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杏娇俏的小脸蛋如同虾子般绯红,见他将手指退了出去,没再继续喂她吃葡萄,而是支着脑袋去看舞台上的好戏了。
她逼迫自己将目光移开,也去看舞台上,那里走上来了几个人,其中两名护卫押着一名少年,特别的是,少年的头上盖着一顶红盖头。
这……
哪有人在男子头上盖红盖头的?
不一会儿,沈青杏便明白了这是在干嘛。
少年的盖头被掀开,露出一张清秀白净的脸来,正是达官贵人们喜欢的小倌长相。
四周宴席上的贵人们开始抬价,价高者便能将这位美貌少年带走。
她吃惊不已,想不到长安城里竟然有人敢拍卖小倌!
这种事,她以为只在江南那边盛行,没想到,长安也有,还这么放肆。
那个少年,看着才十五六岁,年龄那么小,就要被人买去蹂躏。
她气血翻涌,一时间又想起了扬州城的那座春风楼,还有春风楼里被拴在舞台上鞭打的少年。
不知卫纪黎看到这一幕,是什么感受?
他今日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在场的贵人们眼中,台子上的那个少年就只是一个玩物,很快就被人给买走了。
接着,又送上来了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
怎么会有那么多年轻的少年?他们看起来都瘦骨如柴,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只能任由这些人驱使。
她扭头向身后的人看去,只见卫纪黎仍单手支着脑袋,面上无甚情绪,黑曜石般的眸子漫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感受到她的视线,向她看来,其实早在她上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当时她抬袖指了他一下,他还以为她认出自己来了。
他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即使凑近了看,也不可能看得出来。
是以,她一上船后,他就一直在暗中留意她。
她戴着幕篱,他并不能完全确定她的身份,只是凭借一个感觉,将她与两年前的那抹倩影重叠在一起。
这个少女,骤然闯入他的世界,就像一团迷雾一样,他弄不懂,也抓不住。
她今夜来此,难不成又是来买美男的?
他张开手臂,将她环抱在了臂圈中,下巴靠在她瘦削的肩头,问:“看上哪一个了?嗯?”
沈青杏以为他是在跟自己演戏,前面几个他都没有出价,现在是要出价了,所以问问她的意见。
作为他的美姬,她自然要配合他演戏。
于是,她素手指着台上那位少年道:“这个。”
卫纪黎朝台上那少年扫了过去,语气泠泠:“看上他哪里了?”
沈青杏思忖片刻,回答:“他腿长。”
上一世,她偶然间听到赵韫说,男人大多都喜欢腿长的女子,那卫纪黎肯定也喜欢腿长的男子吧。
可她不知道,卫纪黎听了她这话,整张脸都变黑了,他抬头吩咐一旁的侍卫:“买下来,我倒要看看他那么长的腿能干嘛。”
沈青杏一听,不由得笑了一声,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腿长的啊。
卫纪黎听见她如铃子般的笑声,心里更窝火了,不就听到他要将那人买下来吗,至于那么开心吗?
他的手落至了她的腰间,摸索道:“宝贝,带银子了吗?”
沈青杏听到“宝贝”二字,就浑身难受,双手赶紧护住腰间荷包,说:“不给!”
堂堂缇春司掌司大人,难道还没钱吗?
当年她已经在他身上花了上千两银子了,她坚决不能再花。
卫纪黎的指尖碰到她的腰窝,痒得她连连求饶:“别摸了,好痒……”
在外人眼里两人好似在玩乐,不少人看过来,还打趣道:“孙公子真是好兴致。”
卫纪黎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腰上的荷包,甩给一旁的侍卫,回笑道:“家中小妾,就爱胡闹,爷不过是买个小倌,哪轮得到她评头论足?不过就是仗着受宠罢了,爷的宠爱,朝是云,晚上可不一定还是云了。”
随着他话落,沈青杏便被他推开了,她努力稳住身形,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离他的腿了。
她睨了他一眼,不满地撅起了嘴,在他旁侧的毛毯上坐下了。
卫纪黎眼梢斜挑,看向她,问:“爷让你坐了吗?”
“……”
她杏眼朝他剜去,随后抬起了双手,轻放在他的一条大腿上,娇俏地摇了摇,嗔道:“爷……”
四周几个缇春司侍卫张口结舌,心道这是他们能够看的吗?
他们并不知道这名女子就是沈家三小姐,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惊掉下巴。
卫纪黎眸光深如涧,轻咳了一声,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别摇了,再摇爷的心要化了。”
舞台上的那名少年被带到了他们这里来,沈青杏的注意力被吸引,便收回了手。
待少年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他的脸色如此苍白,两只眼睛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口里,身子似在发抖。
他跪在地上,什么话都不敢说,沈青杏瞧着心疼,便道:“你别害怕,爷很会疼人的。”
谁知他听了后,抖得更加厉害了。
她拿起案几上的一盘点心,递给他:“吃吧。”
那人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又立马垂下头去,接过那盘点心:“谢谢姐姐。”
沈青杏大概猜到了几分,这些少年瘦成这样,多半就是那些失踪的流民,卫纪黎定是从礼部那里顺藤摸瓜,摸到了这艘船。
这些少年从南边运到长安来,不知受了多少苦,他们还算幸运,今日遇见了卫纪黎,可是那些早就被运到长安的少年,现在恐怕都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卫纪黎,不知他是从多少岁时就流落进了春风楼,在那里受过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身旁的卫纪黎将两人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他把玩着拇指上的一枚玉戒,神情比那玉还要清冷。
一名侍卫躬身禀告:“大人,已经找到关押那些少年的地方了。”
“让另一艘船靠过来。”
*
烟波浩渺,松烟入梦。
明月在湖面上倒映出一个朦胧的光圈,一艘小船划过光圈,将那一轮月捣碎。
船上的沈月微正在翻看一册泛黄的卷宗,他的眉头始终紧锁,即使阅至最后一页,都未散开。
今日是褚赫定的船,他并没有定以花命名的船,而是特意定了一艘小船,就是怕人多眼杂不方便。
沈月微看完了卷宗后,沉默良久,褚赫替他添了一杯茶,“清逸,你还好吗?”
他合上了卷宗,抬头道:“敏之兄,这案子写得未免太过简单。”
“这案子已经过去八年了,我继任大理寺少卿也才两年,当年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案子涉及皇室,在宫里一直是禁忌,你可别在外人面前提起,我怕给你惹来祸患。”
“谢敏之兄提醒,我也只是同你说说。当年云州的那把大火,是我亲眼目睹,我始终都忘却不了。”
褚赫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清逸,我知道,自那以后,你便消沉了许久。”
这时,旁边一艘船突然加了速,靠向湖中央的一艘大船,随后,一群身穿黑衣的侍卫跳上了大船。
两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褚赫道:“那似乎是缇春司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
“靠过去看看。”
*
“虞美人”船只上,贵人们看到突然出现的缇春司,全都惊慌失措了起来,“怎么回事?缇春司怎么在这儿?”
“诸位,好戏才刚刚开场,叫什么啊?”卫纪黎冷不防地开口,将众人吓了一跳。
“孙公子?”那些人错愕地看过来。
卫纪黎并未表明身份,只是勾着唇笑,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快跑!”
拍卖被迫中断,贵人们落荒而逃,有些人甚至早就备好了小船逃命,急匆匆带着护卫跑了出去。
不用卫纪黎吩咐,缇春司侍卫们已经追了上去。
大船有不少廊道,贵人们四处逃命,尖叫声余音绕梁,船内瞬间乱作一团。
“大人,那谷老板见机不妙,已经乘舟逃走了。”
卫纪黎闻言,倏地站起身:“去给我备一艘小船,我亲自去捉他。”
谷老板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他作为牵头人,城中各大买主必定都认识,今日在这艘船上虽然抓到了不少买主,但是不一定全,有些买主为了避开风口,这次很有可能不来。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指着地毯上的少女,吩咐道:“把她给我看好。”
“是。”
在他走后,沈青杏站了起来,问面前的少年:“和你一起的那些少年们被关在哪里?”
“在二楼的船舱里。”
“带我去看看。”
“好。”
沈青杏提步便要往二楼走去,侍卫拦住她:“姑娘,你不能乱走。”
“我只是去看看他们。”
那些人被关在船舱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时日,不知是否有人受伤、饿晕,她执意要上去看,侍卫们便只能跟着她。
二楼的护卫已经全部被缇春司解决,少年带着她往前走,“姐姐,跟我来。”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一间船舱,里面还剩下十几个少年没被买走,互相挤在一团,惊骇地看着他们。
在那些人中,沈青杏看见了一个格外瘦小的少年,看着才十二三岁,这么小,那些人渣是有恋童癖么?
她转身对一名侍卫道:“我想去给他们拿点吃的,可以吗?”
侍卫愣了下,点了点头。
她走下了楼,在宴桌上搜刮着糕点瓜果,一楼有不少贵人被缇春司扣下,所有人都不敢妄动,只有她一个人在到处寻找吃食。
所有人都讶异地盯着她,她不顾那些人的视线,将一盘又一盘的食物交给了侍卫,让他们送上去。
就在这时,船内突然走进来了两个人,一人问:“发生何事了?”
沈青杏一听,立即埋下了头,半个身子躲在圆柱子后,心里慌乱大叫:救命,她哥怎么来了?!
“沈将军,褚大人,我们正在查案,具体的……不便多说。”
褚赫闻言,不由一恼,大理寺与缇春司皆为圣上查案,他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高出一头了?
缇春司作为天子近卫,一向目中无人,尤其这卫纪黎上任后,他们似乎变得更加嚣张了。
褚赫原本以为这流民失踪案会落到大理寺头上,却没想到,陛下竟然交给了缇春司。
可见,陛下对缇春司寄予厚望。
“哼。”他冷哼了一声,“你们卫大人呢?”
“大人去追嫌犯了。”
他扫了一眼四周,竟发现有好几个人他都认识,这些人在朝中担任着不大不小的职位,现在却被缇春司扣押在此处。
还有一些,是世家贵族的子弟,缇春司这一动静,恐怕要得罪不少人。
不过,他怕什么呢?
自打认识卫纪黎之后,就没见他怕过什么,他没有父母没有家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完全没有软肋,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替圣上办那些开罪人的事。
沈月微看到了那些少年,城中流民失踪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他听说这些流民都是从南边的战事之地逃出来的,却被人卖到了京城来。
他走过去询问一位少年:“你家是哪儿的?”
那位少年并不清楚今天的事情,见到他问话除了害怕还是害怕,问:“你是……沈将军?”
沈月微道:“嗯,我是沈月微。”
少年一听,竟是跪了下去,南边战乱数几载,沈月微的名字如雷贯耳,无人不晓:“沈将军,我知道您!”
他泪流满面:“我是铜川人,蛮夷占领了我们的家园,我爹爹娘亲都死了,我一路向北逃难,却没有想到被人抓到了船上,他们还说要把我们卖给京城里的贵人。我并无特长,那些人说不需要特长,只要长得好看就行……”
“求将军救救我们,我们不愿被卖到贵人府上,不愿意做男人的玩物。”
沈月微将他扶起:“快起来。今日缇春司来此,就是救大家出去的。”
沈月微在挨个询问少年们,沈青杏蹲在地上,打算趁机溜走,却不想刚行动就撞到一人,抬头一看,竟是褚赫。
“嘘!”
她急忙做了个手势,褚赫盯着她仔细打量,沈青杏心知瞒不住,便小声道:“褚大哥,是我。”
“三小姐?!”
沈青杏双手抱拳:“别告诉我哥!”
褚赫惊讶不小,借着柱子的遮掩,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出来玩儿的,别让我哥哥知道了,不然他肯定要揍我。”
沈青杏见他在犹豫,拉着他衣摆,再次道谢:“褚大哥,小妹在此先谢过了。”
褚赫叹了一口气:“你们兄妹两个啊,我真是……”
褚赫与沈月微是少时好友,而沈青杏小时候最爱缠哥哥,于是他们两人见面常常会带上她,他是家中独子,所以便将沈青杏也拿妹妹看待了。
不过,自从沈月微出征后,他与她便就见得少了。
“好好藏着,我不与他说。”
“谢褚大哥!”
*
一楼的一间船舱内,藏着七八个人,一个贵气的男人坐在桌前,其余的护卫们立在一旁,屋子里还有两个绝色小少年被迷晕在了地上。
此人也是来参加宴会的,不过他并未参加拍卖会,而是在拍卖之前就已经挑选好了两名少年,这一直是谷老板给他的特权。
最近,缇春司一直没有动静,谷老板便以为缇春司没查到他头上来,眼看着那批货在他手里待了太久,一天不交出去,他就寝食难安。
于是,他今日给大家递了帖子。
而坐在这里的男人,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今日,他本没打算来的,又心痒着那批新货,最终还是来了。
不过,他却不像外面那些人一样蠢,等着被缇春司抓,到目前为止,缇春司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给身边的两人递了一个眼色,那两人立即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
一楼大厅突然升起了一阵奇怪的白烟,沈月微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是迷烟!”
那烟雾升腾得快,几息功夫,船内就轻烟袅袅,如坠仙境。
不少人昏迷了过去,而有人,就趁此机会,逃出了船舱。
今日这事,放在褚赫身上,他是不会管的,缇春司办案,他们大理寺本不该插手。
但是沈月微不可能不管,他即刻就追了出去。
褚赫见状,拉起地上的沈青杏,也跟着追了出去。
卫纪黎回到船上的时候,见屋子里倒了一片的人,迷烟已散,他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沈青杏的身影。
他拍醒一个侍卫,问:“人呢?”
侍卫还没完全清醒:“什么人?”
卫纪黎忍着怒火:“我问你,我让你看好的人呢?”
侍卫这下清醒过来了,回道:“禀大人,那位姑娘被大理寺少卿褚大人带走了。”
“褚赫?”
侍卫又道:“大人不必担心,那位姑娘与褚大人是熟识,方才慌乱之际,褚大人第一时间就带走了她,想必关系甚好,他一定会保护好姑娘的。”
卫纪黎闻言,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郁,他长袖扫过案上的酒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又来一个……呵……”
侍卫心惊胆战,心道:什么又来一个?
*
沈青杏戴着幕篱,吸入的迷烟不算多,但还是有些晕。
她被褚赫带着上了另外一艘船,方才那几个人就是逃到了这艘大船上。
她的哥哥已经不见了踪影,褚赫带着她往船舱内走去,一进去后,便被里面那热闹的气氛烘得更加晕了。
原来这里正在举办对诗会,恰好一位公子对出了一首好诗,惹得众人皆鼓掌呐喊。
沈青杏在那些人里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几乎大半的世家贵女都在这儿了。
她们从来都不带她一起玩的,就连这个游湖诗会,她都没听说过。
一是因为她是个傻子,她们不想与傻子玩;二是因为太子的缘故,她们在故意排挤她。
她在那些人中看到了王曦瑶的身影,甚至还看到了她那个弟弟沈金霖。
“呀!这不是褚大人么?褚大人不是不喜欢诗文吗?怎么来诗会了?”
“褚大人身边那女子……”
因为中迷烟的缘故,褚赫一直是拉着她手臂的,这在外人眼里太过亲近了。
为了她的清誉着想,他低声道:“三小姐,你待会儿不要开口。”
“嗯。”
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那些人既然逃到了这艘船上,很有可能知道这艘船在办诗会,并且有认识的人在这上面,帮他们打掩护。
他还未开口,前面的廊道里就发出了打斗声,众人的视线全被吸引了过去。
“沈将军怎么也来了?”
“今日这诗会当真是热闹啊。”
沈月微与一名护卫交缠多时,那名护卫武功高强,最后为了逃脱竟是跳进了湖里。
沈月微没有再追,而是在船上继续寻找其他的人。
诗会上的姑娘们看到他,眼里亮起了光,有人大胆地问道:“沈将军,你在找什么?”
沈月微向众人作揖行礼:“沈某无意打扰大家的雅兴,只是追踪嫌犯到此,请问各位刚刚有没有看到几个人跑上船?”
众人拧着眉头:“不曾……”
此刻,躲在一间船屋内的几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为首的那人嘴上骂骂咧咧,本来今夜是能够顺利逃脱的,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沈月微真是多管闲事。
幸好,这时有人出面帮他了。
“沈将军好大威风啊,二话不说就冲到我们船上来,一通乱找,请问你在抓什么嫌犯?可有陛下圣谕?咱们今日这是对诗会,来的都是热爱诗词的文人墨客,哪里有什么嫌犯?沈将军,你这样让我们还有什么心情对诗?”
说话的人是王太傅的学生,如今在翰林院当值,历朝文人与武将之间都有点沟,如今沈月微战功赫赫,多少令这些文人们有些嫉妒。
“是啊,有些人莫不是仗着自己有军功就目中无人了?”
就连沈金霖都出口赶人了:“二哥,你们快走吧!这里没嫌犯。”
沈青杏忍着头晕,对褚赫道:“要不叫哥哥走了吧?”
这里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她担心他们上朝时会参哥哥一本,毕竟这是缇春司的事,哥哥没权利干涉的。就算他是护国大将军又怎样,没有哪个天子喜欢出风头的臣子。
褚赫知道,以沈月微的性子,他是劝不走他的。
他这人太过正直,不懂为官之道,在朝中太容易树敌了。况且关乎到流民的事情,他更不会坐视不理。
然就在这时,一群缇春司的带刀侍卫冲了进来。
卫纪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阔步走了进来。他走到了对诗台上,手中染血的长剑刺入黑檀木的桌面,鲜血滴在桌上的宣纸上,染红了一篇刚刚写好的佳诗。
他一身肃杀之气,厉声反问:“若是我要搜嫌犯呢?”
在场之人噤如寒蝉,谁都不敢接话,而那些缇春司侍卫已经开始搜寻了起来。
躲在船屋内的人见状不妙,吩咐护卫们掩护他逃离,现在只有跳湖这一个办法了。
卫纪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抽出桌上长剑,腾空跃起,足尖踩过一盏鹤型铜灯,落至那人的前方,长剑一扬,鲜血四溅,掩护他逃离的一个护卫便倒了下去。
“啊!!!”
在场的世家小姐们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全都吓得尖叫了起来。
而那个被掩护的人,经此一吓,面如菜色,狠狠瞪向卫纪黎。
“哟,是允安王世子呢。”卫纪黎清笑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惊,缇春司要抓的,竟然是允安王世子!
沈青杏终于明白卫纪黎身上为何会时常都挂着血了,他此刻身上被溅了好些血,可是他并没有不虞,反而很兴奋。
他……好像很喜欢杀人。
两年前,她也本该和那人一样,死在他的剑下的。
一想到这儿,她就有些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覆下,往身旁倒了去。
褚赫适时接住了她,卫纪黎的眼风倏地扫过来,他的目光落在褚赫搭在沈青杏腰间的那只手上。
“褚大人,大理寺很闲么?要不要本官奏请陛下,让陛下在缇春司给你安排个职位,让你天天来看我们办案?”
“卫纪黎……”褚赫眉间恼怒,可惜他自幼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开口大骂。
“不过褚大人与沈将军的功劳,我会向圣上如实禀告的。”
他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捞过他怀中的少女,咬牙道:“至于沈小姐……我会亲自送她回家的。”
缇春司上船时,便已去吩咐船家靠岸,现在大船已经靠到了岸边,卫纪黎抱着怀里的少女大步流星踏了出去。
此地离将军府并不远,卫纪黎吩咐其余人把嫌犯押回缇春司后,便下了船,他抱着少女飞檐走壁,不消多时,就落到了将军府内。
沈青杏晕得并不彻底,倒在卫纪黎怀抱里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卫纪黎这次直接登堂入室,将她放在了内殿的床榻上,她想斥责他,可是又想起引狼入室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将她放下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是他吗?”
“嗯?”
沈青杏不解地掀开幕篱,露出两只雾蒙蒙的大眼。
卫纪黎冷冰冰地重复:“我问你,是不是他?”
“他?是谁啊?”
沈青杏完全没弄懂他在说什么。
卫纪黎似乎是真气着了,摆摆手,转身就走:“本官不与傻子废话。”
“????”
沈青杏气得眉头打结,第一次,她在卫纪黎眼中看到了不屑。
她忍不住骂道:“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卫纪黎折返了回来,两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抬起来,一字一顿地喊道:“沈、青、杏。”
然后恶意十足地骂了声:“……傻子!”
沈青杏从小到大被人喊过无数次傻子,从来没有何时像现在这么生气过,她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用力瞪着他,恨不得把他咬来吃了。
“恼羞成怒了?要喷火了?”卫纪黎似乎以此为乐趣,专挑她的痛处说。
沈青杏确实生气,他的手指力道很重,捏得她骨头都要碎了,她猛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张口便咬了上去。
卫纪黎“嘶”了一声,反手擒住她的手臂,将她压在了床榻上,浑身戾气地道:“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接着,他便俯身咬了下来,牙齿咬在她玉颈处,热意直冲她的皮肤。
沈青杏惊骇万分,卫纪黎是真疯了!真疯了!
“来人啊……救命……”
卫纪黎抬手捂住了她的口,继续加深脖子上的那个咬痕。
沈青杏虽被捂着嘴,但是全身上下都在奋力挣扎,卫纪黎的舌尖似是轻舔了一下那个咬痕,让她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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