋滇之开始算道:“今日才八月十一,百花娘娘的寿诞是在十六,五天后布庄才能接活。”
“那东家方才还与我说,嫁衣得精细,就算赶也得半个月有余,咱们怕是要等到九月初才能成婚。”
宋滇之听后,眉梢一挑。
有些久。
这时一名七八岁的女童提着花篮小跑到两人面前,她低着头从竹篮中掏出最好的一株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花,涨红着小脸递到那如仙人般的大哥哥面前。
“买朵莲花送给身边的姐姐吧。”
女童身着褐色粗衣,有些发黄的头发编织成麻花落在肩膀两侧,小小的,看起来像是狗尾巴般,脚上穿着用草绳编织的草鞋,也不知从哪里过来,那草鞋湿湿的,还渗着水。
两人离开床榻后,宋滇之便察觉到那双窥视的眼睛再次出现,他虽露出淡漠的神情,但却依照脑海中的指令,扮演起一个深情款款的夫君。
乔五味很明显感觉到宋滇之像是变了个人,就像是戴上一张厚厚的面具,这让她反而相信,宋滇之是真的入到梦中来。
那刚刚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做的那些事!
乔五味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心里欢喜多些,还是羞耻多些。
待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正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正站着好几名侍女服侍着,乔五味余光瞥见落在院外的晨光,眼底迅速掠过一抹诧异的神情。
这时间未免过的也太快了些。
“夫人,今日去城外的净慈寺还愿,马车已经备在府邸外了。”
乔五味环顾四周,见没有宋滇之的踪影,忍不住问道:“老爷呢?”
她在铜镜中,很清楚的看到站在左侧那名神情木讷的侍女,眼中先是露出一抹得逞的神色,而后脸上神情的变的鲜活起来。
“老爷早早去庄子里头,并嘱咐奴婢转告夫人,若是回来晚了,便不必等他。”
这让乔五味忍不住想起在第一个梦境时,那只殇魂是不是也附身在她身边侍女身上,享受将自己推入圈套中的成就感。
“嗯。”
许是态度冷漠,让乔里源觉得有些无趣,神情鲜活的侍女再次变的木讷起来。
看来,想要动手并没有那么容易。
乔五味还是很想知道,乔里源这次到底编织怎么样的梦境给自己。
梳妆完后,乔五味才起身朝着的府邸外走去,待上了马车,她伸出掀开马车窗上的布帘,看着一闪而过且热闹无比的街道。
街道两边皆是热闹叫卖的商贩,来来往往的人流,处处都充满着人间烟火气息。
直到抵达郊外,四周才显得有些萧条。
马车晃晃悠悠的让人恹恹欲睡,乔五味打着哈欠,始终保持着警惕,最终马车在净慈寺停下时,透过马车窗上的布帘,她在那寺庙前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兰若!
阿兰若很好认,哪怕她现在看起来才不过五岁左右,那左半张脸上是用墨汁刺上的梵文,对比右半张如玉般的面孔,显得极其诡异。
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思索眼前的阿兰若是乔里源捏造出来的,还是同自己一般被殇魂硬拽梦境当中,亦或者与宋滇之入梦里来。
此时阿兰若正跪在净慈寺前,她的面前站在一名身着粗衣的婆子,手中持着来抽畜生用的鞭子,正狠狠地落在阿兰若的后背上。
只穿单薄里衣的阿兰若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脸上面容如何,即使身后早已经血肉模糊。
乔五味下意识单手握拳,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只是犹豫片刻,她就下了马车,朝着阿兰若所在的方向走去。
若这是乔里源的计谋,那自己为何不将计就计呢?
乔五味没说废话,直接上前夺过那妇女手中的鞭子,并呵斥道:“你这样打下去她会死的。”
那名婆子本是想发怒的,可见乔五味的穿着打扮也不敢得罪,只能解释道。
“夫人,你怕是误会了,我哪是打她,我这是驱邪呀!”
乔五味冷哼一声:“驱邪?要不要也给你驱驱!”
那婆子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起来,却依旧不死心的解释:“夫人你有所不知,她就是一个灾星一个祸害,那身上还有那半张脸上画的可都是诅咒。”
乔五味不是没见过阿兰若刺在身上的梵文,她清楚那并非诅咒,而是所谓的言灵之术。
这时阿兰若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的人,她抿了抿那已经裂开的嘴唇,声音细小如蚊。
“夫人,你别靠太近,我是灾星,是会来带厄运的。”
乔五味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她看向故作欲言又止的婆子:“你要多少银钱,她我买下了!”
那婆子微微愣住,好半响才开口。
“夫人,你会后悔的!”
在场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应和起来:“夫人,有时候可不能心肠太好。”
“是呀!这孩子刚出生,身上就带着诅咒,克死了她爹他娘不说,凡是与她有接触的,不是摔断胳膊就是磕破脑袋,邪门的很呀!”
乔五味却不为所动,半蹲在阿兰若的面前:“别怕,我带你离开。”
阿兰若却摇着头:“我是灾星,是会来带厄运的。”
乔五味最终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她俯身将小小的阿兰若抱在怀中,声音轻柔的安抚着。
“夫人福大命大,厄运是打不倒我的”
邱氏没吭声,只是端着木盆起身,在到门口处时突然停下脚步,最后涨红着脸,声音细小却足够能让人听见。
“乔姑娘。”
“那血饵香对没成亲女子来说,是带有催情的作用,你……你还年轻,凡事不能只看相貌,也要看……那事行不行。”
坐在床榻上的乔五味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邱氏,满脸疑惑。
什么行不行?
第 35 章 第 35 章
因血饵香的事,杨镖头与邱氏两人闹的并不愉快,昨日明明都快黏糊在一起,今日则各板着脸,谁也不理睬谁。
而乔五味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邱氏那话是什么意思,她那小眼神忍不住瞥向宋滇之,原著中并没描写宋滇之的感情线。
难不成……
“在想什么?”
冷的厉害!
她想从宋滇之怀里挣扎开,可惜两人力气相差悬殊,脸刚从宋滇之那坚硬的胸膛上离开,又被狠狠的摁了下去。
这让乔五味忍不住有些怀疑,宋滇之该不会是把自己当做成暖宝宝吧。
只是两人这样的姿势过于亲昵的些,她甚至能听到宋滇之那缓慢的心跳声,尤其想到待会刑捕头等人赶过来会撞到这一幕时,乔五味莫名感到有些慌张。
她连忙喊道:“宋滇之,你要是在不醒的话,咱们关系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惜宋滇之听不见,甚至抱得更紧。白芷才停下脚步:“乔姑娘,这院子是城主私宅之一,位置偏静,可否要进去瞧瞧?”
院前那颗海棠花开的无比茂盛,朵朵粉色的花瓣拥挤着绽放,将那枝头都压弯了腰,不少花瓣零落飘散在地上,将那地面给染了色。
乔五味心头微动:“进去看看。”
白芷走上前,伸手从袖口中摸出一把银色的钥匙,并开口解释。
“若没正确钥匙开这虎头锁的话,这把锁会化为兽形进行攻击。”
这话音落后,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虎头锁被打开,白芷伸手将木门推开,入目的是一堵爬满绿色藤蔓的院墙,待绕过院墙,入眼的便是这间院子大致的布局。
正中间是块空地,两侧灰白色的墙角下冒出不少野草与不知名的野花,正舒展着腰肢,欢迎众人的到来。
朝前便是这间院子的主厅,以及左右两侧起居的厢房与厨房。
白芷伸手指向那紧闭门扉的主厅:“后方有个较大的后院,我想乔姑娘应该会喜欢的。”
乔五味并不关心这个,她有些好奇:“如若花钱买,这院子得花上多少银钱?”
白芷有些愣住,许是没有想到乔姑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按理来说,城主的私宅都值千金以上,极少会转卖他人。”
乔五味听后这才松口气,并小声呢喃道。
“那一颗夜明珠换这套院子就不亏。”
她抬头看向白芷:“就这院子,我很喜欢!”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转身看着宋滇之,笑意舒朗喊着。
“看!我们的家!”
宋滇之对上眼前人那满是欢喜的目光,嘴角扬起,语气带着几分欢喜的应道。
“嗯!我们的家!”
见自己被忽略的承桑,那俊朗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失落神情,他低着头,心里不是个滋味时,却听阿姐喊着。
“承桑!”
“你要住那间厢房?”
承桑语气有些酸,又有些阴阳怪气:“这是阿姐跟别人的家,我住怕是不好吧。”
乔五味:……
明明也是活了一千年的人,怎么有时候就像是个孩子呢。
乔五味略微无奈的放软声音哄道:“这也是阿姐跟你的家。”
承桑忍不住翘起嘴角,心中开始暗喜,正想着怎么才能让阿姐将宋滇之赶去别的地方住时,便见阿姐朝自己走来。
“你有银钱吗?”
承桑点点头:“有,在国库。”
自南国沉入深海,南国人的习性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随承桑修仙得道之后,南国也彻底改朝换代。
可无论如何,他也南国人的老祖宗,这老祖宗去自家国库拿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
乔五味叹了口气:“现在呢?”
承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有些疑惑阿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乔五味伸手示意承桑俯下身,并询问道。
“阿弟,这院子是以一颗夜明珠换来的,那是谁给阿姐夜明珠呢?”
承桑有些不情愿回答:“宋滇之。”
乔五味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把你的小心思收来。”
承桑:……
乔五味继续语重心长道:“承桑,我不是你心中以前的那个阿姐,在没遇到你之前,我身边只有宋滇之。”
“我也会把你当做家人来看待,只要有阿姐在的地方,也永远是你的家。”
承桑低着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只觉得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忽然给抢走了,心中的落差也让宋滇之变得十分碍眼。
半响,承桑声音瓮翁道:“阿姐,我知道了。”
他会尝试着去放下对宋滇之的偏见,也去习惯着阿姐身边多出另一个人的事实。
乔五味伸手揉了揉承桑的脑袋,毫不吝啬的夸赞着:“我就知道阿弟最乖最棒了。”
一句话就把承桑给捧的飘飘然,他脸上瞬间扬起开心的笑容。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对仙者来说,你若想听,风便是传信者。
宋滇之能听出来阿乔对自己的偏爱,那是他不曾所拥有过的东西,在那瞬间,宋滇之觉得周遭的一切在慢慢的褪色,并全都汇聚在阿乔的身上。
烫的有些眼疼。
乔五味正十分大气道:“待云城主三箱金子送过来,我给一锭你。”
她还故意压低声音,生怕被不远处的宋滇之听见。
“阿姐只给你一个人!”
额间那抹红色的罪仙印除了象征罪仙的身份外,还有是对宋滇之的束缚,压抑他内心浮现的杀意。
杀心起的瞬间,心脏会被荆棘给紧紧的包裹住,用力勒紧。
在阿茶茶庄,宋滇之杀丁氏时并未起杀意,用手轻松捏只蚂蚁这种小事,他内心毫无波澜。
而方才那只殇魂在喊出临潮仙君这四个字,殷红的罪仙印瞬间浮现,宋滇之起了杀心,荆棘勒紧心脏,甚至要将其勒碎。
他像是回到千年之前,站在深黑不见底且寒冰的海面之上,殇魂们那些嬉笑咒骂,聒噪嘲讽的声从四面八方钻入耳朵中。
忽然,一道熟悉的女声将它们全都盖住。
“宋滇之!宋滇之!快醒醒!”
是谁!
是谁在喊他的名讳!
乔五味喊了许久都没见宋滇之有苏醒的迹象,刚想起身,结果又被这男人给扣入怀里,那勒着她腰身的那只手的力度也越发紧。
这让乔五味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再不松手,我这老腰怕是要勒断了!”
她恶从胆边生,伸手落在宋滇之那精瘦的腰身上,而后用力一掐,正准备想说些什么时,忽然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吓的乔五味又下意识伸手,在方才掐的地方揉了揉,脸部红心不慌的胡说八道。
“哎呀!怎么不小心掐错人了呢。”
宋滇之:……
他声音暗哑低沉道:“起身!”
乔五味却抬眸,一脸无辜的看着刚醒过来的男人:“你得撒手。”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眼眸瞬间闪过一抹慌乱,他侧目看向别去,连忙松开那紧紧抱住身上女子腰身的双手。
得到自由的乔五味这才双膝跪在两侧,右手撑着地面,只是刚准备起身,刑捕头就带着人急忙忙的冲过来。
看着眼前一幕,刑捕头很快就反应过来,侧身呵身后的人斥道:“先出去候着!”
他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乔五味涨红着小脸,连忙爬站起来,想了想,刚准备开口解释时,刑捕头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放心,我都懂。”
乔五味???
不是,你懂什么呀!
已经起身的宋滇之不由轻咳一声,缓缓道:“以往她并非这样,许是刚刚太过于激动,才会如此。”
乔五味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滇之,刑捕头则有些错愕。
“没想到乔姑娘竟是性情中人!”
乔五味很难不怀疑,宋滇之这是在报复自己方才掐他腰的事。
她气不过的伸手拽着这男人的衣角,对着刑捕头道:“邪祟已经解决,剩下就是你的事。”
这唛城是彻底呆不下去了。
刑捕头目光落在那些昏迷不醒的新娘子身上,脸上瞬间露出担忧的神情。
“那这些新娘为何还不醒?”
乔五味解释道:“身上缺失太多阳气,蓄太多阴气,只需要多晒太阳,差不多三四日就可以醒了。”
邢捕头连忙点点头。
乔五味则拽着宋滇之的衣角,迅速的离开此处,她边朝客栈方向走去,边忍不住嘀咕道。
“你可真小气,只是掐了你一下,至于要毁我名声吗!”
乔五味都想好了,等先回客栈歇息会,晚些她就出门把要用的东西都买好,明日一早就离开唛城。
宋滇之没吭声,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任由着乔五味拽着自己的衣角朝前走去。
只是两人刚抵达到客栈,一名婆子从角落窜了出来,扑腾的跪在乔五味与宋滇之的面前,那张布满岁月刻下皱纹的脸上满是焦急,眼眶发红,语气更是哀求道。
“求求你,去救救我家夫人吧。”
这个人乔五味见过一面,她记得是站在县夫人身边的。
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想必是是出了什么事。
乔五味忽然想起来桃姐之前说的那番话,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问:“你家夫可是人吃了小孩果?”
三人正站在客栈门口处,故此引起不少人围观,有些认得那婆子,又想到方才县老爷府邸中的人,方才满脸慌张的去各个医馆请郎中,忍不住猜测起来。
难不成县老爷发生什么意外!
说是看起来太过瘆人,不敢要。
邱氏却道:“只要能让我怀上,我不怕的。”
桃子姐看着邱氏暗坚定的眼神:“那明日申时老地方等我,记住,这个玩意不能被人瞧见,不然它自己会溜走的。”
说完,她便急忙忙离开。
而邱氏从依旧站在阴暗的巷子口处,眼中带着一丝期盼,她低着头轻轻的抚摸自己那平坦的腹部。
第 36 章 第 36 章
桥头人头攒动,桥下河水缓缓。
前方也不知发生什么,突然传来阵阵的喝彩声,本就拥挤的桥头更顺便被围的水泄不通,乔五味垫着脚尖想瞧瞧杨镖头与柔儿姐来没,可惜自己那一六五身高完全不够用。
她只能对身后的宋滇之说:“你长得高,看杨镖头与柔儿姐到了没?”
“那杨镖头与柔儿姐长的什么样子?”
乔五味兴致勃勃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被一旁的宋滇之给开口打断。
“我倦了!”
声音有些冷。
乔五味连忙道:“那你先回房歇息,晚些我叫你。”
宋滇之脸色越发难看,他忽想起了什么,嘴角才缓缓向上扬起。
“可是阿乔每次都会陪我一起的歇息的。”
乔五味!!!!没走多久,一盏黄豆大小般的烛火出现在乔五味视野中,等靠近后才发现是盏点亮的油灯,正摆放在一张大案桌。
案桌上方除了油灯外,还摆放插满线香尾的香炉,而旁侧的东西则被黑布给笼罩的严严实实。
乔五味目光紧紧的盯着,她想透过那黑布看清楚这所谓的“小孩果”到底是怎么样的玩意!
这时桃姐侧过身,那胖乎乎的手指头放在嘴边做噤声的东西,声音轻柔道。
“可别这样盯着它,它会害怕的。”
正在乔五味怀疑桃姐精神是不是有些问题时,那黑布便被桃姐伸手给掀开一小角,在看清楚小孩果的瞬间,乔五味只觉得有一股寒意正顺着她的脚底瞬间涌上后背,窜到后脑勺处,让人毛骨悚然。
小孩果虽然没有全部展露出来,但依旧能清晰的瞧见果实内正在“熟睡”的四肢俱全,五官兼备的婴孩,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被这一幕给狠狠的惊呆住,乔五味瞥见那果实内的婴孩胸膛正轻轻的上下轻抚。
它好像正在慢慢活过来。
乔五味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果实,眼中的不可置信以及脸上的错愕都很大取悦站在旁侧的桃姐。
“是不是很神奇?”
桃姐那略微激动的声音的让乔五味慢慢回过神来,她沉默半响,才开口问道。
“这果子哪来的?”
乔五味并未觉得神奇,只觉得恶心,她也终于明白邱氏为何突然变的疯魔起来。
这果实对常年无子的人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桃姐将露出一角的小孩果再次用黑布笼罩住,伸手指向院外那棵生长茂盛的桃花树。
“从树上掉下来的。”
“兴许是埋在桃花树下,夭折的婴孩过多,它们不甘呆在那冰冷的泥地里。”
桃姐的语气过于平淡,就好像在说今天你吃了吗,乔五味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右手从布包中拿出三张黄符,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她的动作自然是被桃姐看的一清二楚,而脸上也并未露出慌乱的神情,而是讥讽道。
“乔姑娘这小孩果的市价可是百两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是要赔银子的!”
听到要赔钱,乔五味犹豫了片刻,等回过神时,桃姐便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那张柔软且肥腻的手正紧紧握住那持符的右手,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乔姑娘,你若是要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桃姐的力气极大,乔五味都怀疑自己的右手骨都快要被捏碎了,痛的她眉头都紧紧蹙在一起。
乔五味开始懊恼自己疏忽大意,只能认怂的保证着:“我不动手,快松开!”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等她出去摇人,定要杀回来把那棵诡异的桃树给推咯!
而等桃姐松开手后,乔五味下意识朝后退几步,低头看着被捏红的手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看桃姐这个人。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曾与宋滇之探讨过,殇魂与宿主完全融合的事,眼前的桃姐让乔五味忍不住起疑,可这个念头冒出来没多久后,又很快的被她否决。
桃姐若是宿主,刚刚就是很好的动手机会,可她却放开了自己。
为什么?
乔五味并未发现,站在黑暗中的桃姐身上的那些肥肉正在慢慢融化,就像是太阳底下的冰淇淋,开始朝屋子四周逐渐蔓延而去,很快就占满每个角落。
五官模糊的桃姐伸出方才被乔五味手腕灼伤的右手,放在自己那张宛如烂泥般的脸上轻轻捏了起来,很快就变成另一个乔五味。
故此在乔五味抬头开口想说些什么时,瞥见对面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的瞬间,先是呆愣片刻,而后猛的朝后退去,右手中的黄符撒向半空,并捏起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三张黄符凌空定在原地,裹着紫色雷电的羽箭迅速飞出,眼看那羽箭要射中时,在四周缓缓挪动的绯红色人肉组织瞬间将其挡住。
幻化成乔五味摸样的桃姐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她似是很满意自己现在这副摸样,似是想到什么,眼底露出一抹兴奋的神色。
“等我回来在把你埋在桃树底下,来年定是能开更多的桃花,结更多的果子!”
乔五味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阴沟里翻船,她忍不住讥讽道:“方才不是说,那桃树底下的埋的是夭折婴孩,那些消失的新娘怕也是埋在下面吧。”
桃姐正在整理身上那件略微宽大的衣裙,听到这话后才缓缓抬起头,虽两人拥有同一张脸,但身上散发的气质却截然相反。
乔五味就像是生长在阳光下,仰着头挺着胸膛的花儿,而桃姐则是躲在阴暗处,全身散发沉闷死气且色彩斑斓的毒蘑菇。
“乔姑娘。”桃姐忽轻声开口:“说实话,在船上瞥见你时,我就挺羡慕你的!”
乔五味听到这话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上过一次当,才不上第二次当。
她虽盯着桃姐,可余光却在环顾四周,想着脱身的法子,只是瞥见四周那些挪动的绯红人肉组织时,眉心不由蹙紧。
那些都是桃姐身上落下的肉,活着的肉。
难不成这就是宋滇之所说的,宿主与殇魂完美融合吗?
桃姐似是猜出乔五味心中所想,她扬起嘴角,略微得意道:“我这祟术是不是要比你手中的黄符要厉害的多。”
乔五味有些诧异:“祟术?”
原著中女主所修的便是祟术,祟术分两派,生祟与死祟,两者相互对立。
生祟是以御物为主,女主便是御七根金色金簪。
死祟则不同,它以御死物为主,例如刚入土的尸身,亦或者白骨之类。
乔五味目光落在桃姐脚下那蠕动的到绯红人肉组织,似是想到什么,眼睛猛的瞪大。
这话为什么听起来很不对劲呢,她心里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乔五味比任何人都清楚,放任这祖宗不管的话,谁也不知道他嘴里还能蹦出什么话来。
乔五味蹭的声站起来,及时打断宋滇之准备要说的话。
“行!我陪你一起。”
见状,宋滇之的眼中才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他并未将其掩饰,甚至还故意让满脸错愕的承桑瞥见,也亦如宋滇之所猜想的那般,承桑愤愤不平的开口。
“乔姑娘,此人心机颇深,你与他在一起怕只有吃亏的份。”
因为乔五味并未向承桑介绍宋滇之,故此承桑到现在都不知道宋滇之的名讳。
宋滇之闻言,故作疑惑道:“承公子!难道你不知我与乔姑娘乃是夫妻关系!”
承桑不可置信睁大眼睛。
宋滇之继续道:“这夫妻之间的情趣,你这外人掺和其中怕是有些不妥吧。”
承桑还从未被别人这么指责过,心里是又气又怒!
乔五味叹口气,这承公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上次在宋滇之手上还吃过暗亏,怎么过会还朝他脸上凑。
她连忙扯着宋滇之衣角,并朝左侧的房间走去,心里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我的祖宗耶,你可闭上这张嘴吧。
乔五味早已经看淡,与宋滇之还未解除生死之契这段日子,她这名声是彻底洗不白了。
许是太久没有人居住的缘故,这间房内弥撒浓浓的潮湿的霉味,好在摆放在墙角的那张床榻早已经被收拾干净,倒也不至于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只是闻着空气中那潮湿的霉味,让乔五味产生自己身上都开始长蘑菇的错觉,她走上前将木窗推开小小的缝隙,好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涌入进来。
做完这些,乔五味才发现宋滇之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自己,她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口问道。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宋滇之挪开目光,声音有些低沉:“没有。”
乔五味总觉得宋滇之今天好像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儿奇怪。
反正就是不对劲。
她指着那张靠墙的床榻:“你不是要歇息吗?”
宋滇之只是瞥了一眼,而后漫不经心道:“突然不倦了。”
乔五味:……
算了,宋滇之不歇息,那她歇息。
雾气要在亥时才会滚到山脚下,众人也是这时辰开始爬上阴山,七月初七鬼门关开,那就是要等夜半抵达城隍庙。
这些都是承公子刚刚给与的信息,而今夜将会是个不眠夜。
所以现在休养生息,晚上才能有好的精神上山。
乔五味躺在床榻上,边打着哈欠,边开口嘱咐道:“宋滇之,如果亥时我还没醒,记得把我推醒。”
她不认床,睡眠质量极好,并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宋滇之伫立在门口处许久,在听到乔五味发出轻轻的鼾声时,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已经睡熟的人儿身上。
犹豫半响,他抬腿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乔五味睡觉姿势不是很好,她正躺着,半歪着脑袋,左手搭在胸膛上,右手则大敞着,那手腕落在床侧,徒留手掌悬在半空中,一腿绷直,另只腿的脚踝直接搭在那绷直脚的膝盖处。
宋滇之安静的坐在床侧旁,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露出一丝迷茫与不解的神情,目光正盯着已经熟睡的乔五味。
那双灵动的黑色眼眸已经闭合上,叽叽喳喳的小嘴也没有蹦出那有些聒噪,却并另他讨厌的话来,只能听见那轻轻的鼾声。
等回过神,宋滇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伸出手,正动作轻柔的描绘床榻上熟睡人儿的眉眼。
只见那如玉般的指尖慢慢从乔五味的眉眼处滑落到鼻梁,而后又坏心眼的捏了捏有些肉乎乎的脸颊。
泛凉的指甲继续朝下游离着,如着魔般落在泛着水光的唇上,轻轻的摩挲了起来。
等察觉过来自己在在做什么时,宋滇之连忙松开手,并迅速站起身来。
他想自己肯定是疯了!
宋滇之就算蠢不可耐,也算彻底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对劲。
他在意起躺在床榻上那睡着的人,也起了不敢有的心。
这个认知让宋滇之嘴角微微下压,全身开始散发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转身走到那透着一条缝隙的窗户前,那凸出来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来彰显着主人内心的烦躁。
宋滇之对情爱二字向来唾弃厌恶,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深陷其中。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阿茶茶庄给与自己的护身符那次?
“为什么呀?”
“还不是因为别人说,周巧儿的娘生了四个儿子,她女儿也定能生这么多儿子出来。”
莫名听一耳八卦的乔五味不由想起儿时的事,那些来道观祈愿的香客们知道她是遗弃在这的,纷纷叹息道。
“唉,谁叫你是个女儿。”
“如果你是个儿子,家里人肯定舍不得遗弃。”
第 37 章 第 37 章
等乔五味回过神,屋内也已拜完高堂,她侧目看过去,便见陈千峰正体贴的搀扶着盖着鸳鸯戏水喜帕的女子进了内院。
杨镖头跟邱氏面带笑意走出来,见乔五味与宋滇之站在偏静角落处时,便让李广去请两人过来落席。
乔五味忽然想起自己要送给陈千峰的新婚贺礼,她从布包中掏出那两张平安符递给李广,让将其送过去。
李广接过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有些羡慕道:“那小子可真幸运,白白得两张黄符,当初我一张可是花二两银子呢。”
守卫们则直接将那锋利的枪头对准着面前三人,只需白芷令下,便直接动手。
乔五味脸上忽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她似是想到什么,十分气愤的问道。
“你们城主该不会是想耍赖吧?”
听到指责自家城主,原本围观的百姓们都纷纷不干了,立即对着乔五味指指点点了起来,这个女子是谁呀,竟如此大胆敢说城主的坏话。
“昨日我是可用四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同你城主换金子,今天就污蔑我跟那什么蒙面人是一伙,你家城主是不是没有金子给我,才导的这出戏呀?”
乔五味故意说的很大声,虽然她知道那蒙面人跟云城主没有半分关系,但乔五味是真的很担心那云城主食言,三箱黄金不打算给自己。
这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白芷微微愣住,而后开口呵斥:“休得胡言乱语,我家城主向来是说话算话,允你的金子自然是不会少。”
闻言,乔五味才松口气。
“那就好。” 因为病发时,好像有双无形的手,蛮横的搅动体内五脏六腑,亦或者像把钝刀,一点点片着身上的血肉。
让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而在阿兰若最痛苦时刻,她的阿娘就会守在她的身边,眼眶微微发红,满脸担忧的守着,许是不知怎么安抚,便笨拙的唱着她曾听过的蚕歌。
“当家阿姐手段好,鹅毛轻轻掸介掸。”
“快刀切叶金丝片,引出乌娘万万千。”
“头眠眠得崭崭新,二眠眠得齐崭崭。”
“火柿开花捉出火,楝树开花捉大眠。”
伴随着蚕歌,阿兰若慢慢长大,她也发现巫医并非在针灸,而是用着极细的针,在自己皮肤上刻着看不懂的字体。
许是察觉到阿兰若的疑惑,那名满头银发的巫医奶娘大大方方的解释。
这些字体是在压制阿兰若的怪病。
毕竟每过一年,疼痛也少了几分。
阿兰若对此并未起疑心,可随着年纪的增长,被困在一方天地的她也越发向往院外的世界。
只是在阿兰若尝试溜出去时,温柔的阿娘阿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冷漠且凶狠的呵斥她。
并再次说出那句阿兰若从小听到大的话。
“外面很危险!”
可向往自由的鸟儿,就算是危险,也会扑腾翅膀,飞往那片广阔的天地。
于是某日,独自荡秋千的阿兰若,看着那高高的院墙,她忍不住说道。
“真希望能够飞出去,还不被他们发现。”
话音落后,秋千忽然开始用力荡动起来,一次比一次高,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这让阿兰若感到害怕,可瞧见院墙那隐隐可见的景致时,害怕瞬间变成了期待。
亦如那句话,阿兰若飞了出去,并稳稳的落在街道的地面上,随即鲜红的血滴落在手背上。
也不知什么缘故,她流鼻血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阿兰若抛到脑后面,她好奇的探索从未见过的外面世界,也不知为什么,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
最为怪异的是,街道四周空荡荡,竟不见一人。
直到远处浓烟四起,阿兰若才好奇的朝那方向走过去。
她站在角落,看到一群男人手举火把,而绑在树上那些黄色肉球被烈火包裹着,正在疯狂蠕动,并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阿兰若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想。
阿爹阿娘说的没错,外面很危险。
就在阿兰若准备离开时,却瞥见那群人忽然跪拜在地,嘴里大喊道。
“仙姑洪福齐天,功德无量。”
阿兰若看到平日温柔慈祥的巫医婆婆弯腰站在高处,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笑意。
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一名女子被五花大绑起来的抬上来,她像是案板上拼命挣扎的鱼儿,无法摆脱将死的命运,最终落入沸腾的汤锅中,成为众人腹中之餐,也成为“解药”。
吃饱喝足的人开始大声畅谈,阿兰若也从中得知真相,
她慌乱的逃离,却被几人察觉,在被逼到死路之时,阿兰若闻着这些人身上弥散的血腥味,声音发颤的喊道。
“别碰我!”
鲜血滴落手背之上,所出之言再次得到应验。
她的“病”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发作起来,迷迷糊糊中,阿兰若瞥见巫医婆婆阴沉的脸出现在不远处,随即便陷入黑暗之中。
等再次醒来,阿兰若躺在床榻上,阿爹阿娘满脸焦急的站在旁侧,可眼中却流露出的一抹慌张。
这时巫医婆婆走了过来,阿兰若下意识想逃离,却听巫医婆婆说。
她在院中荡秋千摔晕过去,病情加重,昏迷时似是一直在做噩梦。
梦?
阿兰若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那些都是梦吗?
巫医婆婆又说,因病情加重的缘故,故此接下来的半个月都得针灸。
她身上早已布满看不懂的梵文,丑陋的极了,如今只剩下脸还是干劲的……
可怀疑的种子落下后,就悄悄的生根发芽,在半张脸刻上黑色梵文后,也趁着屋内只剩下她与阿娘时,阿兰若再次开口。
“阿娘,那一切真的是梦吗?”
可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阿兰若却开始感到恐慌,她想到那日被宰杀的女子,于是忍不住问出更多的问题。
谎言所堆砌的城墙也在这刻倒塌。
阿兰若才知晓,自己还未出生时,就作为交易卖给那巫医婆婆。
不!
那不是巫医。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病。
残忍的真相让阿兰若想逃离,可最终却被赶回来的巫医婆婆察觉,她被堵住嘴,五花大绑起来,锋利的针落在脸上。
白芷则继续道:“那乔姑娘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乔五味故作不解:“交代?
“白姑娘,你也清楚我与城主之间的交易,你觉得我这个爱财如命的人,会冒如此大的风险跟那名蒙面人去藏匿一名黑腐者吗?”
白芷依旧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乔五味,并斟酌着她所说的每句话,在确信乔五味不像是撒谎,才将手抬在半空中,做出向后挥了挥的动作。
守卫见状,立即将银枪给撤回来,动作整齐的朝后撤退几步。
白芷虽相信乔五味同那神秘的蒙面人没什么关系,但是有一件事她需要确认。
“不知乔姑娘可同那名黑腐者接触过?”
乔五味摇摇头,当时宋滇之察觉那女童不对劲,及时将她拦住。
白芷解释:“我与乔姑娘曾说过,黑腐者是具有传染性,为了繁城百姓着想,我希望你与宋公子,还有秦东家都撩起衣袖。”
这让乔五味感到疑惑,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让他们都撩起衣袖了。
黑腐者手臂上是有一块块圆形的黑斑,应该是通过这样的症状,来判断有没有被传染。
秦半夏最先撩起衣袖,露出那白皙光滑的手臂,乔五味也只好照做,宋滇之自是也免不了,神情淡漠露出自己精瘦且线条优美的手臂,白芷认真观察许久,见没什么异常之后,才松了口气。
“没有红虫标志。”
话音落后,连带围观的百姓们悬着心也落下来
而“红虫”两个字让乔五味不由蹙紧眉心,她不由问道:“红虫标志是什么?不是黑斑吗?”
既已打消对乔五味的怀疑,也确定她不是黑腐病者,白芷的态度也没有方才那般冷硬,甚至柔和几分。
“感染黑腐病前期症状是有红虫标志,红虫标志消失之后,才会病变成那一块块黑斑。”
这个解释并没有解答乔五味心中的疑惑,但她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走上前压低声音,再次询问道。
“我那院子打扫的怎么样?还有三箱金子,你家城主确定不会赖账?”
白芷有些无奈:“这繁城属我家城主最有钱,区区三箱金子罢了,又怎会赖你的账。”
而后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十分严肃。
“只希望乔姑娘别做出伤害繁城的事。”
乔五味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白姑娘说的什么话,我可是用一颗夜明珠换了一座院子,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繁城的事!”
白芷想到乔姑娘爱财如命的性子,不由陷入沉默,最终将目光落在秦东家的身上,她抿着唇走上前,眼底露出几分歉意。
“秦阿姐,晚些我去客栈与你赔罪。”
秦半夏却不愿领情:“可别,我那风清客栈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白芷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秦半夏却直接抬腿走人,乔五味连忙拉着宋滇之的手跟在身后,而原本围观的百姓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散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白芷伫立在原地,神情有些落寞的望着秦半夏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人海中,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秦半夏将两人带回自己的府邸,看着上面大门上方悬挂着秦府时,乔五味感到有些诧异。
开门的侍女在看到的秦半夏时,连忙笑盈盈道。
“东家,可是要吩咐厨房备好晚膳?”
秦半夏轻“嗯”了声:“去吧。”
她似是想到什么,侧身与乔五味解释:“在繁城,女子与男子平等,是可以自立门户,甚至可自立府邸。”
繁城与其他城镇最大不同点就是这,也因此是许些女子所羡慕且向往的地方。
其实在发现城主是女子,且白芷可号令持着银枪守卫时,乔五味就察觉到这里的与众不同,不过她本身所处的环境同繁城差不多,才没那般大惊小怪。
秦半夏绕过大厅,朝着后院走去,那处有座凉亭。
跟在身后的乔五味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繁城既以花为名,并信奉百花娘娘,几乎每家每户都种满鲜花,而方才她一路走来,发现秦半夏的府邸中是一株绽放的鲜花都没有,就连花树都看不到。
只有绿油油的野草,跟当装饰用的假山。
尤其在看到种满各式各样蔬菜的后院,乔五味彻底傻了眼。
秦半夏边朝凉亭方向走去,边指着那些生长极好的菜地道。
“那是胡瓜,左边是地瓜,右侧是六月柿,是不是都生的极好?”
胡瓜藤蔓早已爬上搭好的木架上,地瓜叶大片片的拥挤在一起,让人难以瞥见底下的硕果累累,六月柿苗上早已结出鸡蛋大小般的青色果实,有些两侧染上颜色,再等上一个月,应就可以摘下来吃了。
此时夜风袭来,撩动着两侧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伴随着虫鸣声,倒也不会显的过于的寂静,而悬挂在上空的月儿正被轻轻搅碎,点点的洒落在人间,它将两侧不安分的树木影子给钉死在原地。
唛城的城门口,只见士兵们正神情严肃的一一排查进城或者出城的百姓们,看样子似是发生什么大事。
杨镖头拉着缰绳驱使着马儿过去时,忍不住问道。
“官爷,城中可是出了事?”
走上前的士兵看了眼杨镖头,正准备开口呵斥他不要乱打听时,却瞥见坐在旁侧的宋滇之,他是个有眼力劲的,怎会看不出此人身上料子乃是上好的云锦。
那价格可是不菲。
第 38 章 第 38 章
想着怕不是哪家权贵人家的公子哥,士兵犹豫半响,才边示意杨镖头将车帘子掀开,边开口回应他方才询问的事情,也算是卖一个人情。
“今日县内有一逃犯出走,县老爷大怒。”
杨镖头掀开车帘子,那名士兵打量几眼坐在车内的乔五味与邱氏几眼后,确信不是要找的人后,才继续说道。
“这不趁着城门还没关,让我们一一排查。”
杨镖头走南闯北打过不少交道,自是听的出来这话并非全部实情,可脸上依旧露出感激的笑容。
宋滇之这番话让桃姐彻底崩溃,功德金光乃是死祟的克星,就算乔五味的黄符无法对付肉灵芝,但她身上的功德之光也足够将这些肉灵芝给灼烧成灰烬。
无论如何,她还是比不过乔五味。
桃姐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但眼角滚落的却是猩红的血水。
“不可能,她如此年轻,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功德金光。”
桃姐自欺欺人的哭喊着:“假的!肯定是假的!”
宋滇之微蹙眉心,只觉得有些聒噪。
“噤!”
只单单一个字便让桃姐无法开口,他起身,瞥了眼站在院外瑟瑟发抖的一群人,神色烦闷的转身进到屋内。
方才桃姐痛苦的哀嚎声早就引起不少侍女的注意力,过去就瞥见“乔五味”被宋公子伤得那叫一个惨哟,便连忙喊来程管家。
程管家急忙忙赶过来,就看到自己口中无用的宋滇之大发神威,而在瞥见“乔五味”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以及眼角的血迹时,吓的差点没摔坐在地上。
他哪敢上前,只能颤巍巍的伸手撑在墙上,嘴里小声嘀咕道。
“乔姑娘可怜哟,真情错付!那宋公子也是心狠,下手如此之重,毁了人家姑娘的脸,可叫人怎么活。”
躲在程管家旁边几名侍女更是被吓的脸色苍白,胆子稍微大些的侍女问道。
“那这事怎么办?”
县大人不在府邸,县夫人又怀有身孕,自然是不能惊动。
程管家摇摇头:“这事咱们管不了。”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这群小鬼还是别往上凑的好。
…………………………“这不趁着城门还没关,让我们一一排查。”
杨镖头走南闯北打过不少交道,自是听的出来这话并非全部实情,可脸上依旧露出感激的笑容。
“多谢官爷告知。”
那名士兵没应声,只是瞥了一眼坐在杨镖头身侧那神情淡淡的宋滇之,随即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去。
租借的马车明日才送去还,倒也不急。
杨镖头还惦记着邱氏饿肚子的事情,驱使着马车慢悠悠的走在唛城的街道处,很快就找到一家还没有收摊的云吞小摊。
方才在长乐村,酒水喝的较多,闻着飘散过来的食物香气,顿时觉得有些饿的紧,他侧目看向宋滇之,开口询问道。
“宋公子可要去吃碗云吞?”
宋滇之摇头:“不用。”
进食与不进食,对他而言,意义不大。
等杨镖头搀扶邱氏下马车后,乔五味才钻了出来,她利索的跳下马车,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瞥了一眼宋滇之,然后不情不愿的伸出手,理直气壮道。
“给钱,吃云吞。”
宋滇之那双幽深的眸子看了眼乔五味,语气不轻不重,让人听不出情绪的说道。
“阿乔莫撒谎,人家分明说了,请你来吃云吞的。”
本想趁机薅几个铜钱放在身上的乔五味不由错愕的睁大眼,许是没有想到自己与邱氏说的话竟被宋滇之听的清清楚楚,可她丝毫不心虚,甚至开口指责。
“你这人怎这样,还偷听女孩子说悄悄话,无耻!”
乔五味说完就跑,主打一个怂。
宋滇之脸上并未露出恼怒的表情,他目光追随小跑到云吞摊处的乔五味,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晕不开的墨,亦如寒冬深夜中的海面。
热气腾腾的云吞摊位旁,身子粗布衣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中年汉子,正将云吞从锅中捞在放有调味料的碗中,虽是男子,但无论送摊位还是旁侧支起来的木桌凳子,皆是干干净净的,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乔五味与杨镖头要的都是大碗,邱氏要的是小碗。
两份大碗云吞先上,一份小碗云吞后上。
许是因常年走镖的缘故,杨镖头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大碗云吞吃的干干净净,乔五味与邱氏才吃一小半,他本打算回马车上的,免得宋公子一人孤零零的守在那。
但在起身时,忍不住想起进城那士兵的话,不由询问卖云吞的中年汉子。
“那逃犯犯的什么罪,竟让县老爷派那些官爷在城口们搜查?”
中年汉子听后微微愣住,犹豫半响后,先是环顾四周,后才压低声音道。
“什么逃犯,压根就不是那会事。”
他之所以那么清楚,是因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还听来这吃云吞的客人说了好几嘴。
乔五味不知怎么,忍不住朝宋滇之所在的方向看去的,只见他正依靠在马车上,整个人几乎快被黑暗给吞没,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想到自己被迫上缴的银钱,她收回目光。
别心疼男人,只会变的不幸。
此时那中年汉子继续道:“咱们县老爷今年快三十而立,可惜膝下一直无子,县夫人家中又有怪病,前几次所生出来的孩子皆都夭折而亡。”
听到膝下一直无子这六个字时,杨镖头有些担忧的看了眼邱氏,见她低着头咬着云吞时,才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在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着面前的中年汉子,邱氏才慢慢放下筷子,碗中还有大半的云吞没动。
乔五味边竖着耳朵听,边喝几口云吞汤。
“听闻县老爷与县夫人青梅竹马,成婚之后更是举案齐眉,哪怕县夫人家中得有这种怪病,县老爷也依旧是不离不弃。”
听着中年汉子说这话时,乔五味忍不住抬起头,不由问道。
“难不成是县夫人觉得自己连累了县老爷,故此不告而别,县老爷才派人在城门口排查?”
中年汉子神情诧异的看着这口出狂言的女子,一脸严肃道
“姑娘,女子出嫁之后,就得以夫为天,只可被休弃离去,若私自出走,是会认定与外男私奔。”
乔五味只觉得嘴里的云吞似变了味,难吃极了。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说句吃饱后,便起身朝着宋滇之所在的方向走去。
中年汉子脸色有些难看,但碍于杨镖头与邱氏还在,也不好说些什么。
邱氏忽开口道:“这也怪不得她这般想,方才你们说逃犯的事,却又提起了县夫人。”
这话明显是在护着乔五味。
中年汉子闻言,只能道:“不过这事也确实与县夫人有关。”
“我听那些人说,县夫人那怪病伤了身子,这日后想要孩子只能看老天爷了,县夫人不想因她而让县老爷没个后,便主张县老爷纳名妾氏。”
邱氏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暗淡的神色。
她觉得自己与县夫人是何其的相似,只是那县夫人更为可怜些,怀孕十月好不容易生出的孩子却因怪病皆都夭折。
唉。
那可都是身上掉的肉,看着那些冰冷的尸体,心里头该有多难过。
杨镖头却面露疑惑:“难不成那妾氏是名逃犯不成?”
中年汉子有些无奈:“你们倒是耐心听我说完!”
“因是纳妾,排场没那么大,被人抬着花轿从侧门送进去的,可没想到,夜里县老爷去时,才发现这妾氏竟逃了!”
院内,桃树的枝丫随风晃动着,粉白色的桃花飘落在不远处的肉球上,很快就被吞噬进去。
不知为何,种植在院墙四周的木植的身上出些点点霉点,在桃花上的桃花飘落过去时,那一株株木植竟已经变得枯黄发干,甚至连片桃花的重量都承载不起,化为碎末随风消逝。
被困在肉球中的乔五味并不知晓外面的异象,更不知道桃姐变成她的模样去寻宋滇之。
她蹲坐在原地,盯着手中的黄符已经许久。
她正在悟自己的符道。
乔五味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选择画符。
因为她是弃婴,被师傅捡回山中道观中,成为师傅唯一的徒弟才选择的?还是因为从小到大画符的习惯?
乔五味闭上眼,她也没什么大善心,更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什么画符去救世人更是不可能。
那究竟为什么要走条路?
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乔五味开始烦躁起来,她索性站起身,右手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埃,嘴里小声嘀咕着。
“这画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话音落后,乔五味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呀!
画符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想画所以画,这就是属于她的符道。
简单而又纯粹。
想清楚这个问题后,有些东西似乎变的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乔五味这次并未伸手从布包中拿出黄符,她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阵!”
十二张黄符迅速从布包中飞速钻出,上三左四的整齐凌空漂浮在乔五味的面前。
“符灵为引,召天雷!”
话音落后,十二张黄符瞬间化为点点纸碎,与此同时金盾中间雷鸣不断,漆黑的四周,时不时出现如游蛇般的紫色闪电。
在金盾破碎的瞬间,乔五味大喝道:“赦!”
以她为中心点,无数手指般大小的雷电迅速朝四周炸开,亦如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所有的婴孩皆都笼罩其中。
一抹刺眼的光从破碎的缝隙中穿了进来,落在乔五味的身上,被雷电劈成焦黑的无数具婴孩的尸首,随着风化为尘埃,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刺眼的阳光让乔五味不由眯着眼,待适应光线后,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
她变强了!
可惜刚才那一幕没被人瞧见。
乔五味收敛心中那欢跃的心情,走到院中那棵桃花树下,她忍不住伸手抚摸树干,一股悲哀与痛苦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中,眼前也浮现一幕一幕诡异而又荒唐的画面。
“呸!又生出一个赔钱货,我拿出去处理一下。”
无脸男人将嚎哭的女婴抛到冰冷的河水中,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怎么不是儿子,你怎么不是儿子!”
无脸的女人双手紧紧的掐着面色发紫的女婴,如疯魔般质问着那身体已经冰冷的小人儿。
“呀,我听说一个法子,下一胎肯定能生出儿子。”
无脸的婆子用着长针慢慢刺入哭喊针扎的女婴头顶上,许是觉得烦躁,边喊人将女婴乱动的手脚给摁住,边又拿起一根根长针扎了进去。
“宋公子,乔姑娘,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瞥了眼陈千峰:“你不用磕我。”
说完,他便走到一边,只留在乔五味站在原地,
陈千峰脸色苍白的厉害,眼皮底下一片灰青色,眼中更是充满红色血丝,昨夜众人急忙忙赶去巧妹家,并未发现巧妹身影,方才他阿爹阿娘去报了官,可不知怎么得,陈千峰忽然想到了乔五味,就急忙忙赶过来。
乔五味沉默半响,轻声开口道:“这事我也帮不了你。”
第 39 章 第 39 章
她能察觉到,自己在说出这话时,跪在地上的陈千峰眼底最后的一抹希望熄灭,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如死灰一般,他依旧是跪在地上。
杨镖头与李广是站在陈千峰身后,这件事他们也不好掺合其中。
陈千峰依旧不死心,他双手紧握成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巧妹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并不甘心的质问道。
“乔姑娘,你是不愿意帮?还是真的帮不了?”
宋滇之慢慢收敛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女人,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尽是冷意,漆黑如墨的眼眸更似是不见底的深渊。
乔五味见宋滇之迟迟没有回应,只以为他不愿,也不勉强道道:“其实不牵也行,我们看路小心点就好。”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忽被一只宽大且冰冷的大手给紧紧的握住。
不应该用“握”这个词,而是牵。
紧接着乔五味就听头顶传来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阿乔,是这样吗?”
她倒没觉得好害羞的,更不觉得两人牵手是种很亲昵的行为。
乔五味低头看着宋滇之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她的手覆盖其中,只留大拇指在外面,她仰起头,不由蹙紧眉心,并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手怎么那么冰呀,是体寒吗?”
宋滇之:……
乔五味右手下意识紧握宋滇之那冰凉的手,在察觉到身边男人身体有些僵硬,忍不住继续道:“你怎么了?”
宋滇之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笑意,可眸光却极其清冷,他轻声回应着。
“只是觉得你的手很烫,可是患有什么隐疾?”
如若不是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乔无味都怀疑宋滇之这话是故意的,他心眼小,在报复方才自己说他体寒的事。
宋滇之垂眸,看着被自己紧紧包裹的小手,眸光微微颤了颤。
真的很烫,似是滚热的火石,正在慢慢焐热的自己。
乔五味正牵着宋滇之的手,朝前一步一步的探去,也好在有惊无险的抵达了阿茶茶庄。
可不知道为何,浓浓的雾气只徘徊在茶庄的门前,并未朝里头弥散过去。
乔五味似是察觉不对劲之处,立即撒开宋滇之那冰冷的手,朝着那两扇大开的赤红色大门走去,她紧蹙眉心,目光紧紧盯着缠绕在两扇赤红色大门中间的那一缕缕厚厚的蛛丝。
从离开阿茶茶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地方似是变成了盘丝洞。
被撇下宋滇之垂眸瞥了眼空空且带些余温的左手,也不知在想什么,眼底忽露出一抹困惑的神情。
乔五味正试着用手将这些蛛丝扒拉掉,却错愕发现蛛丝极其强韧不说,还极其粘手,可若不把蛛丝清除干净,那就没办法进去。
她伸手从挎包中掏出两张黄符,直接贴在这些蛛丝上,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火。”乔五味收回视线,有些心事重重的跟在宋滇之的身后,待从来时的路回到地面,重新回到的那温暖且梦幻的繁城地面上时,刺目的阳光瞬间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宋滇之伸出手遮在阿乔眼前,他那姿势几乎是将乔五味给圈在怀里。
“小心伤了眼。”
不知是仙者的缘故,乔五味总觉得宋滇之身上的温度要比常人要低一下,落在眼前的那只手散发清凉的冷意,让她有些酸楚的眼睛没那般难受。
良久。
乔五味伸出手搭在宋滇之的手腕上,有些口是心非道:“我没有在难过。”
宋滇之侧目看了眼远处那已经倒塌的五山困龙阵,又不动声色的将手缓缓放下,他没戳破阿乔的谎言,只是轻轻“嗯”了声。
“我知道。”
乔五味向来看得开,底下那些黑腐者纵使可怜,但她救不了。
只是。
乔五味内心纠结的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宋滇之:“黑腐病有传染性,那我们要不要将此处……”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毕竟这个抉择太过于残忍,那黑腐者是很可怜,可若放任不管的话,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时候祸殃的可是整座城的人。
宋滇之垂眸,对上乔五味那犹豫不决的神情。
“阿乔想听实话?”
乔五味不由瞪了眼宋滇之:“那不然呢?”
宋滇之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阿乔的秀发,目光紧紧黏在她的身上。
“我的心要比阿乔的心硬上许些,我会在发现这个隐患时,将其全都抹杀。”
“可我的心又要比阿乔要自私许些,若阿乔不喜,我也不会去做。”
乔五味微微愣住,她会为宋滇之这句话感到高兴,但也很清楚这话是不对的,乔五味握住宋滇之的手,语气认真的告诫道。
“宋滇之,你是仙者。”
“若一日你面临救天下世人还是跟我的抉择时,我希望你选择前者。”
宋滇之神色微变,他转移换题:“阿乔可是忘了,我是罪仙。”
罪仙只会救自己心爱的人!
乔五味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他伸手示意宋滇之低下头来,宋滇之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俯下身。
一个如羽毛般的吻落在宋滇之的眉宇之间。
“在我看来,你就是仙者!”
话落的瞬间,缠绕在宋滇之心脏的那些锋利荆棘正在一根根减少,额间浮现的罪仙印也再慢慢淡去。
空中不知何时布满彩云,五彩斑斓的光芒落在整座繁城之上,这突如起来的异样引得繁城众人纷纷跪下叩拜着,嘴里纷纷喊道。
“百花娘娘显灵了!”
“百花娘娘显灵了!”
城主府的高阁之上,身着白衣的云城主站在随风摇曳的云纱后,看着空中的异象时,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声音沙哑,又透着几分喜悦。
“是仙者归来,真好呀!”
宋滇之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天道所留下的禁锢正在慢慢消失,仙力也如潺潺的溪水流了回来。
在瞥见罪仙印消散的瞬间,乔五味不由瞪大眼,她并不认为是自己一句话,让宋滇之摆脱罪仙的身份,乔五味更相信是宋滇之放下仇恨,是与过去和解的结果。
乔五味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亮晶晶的盯着宋滇之,并有些蠢蠢欲试的问道:“你现在是仙者对不对!”
宋滇之伸出手,只见掌心迅速浮现九把迷你的玄水剑,这些玄水剑离开他的掌心,窜到乔五味的面前高兴的转动着。
“嗯。”
乔五味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其中一把小玄水剑,随即朝不远处走去,宋滇之本想跟过去,却被乔五味给制止住。
“你先站在这等我片刻。”
这行为让宋滇之有些疑惑的蹙紧眉心,可在瞥见阿乔拿起一块石头,兴冲冲的小跑过来时,他的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滇之!宋滇之!”
乔五味眼睛如月牙儿弯起来,九把玄水剑正欢快的跟在她的身后,也跟着凑到宋滇之的面前。
“我在。”
纵使知晓乔五味接下来要做什么,宋滇之还是带着宠溺的笑意回应着她。
乔五味举起手中的石头,满脸期待的问道:“你可以把它变成金子吗?”
宋滇之:……
他就知道。
“怕是不行!”
乔五味脸上立即露出失望的神情,亏她还担心宋滇之刚成仙者,术法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特意寻个不大不小的石头回来。
宋滇之继续道:“但我可以去找这天底下最大的夜明珠。”
乔五味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她连忙将手中的石头丢在地上,双手挽住宋滇之的胳膊。
两张黄符“腾”的一声被团火焰点燃,并迅速朝周边蔓延去,厚厚的蛛丝被火燃烧成灰烬时,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味。
乔五味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后背却撞到走上前的宋滇之的胸膛上,她看了眼神情淡淡的宋滇之,小声嘀咕道。
“怎么觉得不像是殇魂,反而是蜘蛛成精了呢!”
虽昨夜开天眼看到殇魂留下的痕迹,但从始至终,乔五味都没看到殇魂的影子,反而是碰到韩老夫人亡魂以及快要成精的黑猫等。
宋滇之似是想到什么,垂眸对上乔五味那疑惑的目光,勾起嘴角。
“我记得!”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一下。
乔五味瞬间警铃大作,不由瞪大眼睛紧紧盯着身后这个男人。
记得什么?
难不成都记起来了?
宋滇之那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似是展翅飞走的蝴蝶,他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阿乔不是说你那祖师奶曾写过一本游记,那游记中难道没又提到过,殇魂与宿主融洽之后,宿主会是随着自己欲望开始异变吗?”
乔五味不由愣在原地。
异变?
原著中没有提到异变呀?
但乔五味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穿书,但却穿到原著的十几年前,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我们还是先进去找李广与陈千峰吧。”
在踏入茶庄内,瞥见每处都有一缕一缕的蛛丝时,乔五味心里有些发慌,她现在十分确定,这只殇魂绝对要比黑河村的那只殇魂要厉害的多。
乔五味决定了,待会找到李广与陈千峰后就立马就跑路,至于替天行道处理殇魂就不是她这个半吊子符师要做的事。
可越朝茶庄内走去,就越觉得不对劲。
静!静的让人诡异!
除了两人走路时,鞋底与地面接触所发出的声音外,几乎是听不到别的动静,甚至一个下人的身影都没瞧见。
乔五味不敢大意,边朝李广与陈千峰曾居住的院子方向赶去,边警惕四周的风吹草动。
宋滇之则走在旁侧,神情淡淡的扫眼那些蜘蛛丝。
这些蜘蛛丝亦如冬日的鹅毛大雪,将茶庄内扑上一层厚厚的白毯,当乔五味急忙忙赶到院中,那鞋底已经沾满厚厚的蜘蛛,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而让乔五味更烦躁的是,李广与陈千峰压根就不在这院子里头,房间内只剩一张遗落在地上的黄符。
她上前捡起那张黄符,将其拿在手中,脸上神情也变的无比凝重起来。
李广绝对不会将这张黄符遗落在这房间中,毕竟一张二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眼下唯一能解释的是,两人在赶回房间拿簪子的途中发生了意外。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抓着手中的的黄符朝着院外走去,她想去确认自己所猜测的结果,是对的还是错的?
宋滇之走上前,同乔五味并肩而行,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的眸色深暗,声音低沉的询问。
邱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她目光紧紧盯着桃姐怀里的东西,并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能确保我生出孩子的东西?”
桃姐一脸笃定:“自然,我同你说,这玩意珍贵的很,来之不易,我可是花费不少心思才弄来一个,只是这价格自然也就要贵上许些。”
邱氏问道:“你说个价。”
她家杨郎可是当上镖头的人,平日走镖时就她一人在家,故此家中是存了不少银钱。
第 40 章 第 40 章
桃姐那如发胀面团的脸上满是汗渍,她随意用手中的丝帕胡乱擦拭,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然后说了个数。
“二百两。”
纵使家中有些资产的邱氏也依旧被这个数目给吓到,脸上微微变了变,目光不由看向桃姐怀中那黑布下方的东西,神情有些犹豫。
桃姐见状,也知晓邱氏在担忧什么,她压低声音道。
“不如我先给你看看货,你在决定要还是不要。”
桃姐转身走到石桥底下那阴暗的角落,伸手示意还站在阳光下的邱氏跟过来。
难得大家都在,乔五味便让承桑去租辆马车回来,一起去城里头置办年货。
承桑与与慕思尘充当马夫,乔五味宋滇之与宋小满则坐在马车里头,车轮压着积雪发出“咯吱”的声音。
大雪之后,是个大好的晴天。
大多大多灿烂的云朵漂浮在湛蓝的苍穹之上,在宋小满眼里就像是一只只会咩咩叫的小羊羔,她探出个小脑袋看着朝后退去的景色。
也不知是看到什么,宋小满才缩回小脑袋,整个人黏腻的钻进阿娘怀里。
好歹是自己生的,乔五味又怎会不明白宋小满那点小心思。
“阿娘~”
夹夹的小奶音让乔五味忍不住扬起嘴角,她与宋滇之相互对视一眼后,才轻“嗯”了声。
宋小满站直身子,伸手搂住阿娘脖子,如葡萄般的眸子写满了诚恳。
“阿娘,等我长大,我要努力挣很多很多银钱,然后给阿娘买好看的衣裳,漂亮的首饰。”
话到一半,她歇了口气,而后继续开口道。
“只要阿娘喜欢,都给阿娘买!”
对于女儿画大饼的行为,乔五味有些欣慰的点点头,但她也清楚,宋小满绝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么好听的话来。
“阿娘~”
“我都给你买那么多东西,那可不可以买两串冰糖葫芦给我?”
乔五味忍住笑意,随即无奈的捏了捏宋小满那肉乎乎的脸颊肉:“不怕牙痛了?”
宋小满很认真的思索片刻,她先是点点后,后又摇摇头。
“许是今日那些虫子舍不得小满痛呢?”
为了让宋小满少吃甜食,乔五味没少花心思,甚至吓唬她牙痛是因了吃多甜食,引来很多看不见的小虫藏在牙齿里头。
每次睡着之后,这些小虫子就会悄悄爬出来,像啃糕点般啃咬你的牙齿。
黑色的斑点就是它们来过的痕迹,牙痛说明它们已经在里头筑巢繁衍。
这吓的宋小满脸色瞬间苍白,硬是三天没吃一块糕点,就在乔五味觉得这法子奏效时,宋小满不知从哪听说小孩子五岁到七岁时会换牙的事,想着反正会换牙,不如再换之前多吃些糕点。
昨夜就牙痛的坐在床榻上嚎嚎大哭,乔五味只好让宋滇之凝水成冰,用干净麻布将冰包裹着,贴在那牙痛的位置,这才将这小祖宗给哄睡着。
许是怕阿娘不同意,宋小满只能可怜巴巴的盯着阿爹瞧。
宋滇之瞬间心软:“要不买一串?”
宋小满连忙看向阿娘,她伸出那胖乎乎的食指:“一串?”
乔五味也只能妥协:“牙痛不可哭?”
宋小满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吧唧一口亲在阿娘脸上,然后探出身子到马车外,无比开心道。
“承桑舅舅,小舅舅,停车!”
“阿娘同意我买一串糖葫芦了。”
承桑忍不住笑着将马车停在一旁,抱着快裹成小粽子的宋小满去找卖糖葫芦的小贩,慕思尘则紧跟其后,生怕承桑不留心,会将小满给摔下来。
马车内。压根不知危险来临的乔五味,正弯腰捡起脚边那只眼熟的黑色铜铃,若不是上面系着那条红绳,她还真发现不了。
这黑色的铃铛是鬼行拍卖的第一件物品,乔五味记得是叫寻魂铃。
应该是承桑方才脱衣服时,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
她站起身,右手提着那已经被水打湿的红绳,悬在半空中的黑色寻魂铃在月色下渡上一层银光。
可等乔五味抬头,却见承桑满脸杀意的朝自己走来,心里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朝后退去。
宋滇之手中的玄水剑疯狂砍向困住自己的屏障,他动作快,承桑的动作也快,手中聚闪金雷为刃,直接朝着乔五味刺去,并开口喊道。
“乔姑娘,要怪就怪自己倒霉,与宋滇之绑定了生死契!”
乔五味???!!!!
在这生死关头,她刚准备唤符试着挡下承桑这一击时,风忽起,乔五味整个人直接腾空在溪水上方,而原本她所站的位置,早已经被承桑炸成深坑。
这吓的乔五味背后全是冷汗,就算她唤出灵符以金为盾,怕也会伤的不轻。
远处宋滇之握着玄水剑的手满是血迹,他强行闯了出来,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承桑瞥了眼宋滇之受伤的手臂,开口道:“剑来!”
插在地面的雷冥剑飞到承桑面前,一分为五行成扇形,迅速朝着乔五味所在的方向刺去,自己则拦住想要去救人的宋滇之。
以半仙之身对付宋滇之,承桑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可现在他有七分把握来诛仙。
乔五味被风卷到半空中还没反应回来,便见底下五把带着金色雷光的飞剑朝自己刺来,她看明白了,承桑打不过宋滇之,目标换成了自己。
“八方符灵,引水为龙。”
五张灵符迅速从布包中窜出,在燃尽的瞬间,一股无形力量将下方的溪水给吸了上来,并形成五条栩栩余生的水龙,五条水龙身形巨大,全身呈透明,将乔五味护在其中。
随着一声龙吟,五条水龙迅速朝前,对上那五把带着杀意的飞剑。
乔五味并不敢放松警惕,能跟宋滇之缠斗如此久的对手,实力自是不容小觑,继续唤张灵符出来。
“八方符灵,凝金为盾。”
五条水龙撞在五把飞剑立即溃散,化为点点细雨落下,五把飞剑只剩一把,宋滇之想上前将那把剑给拦住,而承桑又怎能让他如愿。
“临潮仙君,别分心呀!”
承桑除了雷冥剑外,还有一把剑,只是那把剑他早很久之前便拔不出来,但拿来拦住宋滇之却是绰绰有余。
宋滇之这次动了杀心,殷红的罪仙印浮现在额间,承桑看到那抹罪仙印时先是一愣,而后眼中尽是鄙夷。
“我就说你怎可配为仙!”
话音落后,宋滇之只一剑便震得承桑双手发麻,冷冽的剑气直接划开承桑的脸颊,原本落在地面上的水分不知何时悬浮在半空中,周边的温度逐渐变低,停滞在空中的水珠也凝成透明且冒着寒光的冰刃,皆都指向承桑的背后。
宋滇之全身散发着阴鸷的气息,眉眼森冷看着面前碍眼的承桑,那脸颊伤口渗出血迹,让他看起来宛如从地府伸刚爬出来的修罗。
“最后说一次,让开!”
那语气低沉厉害,带着许些不耐烦。
承桑却扬起嘴角,无比挑衅的一字一顿道:“不让”
宋滇之抬眸,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承桑:“诛!”
话音落后,停滞空中的冰刃直接朝着承桑袭来,承桑若现在唤回雷冥剑,完全是可以避开,但这样却错失杀掉宋滇之的机会。
他早就将生死置身事外,只为将临潮仙君斩于剑下。
纵使以命相搏,也在所不惜。
承桑既要躲避宋滇之手中的玄水剑,又要避开袭过来的寒刃,他的脸上、手臂、后背早已经布满伤口,身上那套衣裳更是吸饱了血水。
宋滇之余光瞥见快要逼近乔五味的那把雷冥剑,迅速凌空而行,眼看要抓到那把雷冥剑时,一道剑气从背后袭来,离在旁侧的玄水剑立即将其挡住。
紧随其后承桑将手中金色雷电再次凝为刀刃,本是要插入宋滇之心脏处,去瞥见悬浮在半空中的乔五味手中所拿的东西,不由微微愣住。
这寻魂铃怎么会在她手上!
而在承桑分神片刻,宋滇之已伸手抓住那把已经将金盾刺穿,快要抵在乔五味眉心的雷冥剑,锋利的荆棘正紧紧勒住他的心脏,宋滇之用力将那把雷冥剑拽回来,用力朝底下抛去。
雷冥剑砸落而下,四周所迸发的金色雷电直接炸毁大半个山头,上流河水伴随大量泥土瞬间涌入下流,将那原本平静的溪水搅乱,水流湍急而又浑浊。
宋滇之视线有些模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去,他伸手轻轻拭去,看了眼因惊吓而脸色苍白的乔五味。
“别怕。”
宋滇之声音轻柔的安抚着,那沾满血迹的手轻轻摩挲着乔五味的脸颊。
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的乔五味摇摇头:“我没事!”
她抬眸见承桑还要动手,连忙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毁了它!”
说罢,就将手中的寻魂铃高高抬起。
承桑说过每年都会去趟鬼界,他既拍下这寻魂铃,想必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故此乔五味决定赌一赌。
显然,她赌对了!
承桑神情凝重的盯着那寻魂铃,手中以雷电凝聚的刀刃瞬间消散,他不敢轻易妄动,生怕乔五味立马就将那寻魂铃给毁了。
此时宋滇之的心脏已经被锋利的荆棘包裹着严严实实,仙本是不畏惧寒热,可眼下他只觉得自己坠入冰潭中冷的厉害。
这是天道对罪仙的惩罚,不可有半分杀意。
纵使离开罪仙囚狱,却依旧被困入其中。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轻声开口道:“年后,我打算将小满送私塾去识字读书。”
五岁半这个年龄,应是要上学堂,毕竟九年义务教育不管在哪都要实施。
宋滇之动作轻柔的替阿乔整理有些散乱的秀发,眼底满是柔意,似是想到什么,他担忧问道。
“村中上私塾的都是男子,小满去的话,会不会被人欺负?”
宋滇之其实要比乔五味更溺爱宋小满些,何况小满有时一板一眼的模样,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阿乔,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在乔五味眼中,小满更像她阿爹多些。
这大黑莲花教育出的孩子,自然是朵小黑莲花,又怎会被人欺负。
“阿娘,阿爹!”
马车外响起宋小满十分激动的声音,她被承桑抱上车后,立即钻了进来,给阿爹阿娘看刚刚买的糖葫芦。
红彤彤山楂上裹着亮晶晶的糖浆,光看着就觉得好吃。
可让乔五味有些意外的是,小满双手握紧这串冰糖葫芦,眼睛都快黏上面,却迟迟没有吃的打算,她疑惑问道。
“为什么不吃呀?”
宋小满咽了咽口水:“上次答应阿花给他带冰糖葫芦,所以我得留着,不能吃!”
乔五味以为小满会忍不住,在半路上就将冰糖葫芦给吃掉,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小满竟坚持一路。
置办完年货往回赶时,还未到村口,小满就从窗户外远远瞥见阿花的身影,她高兴的挥舞拿着冰糖葫芦的那只手,大声喊道。
“阿花!”
“快看!我给你带了冰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五颗,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在分最后一颗的时候,宋小满不由蹙紧眉心,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阿花嘴边。
阿花摆着小脸摇摇头,将糖葫芦推到小满面前。
“小满吃!”
小满边回味嘴里的酸酸甜甜的味道,边抵抗诱惑将糖葫芦再次推过去。
“阿花吃!”
站在旁侧的承桑目睹这一幕,目光忍不住落在阿花身上,总觉得这小子不对劲,思索片刻,上前夺过那串糖葫芦,在小小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咔嚓咔嚓的吞进肚中。
宋小满倒也不生气,因为承桑舅舅会给她买更多的糖葫芦。
阿花则是愣了愣,待回过神后,那张漂亮的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过个热热闹闹的年后,刚开春乔五味就把宋小满送去了学堂。
阿虎本是在家中听夫子授课的,见小满去了学堂后,于是第二日也背着小书包,在学堂必经之路等着小满。
乔五味从小到大,经常爬树翻墙,皮的厉害,这身上时常有乌青的痕迹,因师傅是男人,很多事情不怎么方便,所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因为她身上的伤而感到难过。
这心里头不由涌出一股暖意。
只是。
乔五味垂眸,轻声问道:“柔儿姐,你今天是不是又去找别人要生孩子的偏方了?”
从进门到现在,她就闻到柔儿姐身上散发一股很浓很腥的奶臭味,如当时路过女人身上味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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