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这几个字落下, 两个人都俱是一愣,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尴尬而无声地静默几秒后, 迟雪洱才抽噎着回过神来,却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你, 嗝, 你说什么?”

    他刚才实在太激动太愤怒了,现在一说话就开始打嗝。

    虽然很丢人,可是比起陆熵刚才的话带给他的震惊,此刻的丢人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陆熵的表情也有几分不自然, 似乎那句话是他一时情绪推动下才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想到。

    但尴尬和迟疑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不如说正是这一刻的冲动才让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喜欢迟雪洱。

    正是因为喜欢上了迟雪洱,所以才会每分每秒都如此在意他, 才会在听到他遭遇险境时心急如焚,会在他拿出协议说要离开时愤怒不已。

    这一切超出他理智的行为都是因为他喜欢上迟雪洱的这份情感在驱动。

    仅仅如此而已。

    想通这一点,陆熵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堆积在心中那块厚厚的阴云被吹散, 一缕阳光洒进来, 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畅愉悦, 望向面前的小家伙,眸中的爱意浓烈到快要满溢而出。

    迟雪洱差点被他的眼神肉麻到起鸡皮疙瘩,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同时也忍不住感到有些脸红。

    嗫嚅了半晌, 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惊异和不可置信:“你, 突然间说这个干嘛。”

    陆熵在短暂的时间内捋清了自己的思绪,明显比刚才镇定许多, 握住他的手,柔声说:“早就该这么说了,说出来也不至于闹出今天这场乌龙,洱洱,我喜欢你。”

    又来,迟雪洱本意是想让他解释,不是让他再来一次的,伸手去捂他的嘴巴,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打住,先打住,你,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这种事。”

    陆熵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拿开:“如果想要继续讨论刚才的事,这件事必须要先讲清楚,不然你还是会多想。”

    迟雪洱想说这不是他多想,而是固定的剧情推动让他不得不这样选择,张张嘴,却发现这种事根本没办法跟他说,只好不再反驳他,硬着头皮又把刚才他说的话回想一遍,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和发懵:“你现在是在跟我告白吗?”

    陆熵:“说喜欢还不够明显吗,那我换个说法,我爱你,宝贝。”

    迟雪洱睁大眼睛,如果说刚才他是又惊又懵还反应不过来,此刻冷静一会后再继续听他这种话,刺激对他来说就太大了。

    静静看着面前人好像特别认真深情的眼神,心里突然就被一阵莫名的害臊袭中,慌得别开脸不敢再看他,脸颊却越来越热,感觉快要冒烟了。

    现在到底是什么混乱的情况啊。

    陆熵喜欢他,还跟他告白,那,许安言怎么办?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局面的,不按照书中推动的情节来走了吗?

    迟雪洱一头雾水,想得脑袋都疼了,用手捂住神经一跳跳的后脑勺。

    “头又疼了是不是。”陆熵拿开他的手,担心地帮他检查:“医生说你撞到了脑袋,虽然不严重,但也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让你情绪不要激动,静静养两天就好了。”

    情绪不要激动,迟雪洱委屈地撇撇嘴,刚刚才大吵一架,现在又突然间来这么场告白,让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小少爷生闷气时会不自觉嘟嘴,细细的眉毛清淡秀丽,眼睛也水汪汪的,虽然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自己有其他想法,但这个模样的迟雪洱实在对陆熵的诱惑太大,尤其还是在他刚认清自己的心意这个时机。

    陆熵实在心痒难耐,大脑还没处理好这种复杂火热的情绪,手指就已经抬起他的下颌。

    “唔……”

    迟雪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又被堵上了嘴唇,他脑子也同样乱得像在刮龙卷风,一时间竟也没有想到要推开他,呆呆被他轻轻吻着。

    如果说刚才那个吻是在愤怒和猜疑中进行的,两个人情绪都不在点上,气氛也完全不对,根本就没有享受的感觉,那现在这个吻气氛可就太对了。

    迟雪洱的唇小而有肉,又很敏感,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接吻而生的一样,陆熵每次亲之前都想着要克制,可一碰到这份柔软,什么绅士和温柔就全都抛到了脑后。

    他根本无法抑制对迟雪洱强烈的渴望,唇与唇辗转摩擦,在迟雪洱喘不过气不自觉张开嘴时,火热的舌尖便滑入他口中,将齿列和敏感的上颚都舔过一遍,缠住他的舌头,不留一丝缝隙的将他的口腔全部侵占。

    不论亲多少次,迟雪洱都会在他怀里溃不成军,强烈的缺氧感让他头晕目眩,脸颊遍布红潮,睫毛也湿透了,腰和腿.根都在轻轻的发抖,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一个部位是受他控制的。

    虽然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味,也甜蜜得让人发疯,陆熵却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手臂搂着他软得撑不起来的腰,又嘬一口他红肿湿润的嘴唇,冲动过了才开始懊悔:“对不起,医生说让你不能太激动,是我刚才一时没忍住。”

    迟雪洱脑子懵懵的,好一会眼神才慢慢变得清明,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陆熵抱到腿上,明明他们刚才谈话时还挺正常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局面了。

    也亏他还能想得起来医生的交代。

    迟雪洱又羞又恼,气自己的身体太不争气了,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是抵不住陆熵一丁点的刺激和诱惑。

    “你,你先放开我,我还要跟你谈正经事呢。”

    陆熵“嗯”一声,手臂却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只是让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随手将散在床上的纸张拎起来,垂眼盯着,淡声道:“你是想谈这份协议的事吧。”

    迟雪洱点头:“对啊,我们……你干嘛?!”

    不怪迟雪洱突然失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只因为在他话还没说完时,陆熵竟然当着他的面把那份协议撕了。

    三两下的功夫,那份协议就变成了粉碎的废纸。

    迟雪洱震惊半晌,抬起头,瞳孔剧烈颤动:“你疯了?”

    陆熵把碎纸屑随手丢进床头的垃圾桶,语调依然很平静:“洱洱,我都已经跟你告白了,那我们之间还需要用这种狗屁协议来做任何绑定吗?”

    从刚才开始就听他一口一个“狗屁协议”,“狗屁违约金”的,一本正经说粗话的样子跟他平时严肃庄重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能明显感觉出他对这件事有着极其强烈的不满和怨意。

    虽然这东西明明就是几个月前的他自己搞出来的。

    迟雪洱却仍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么重要的协议他说撕就撕。

    所以他的告白是认真的?自己真的不用被虐就可以跟陆熵互通心意,就这样走到一起?

    见他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只是两眼发直地盯着垃圾桶的方向,陆熵以为他还在惦记那个协议,微皱下眉,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想什么呢?”

    迟雪洱瞳孔微颤,脸颊仍然是雪白的,回神看着他:“你虽然跟我告白了,可我还没答应你呢。”

    他还是不敢确认这到底是不是陆熵的真实感情,又或者是摸不清剧情发展的套路,如果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陆熵说反悔就反悔,他也被哄得把协议这事一笔勾销。

    万一再发生什么意外,那自己岂不是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陆熵挑眉,像是有些意外,但神色也并不着急,手心贴在他腰上,眼底荡起笑意:“那宝贝怎么才能答应我。”

    病服的衣料太薄了,迟雪洱能清晰感知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微弱抖了下,仰起脸,眸子里水光晃动,格外动人。

    陆熵眼神变沉,低头去亲他的睫毛,嗓子沙哑:“答应我吧。”

    温热的唇辗转到眉心,又往下含住白皙秀致的鼻尖,轻轻咬了下,极尽暧昧厮磨:“就算你现在不想答应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直等着,放心,我的耐心会比你想象中还要漫长和持久。”

    迟雪洱懵然的心境逐渐回到现实中来,被陆熵充满爱意的眼神击中,脸颊不自觉爬上红晕,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再这样下他的心似乎下一秒就要沦陷了,沦陷在这个男人向他撒下的无比温柔又深情的诱惑巨网中。

    迟雪洱到底还是没有直接给陆熵想要的答案,他还需要捋一捋思绪,在没有完全确定陆熵不会被许安言“不可抗力”的勾走前,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心先被陆熵给绑走的。

    陆熵看起来也不着急,丝毫没有逼他的意思,他甚至很从容,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冷峻优雅的模样。

    也对,他这个年龄的人,不论是生活阅历和还是精神层面对自己这个大学生来说都是降维打击,即使意识到陷入一段感情,也断不会容许自己太过沉浸其中失去理智。

    迟雪洱虽然明白,却总觉得吃了大亏,在男人伸手温柔给他梳理头发时,不服气地转头咬他一口。

    陆熵被咬得莫名其妙,但是也不疼,看向手腕处两排整齐紧凑的牙印,只觉得可爱,笑着把另一只手也递过去:“这边也要吗?”

    看着面前这只大手,手指修长匀称,骨节也很漂亮,迟雪洱撇撇嘴,凑上去在上面轻轻吻了下。

    陆熵被亲得有点痒,笑着捉住他的下巴,在他粉色的唇上回亲一下。

    还来,迟雪洱睁大眼睛,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太会顺杆爬了,不想再给他随便亲近的机会,以免让自己心神继续动摇,忙推开他的肩膀从他身上下去。

    这时外面刚好响起两下敲门声。

    陆熵朝门口的方向望了眼,沉声开口:“进来。”

    病房门从外面被推开,颜清探个脑袋进来,一抬头就撞到陆熵抬眸看过来的眼神,凌厉如飞刃,透着没有温度的寒意,吓得他足足往后退了三步。

    倒是后面看到他的迟雪洱惊喜地坐起来,眼神明亮:“小清!”

    虽然颜清差不多是跟陆熵同步赶到这里的,但是这几天迟雪洱一直昏睡,所以这还是他们上次分开后第一次见面。

    看到他醒来颜清自然也是开心的,下意识就要往前靠,可无奈中间还拦着个陆熵,男人气场实在太足了,脊背宽阔,把瘦弱的迟雪洱完全遮了个严实,像极了护崽的凶恶雄鹰。

    生生把颜清控在了两米开外的位置。

    迟雪洱很快也意识到这尴尬的局面,看一眼陆熵的脸色,小心推推他的胸膛:“我想跟小清说会话。”

    陆熵垂眸盯着他,眼神这才逐渐变柔,拇指在他饿了几天,已经明显瘦得没那么柔软的腮边蹭蹭:“那我出去处理点事情。”

    迟雪洱点点头,表情和眼神都在说“快走吧快走吧”。

    “你去忙吧。”

    陆熵无奈,却也没办法说他什么,又帮他理理头发,弄皱的衣服也重新拉好,确认他状态一切都没问题了,这才放心起身,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物。

    这一系列动作把后面的颜清看得直咋舌,这种细致又无比耐心的关照,他只在自家妹妹生病时被他老妈照看时见到过。

    等陆熵离开病房后,屏了半天呼吸的颜清这才敢长出一口气,确认陆总已经走远不会再回来了,忙把房门关好。

    转身瞅着床上的迟雪洱,“哇”一声扑上去:“雪洱宝贝你总算是醒了,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他妈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穿越回带你来古城的那天把自己打死!”

    迟雪洱虽然不知道自己昏睡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想也知道周围的人肯定都担心得要死,尤其是带他过来的颜清,肯定是最懊悔难过的那个。

    想到自己还是欺骗他才来到这里的,内心不禁有些愧疚,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是我自己倒霉碰上了,但是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我也已经醒了啊。”

    颜清还是不放心,这几天迟雪洱昏迷不醒一直在鬼门关打转的样子实在过于惊魂,让他不忍回想,拉过椅子坐到床边,瞅着他的脸仔细打量:“真没事了吧,头呢,晕不晕,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身上肯定很多撞伤吧。”

    迟雪洱闻言摸了摸脑袋上包着的纱布,摇摇头:“上午刚醒时还有点晕,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身上的伤只要没有大动作也不会太疼,医生刚才也说静养就好了,不要担心。”

    听他这样说颜清才彻底放下心来,舒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

    而后才翘起二郎腿,一条胳膊搭着椅背,担忧关的眼神也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直直盯着他:“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迟雪洱看他一副审问的姿态,知道这次怎么瞒也没有意义了,便把事情大致跟他复述一遍,当然没有具体到把协议的事也说出来,毕竟这种听起来就很离谱的事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理解的。

    颜清听后面色果然变得凝重起来,微皱着眉头:“你是说那个陆总会因为回国的白月光出轨,然后始乱终弃把你一脚踹开?”

    嗯……

    话糙理不糙,颜清概括得还挺一针见血的。

    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下来,颜清手指敲着胳膊,沉吟道:“你说的那个白月光,是那个设计师许安言吗?”

    迟雪洱猛地一顿,惊讶抬头。

    昏迷醒来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让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心脏也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呼吸加重。

    看他这幅表情,颜清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想了想继续说:“怪不得每次见你们俩在一起时气氛都那么诡异,那个许安言还总是散发着一种讨人厌的气场,我还以为之前都是我太敏感了。”

    迟雪洱由衷在心里叹道,这都能察觉到,你是挺敏感的。

    颜清摸摸下巴,继续说:“许安言的事我们暂且不谈,毕竟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一个外人不了解内情,也不方便多嘴,但你担心你们家陆总会出轨这事,我觉得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迟雪洱停止发呆,抬眼看向他:“什么?”

    颜清耸肩,仰头捋了一下思绪,慢条斯理地开口:“以下发言单纯是我旁观者的真实感想哈,你可以听后自行判断下。”

    迟雪洱有一点无语:“你别吊我胃口了。”

    颜清拍拍大腿:“我是觉得陆总真挺看重你的,那天在半山腰等待救援时,你都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还差点被乱石砸中脑袋,后来看到你昏倒在别墅里时,更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我这辈子第一次见有人生气时的气场这么具象化的,现场没一个人敢靠近你们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误伤。”

    迟雪洱沉默听着,知道颜清转述时肯定会添油加醋,能多夸张就多夸张,但无奈他自己并不知道那天昏倒后的事,醒来后陆熵也并没有跟他提起过一字半句,像是在刻意回避一般,所以还是只能耐心听下去。

    颜清多了解他,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笑了下说:“你别以为我把事实夸大啊,不信你还可以去问别墅的老板娘,那阿姨比我夸张,直接跟我说以为她看见了活阎罗,最后还好你没大事,不然就陆总当时那个精神状态,她真觉得现场所有人都会被他送去见阎罗。”

    迟雪洱:“……”

    颜清继续有鼻子有眼的:“更不用说这几天他还衣不解带,眼也几乎不阖地守着你,我要来替一下他都不愿意,你说这么一个把你看得如此重要的人,会吃饱了没事儿去出轨?”

    面对颜清的提问,迟雪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答复,毕竟他总不能说陆熵可能会出轨这事是小说注定好的结局,他不是不相信陆熵,只是不相信自己这个炮灰究竟能不能逃脱既定的命运罢了。

    颜清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心里还是有顾忌,也没勉强他,只继续说自己的:“对了,你家陆总好像也察觉出你突然跑出来这事不对劲,但可能觉得你这个闷葫芦性子,就算问你你也不会说,就特地审问了我一番,我哪能抵得住他的气场压制,一紧张就把许安言的事都跟他说了。”

    颜清故意把“审问”这两个字说得很重,咬牙切齿的,估计两个人当时交谈时,陆熵肯定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迟雪洱听到这里才终于有了反应:“陆熵知道许安言来找过我了?他当时什么反应?”

    颜清点头,皱着眉回想道:“不好说,反正脸色挺难看的,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许安言跟你们之间的纠葛,现在想想,我总觉得这个许安言可能要倒大霉。”

    迟雪洱愣愣,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原来陆熵已经知道许安言的事了,可是自己醒来后他却并没有问相关的事,即使说到协议,也只是单纯因为协议生气,没有提及其他。

    那他到底对许安言是什么态度?他们两个以前关系那么好,即使陆熵现在可能喜欢上了自己,那难道就对许安言一点留恋都没有了吗。

    迟雪洱不敢深想,脑袋却还是又痛了起来。

    颜清看他脸色不太好看,吓得也不敢再多说了,扶着他让他躺下休息。

    迟雪洱躺回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又被刺激到的原因,脸色好像更惨白了,眉眼间也总是有一缕化不开的愁容,看得人揪心。

    颜清给他拉好被子,拍拍他的胸口:“我说这么多不是逼你做选择什么的,想怎么做最终还是看你自己的心意,雪洱,你只要相信一点,跟着自己的心走。”

    ……

    迟雪洱醒来后在医院又休养了两天,陆熵便给他办了出院手续,一来他比谁都知道迟雪洱有多讨厌医院,二来他自己对这个地方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和后怕。

    总觉得继续留在这里会让他更难把握住迟雪洱,所以赶紧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出院前,别墅老板娘还特意买了果篮来探望,虽然面对冷着脸气场阴沉的陆熵时还是挺害怕的,但对着迟雪洱倒是满面笑容,甚至还有些慈爱。

    本来他就对这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小朋友印象特别好,又对那晚暴雨的事故感到非常愧疚,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过来看望。

    当然,如果后续迟雪洱能真的租下他们家别墅的话,那自然是更好。

    迟雪洱知道这事纯属是天灾,跟人家老板娘关系并不大,而且抛开这次的意外,他是真的挺喜欢那栋小别墅的环境。

    陆熵在旁边看着他们俩亲切的交谈,话里话外还有种以后有机会还要来的意思,他强忍着没有插嘴,脸却黑得跟包公有的一拼。

    回去的路上,迟雪洱还扒着车窗对外面的风景恋恋不舍,虽说这几天几夜的旅游经历是挺刺激惊吓的,但也不怎么妨碍他对这个古城美好初印象的滤镜。

    陆熵掰过他的脸,用水瓶给他喂了一口水。

    又顺势把车窗按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晃着察看。

    “这里的太阳太烈了,小心晒伤。”

    小孩皮肤薄得很,之前真的有过出去写生被晒伤的经历,脸皮红肿了好几日,最后生生蜕了一层皮,娇气得要命。

    迟雪洱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事,还想着能晒黑一点才更有男子汉气概。

    窗户被关上,美丽的风景也看不到了,迟雪洱靠回椅背,微微叹气:“以后还可以再来这里吗,这次太匆忙了,都没有好好玩过呢,太可惜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挺惆怅的,陆熵摸摸他的头发:“这么喜欢吗?”

    迟雪洱点头再点头:“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简直就是我理想中的养老乌托邦,我以前做梦都想在这样依山傍水的田园小城市里退休养老。”

    陆熵听完,想到了什么,微眯了下眼:“用我给你的协议金?”

    迟雪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抿起唇,装傻地笑笑。

    陆熵神色却还是不善,想象一下迟雪洱如果真的躲到一个比这里还要偏僻百倍,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小镇子里,只要他下定决心想藏,自己可能真的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他了。

    想到这种可能,陆熵的眼神就阴冷得仿佛能杀人。

    迟雪洱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扯了扯。

    陆熵低头,怀里的小少爷仰着脸巴巴看着他,睫毛又浓又长,乌黑的眸子黑白分明,脸颊仍带着些苍白的病气,像一片没有颜色的花瓣,虽然还是漂亮的,却充满了易碎感。

    陆熵神色略有缓和:“你要是喜欢,我们偶尔可以到这里小住,但答应我,不要一个人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说罢,又怕迟雪洱不答应他,突然用力收紧手臂,把他死死抱在怀里。

    迟雪洱身体都被勒疼了,也再次切身感受到陆熵对他心口如一的浓烈感情。

    意识到这一点,迟雪洱也不禁开始疑惑这两天对他的种种不信任和防备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内心几种复杂的情绪在一起冲撞,最终还是心软和喜欢占据上风,也伸手慢慢回抱住他。

    “你放心吧。”迟雪洱脸颊贴在他颈侧,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我不会再偷偷一个人跑了。”

    陆熵“嗯”一声,很长地舒出一口气,嘴唇贴在他耳边,嗓音温柔而郑重:“你也快点喜欢上我吧,宝贝,我想要你。”

    第52章 52

    迟雪洱怎么也没有想到, 在他们回到家前,已经有一个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一个多星期没回来,b市的深冬还是一如既往地霜冻严寒, 别墅的花园里也早就没了春夏里的姹紫嫣红,一片萧条的景象。

    触目所及, 所有的一切都跟古城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陆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怕迟雪洱因此对这里心生失落,从而更加留恋那座古城,忍不住轻声说:“冬天很快就会过去了,等天气暖和起来, 花都还会再开的。”

    迟雪洱其实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刚下车时看到许久不见的熟悉环境,连呼吸的空气也是极致纯粹的冰冷,这是在温暖如春的古城不可能感受到的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景象, 所以觉得有几分怀念而已。

    遥想几个月前来到这里时,又怎么会想到有一日他会对这个地方产生不舍牵挂的情绪呢。

    此刻再回味刚才陆熵说的话,迟雪洱不免有几分惊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在无意识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安。

    见他不说话, 陆熵脸色也变得不甚明朗, 犹豫须臾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干脆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迟雪洱惊得搂住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有些紧绷的下颚线条,不好意思地说:“一定要这样抱来抱去吗,不如给我弄个拐杖或是轮椅吧。”

    陆熵脸上没什么表情, 显然是不赞同他的提议:“有我在, 用什么拐杖轮椅。”

    迟雪洱小声嘟囔:“可是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啊。”

    陆熵听后却微微勾唇,不置可否:“谁说我不能。”

    迟雪洱愣愣, 惊讶抬头:“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要一直在家陪着我吧,你不用上班了吗?”

    陆熵没再回答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抱着他往里面走。

    虽然他不说,但以迟雪洱对他的了解,大概也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下就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劝他:“我只是脚踝被扭到而已,又不是整条腿都废了,你真的不用做到这种程度,一会进去里面被宋叔看到你这样,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陆熵由着他说,仍然自顾自往前走着。

    迟雪洱瞅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知为何还品出一些偏执的意味来,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这次出走刺激出来的,心下更是无奈。

    怕劝多了惹他不悦,便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头两天你想陪我就陪着吧,但是最多只能两天,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抛下工作,那么大的公司,还有很多员工,都需要你负责呢。”

    迟雪洱说到这里就适时打住,抬头看一眼陆熵的神色。

    陆熵表情一直没怎么变,又走了一会,才突然幽幽说了句:“你现在已经开始讨厌我在你身边了吗。”

    迟雪洱:“啊?”

    他刚才哪一句话有表达这个意思吗。

    陆熵终于肯低头看向他,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洱洱,不要把我往外推。”

    迟雪洱彻底愣住,原来刚下车时他感觉到陆熵好像在不安并不是他的错觉,经过这件事,陆熵的性格似乎真的变了一些。

    那么金尊玉贵,想要什么都可以唾手可得的一个人,却因为自己而变得如此谨慎不安,甚至是患得患失,想到这里,迟雪洱心中就不禁涌出一阵火热的情绪,手指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忍不住轻声叫他:“陆熵。”

    陆熵微低下头,目光温柔地望着他。

    迟雪洱咽一下喉咙,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仰头在他冷硬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瞬间,迟雪洱明显看到陆熵深黑的双眸中在短暂的讶异后,又刹那迸发出的喜悦。

    在迟雪洱羞涩的想要离开时,又主动低头,贴上他的唇,更深地吻下去。

    迟雪洱睁大眼睛,瞳仁惊讶地颤动,这可不是他一开始的本意啊,他刚才只是因为看到陆熵浑身都被悲伤的气息包裹,所以出于冲动单纯想要安慰一下他而已。

    但现在事实却是,陆熵已经抓住这个机会,并且不会轻易将他放开。

    他“呜呜”挣扎了几下,却根本毫无效果,陆熵已经更深地入侵进来,缠住他的舌头,甚至有些凶狠地舔舐过口腔每一寸,带着些这几天的隐忍和后怕的发泄意味。

    太过强烈了,迟雪洱躲不开,很快就被亲得昏昏沉沉,头皮酥麻一片,眼睛里泛起湿意,双臂也无意识地抬高,欲拒还迎。

    “啪!”

    一声异响惊动了沉浸在火热氛围中的两人。

    迟雪洱身体微颤,湿润的眼睛眨动着,迷离的眸光也逐渐变得清醒,转头朝里面看去。

    因为是在家里,他本来以为会是宋叔或是其他佣人,被他们撞到这一幕虽然也很羞耻,但也不至于太过丢人不能接受。

    可当他从陆熵怀里侧过身时,却看到一张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面孔。

    别墅明亮的大厅,许安言站在穹顶华丽的水晶灯下,脸颊被灯光打得有些苍白,他脚边的地毯上躺着一只白色的茶杯,茶水将厚实的地毯浸染出不规则的深色图案,应该就是刚才那阵异响的来源。

    宋叔垂手站在旁边,看到他们时脸上有巨大的惊喜,却也同时伴随着一点尴尬,陆熵他们回来前并没有通知别墅里的人,他如果知道肯定会提前到外面迎接,也好提前告知他们许安言到来的消息。

    迟雪洱愣神间,脑袋被一只大手掰回去,摁到自己宽阔的胸膛里。

    宋叔也在这时走上前,看一眼他怀里的迟雪洱,语气中不免还有些激动:“少爷,小迟,你们终于回来了。”

    说罢余光又往后瞥了眼,脸上的喜悦变淡几分,小声说:“许家少爷说想见您,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陆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迟雪洱继续往里面走,对许安言的出现似是并不震惊,甚至路过他时就这么直接擦身而过,连眼神都没有往他身上停留一秒。

    许安言嘴唇半张,精致的面容上表情变得僵硬,打招呼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理理衣袖,转身时脸上又恢复往日的斯文从容,甚至微微带了笑意。

    迟雪洱透过陆熵的肩膀瞄了他一眼,又快速缩回去,轻轻拉着他的衣领:“我要不要先回避啊。”

    “不用。”陆熵淡声说,走到沙发前,半蹲下身将他轻轻放下,低头检查他的右脚:“会疼吗。”

    迟雪洱摇头:“不用力就没有感觉的。”

    他现在注意力都在后面的许安言身上,就算是疼也不太能感觉得到,现场气氛这么尴尬,也不知道陆熵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

    这是不是也能说明因为他心中完全没有一点鬼,所以才能做到对许安言的存在如此漠视不在意。

    脸颊被捏住轻轻扯了下,迟雪洱回神,眼神怔怔的:“怎么了。”

    陆熵勾起唇角:“发什么呆呢,坐这好好看着,所有的事情和误会都会在今天解决。”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说着小话,姿态亲密无间,陆熵甚至还屈膝蹲在那个少年面前,帮他脱掉鞋,用手握住他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那么小心翼翼,像在呵护来之不易的珍稀宝物。

    不论是刚才进来时那个火热缠绵的亲吻,还是眼前这幅情形,这一切都在深深刺痛许安言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病殃殃的少年的确在陆熵心中占据着不一样的地位。

    那个向来高高在上,只会用悲悯和漠不关己的态度示人,好像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懂爱和情为何物的陆熵,竟然真的会为了什么人改变至此。

    看向那个少年时,他的眼神也可以虔诚又卑微,深情又宠溺。

    许安言还在怔神间,陆熵已经走到他面前,高大的体魄压迫感极强。

    很奇怪,明明刚才看着还觉得他陌生得让自己完全不认识了,但此刻在面对自己的这一瞬间,他好像却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陆熵。

    冷冽如霜,连作为人的基本情绪都吝啬于表露,跟从前并无半分区别。

    许安言心中震动,僵硬地扯动嘴角:“小熵,回国后我们两个还没有好好聊过天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

    陆熵瞅着他,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我很忙,有什么想聊的就在这里说吧。”

    想过他可能会态度不友好,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不留情面,许安言握起拳头,瞥一眼后方的迟雪洱,努力维持面部的平静:“一顿饭而已,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没有吧,难不成你还在为我几年前的不告而别而生气,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原谅我吧。”

    说到后面时,许安言语调放软,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如果是不明情况的外人听来,肯定会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当熟稔亲密,甚至有些许暧昧。

    比如迟雪洱。

    此刻的他就是这种感觉,也不知道陆熵这个当事人有没有听出来这个味儿,反正他现在已经是别扭加烦躁,有些如坐针毡了。

    如果不是脚不方便,恨不能立刻冲起来跑回房间。

    “生气?”陆熵微挑眉,似是不甚理解他的话:“何时走,何时回,都是你为了事业发展的个人选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必要生气,更不用谈原谅你。”

    许安言愣住,陆熵把话说得如此不客气,分明就是要跟自己完全划清界限,可他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尤其还是在迟雪洱面前。

    他又往前一步,脸上的清冷和高傲不再,甚至挂上一些微弱的讨好:“小熵,你别这样,我们曾经那么形影不离,难道只是因为我离开了几年,你就要把我们过去的种种全都抛掉吗。”

    如果说刚才许安言言语间还有些许克制,现在这些话就实在有些过于越界和暧昧了,陆熵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不适的厌恶,语气更加冷漠。

    “你说话注意一些,我们以前只是因为上同样的大学,又因为家族事业和长辈间的原因共事过一段时间而已,并不能算是形影不离,跟我有同样过去经历的朋友有很多,不止你一个。”

    面对陆熵一再的撇清关系,许安言的情绪似乎终于绷不住,脸色微微涨红,有难堪也有羞恼:“可你当时的确只跟我最亲近不是吗,外人看到我们不也说我们两个很般配,我这次回国还有很多人以为我们能重归于好。”

    听他说到这里,陆熵蓦地冷笑出声,看向他,眸光漆黑锐利:“那些传言果然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只因为我拒绝了你的示好,你就心有不甘,还在出国前散播我对你有迷恋之心,许安言,有些事我不想计较,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不屑去理,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必要,不屑去理?

    许安言冷笑一声,伸手指向后面的迟雪洱:“可你现在不还是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见他越来越不顾得礼仪修养,陆熵皱眉,用手臂挥开他指向迟雪洱的手指,像是在掸开什么垃圾,冰冷的目光俯视着他,语气更是森然:“别拿你跟他相提并论。”

    许安言紧咬嘴唇,漂亮的五官因为愤怒显出几分狰狞,他是真的觉得今天的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陆熵,你真的要绝情至此,连朋友都不跟我做了吗。”

    陆熵并不为他的难堪和崩溃有丝毫动摇,语气依然沉凉如深潭里的水:“生意场上,利益往来,哪里来的什么朋友。”

    许安言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

    谈话进行到这里,他深知再往下也只是自讨羞辱罢了,所以再不想在此地多呆一秒,用力咬紧牙关,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陆熵叫住他,目光冷冷地望着他的背影,语调沉缓,却透出一股让人脊背生凉的寒气:“你如果还有点脑子,还想在国内继续你的事业,就趁早把之前在外面散布的谣言都澄清,还有,如果让我知道你私下再来找迟雪洱,跟他说些捏造的谎言,你知道我会有一百种让你在国内待不下去的方法。”

    许安言气得浑身颤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完全不敢表露出来,满肚子的怨念和怒火往肚子里咽,用力拂袖而去。

    人终于走远了,刚才还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辩论赛现场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在旁边吃了整场瓜的迟雪洱,差不多后半程就一直是半张着嘴合不拢的状态。

    陆熵走过来,被他这个表情可爱到,手指勾住他的下颌抬抬,嗓音带笑:“下巴快掉了。”

    迟雪洱回神,眼珠子转了两转,目光落到他脸上,这个男人,明明刚才周身的气场还森冷得让人如坠冰窖,怎么现在还可以笑得这么温柔啊,他是有什么变脸秘籍吗。

    “你刚才好凶啊。”

    陆熵挑眉,在他身旁坐下,柔声问:“吓到了吗?”

    迟雪洱咂摸了会,摇摇头:“又不是对我凶的。”

    陆熵“嗯”一声,握住他的手,轻捏他每根细长的手指:“我不会对你凶的。”

    迟雪洱盯着他把玩的动作,自己的手在他的大掌里显得更小了,肤色差对比也很强烈,侧头靠在他肩膀上,慢吞吞地说:“许安言毕竟是你以前多年的好友,你一下对他这么绝情,是不是不太好呀。”

    他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可怜许安言,他还没有那么圣父,只是内心存了点试探的小心思,想看看陆熵到底是不是真的对许安言如此没有感情。

    “宝贝你不懂。”陆熵缓声道:“许安言这个人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脆弱和容易退缩,他心思很多,特别懂得以退为进,如果现在不把话说狠说绝,会有后患。”

    陆熵说到这里,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有一闪而过的狠戾。

    迟雪洱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半晌才“哦”一声,拖着长腔:“你好了解他啊。”

    陆熵愣了下,低头瞅着他:“你是在吃醋吗?”

    迟雪洱脸一热,刚要反驳,又被陆熵打断。

    “再多吃一点,我好开心。”

    迟雪洱臊得耳朵都红了,抬手去推他:“你脸皮真厚。”

    陆熵顺势又亲住他的手心,软软的:“这样就叫脸皮厚了,我还有很多想说没说的话呢,以后慢慢都说给你听。”

    “那你还是憋在肚子里吧。”

    陆熵闷闷地笑。

    虽然刚回到别墅看到许安言时心情是有受到影响,但现在把话说开了,反倒感觉没那么糟了,迟雪洱想到前不久还因为这个人引起的种种误会和荒唐事,突然有种莫名的恍惚感。

    抬眼瞥向面前茶几上的花瓶,里面虽然不是往日常见的玫瑰,但还是引起迟雪洱一些久远的回忆。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朱丽叶的事吗,你说是因为你外婆的原因所以才会对这种花有不一样的感情。”

    陆熵抬起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记得。”

    迟雪洱望着他的眼睛:“其实许安言之前见我,也说过跟花相关的事,或许是为了让我动摇吧,他说你是因为他才会对朱丽叶爱屋及乌的,还说他以前画这种花得过奖,所以你也喜欢他画的画……”

    “他还跟你说过这种事?”

    陆熵打断他,刚才还温柔的神色蓦然变得冷沉,说话时紧握他的手腕,力气用得大了也没意识到。

    迟雪洱疼得轻轻皱眉,却还是笑了下,示意他不要激动:“我知道你喜欢玫瑰是因为你外婆,所以并没有信他,当时会觉得心情不好,主要是因为他说你喜欢他的画,后来你也说过喜欢我画的朱丽叶,所以……”

    “跟那件事没关系。”

    陆熵再次打断他,脸上的神色已经不仅是用难看可以形容,甚至夹杂着几分厌恶和阴郁:“许安言的画怎么能跟你的比,他是从小就有些绘画天分,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记得他得过什么奖,也从来没说过喜欢他的哪副画,洱洱,我喜欢的也不仅是你画的那些朱丽叶,你送我的每一副我都视若珍宝。”

    好好说着许安言,怎么还又扯到他身上来了,还什么“视若珍宝”,夸得这么直白,迟雪洱有些脸热,没好意思接话。

    陆熵沉默须臾,不知在想什么,再开口时语气阴郁透出森然:“刚才果然不该就那么轻易放他离开的。”

    说罢又抬头看着迟雪洱,墨黑的眉峰低压,眸中冷意逼人:“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迟雪洱望着他的眼睛,虽然不知道此刻陆熵在想什么,但隐隐也能察觉出是些不好的事,心中一紧,下意识轻轻抓住他的衣领,轻声安抚:“没什么了,都是些挑衅的话,我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别想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他语气真切,声线也轻软温柔,看得出是想努力安抚陆熵的情绪。

    陆熵静静瞅着他的脸,经过这一场病痛的折磨,小少爷又瘦了许多,苍白细弱,漂亮可怜。

    他闭了闭眼,再掀开眼皮时,眸子里危险的黑雾已经逐渐消弭,伸出手指抚摸他精致的眉眼轮廓,嗓子低哑,有些苦涩:“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因为大部分事情都是他一人捏造出来的,包括外界那些莫名的流言传闻,可能是出于我当年拒绝他心意的一种报复心理吧,但以我以前的性格,是不可能去管,也不屑将这种事放在心里的,如果不是这次这件事,我其实早就忘了许安言这个人的存在,我说这些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如果我能早点察觉许安言的这些动作,跟你解释清楚那些流言的话,你就不会无故受这一次磨难了,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迟雪洱默默听他说完,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内心也不免震动。

    如果说经历过在古城的医院被陆熵告白,又亲眼看他撕碎那份协议,以及刚才他对许安言恶劣不留情的态度后,迟雪洱心中依然还有对书中故事情节未知发展的不安。

    此刻听到这些内心剖白,他好像突然就有一点释怀了。

    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从内心深处想要相信陆熵对他表达出来的爱意。

    颜清说,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跟着自己的心走,他现在可以跟着自己的心走吗。

    迟雪洱心中酸楚,手指揪着他的衣领,小声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那么武断就相信许安言的挑拨,至少也该听下你的解释,是我太不相信你了。”

    虽然这期间也有因为他过于坚信书中故事情节肯定会到来的固执偏见,但是如果他勇敢一点,好好跟陆熵谈谈,或许事情也不会无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陆熵“嗯”一声,却全无责怪他的意思:“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以后再也不会了。”

    迟雪洱吸吸鼻子,不想让气氛再这么沉重,故作轻松道:“那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陆熵:“后半辈子都用来补偿你好不好。”

    迟雪洱挑眉:“想拐着弯的骗我跟你定终身啊,别忘了我可还没答应你的告白呢。”

    陆熵被他逗笑,两人深深对视着,陆熵抬起手指在他头上的纱布轻轻抚摸,目光温柔怜惜:“那我可要好好表现了,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迟雪洱歪歪头:“你是要追求我吗?”

    追求,这对活了近三十年的陆熵来说实在是一个很新奇的说法。

    看着眼前苍白漂亮的小少爷,瘦下来的脸颊更凸显出五官线条的精致,瞳仁乌黑分明,陆熵心中又变得柔软起来,缓声问:“追求人的第一步是什么。”

    迟雪洱愣愣,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两个都没正式谈过恋爱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会。

    最后还是脸皮薄的迟雪洱先扭开头:“我怎么知道。”

    太可爱了,如果是以前,陆熵肯定会忍不住去亲亲他粉色的耳垂,可现在他却不太敢这么做,怕真的把人惹生气,只得有些生涩地问:“那我现在可以抱你一下吗。”

    迟雪洱睫毛动动,面颊上似乎泛开一层薄薄的粉,搁在腿上的手指蜷起来,好半天才非常含糊地“唔”了一声。

    陆熵喉结微弱动动,试探地抬起手臂,见面前的人真的没有抗拒的意思,才终于把人轻轻抱到怀里,低头埋进他颈项间,深深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压着嗓子:“宝宝,你好好闻。”

    第53章 53(含副cp三分之一剧情)

    隔了一会, 陆熵才慢慢感觉到胸口似乎被什么濡湿,还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他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低下头,双手捧起怀中人的脸蛋。

    迟雪洱在哭, 却完全没有声音, 只是一个劲掉眼泪,一颗一颗,珍珠粒似的,顺着雪白的脸颊往下滚, 看得他心都狠狠揪在一起。

    “洱洱。”

    陆熵有些急了,他向来不会应付小少爷的眼泪,此刻也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想来想去还以为是刚才的事, 拇指帮他抹掉滚出来的泪水:“我不勉强你,无论你想不想答应,什么时候答应我都不要紧,不要哭。”

    迟雪洱不理他, 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突如其来上涌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只是突然就想哭了, 靠在这个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里,想就这么彻头彻尾的宣泄一次。

    不论是因为许安言这段时间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和憋屈感,还是在古城被困在暴风雨中的恐惧,又或者, 是一直以来在陆熵身边的这些看似一池静水, 温馨平和的日子,但心头却总是对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已知命运”的深深不安。

    这段时间, 他真的过得太累了。

    所以才会在今天这个时间点,在陆熵对他表白后,在陆熵当着他的面不留一丝情面地拆穿许安言后,他才终于完全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线。

    悬在他头顶的那把剑碎掉了,他也真的可以不用再压抑自己了。

    陆熵瞅着他乱七八糟的小脸,尤其是那双已经肿成烂桃儿的眼睛,心疼地想要碰碰,却又有点不知从何下手。

    “不哭了?眼睛疼吗?”

    好久没这么夸张得哭了,迟雪洱脑瓜子疼,里面嗡嗡的,身子随着抽噎止不住地抖了两下,也后知后觉得不好意思:“……疼。”

    陆熵最终还是放下了粗糙的手指,用嘴唇在红肿的眼皮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下。

    动作间能感受到他无尽的爱怜和珍惜。

    迟雪洱心神微荡,重新钻进他怀里,紧紧地,非常用力地抱住他的腰。

    陆熵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打洞,知道他是又害羞了,忍着笑,双臂收紧,抱住他软软的身子。

    *

    迟雪洱就这么开始了在家养伤的日子,这期间学校是没法去的,只能每天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其实本来陆熵是要在家陪他的,但迟雪洱说什么都不同意,非撵着他去公司,一点小伤而已,他真的不想因此耽误陆熵的工作。

    陆熵现在对他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看他如此坚持,自然也只能顺应他的心意,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

    吃过早餐,送陆熵上班后,又收到颜清发来的消息,问候他的身体情况。

    说来他们自从上次在古城分开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也有快小两周了,迟雪洱也怪想他的。

    【颜清:雪洱宝贝,你脚伤怎么样了,还不能来学校吗】

    【颜清:哥哥想死你啦[打滚][打滚]】

    【迟雪洱:快好了,能下地走路了】

    【迟雪洱:但暂时还不能去学校】

    【颜清:你老公不让吧[捂嘴笑]】

    【迟雪洱:……】

    【颜清:你不来学校,我好无聊啊】

    【颜清:刚好今天下午没课,不然我们去找你玩吧,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快闷出蘑菇来了对吧】

    听他要来迟雪洱自然很开心,毕竟本来一个人闷在别墅就够无聊了,现在为了养伤还要这不能做那不能碰,更是憋屈。

    所以即使颜清不提这茬,他这几天也早就有想让他过来玩的想法,只是怕耽误他学习,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但就算如此兴奋,也还是没有忽略他话里的重点。

    【迟雪洱:你们?】

    【颜清:还有夏彤,苏念念,她们俩听说你受伤了,老是问我来着】

    【颜清:方便吗】

    夏彤,苏念念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因为之前他们四个一起做过小组作业,性格难得都很合得来,所以除了颜清外,她们俩算是唯二在班级里跟迟雪洱走得比较近的同学。

    如果是以前,考虑到他跟陆熵的协议关系,还有自己在别墅里尴尬的位置处境,迟雪洱是肯定会对这种事有顾虑的。

    但今非昔比,现在他跟陆熵的关系有了新的突破,他也应该试着慢慢转变心态,对两人间的相处模式做出相应改变。

    这次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尝试和机会。

    给出颜清答复后,迟雪洱放下手机,双手叠在小腹上,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

    然后才给陆熵发了消息。

    【迟雪洱:一会我几个同学要过来别墅玩,可以吗】

    陆总回复也很及时,几乎还没超过五秒钟,迟雪洱突然意识到,好像他每次回自己消息时都挺快的,也不知道他那么忙,哪来的时间盯着手机看的。

    【陆熵:可以】

    【陆熵:大概几点,要不要我让人去接】

    【迟雪洱:不用不用】

    【迟雪洱:他们自己过来就行,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陆熵:嗯】

    【陆熵:宝贝真棒】

    看到屏幕上突然跳出来的“宝贝”两个字,迟雪洱不由得面颊一热,虽然陆熵叫他宝贝的次数不少了,但那都是口头上的,这样用文字明晃晃呈现在眼前还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过于羞耻了。

    明明就是对这两个字早就该脱敏了,难道是因为他现在知道了陆熵对他抱有感情的原因吗?

    迟雪洱又把自己给想臊了,手机息屏,他又点亮再看了一遍。

    然后很没出息地将那句话加进了收藏。

    十一点左右,颜清就发消息说他们到了,迟雪洱本来要去外面迎接的,但他的脚还没好全,宋叔不让他多走动,便代替他亲自去外面把人都接了进来。

    还是深冬,天气依然凛冽严寒,几个学生被领着一路进来时,都不禁被这里的豪华和景色晃了眼睛。

    来过几次的颜清倒是早就习惯了,但第一次来的两位女生不可谓不受到震撼,虽然一直知道迟雪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显贵。

    进入大厅后就一眼瞅到等着他们的迟雪洱,他穿着宽松的白毛衣,头发似乎长了些,遮住了耳朵,显得五官更精致立体了,漂亮的眼睛微弯着,气质温雅矜贵。

    走在前面的苏念念看到这一幕,脸一下就红了,伸手用力抓住旁边的夏彤。

    夏彤被她捏疼了胳膊,忍着笑小声跟她咬耳朵:“有点出息,淡定淡定。”

    苏念念对迟雪洱是有点好感的,只是一直没有表达过。

    迟雪洱在学校里虽然和善好说话,但跟他接触后就发现这只是他待人对事的基本礼貌,他本身的性子其实相当淡漠,跟周围的人交往时也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人即使跟他交了朋友,却也很难真正接近。

    “雪洱。”

    颜清隔老远就挥手跟他打招呼,声音清朗明亮,很有少年感的朝气。

    让迟雪洱意外的是,除了他一开始知道的三个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熟面孔,虽然走在最后面,但高挑的身材和气质都过于优越了,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视线,付云霄收回盯着颜清后脑勺的目光,抬眸跟他对视,嘴角扯了个轻微的弧度,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迟雪洱便也回了个笑容。

    最近一直憋在别墅里,每天也只能对着宋叔他们,许久没见到这些同学,迟雪洱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抬着不方便的右脚,慢吞吞往前挪:“你们来了,快点坐吧,想喝什么,饮料还是茶水,我让人准备。”

    “什么都行,跟我们几个还客气什么。”

    颜清瞅一眼他还有点跛的右脚,皱眉:“你老实坐着吧。”

    “是啊,赶紧坐着歇息吧,不用招呼我们。”苏念念也在旁边跟着说,语气不乏担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不好好养着可不行。”

    虽然脚伤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严重,但解释起来也麻烦,迟雪洱不想多说扫兴,便配合地点头说好,笑着坐回沙发上。

    苏念念被他好看的笑容近距离攻击到,差点又红了脸,本来已经就近坐下的屁股又“噌”地弹起来,跑到后面的夏彤旁边坐着了。

    还惹来夏彤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

    迟雪洱不明所以,颜清却在这时扒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现在跟你家陆总的关系是叔侄,一会你自己可别说漏嘴了啊。”

    因为他已经结婚的事还是秘密,在场除了颜清,其他人都还不知情,为了不引起麻烦,颜清就暂时先跟他们介绍说迟雪洱是借住在他叔叔家。

    虽然这事上午在微信聊天说要来时就已经提前跟迟雪洱打了招呼,但为了谨慎起见,颜清还是又提醒他一次。

    迟雪洱点头:“我知道了,放心。”

    夏彤在对面看着他们:“你们俩交头接耳说什么小秘密呢。”

    颜清松手,摊一下手臂:“男人的秘密。”

    夏彤嗤一声:“你们俩成天从头黏到尾,连体人一样走到哪都不分开,知不知道咱们系里都有你俩是不是那什么的流言了。”

    颜清挑眉,清俊的脸上挂着散漫的笑,不在意道:“哪什么,gay啊。”

    夏彤本来没想这么直接的,但看当事人都如此坦然,便也放开了继续开玩笑:“是啊,说你俩都长这么帅,却都不谈女朋友,还整天腻歪在一起,指定有什么毛病。”

    这事迟雪洱倒是完全不知道,他本来就只想安静上完大学,实现上辈子没有完成的大学梦,所以在学校里时一直很低调,就是朋友也没有刻意多交,只跟颜清来往密切,却没想会因此传出这样的流言。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颜清应该是对男人不感兴趣的,不禁有些愧意地看向他。

    颜清多了解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这小少爷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手臂一伸,又大咧咧把他搂住:“传就传呗,怪不得最近来我身边打转的人都少了,这对我来说还是大好事呢。”

    他嬉笑着说完,话音刚落就感到身侧传来一阵冷意,偏头瞅了眼,发现是一旁的付云霄。

    这帅哥从刚才坐下后就一直靠着沙发在玩游戏,微垂着眼皮,英俊的侧脸线条瘦削,一副不怎么想参与他们话题的懒散模样,这会突然就来了反应,也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聊天内容勾起了兴趣。

    颜清撇嘴:“干嘛。”

    其实今天付云霄会过来完全是因为巧合,他上午在画室练习,跟夏彤他们聊天说要来探望迟雪洱时,不知怎的就被“路过”的这学长听到了,于是也跟着说要一起来。

    虽然颜清以前对付云霄这个人有不小的偏见,但也都是因为他觉得付云霄一直不清不楚“吊着”迟雪洱的原因,现在他跟迟雪洱早就没有联系了,而且最近还三番两次地帮了他跟迟雪洱不少忙,整体表现还不错,算是拉回了一些好感度,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当然,除了这些,夏彤这个小妮子的功劳也不小,她估计是垂涎付云霄的“美色”已久,只是苦于一直没机会接近。

    最近刚好付云霄又总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见到他的频率莫名大幅度增高,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管他呢,要先抓住机会再说。

    所以当时就拼命给颜清使眼色,让他答应带着付云霄一起。

    于是事情就自然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付云霄盯着他的脸看了会,把手机塞回兜里,漫不经心道:“你脸上粘东西了。”

    “什么?”

    颜清一听立刻就抬手去摸脸,他刚吃过佣人送来的现烤的小饼干,以为是粘上碎渣了。

    付云霄:“你过来点,我给你弄掉。”

    颜清最要形象,这会也不疑有他,闻言立刻转过身,仰着脸把自己送过去。

    两人骤然拉近到付云霄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距离,微愣了下,低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清秀脸蛋,冷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密的睫毛,唇上一抹茶水的湿润,像形状漂亮的花瓣。

    这小学弟看起来总是爱臭脸,浑身竖着尖刺不好接近,但多次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相当仗义又单纯的大男孩性子,只要是熟悉的人,相处起来就会对对方全然没有距离和防备感。

    想到这里,付云霄眸色变暗,微垂下眼,抬起手指在他眼尾下面蹭了下:“好了。”

    颜清用手背碰碰被他擦过的地方,说了句“谢谢”。

    心里却在想,他刚才吃东西有那么虎吗,都能吃到离嘴巴那么远的地方去。

    但他的好心情也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退回去继续跟迟雪洱他们瞎侃。

    对面的苏念念观察完全程,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她平时话就不多,跟朋友聊天时有喜欢默默看别人说的习惯,所以刚才颜清在说话时,自己就一直习惯性盯着他的脸看,视线基本没怎么离开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颜清的脸上一直白白净净的,皮肤也滑溜溜的挺好,好像压根就没有什么东西粘在上面过吧。

    既然如此,那刚才她看到那一幕的原因是?

    想到这里,苏念念脑子里有什么朦胧的念头“嗖”地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了,她没怎么抓住,忍不住朝付云霄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付云霄这会也不玩手机了,身体半倚着沙发,单手支颐,目光懒懒地落在一直在兴奋聊着天的颜清身上,淡漠的侧脸恍惚让人看出几分温柔。

    似乎是注意到她偷偷打量的目光,付云霄长睫微动,侧眸朝她瞥过来。

    苏念念心中一震,立刻慌得收回视线,胸口“噗通噗通”一阵狂跳,好一会才重新恢复平静。

    虽然因为颜清的缘故,最近也算是近距离跟这位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学长接触好几次了,却还是不太能适应他的气场。

    包括今天她们要来看望迟雪洱的事也是,突然听付云霄说他也要来,夏彤还在旁边兴奋的起哄,害得她本来就紧张的心情变得更加忐忑了。

    “看什么呢。”

    在她慌乱用喝茶掩饰情绪时,夏彤凑过来跟她小声说话:“干嘛一直偷看云霄学长,这么快就想转移目标了?”

    “什,什么转移目标,你小点声。”

    苏念念吓得差点就去捂她的嘴,慌乱朝四周瞟着。

    好在其他人并没有在意她们两个。

    “我已经够小声了。”夏彤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太紧张,也跟着看了眼付云霄,叹道:“我理解你,云霄学长好牛逼的一张脸对不对,以前不熟悉时总感觉他很有距离感,都不敢仔细看他,现在可算是可以看个够本了,其实比起雪洱,我更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哎。”

    夏彤越说越兴奋,抓着她的胳膊说:“难得可以跟他共处这么长时间,你说我要不要抓住机会跟他拉近下关系啊。”

    苏念念微抿起嘴唇,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己的好姐妹,别说刚才她注意到的那个“粘东西”那个小插曲了,就是她们此刻聊天的这一小段时间,付云霄的视线就几乎一直没离开过颜清,说是被502胶水黏在了颜清身上她也信。

    不过这些也都是她的主观猜测,而且看夏彤兴致这么高,一时也不忍心打击她。

    祝她成功吧。

    之后迟雪洱带他们在别墅大概参观了一下,又在自己平时的画室和影音游戏房泡了许久,几个人又是一番感叹和羡慕迟雪洱的幸福日常。

    中间迟雪洱去厕所,颜清扶着他去,也顺便趁着两人独处的机会跟他打听八卦。

    “我看你今天状态挺好的,是跟你家陆总完全和好了吗。”

    以颜清往日爱八卦的性格,他能忍到现在才问迟雪洱还挺惊讶的,拧开水阀慢吞吞洗手:“算是吧。”

    颜清靠在旁边的洗手台上,盯着他平静的侧脸:“那个许安言呢,也彻底解决了?”

    迟雪洱甩甩手,抽出纸巾擦拭,时隔多日,他现在听到许安言的名字竟也可以如此淡然无波:“算是吧。”

    颜清受不了他这副温吞性子:“算是吧算是吧,你搁这cos复读机呢,宝贝你就不能说点新鲜有用的。”

    迟雪洱不知道他这急躁劲是哪来的,想听八卦想魔怔了,但既然他这么想听,迟雪洱也只好努力思考该怎么说些他会认为新鲜有意思的。

    思忖须臾,还真让他琢磨出来一点什么,抿抿唇,转头看向颜清:“小清,我们俩之间的误会貌似是全都解开了,但最近的相处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颜清果然来了兴趣,眼神很亮地看着他:“什么什么?”

    迟雪洱回忆起最近他每次跟陆熵在一起时,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和尴尬气氛,叹口气说:“陆熵说要追求我。”

    颜清:“啊?”

    迟雪洱自己说来也觉得有些离谱,讪讪道:“这种事我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你又非要问,所以才跟你说的,你要不要帮我分析下。”

    颜清还是一头雾水:“你们俩证都领了大半年了,陆总现在才要追求你?”

    迟雪洱点头。

    颜清:“那你们这大半年干嘛了,床都上了八百回了吧。”

    迟雪洱:“……”

    怎么说着说着就开起车了。

    “……这跟上不上.床没有关系。”

    颜清没理会他的难为情,摸着下巴说:“你是想说你们以前是单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但这次因为这个许安言的催化,让陆总意识到了对你的感情,所以想要重新追求你?”

    果然是颜清,脑子还是一如既往转得很快,总结能力也够强,迟雪洱用力点头。

    颜清默了会,表情微妙:“你们这是先婚后爱啊。”

    先婚后爱?这对迟雪洱来说又是个完全陌生新鲜的知识点,但从字面意思上来看也不难理解,倒的确符合他跟陆熵的情况。

    颜清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跟陆总会玩,既然你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误会了,那我也不操心了,随你们小两口怎么玩吧。”

    迟雪洱拉住他:“你不帮我出主意吗?”

    颜清挑眉:“你们玩情趣,我跟着出什么主意,我可不想当你们小夫夫play的一环。”

    哪有什么play啊,迟雪洱听他越说越离谱,害羞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他商量了。

    想想这到底还是他跟陆熵之间的问题,还如此私密,外人确实也不便掺和进来。

    只好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快傍晚时宋叔上来说晚上准备了烧烤,让他们留下来吃完再走。

    都是年轻人,精力也都很足,玩了一天也没觉得累,听说有烧烤,都兴奋着点头答应了,颜清还起哄说要喝酒。

    宋叔连连笑着说好,酒水饮料什么都有,供应不缺。

    出去时外面天色果然暗了,彩霞从天际蔓延,瑰丽浪漫。

    外面的草坪上已经架起了烧烤架,木炭在铁丝网下“噼里啪啦”烧得火热,旁边的长桌也已经摆好了各式点心和酒饮,还放了许多鲜花装,布置得很有情调。

    夏彤看上了不远处的花架秋千,拉着苏念念跑过去荡着玩。

    颜清在长桌前对着各式酒瓶研究,他平时很少喝酒,今天心情好,机会也难得,他打算晚上好好喝一回。

    没过多久,外面的黑色铁门缓缓开启,因为玩闹的声音有些大了,一时也没人注意。

    陆熵下车,顺着有活力的玩笑声走到草坪旁,一眼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迟雪洱。

    可能是因为脚伤不方便的原因,他只一个人呆着,仰着脸看旁边的朋友打闹,背影清瘦,身上的白毛衣在昏暗的天色中微微散发着浅色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格外干净柔软。

    陆熵忙碌一整天的疲惫目光逐渐变得轻松温暖,踩着厚实的草地走过去。

    迟雪洱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眼睛里旋即绽放出光彩,映着后面的烟火和鲜花,美得像画。

    “你回来了。”

    “嗯。”

    陆熵垂眸望着他,习惯性想去抚摸他的脸颊。

    却被后面出现的其他动静打断。

    “陆先生。”

    颜清率先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打招呼,其他几个人见状也都赶紧收敛,朝这个方向跑过来。

    陆熵收回手,黑眸里的柔情不着痕迹地消失,看向围过来的几个年轻人,轻轻点头:“你们好,不要在意我,随便玩吧。”

    颜清跟他也算是熟面孔了,并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但夏彤跟苏念念不同,从看到陆熵的第一眼起,就完全被这个男人的相貌和气质震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提前听说这别墅的主人是迟雪洱的叔叔,在她们脑海中的陆熵便一直是中年大叔的形象,甚至还想过可能是秃头或是啤酒肚。

    没想到本人却比想象中要年轻这么多。

    如此俊美的外貌也完全是意料之外,高鼻深目,气场冷峻沉稳,没有表情的模样自带威严。

    夏彤都看傻了:“没想到雪洱家里人的基因都这么好,太让人嫉妒了吧。”

    苏念念怕让人觉得他们没礼貌,拉着她赶紧走开。

    陆熵也不打算在这里多逗留,低头看着身边的迟雪洱说:“我先进去换件方便的衣服。”

    迟雪洱望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大概明白他的想法,不好意思地朝旁边看了眼,抿着唇说:“那我陪你。”

    陆熵唇角微带了笑意,直接弯腰将他打横抱起。

    迟雪洱根本来不及害羞,就被抱着向里厅的方向走去。

    众人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夏彤才呆呆发出感叹:“雪洱的叔叔真疼他啊,有这样的长辈也太让人有安全感了吧。”

    旁边的颜清听到她的话,忍耐着没有嘴角抽搐。

    第54章 54(含一点副cp)

    一路将人抱到楼上卧室的衣帽间, 被放下来时,迟雪洱才不轻不重地抱怨了句:“我脚早没那么疼啦,今天也一直是用拐杖辅助走路的, 你还这样抱我,同学们会觉得奇怪的。”

    陆熵“嗯”了声, 却显然是不在意的语气, 手臂从他腰上放下,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专注认真。

    迟雪洱知道跟他说了也没用,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脸颊微热, 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羞涩:“你今天回来那么早啊。”

    还记得早上出门时,他说过今天有重要会议,可能会加班的。

    陆熵曲起手指在他下巴挠挠, 宠溺道:“你朋友过来玩,我不露面会不礼貌。”

    虽然知道这是他一贯的绅士礼仪,但为此推掉工作特意提前回来的行为,还是让迟雪洱感觉到了他的尊重, 他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陆熵垂眸打量着他, 刚才的拥抱把小少爷的衣服弄乱了, 宽松的毛衣领口歪到一边,雪色的绒毛掩着白皙的肌肤,光滑细腻:“今天穿这么好看。”

    早上两人一起吃早餐时,迟雪洱都还是穿得居家服, 他最近不用出门, 每天穿这样休闲宽松的居家睡衣也就够了。

    但因为听颜清说夏彤她们也要过来,出于礼貌, 还是换上了能见外人体面些的装扮。

    但再怎么体面,也不过还是平常会穿的那些款式,迟雪洱想不明白,这样普通日常的形象好看在哪里。

    “好看吗?”

    陆熵手指勾开毛衣领口,俯看的视角能把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粉白相映,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哑了嗓子:“换掉吧。”

    迟雪洱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想,由着他帮自己把毛衣脱掉,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连帽衫。

    陆熵自己也开始换衣服,迟雪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他先把腕上的手表拿掉,又扯开领带,每一个动作都很普通,却又看得人怦然心动。

    陆熵开始脱西装了,受不住来自一旁火辣辣快要将他击穿的视线,笑了声,回头看过去:“好看吗?”

    被抓个正着,迟雪洱也没有太过不好意思,只是脸颊泛着微微的粉,还是有那么一点羞涩:“你身材真的很好,只穿衬衫的样子很性感。”

    陆熵闻言轻笑:“以前都没发现洱洱原来性格这么外放,对还没答应对方告白的男人也可以如此大胆品评他的身材。”

    迟雪洱愣愣,随即便无奈地撇撇嘴。

    最近总是这样,陆熵也不知道到底在跟他较什么劲,就因为自己一直没松口答应他告白这事,所以每次有这种稍显亲密的对话和肢体接触时,他就会特意提一下这件事。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段时间可以说得上是一直相敬如宾,已经很久没有正式的有过一些亲热举动了。

    从原来的夜夜笙歌骤然恢复到刚认识那段时间只比陌生人之间好上一点的客套守矩。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迟雪洱倒是还行,毕竟他的身体的确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至于陆熵,虽然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仿佛一夜间又回到以前那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高冷禁欲总裁。

    但有几次迟雪洱半夜在梦里醒来,都发现陆熵不在床上,事后才知道他可能是去了厕所,至于为什么要去厕所,迟雪洱用脚指头也猜得到。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磨谁。

    见迟雪洱不说话,陆熵走近一些,嗓子压低,带一些引诱:“这么好的身材,只是这么看着就够了吗。”

    他刚才解开的领带还没有拿掉,就这么随意搭在胸前,衬衫下的肌肉轮廓清晰,精壮的腰身瘦窄,倒三角的完美身材,也确实是有诱惑人的资本。

    而且距离这么近,连他身上微微散发出来的热意也感觉得到,男士香水的味道变得浓郁,熏得迟雪洱脑袋晕晕的,红着脸颇为不自在地把头偏开。

    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现在的他也早就不是刚认识时的那个零经验小菜鸟了,凭什么只有陆熵可以随意调戏他,他难道就不能反其道而为之吗。

    这样一想,瞬间也就不再难为情了,心中蓦地涌出一阵勇气,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胸膛,抬起手贴了上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看到男人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讶异之色。

    迟雪洱心中得意,就这么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开始摸索起来,没想象中那么硬,软软的,很厚实,带有一点回弹,触感真的很奇妙。

    以前跟陆熵做那种事时,都是全程被他引导,迟雪洱别说像现在这样随意摸他了,能好好的保持清醒活到下床就不错了。

    原来被动接受,和主动引导的感受真的很不一样。

    他摸得过于入神,手指越来越往下了也没有自觉,甚至已经越过胸口,直接往小腹更下.面探寻,

    陆熵抓住他的手腕,语调透出沙哑:“够了。”

    迟雪洱回神,看向男人忍耐的面庞,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在做多大胆的事,手指下的肌肉也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的柔软,硬邦邦的,很紧绷。

    想到此刻这层薄薄的衣料下正在呈现的风景,迟雪洱心跳突然变得有点快,无意识舔了一圈嘴唇:“不是你说我性格外放胆大吗,那当然要做一点符合性格的事。”

    陆熵轻微挑眉,似乎对他能说出这种话感到很惊讶,他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小少爷真是长大了不少。

    但此刻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办,陆熵强行压抑着体内烧着的一团火,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衣帽间的灯光偏暗,少年坐在高脚椅上,微仰着头,漂亮的脸蛋微醺一般薄红,在他身后全是成排的深色高定西装,他坐在其中,更显出一种涉世未深的清纯和干净。

    陆熵黑眸中的忍耐逐渐演变成另一种浓稠又晦暗的情绪,松开手,一把扯掉颈间的领带扔掉,转身继续换衣服。

    迟雪洱望着他的背影,虽然男人刚才一言未发,但眼下的氛围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轻松,反而有种更加微妙的紧绷感。

    衬衫下的背肌轮廓明显,随着动作有力的起伏,处处都在彰显着男人的强大和隐忍勃发。

    看得他耳朵又是一阵发热,抬手给脸颊扇着风,想尽快把身上的温度降下来。

    他们两人在楼上“享受”二人世界时,一楼的几个人也同样没有闲着,李厨本来是出来送烤牛排的,却莫名被抓住给他们调酒,刚好他也懂一点,便乐呵地给这几个小朋友露一手。

    调完第一杯,女士优先,夏彤先尝了,直竖大拇指。

    有了好开头,之后他们便喝开了,颜清“乖孩子”当久了,很少有机会能接触这么多酒,乍一喝觉得每种口感都很新鲜,便连着喝了好几杯。

    不知道第几杯时,被一只大手按住手腕,耳边同时响起低冷的熟悉嗓音。

    “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颜清还没过瘾呢,哪里肯停,动动手,没有挣开,不开心地偏头瞥着他。

    “放开,我要喝。”

    付云霄这才看清他此刻的模样,明明两人在对视,他的眼神却有些迷离,脸颊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浅粉色,已经有些薄醉了。

    付云霄干脆直接拿下他的酒杯,自己仰头喝了。

    颜清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心,本来是要怒的,可抬头看他喝酒的模样有那么几分潇洒,又蔫了火,砸吧砸吧嘴:“没想到学长你还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

    付云霄放下酒杯,闻言挑了下眉:“不喜欢我多管闲事吗?”

    颜清撑着脸,手指在桌布上轻画着圈:“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你整个人我都挺不喜欢的。”

    付云霄看着他的脸,表情平静:“嗯,我知道。”

    颜清画圈的手指停下来,好奇朝他那边瞥了一眼,付云霄没有说话,拿起刚才的杯子又倒一杯酒,仰头喝酒时,下颌线条清晰凌厉。

    颜清静静瞅着他,以前对这个人有偏见时一直觉得他嘴脸可恶,现在拿掉有色眼镜看他了,又觉得这皮囊实在优越的不行。

    就连再普通不过的玻璃杯,被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握着时,仿佛都变得值钱华贵不少。

    没一会夏彤也举着杯子过来,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颜清,你们俩窝在这干嘛呢,一起过去喝啊。”

    怕她站不稳,颜清给她拉了把椅子让她靠着,耸肩说道:“我倒是想喝,可有人不让。”

    夏彤眨眨眼,故意开玩笑:“谁啊,还管你喝酒,你女朋友吗?”

    颜清刚想回答,一只手却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手指苍白修长,正是他刚才仔细观察过的那只。

    “一定得是女朋友才能管吗。”

    见付云霄主动搭话,夏彤也顿时多来了几分精神,她本来就想着借今天的机会跟付云霄套套近乎,但是奇怪的是,虽然他们几个一下午都泡在一起,但却愣是没让她看到付云霄落单的时候。

    现在机会不就自己上门了吗,夏彤忍耐着心里的小激动,接着他的话说:“女不女朋友的无所谓,我们颜小王子这愁人性子估计一时半会也不好找女朋友,那就更没不喝酒的理由了啊。”

    说罢又把酒杯举起来。

    颜清瞅着透明玻璃杯里诱人的液体,刚要伸手去接,却没想有人比他还快一步,拿过那杯酒,直接一饮而尽。

    “我帮他喝了。”

    夏彤先是愣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拍拍手:“学长好酒量啊。”

    说罢又从桌上挑一杯新调的酒,有些羞涩地说:“刚才那杯是颜清的,现在这杯是我敬学长的。”

    付云霄依然干脆,也重新拿一杯:“就算喝也应该男生主动才对,这种酒后劲都大,一杯就够了,少喝点。”

    说完自己仰头先喝掉。

    夏彤眨眨眼,脸上的红晕好像更深了,也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害羞的缘故。

    看人喝完酒红着脸跑开,颜清在后面“啧啧”两声:“学长好会撩啊。”

    付云霄也坐回来,闻言回头瞥着他:“撩?没有,只是正常应付而已。”

    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颜清只当他是无意识的凡尔赛了:“但我还是劝学长做个人,既然有女朋友就别来随便招惹我的好朋友,不然咱们俩这刚成的朋友可就又要没得做了。”

    付云霄看着他,脸上有一丝疑惑:“女朋友?”

    他这是什么表情,颜清无语,他有女朋友这事难道不是系里好多人都知道的吗。

    见他不说话,还用一脸“我看你还能装多久”的表情盯着他冷笑,付云霄皱着眉头沉默一会,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无奈:“你们可能都误会了,学校里的流言乱七八糟的,我从没有过什么女朋友。”

    颜清挑挑眉,“哦”了一声。

    这语气明显是不相信他,付云霄还想继续解释,看到颜清又靠回椅背上,似是酒意上来了不太舒服,眉心轻蹙着,清秀的面颊上透着一点红晕,粉里透白的好看。

    心中微微一动,低声问:“学弟很在意我有女朋友这件事。”

    颜清紧贴着眼睑的长睫颤了颤,刚要回他,就被一个硬硬凉凉的东西抵住嘴唇,紧接着就有清甜冰凉的液体进入口腔。

    他下意识咽了一口,还怪甜的,想反驳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好奇睁开眼睛。

    “好喝吗。”

    付云霄低头瞅着他,黑色的眸子沉沉的。

    颜清回味了一下,水蜜桃味的:“还可以,你不是不让我喝酒了吗?”

    “不含酒精,我刚亲手调的。”

    颜清挑眉:“学长还有这个技能呢,牛啊。”

    付云霄笑了下,就着杯子自己也喝了口,不满意道:“还是有点甜。”

    颜清瞅着他认真品尝饮料的侧脸,那双淡粉色的嘴唇正好含在自己刚才喝过的湿润水痕上,想说些什么,可看对方如此自然的神色,又抿唇撇开视线。

    这时陆熵跟迟雪洱两人也从楼上下来,夏彤便刚好转移目标,借着酒意壮胆,跑过去想要跟陆熵喝酒。

    旁边的苏念念疯狂在桌子下拉她都拦不住,好在陆熵看起来并没有在意她们的无礼,坐下来,接过酒杯喝下,又斯文地卷起衬衫的衣袖,拿起旁边的酒瓶主动倒了两杯。

    夏彤被他这一连串优雅又极具男人味的动作给迷了心智,心想这个叔叔年龄虽然大了些,但帅也是真的帅啊。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帮自己的好姐妹,看迟雪洱一个人安静坐着吃烤肉,便推着苏念念过去跟他搭话。

    苏念念虽然也很不好意思,但来了半天,她都还没跟迟雪洱好好单独说过话,这会的确是最合适的时机,便强忍着害羞去跟他搭话。

    两人本来在学校就是好朋友,这会自然也有共同话题,聊起来后,气氛也逐渐变得融洽自在。

    一旁的陆熵应付完夏彤这个话多的小姑娘,视线便时不时瞟向迟雪洱那边,年轻的男孩女孩,画面确实养眼和谐。

    他冷眼看了会,又喝了杯酒,脸上表情很淡,漆黑的眸中神色不明。

    吃完烧烤,时间已经快到十点钟,几个学生喝的都有点多,而且学校宿舍也到了门禁时间,陆熵便安排他们今晚都留宿。

    迟雪洱闻言还有点惊讶,本来以为闹腾了一晚上陆熵早就该没耐心了,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客多了。

    宋叔也挺喜欢这几个年轻人的,毕竟别墅里难得有机会能像今天这么热闹,这会已经利索去准备客房,还安排女仆去帮两个女生的忙。

    迟雪洱看颜清好像也醉得不轻,打算过去帮忙。

    付云霄单手搂着颜清,姿态看起来很轻松:“你自己脚都不方便,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迟雪洱想到现在付云霄跟颜清的关系早就不像以前那样水火不容了,也就不跟他客气,点点头:“宋叔已经让人去做醒酒饮了,你们一会都喝点。”

    付云霄“嗯”了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手指撩开他黏在脸侧的发丝,明明是在跟迟雪洱说话,注意力却全都在怀中的颜清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夜晚的风太温柔了,周围微弱的虫鸣也格外悦耳的缘故,迟雪洱觉得这两个人此刻的气氛竟然还挺和谐的,有种微妙的暧昧感,就忍不住多看了会。

    “你还是别在我这边呆太久了,再继续下去,你家那位叔叔可就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了,这么晚,我可不想再费力去找酒店。”

    可能是他的视线盯得太过火热,付云霄突然淡淡地说。

    迟雪洱愣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付云霄侧眸朝旁边瞥了眼,语调漫不经心的,带一点笑:“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一晚上我不知道已经被你那位叔叔刀成多少片了。”

    迟雪洱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陆熵也在朝这边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神也冷冷的称不上善意。

    他一下就明白付云霄是什么意思了,来不及惊讶他的敏锐,已经感到十分的羞讪,忙往旁边退开:“那你赶紧带小清进去吧。”

    等人全都走远,刚才还热闹喧哗的草坪一下就清净下来,没烧完的碳火还在“劈啪作响”,洒落在草地上的月光静谧温柔。

    陆熵走过来,从后面牵住他的手:“手又冷了,我们也进去吧。”

    迟雪洱轻轻点头:“好啊。”

    陆熵还想把他抱起来,却被迟雪洱摇头拒绝了:“我的脚真的没那么严重了,就让我自己走吧。”

    看他神色坚决,陆熵虽然不甚满意,还是忍了下来。

    两人并肩往回走时,迟雪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下午我让宋叔把我以前住的那间房重新收拾出来了,我今晚睡在那。”

    话音刚落就感到牵着的手被重重捏了下,陆熵低头看着他,眉宇紧锁。

    迟雪洱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反应,歪着头,轻哄道:“就一晚上啦,不然如果让同学们知道我这么大了还跟自己的叔叔睡在一起,会怎么想啊。”

    陆熵无言瞅了他一会,轻叹口气:“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身边那些朋友。”

    这略显幽怨的语气,怎么有种想为自己求个名分的地下情人的既视感。

    迟雪洱被自己的脑补逗乐,觉得“地下情人”这个身份跟陆熵组合在一起的感觉特别新鲜,怪有意思的,忍不住说起俏皮话逗他:“当我叔叔不好吗,年龄刚好相当啊。”

    陆熵顿了顿,冷笑一声:“天天想跟你上.床的叔叔吗。”

    “!”

    迟雪洱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会是他说出来的话,又羞又气得要甩开他的手:“你怎么一点亏都不能吃!”

    陆熵握紧他,相比较迟雪洱的气急败坏,反倒非常的云淡风轻,好像刚才那句混账话根本不是出自于他口一样:“比起吃亏,我有其他更想吃的东西。”

    说罢低垂着眼,目光幽幽在迟雪洱脸上和身上扫过,里面的贪婪和火热丝毫不加掩饰。

    迟雪洱一下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红着脸不敢跟他对视,咬牙骂道:“下流。”

    虽然占了口头上的便宜,但陆熵显然也没有因此喜形于色,想到迟雪洱今晚要跟他分房睡,心中反而烦闷更盛。

    虽然因为“告白”事件,即使睡在一起也不能做什么,但至少能随时看到他的睡脸,闻到他的味道,能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迟雪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跟着他慢吞吞往前走。

    “雪洱。”

    刚进入大厅,轻柔悦耳的女声就在不远处响起,苏念念站在旋转楼梯处,似乎是一直在等他们进来。

    迟雪洱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想都没想就立刻松开了跟陆熵紧握的那只手。

    陆熵低眸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

    “你怎么还没回房间”

    迟雪洱也不确定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被苏念念看到,只是看她神色没有异常,而且楼梯那边距离也不算近,所以姑且认为她应该是没有看清的。

    苏念念腼腆地笑笑:“夏彤他们说睡不着,所以想问问能不能再借下午你带我们去的影音房看个电影?”

    没想到这个时间了这些家伙竟然还要继续嗨,精力可真够旺盛的,迟雪洱虽然惊讶,还是点头说:“当然可以,你们随意。”

    “那太好了。”苏念念高兴拍手,顿了顿,又犹豫着问:“雪洱你要一起来吗?”

    迟雪洱虽然刚才已经打算去休息了,但其实他这个点也还没有很困,而且像这种好朋友间的深夜活动对他来说也是很稀有的机会,不禁也有些心动。

    抬头看一眼旁边的陆熵,见他表情淡淡的也没什么反应,便放心点头答应:“好,那我一会也过去。”

    “真的,那我们在房间等你哦。”苏念念看起来更开心了,笑眯眯地把手背到身后,步伐轻快地转身跑上了楼。

    迟雪洱这下也被激起了兴致,想了想说:“我觉得他们看电影肯定还要喝酒吃东西,我去厨房拿点酒和零食,一会给他们带上去。”

    说着就改变了路线,扭头往厨房的方向走。

    陆熵看着他的背影,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单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厨房在餐厅后面,空间特别大,迟雪洱平时不怎么过来,对里面的环境也不熟悉,就直奔墙角的那个大冰箱去搜罗。

    埋头在里面认真翻找时,也没注意到身后厨房的门被反锁时发出的“咔哒”一声轻响。

    等他怀里抱着几罐鸡尾酒和桶装冰激凌刚要起身时,一片黑影已经完全罩在他清瘦的身体上。

    迟雪洱只看到眼前突然变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身体蓦地一轻,整个人就被掐着腰抱了起来。

    第55章 55

    怀里的酒和冰激凌“哗啦啦”滚了一地, 迟雪洱吓得惊呼,好在下一秒就被转个方向放到旁边的岛台上,陆熵掌着他的腰, 另一只大手搁在他瘦窄的胯上,微仰起脸, 幽黑的瞳仁深邃无光。

    迟雪洱惊魂未定, 不知道陆熵突然来这么一下是什么意思,带着薄怒低头瞪他:“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

    陆熵用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他的耳垂:“洱洱很开心吗。”

    迟雪洱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你是说今天晚上吗,是啊,跟大家一起玩得很开心。”

    陆熵继续问:“现在呢。”

    迟雪洱:“也开心啊, 我也挺想去看深夜电影的。”

    陆熵微眯起眼睛:“是因为刚才那个女孩邀请你才这么开心吗。”

    迟雪洱耳垂一直很敏感,被这么撩拨着,没一会就开始泛出热意,不舒服地歪了歪脖子, 还要分出心神回答他:“你是说苏念念?”

    陆熵没说话,手指滑到他颈侧,在薄薄的皮肤上轻轻刮蹭。

    迟雪洱耳后酥酥的麻,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只是通知我看电影而已, 不管是谁来叫我我都会开心的啊。”

    “既然不管是谁都可以, 为什么单独让她过来。”

    随着他压低的嗓音, 手指上摩擦的力道也加重,迟雪洱又难受又舒服,忍耐着眨眨眼,也大概品出些陆熵此刻想表达的意思:“你该不会是, 在吃苏念念的醋吧。”

    陆熵抬眼, 深黑的眸瞅了他须臾,不置可否:“她对你有意思。”

    竟然还真的是, 迟雪洱眸光轻颤,太久没见识到这个男人的醋意,已经忘了他吃醋的本事,今天还真的是疏忽了。

    他又不禁想起刚才在院子里时付云霄的提醒,连他一个外人都注意到了,自己竟然完全没意识。

    无奈捏一下他宽大的手掌:“苏念念只是我同学,我们什么都没有。”

    陆熵反扣住他的手指,还是那句话:“她对你有意思。”

    这人,怎么不听人讲话,不过他这么笃定的语气还有神态,迟雪洱也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件事。

    仰头想了想,实在没有哪里感觉出苏念念对他有意思的回忆,平时接触时也都是很平常的同学相处模式啊,苏念念也从来没表现出对他特别的在意和关切,难道他这么迟钝吗。

    “我一点都不知道。”

    以陆熵的性子,迟雪洱明白这种时候跟他争辩苏念念到底喜不喜欢他根本没有意义,这个男人吃醋起来毫无道理,越是解释越会让他发疯,还不如顺着他的心意让他放心。

    “就算她真的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那也是单方面的,以后我会注意,跟她保持距离的。”

    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他满意,迟雪洱小心看着他,还大着胆子把手指放他高挺的鼻梁上划划,撒娇一样问:“好不好呀。”

    陆熵静静瞅了他一会,脸上的表情果然有了松动的痕迹,拿下他的手指握住:“别对着她笑,你晚上吃烤肉时对她笑了六次。”

    迟雪洱微睁大眼睛,心想他竟然连这种事都默默数着记下了,多小心眼的男人。

    内心虽然惊讶,却还是抿着唇点头:“好。”

    看他这么乖,又无比配合,陆熵似乎是略微放心了一些,一直微蹙的眉宇终于松展开。

    他是安心了,迟雪洱却逐渐琢磨出事情不对劲的地方来,看着面前男人重新变得沉静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开始反客为主:“这位先生,您刚才吃醋的行为是不是有些没道理。”

    陆熵本来已经要把他从台上抱下来,闻言又顿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他:“什么?”

    迟雪洱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用力敲点:“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表白。”

    迟雪洱虽然没把话说全,但陆熵却听得出来,没答应表白那就是没确认关系,没确认关系那这种吃醋就是没有资格和道理。

    陆熵沉默一会,突然有种被自己之前扔出去的回旋镖击中的挫败感。

    看来他们俩之间的博弈还是没有结束,这小少爷也是越来越会拿捏人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迟雪洱便知道这回自己又战赢了,只要陆熵一天还在坚持要听到他的告白回应,那自己似乎就可以一直赢他到最后。

    以前每次类似这种会斗嘴或是讲道理的情形,都是他被陆熵绕得团团转,现在总算也可以让他扳回几城了。

    不得不说,占上风的感觉还是挺爽的,尤其还是占陆熵这种人的上风。

    看得出小少爷说赢他后便自顾自沉浸在得意的小情绪中,唇角抿着一丝笑意,跟偷吃成功的小狐狸似的,眉梢眼角间都是灵动。

    看得陆熵心里痒痒的,却还是不能多做什么,忍耐须臾,最终只能无声微叹口气,弯下腰,将额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多少能让人感到一些无力感,迟雪洱愣愣,还没等他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就听到耳边响起沉重低哑的嗓音。

    “洱洱,等你对我说一声喜欢真的好难。”

    迟雪洱侧过脸:“你现在是在跟我卖惨吗?”

    陆熵笑一声,也偏头看向他:“不是,是在反思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陆熵说话时也依然是带着笑的,眉弓笔挺,眼窝深邃,五官有种凌厉有攻击性的俊美感,黑眸中清晰映出迟雪洱此刻快要看到发呆的模样。

    吓得他突然就不敢再继续看这双眼睛了,怕再多一秒都会被他望不到底的眼神吸进去,然后就会失去自我,任他摆布。

    “快放我下去吧。”迟雪洱推推他:“还要去看电影呢。”

    陆熵这次也没有再为难他,听话地把他抱下来,帮他整理好衣服。

    迟雪洱蹲下身把刚才滚在地下的啤酒和冰激凌都捡起来,转身看着身后的男人:“我去看电影了,你回房睡觉吧。”

    陆熵摸摸他的头发:“真让我今天独守空房吗?”

    经过刚刚那些事,迟雪洱一时也不忍心对他再说什么狠话了,躲开他的手,小声哼道:“反正我就算回去睡觉估计也要很晚了。”

    这么说,其实也就是默认他最后还是会回卧室一起睡了,陆熵唇角微微勾起,他的宝贝,果然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把陆熵那个大号黏人精“赶回”卧室后,迟雪洱才提着零食筐去了影音房。

    夏彤他们已经等不及开看了,房间里黑漆漆的,投影上正在播放一部恐怖片,高级音响设备的效果极佳,迟雪洱刚进来就被飚血的画面和立体环绕的音效刺激得心头一阵猛跳。

    苏念念先注意到他进来的动静,回头对他招招手:“你来啦,刚开始没多久,快来看吧。”

    她怀里抱着枕头,一副随时要把脸埋进去的准备姿势,看样子是不太敢看恐怖片的类型。

    旁边的夏彤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时不时跟着画面情节惊呼,还在吐槽哪里不够血腥和惊悚。

    迟雪洱没想到看起来漂亮清秀的小姑娘口味还挺重的,也不知道对着这样的电影,还能不能吃得下自己拿来的零食。

    苏念念似乎是想跟他坐在一起,特意在她身边的沙发留了个空位,如果是以前,迟雪洱肯定也不会多想直接就坐过去了。

    但刚发生过楼下的事,他就是再神经大条也知道现在要避一下嫌,但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让人家女孩难堪,他犹豫了会,走过去将手里的零食筐放到那个空位上,顺便拍了下坐在地毯上的颜清,示意他挪点位置出来。

    颜清刚才喝了醒酒饮,现在又被恐怖电影刺激,酒早就已经醒得差不多了,让位置时还顺便从筐里顺了盒冰激凌。

    “你怎么才来啊,在下面磨蹭什么呢。”

    “被宋叔抓住聊了会天。”

    迟雪洱随口应付他,就势在他身边坐下,苏念念看了眼隔在他们中间的大筐子,抿唇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微弱的光线下,迟雪洱还是看到她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失落闪过。

    他狠下心没有去管,准备将注意力投入到电影里去时,颜清却在这时凑过来跟他咬耳朵:“难得啊,还能在这里看到你,我以为你叔叔不可能放你过来呢。”

    听他说话时还特意将“叔叔”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心道这小子真是一会不打趣自己就过不下去,迟雪洱无奈:“本来的确是来不了,是我据理力争才有这次机会的。”

    颜清:“啧啧。”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迟雪洱却不想再听他的调侃了,摁着他的肩膀往外推:“安静点吧,我要看电影了。”

    颜清睁大眼睛,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雪洱宝贝你变了,才一个多星期不见你都不愿意让我亲近你了。”

    说罢还不死心又往前挤过来。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酒喝得太亢奋了,迟雪洱不太想理他,刚要往旁边躲时,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阻止了颜清的闹腾。

    迟雪洱只觉得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一轻,看到一只大手揪住颜清的后衣领,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拎了回去。

    迟雪洱好奇看过去,原来是付云霄,他坐在颜清侧后方,因为房间内光线比较微弱的原因,付云霄又没有说话,所以竟然一直没发现他。

    那这下看来是有人能管住颜清这个“醉酒多动症患者”了,迟雪洱放下心来,理了理被颜清扑乱的衣服,继续看电影。

    颜清被揪着衣领,脖子勒得不舒服,回头瞅着身后的人,凶巴巴道:“可以放手了吧。”

    付云霄微垂眸,眼神凉凉地看了他一会,松开手指。

    颜清拉好衣服,嘴里还不停嘀咕着他粗鲁:“学长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付云霄倚着后面的沙发,胳膊撑着脸,闻言偏头看向他:“嗯?”

    颜清从迟雪洱带来的零食筐里扒拉出一盒冰激凌,挖了一勺塞到嘴里后才说:“你看人的眼神有点冷,还很不耐烦,是不喜欢这部电影吗,我也不太喜欢恐怖电影,就夏彤非起劲要看,一会结束了赶紧换一部,我觉得搞笑电影就挺不错的吧,一群人看气氛也好……”

    颜清说着说着话题就有点发散跑偏,还不忘一勺勺挖着冰激凌,碎碎念的样子有点可爱。

    付云霄默默听着,手指在自己眼角碰了碰,低声问:“我的眼神有那么明显吗。”

    颜清“嗯?”了声,被音响的声音干扰,没怎么听清他说的话,转过身时刚好跟付云霄的视线撞到一起,大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苍白俊美。

    颜清心脏没来由重重跳了下,怔怔问:“你刚才说什么?”

    付云霄修长的指尖抵在眼尾:“我有时候表达情绪的眼神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颜清眨眨眼,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缘由是什么,但应该跟自己刚才说他眼神冷有点关系,没想到这个向来众星拱月,性子也有点古怪的学长竟然还会有自我反省的时候,他觉得挺新奇的,也认真回答:“大部分时间也还好,有些时候真的特别明显。”

    付云霄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你基本没人这么说过我。”

    “真的假的。”颜清微睁大眼睛,显然不太相信:“是你那些朋友眼神不好吧,要么就是他们不敢说你,我就经常能看出来啊。”

    付云霄瞥着他,明明是在黑暗中,小学弟的眼睛却显得格外水润清亮,他微敛下长睫,颈间的喉结轻动:“可能是我在你面前经常忍不住的原因。”

    这句话声音很轻,混在电影杂乱的背景音里,颜清还是听到了,一脸莫名:“忍什么?为什么忍不住。”

    他说话时嘴里还叼着冰激凌的小挖勺,嘴唇被冰得有些嘟起来,颜色红润,看起来很柔软。

    付云霄只静静瞅着他,忽然伸手拿掉他嘴里的勺子,拇指把他嘴角残留的冰霜擦掉。

    他的指腹有点粗,摁着颜清柔软冰凉的唇周,引起一点麻酥酥的感觉。

    颜清在这种怪异的感觉中懵了会,还没说话,就看到付云霄突然起身。

    “你去哪?不看电影了吗?”

    颜清下意识问了句。

    付云霄拍拍衣裤,低头看了他一眼,淡声回:“出去一会。”

    付云霄这一出去就是大半个小时,再回来时房间里几个人竟然开始打起了牌,估计是嫌电影太无聊了,看的时候也没人说话,还没打牌热热闹闹的有意思。

    也不讲究,四个人围着一张小茶几,直接盘腿坐在地毯上,每人身边都摆着酒,估计是用来罚输家的。

    付云霄也没多想,直接走到颜清身后,跟他们一样席地坐下。

    瞥一眼颜清手里的牌,又看看桌上的局势,伸手指着其中一张说:“出这个吧。”

    颜清也没对他有怀疑,想都没想就抽出那张牌扔了出去。

    旁边的夏彤霎时就不乐意地喊:“怎么还有场外援助啊,学长你也是我们的学长,凭什么只帮颜清一人看牌啊。”

    颜清撑着下巴,笑眯眯的:“干嘛,学长乐意帮谁看是学长的自由,你也让学长帮你看啊。”

    瞅着他那张得意的笑脸,完全一副有人撑腰不怕事的张扬模样,夏彤气得咬咬牙,又看向他身旁的付云霄,软声说:“学长,我打牌技术也不好,你也帮我看看呗。”

    付云霄却轻轻摆手,语气温和:“我已经看过一家的牌了,再去看你的不太好。”

    夏彤不放弃:“那就下把再帮我看呗。”

    付云霄还是摇头,脸上挂着疏离礼貌的笑:“你们先继续打吧,一会我谁都不帮看了,不影响你们打牌。”

    这样说婉拒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场面估计也会尴尬。

    颜清垂着头闷笑,肩膀都在抖动。

    气得夏彤在下面用脚踢他一下。

    颜清笑够了,收敛下来,稍稍转身靠到付云霄身边,很小声地说:“别让女生下不来台,学长一会你就去帮她看两把吧。”

    他凑过来的时候,脑袋刚好贴到付云霄脸前,付云霄能清晰闻到他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清香,非常好闻。

    付云霄低头,下巴不着痕迹地在他发丝上轻轻擦过,淡声说:“不去。”

    颜清愣愣,颇有些意外地瞥他一眼,虽然他总说付云霄这人性子古怪,但大体上他对外的形象还一直算绅士得体的,轻易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绝对或不留情面。

    本来还想再追问一句原因,但想到看与不看终究是人家的自由,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要求他,这么一想就瞬间把嘴闭上了,转头继续打他的牌。

    付云霄也没再继续掺和他们的牌局,靠回沙发上,随意支起一条长腿,低头懒懒刷着手机,只是偶尔还是会抬眸朝颜清的方向看上一眼。

    打牌又打了一个多小时左右,眼瞅着时间也是快到凌晨一点了,几个人也都有些熬不住,两个女生先起身,打着哈欠直接回房间睡觉了。

    颜清跟迟雪洱还没走,多坐了半个点喝酒聊天,两个酒量都不好的人喝也喝不多,付云霄在旁边看着,果然没多大会就都丢头趴在了桌上。

    迟雪洱醉酒后算是安静的,倒下后基本没什么夸张的行为动作,只偶尔含糊不清地咕哝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

    反倒是颜清,一会喊热,一会又去搂人,酒品不是一般的差,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平时他家里人一直交代他不要在外面随便喝酒。

    这会他正扯着身上的衣服说热死了要去洗澡,脱自己的不算,还去扯旁边迟雪洱的,搞得迟雪洱睡也睡不安稳。

    付云霄看不下去,直接把人拉过来摁在怀里。

    颜清本来就一身燥热,这会被抱着肯定难受,不停在他怀里挣扎,付云霄好脾气地忍着,抬手在他后背一下下轻拍着安抚。

    没想到这个方法对颜清也算是有用,可能也是玩累了的原因,慢慢的就老实不动了,趴在他胸口,脸颊红红的,偶尔打个酒嗝。

    付云霄难得见他这么乖巧没有刺的模样,身体都软了很多,抱起来软软热热的,还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好闻味道。

    他微低下头,轻嗅着他发丝间的微弱香气,表情有须臾的恍惚。

    房间的门却在这时被轻轻推开,付云霄如梦初醒,微坐直身体看过去。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后,陆熵穿着睡衣,他似乎也一直没睡,即使是在这样的深夜状态也不见丝毫疲惫,没有表情的五官依然冷峻非凡。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陆熵先是看到他怀里醉成一团的颜清,以及他紧扣在颜清腰上的手臂,目光再又落到他脸上,黑眸中仿佛出现一抹不明显的笑意,而后才对他微点了下头。

    这应该是自今天上午到这栋别墅后,两人有的第一次正面交流,付云霄也回点了下头示意。

    陆熵走进来,在他们喝酒的茶几旁停下,蹲下身,大手轻抚过迟雪洱的头发,柔声唤他:“洱洱,醒醒,回房睡觉了。”

    趴在桌上昏睡的小醉鬼全无反应,陆熵无奈,伸出手臂将人横抱起来。

    回房间的路上,迟雪洱才在走路的轻微的颠簸中有了一些意识,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也知道此刻抱着他的人是谁,迷糊地在他胸口蹭蹭:“你还没睡啊。”

    陆熵低头看着他,走廊壁灯的光线下,小少爷漂亮的脸颊带着酒醉微醺的红晕,好看极了:“在等某个没良心的小酒鬼,不敢睡。”

    迟雪洱微微打了个哈欠,他其实并没有醉的很严重,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其实他好像比颜清酒量要好一点,刚才会睡着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玩得有点累了,睡了一会之后精神也恢复了一些。

    “不是让你不用等我吗,我要先陪我的朋友们啊。”

    陆熵轻笑:“你的朋友们都去睡了,现在就是排队也该轮到我了。”

    说什么排队,迟雪洱被他的话逗笑:“你当自己是幼儿园等着发糖果的小朋友啊。”

    陆熵低哼一声,漆黑的眸光专注地注视着他,哑声问:“那我现在可以品尝我的糖果了吗。”

    这么说也是过过嘴瘾,迟雪洱知道,只要自己还没答应他的表白,陆熵就会一直贯彻他的忍者精神,毕竟是那么大一个财团的总裁,迟雪洱怀疑什么都不会怀疑他的耐力和做事的恒心。

    也不怕把自己的身体憋坏。

    想到这里,他突然也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陆熵真的一直这样下去,那是不是就代表自己也只能跟着他同样禁欲。

    虽然他没有男人那么强的性.欲吧,但毕竟是正常的成年男性,偶尔会有冲动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又不禁想到过往的那些经历,限制级的画面比比皆是,明明以前是他最不愿意多加回想的记忆,但现在可能是最近禁欲太久的原因,再加上酒精催化的影响,竟让他忍不住开始觉得怀念。

    越想身体越热,脑子混混沌沌的,看着头顶流畅的下颚线条,硬朗的男人味扑面而来,心中的痒意便愈发无法自控。

    陆熵抱着怀里的人平稳往卧室的方向走,颈间却突然感到一阵柔软和湿热。

    他微顿下脚步,低头朝下面看。

    刚才还在他胸前乖乖靠着的小少爷不知为何变得不老实起来,双手搭着他的肩膀,仰头在他脖子上乱蹭,像只黏人的小猫,这里亲亲,那里咬咬。

    陆熵身体僵硬,搂着他的双臂用力收紧,声音也同样紧绷:“别闹,洱洱。”

    迟雪洱却像是酒意上头听不懂他的话一样,抬起细瘦的手臂软绵绵挂在他脖子上,漂亮的脸蛋冲着他笑,眼尾洇着潮红,水汽朦胧的,声音更是湿漉漉的能让人酥了骨头。

    “陆熵,你不想要我吗。”

    第56章 56

    这一瞬间, 陆熵觉得自己脑子仿佛都要酥没了,甚至能听到自己喉咙狠狠吞咽的声音。

    怀中抱着的身体也像是刚从蒸锅里夹出来的白糖糕,又软又热, 还散发着格外诱人香甜的气味。

    闻得他人都有些恍惚,看来禁欲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会让人对诱惑的忍耐阈值降到极低, 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失智的迷乱中。

    好在陆熵此刻还留有些许清醒,用牙齿用力咬了下后颊的软肉,强行维持理智。

    “你喝醉了,洱洱, 先闭眼休息会,我现在就抱你回房间。”

    冷硬没有情绪起伏的语调,听得迟雪洱眨眨眼有点愣神,似是对陆熵的反应感到很意外, 不敢相信自己都这样了,这个男人竟然还能无动于衷,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只要jc一上脑就恨不能把他干.死在床上的陆熵吗。

    再这样下去迟雪洱都要怀疑这段日子根本不是陆熵在刻意忍耐,说不定是已经对他的身体渐渐提不起兴趣了。

    这个念头让迟雪洱一下难受了起来, 一时什么告白, 诱惑都顾不得了, 心里委屈得要死,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去。

    醉鬼的力气大,陆熵一时差点拢不住他,头疼地收紧双手, 用力夹.紧他的腿弯和腰身, 低声安抚:“乖一点,一会就到房间了。”

    迟雪洱不理他:“我不跟你回房间, 放我下去。”

    陆熵耐心问他:“这么晚了,不回房间要去哪。”

    “不要你管,反正你也不要我。”

    陆熵头疼得厉害:“谁说我不要你。”

    迟雪洱这时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说的话,酒意和愤怒上头,继续手脚并用地扑腾。

    陆熵看他挣扎得实在厉害,怕再弄伤他,手上不留神一松,竟然真的让他滑了下去。

    迟雪洱获得自由,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开始逃跑,虽然还跛着脚,却仍然灵活得像只小兔子,一溜烟就钻进就近的一个房间。

    陆熵无奈,在原地站着冷静了会,只得也跟着进去。

    迟雪洱晕乎乎又气冲冲的,跑进去才发现这好像是他的画室,大半夜的,房间里也没有打暖气,刚进来就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冻得他脑子都清醒了一丝丝。

    “啪”一下,随后进来的陆熵把灯按亮,顺手把暖气也打开。

    “洱洱,闹够了没有,”

    迟雪洱没理他,走到画架前,掀开上面的画布,底下是一副素描作品,画的是一个成年男性,还没有完成,但从发型和面部轮廓不难看出画的是谁。

    陆熵这两天忙,并没有时间到他的画室来闲逛,所以也不知道他又画了哪些作品,此刻看到这幅画素描肖像,内心不禁有些触动。

    走过去,手指在上面轻碰:“这是我吗?”

    迟雪洱明显还在生他的气,“咻”一下把画布盖上:“不是你,是我大学的一位教授。”

    陆熵知道他还在闹脾气,气话说得也很可爱,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我都不知道洱洱学校里还有这么帅的教授。”

    迟雪洱不想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厚脸皮的男人,扭动着要从他怀里出去,陆熵怕他又像个小泥鳅似的滑走,干脆架住他两条胳膊,把人一下提起来放到后面的高脚凳上。

    “你干嘛,放我下去。”

    迟雪洱不开心地伸手推他。

    陆熵双手撑在凳子边缘,将他圈在里面,俯身靠近他,低声轻哄:“乖了,刚才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迟雪洱见推不动,刚才又折腾了那么一圈,也实在是有点体力不支了,于是也懒下来不想再动,只是还在生陆熵的气,哼一声,说话时还带着委屈的鼻音:“你不要我。”

    陆熵心都快软化了:“我怎么会不要你。”

    迟雪洱掀起眼皮,乌黑的瞳仁水润润的:“那你亲亲我。”

    他这个模样让陆熵还怎么忍得住,捧起他的脸,在他浓密的长睫上分别印下一吻。

    迟雪洱睫毛颤了颤,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粉色唇瓣,不满道:“不要这样的。”

    陆熵拇指在他柔软的唇周轻按,哑声说:“先这样好不好,你喝醉了,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说不定明早清醒时还会跟他闹,说自己趁着他醉酒时欺负他,到时候让他怎么解释,陆熵想想都觉得头大,他最近对小少爷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必要的摩擦。

    见陆熵说完就想把手松开,迟雪洱睁大了眼睛,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我知道啊,我现在没那么醉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陆熵,我想跟你上.床,做.爱,你听到了吗。”

    陆熵起身的动作霎时停下,整个人都跟着僵住。

    低头看向身前的小孩,迟雪洱一点都不避讳得跟他直视,微醺的脸颊粉里透白,眼神一反他性格常态的直白火辣。

    陆熵仿佛能听到理智在自己脑内一寸寸瓦解崩塌的声音,喉咙紧到发涩,他仍有些犹豫:“洱洱。”

    迟雪洱把脸颊靠上他的手掌,滚烫与滚烫接触,让两人都为之心神荡漾。

    微掀开长睫,眼尾泛起湿润的水红色:“老公。”

    陆熵无声轻吸口气,黑眸中的那一抹犹豫消失了,又很快被浓重的欲色掩盖,他重新捧起迟雪洱的脸颊,嘴唇轻轻含住他的睫毛:“宝贝,说喜欢我。”

    迟雪洱睫毛被亲得湿润,心脏在胸腔内跳得格外强烈。

    要说吗,此刻说了,他可能就再也没有退路的余地了,他跟陆熵的这场角逐和拉扯也会就此结束。

    他要被陆熵攥在手心,从此再也逃不出去了。

    但他又真的讨厌被陆熵攥着,困着吗。

    迟雪洱能感觉到自己内心还有挣扎,还有犹豫,但对陆熵的渴望却将这些全都碾灭得粉碎。

    迟雪洱抬眼,看到陆熵一瞬不瞬紧锁着他的双眸,漆黑似海,翻涌着他对自己浓烈不加掩饰的爱意。

    心脏好似被什么戳中狠狠刺了下,迟雪洱疼得闭上眼,眨掉一颗眼泪,也是在这一瞬间,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变得释然了。

    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嘴唇贴在他耳边,声音柔软甜蜜:“我喜欢你。”

    语落,迟雪洱便被猛地拉进面前宽厚的怀抱里,陆熵用近乎有些失控的力道狠狠箍着他,顾不得他身上的伤,顾不得他会不舒服,只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迟雪洱此刻的心情显然也不比他平静,心脏擂动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吵闹,身体也热得快要烧起来,圈着他脖子的双臂微微收紧,偏头轻吻着他的鬓角和耳际。

    陆熵被他无意识的磨人弄得愈发没有忍耐力,这种时候再忍下去对他们两人也无疑都是一种残忍,深呼出口气,扣着他腰肢的大掌往下,握住他瘦窄的胯骨,将人一下扯到自己身前。

    迟雪洱惊得小声“呜”了下,感到自己岔.开的双.腿撞.到他结实的腰上那一下发出的动静,酒醉的脸蛋霎时更热更红了,好下流的姿势。

    “干嘛啊。”

    两人现在靠得这样近,陆熵自然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在他耳边发出一声沙哑的轻笑:“都这样了,宝贝还要问我要干嘛吗。”

    虽然话是这样说,迟雪洱本身也期待的不得了,但也不代表真到这一步时不会害羞,毕竟真的太久太久没做了。

    迟雪洱躬起背想躲开,只是陆熵的禁锢哪是他那么容易就能逃掉的。

    陆熵瞅着他在自己怀里挣扎无果的样子,黑眸中滚动着的欲念再不加掩饰。

    迟雪洱发现他神色的变化,渐渐明白他似乎是认真的,往四周瞅了瞅,很不好意思地说:“这里是画室,我们还是回房间吧。”

    陆熵“嗯”一声,低头在他颈上轻咬,留下一排克制的齿痕。

    “我们是不是还从来没有在画室做过。”

    迟雪洱微微睁大眼睛:“你变态吧,我不要,不许你弄脏我的画室。”

    迟雪洱又开始挣扎,一来是因为难为情,二来也是因为真的不想在这做。

    画室对他来说的意义非同寻常,在跟陆熵互通心意以前,这个房间就是他在别墅最有归属感的地方。

    “宝贝乖。”陆熵圈住他,亲吻着他的头发和脸颊安抚,明明每个动作和声音都不急不躁,无比温柔轻缓,却还是莫名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气场和压制。

    迟雪洱连头发丝都嗅到了这阵不同寻常的气息,知道这个男人是铁了心非要这么做了,抗拒和求饶都不可能在这时起作用,想到这里,身体竟然控制不住的阵阵颤栗。

    “陆熵,老公……”

    陆熵像是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舔着他的嘴唇,声音微弱含糊:“宝贝乖,现在叫还太早了。”

    迟雪洱:“……”

    果然连撒娇也没有作用!

    亲吻越来越深,暧昧的水声在两人唇齿间不停溢出,迟雪洱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升高,推拒的力道也在逐渐变弱。

    迷糊间,胸口微弱的动静引起他的注意,他低头看了眼,是陆熵在解他的扣子,修长的手指将圆润雪白的扣粒一颗颗剥落,明明是在做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可画面看起来却过于优雅有诱惑力了。

    迟雪洱咽一下喉咙,瞧得出神,直至下shen一凉,他的裤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被脱掉,吓得他又瞬间清醒,慌乱抬腿去阻止。

    于是牛仔裤就这么半褪不褪地挂在了他的腿弯,只有雪白圆润的大tui露在外面,膝盖也因为主人的紧张和害羞呈现出淡淡的浅粉色。

    陆熵看着这幅画面,喉结微弱滚动:“这样也可以。”

    什么叫这样也可以!迟雪洱臊得脸颊快冒烟了,双手摁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开,虽然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却没想到陆熵这次竟然这么配合,直接后退一步,在他面前矮身蹲了下去。

    第57章 57

    当迟雪洱明白过来陆熵的意图并且想阻止他时, 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改了八百遍都过不了的口,摆烂了)

    陆熵抬起头,嘴角还挂着……

    映着他那张轮廓深邃的面庞, 性感与欲.望并存,漆黑的眼珠里盛满了危险的侵略性。

    迟雪洱难为情得想去帮他擦嘴角, 陆熵握住他的手指, 放到唇边亲了下:“宝宝……”

    …………

    陆熵“嗯”了声:“是有好久了。”

    从他上次出差,到迟雪洱在古城发生意外,再到最近他养伤的这段日子,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迟雪洱现在身体正敏.感, 他有些难耐地咬住嘴唇,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既期待又隐隐有些害怕的同时,结果却看到陆熵把他掉在脚踝处的裤子轻轻往上拉。

    他愣了愣,忍不住问:“结束了吗?”

    陆熵抬眸:“宝宝还想要?”

    “……不是。”迟雪洱被问得发臊, 视线不自觉瞥向那里,因为陆熵还是半蹲跪的姿势,只看到好明显的……,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特别真诚地问:“你不难受吗?”

    他刚才酒意上头时确实很想……, 但是陆熵帮过他后,身体已经冷静下来,倒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了。

    陆熵提衣服的手顿顿,瞅着他清澈干净的一双水眸, 在那张情.yu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的漂亮脸蛋上, 显得愈发清纯勾人。

    他微闭了下眼睛,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说呢。”

    迟雪洱闻言立即微坐直身体:“那你怎么不……”

    “今天还是先不做了。”陆熵沉声打断他, 一手抬起他的两条腿弯,将裤管轻轻提上去:“什么都没准备,你本来就已经很久没做了,如果硬来你可能会很疼,忘.情时可能还会让你的脚伤更严重,这种事本来就是为了让人舒服的,如果带来的只有痛苦那有什么意义。”

    没想到他自己的情况都极限到那种程度了,竟然还能分出心思为他考虑到这些,迟雪洱惊讶于他忍耐力的同时,也有些为他的体贴感动,小声嘟囔:“那你刚才干嘛还说一定要在画室里做,气势还那么吓人。”

    陆熵站起身,两根手指钳起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惹得迟雪洱轻哼一声:“疼啊。”

    娇里娇气的,陆熵笑笑,手掌扣在他脑后,压低的嗓音透着沙哑:“刚开始确实是有点被气氛激得上头,也有些失去理智了,想直接就在画室里这么干.你,好几个姿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迟雪洱本来还沉浸在与他耳鬓厮磨的温存里,却没想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粗俗的话,惊得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从陆熵口中说出来的,他的优雅和高贵的素养都去哪里了!

    素质高贵的陆总却显然对此毫不在意,仿佛他天性本就如此,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或是不屑于释放出来罢了。

    拇指在他还有些泛红的眼尾轻蹭,声音漫不经心的:“别害怕,不是没有真的做吗。”

    迟雪洱轻轻吸一口气,偏头在他脖子上咬住,语气含糊不清:“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太过分了。”

    陆熵大手盖住他发顶,轻轻揉乱:“嗯。”

    迟雪洱又在他脖子上亲了亲:“很难受吧,你放心,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陆熵知道他在指什么,低笑一声,把人重新揉进怀里:“别把我想得那么禽兽,我是很想要你,想了一个月,想得快发疯了,但是我跟你在一起也并不是只想着做这种事,今天晚上你跟我说喜欢我,只是这一句话就足够支撑我再多忍一个月了。”

    迟雪洱闻言侧过脸,小声问:“我跟你说喜欢,真的让你那么高兴吗。”

    陆熵低下头,黑眸静静注视着他:“嗯,很高兴,是这辈子除了跟你结婚以外,第二高兴的事。”

    “……”

    迟雪洱被他眼中的深情烫到,把脸埋回他怀里,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情话了。

    …………

    由于前一天晚上的疯狂,第二天孽力回馈,没一个人是在正常时间起床的,宋叔也贴心的没有去催他们,而是把早餐时间推后了两个小时。

    夏彤跟苏念念酒醒后也都很后悔,觉得第一次来人家家里玩就这么不讲究分寸感,太没礼貌了,本来打算去跟别墅主人道歉的,结果却被告知陆熵一早就去公司了。

    迟雪洱看她们不安后悔的样子,安慰说陆熵并不在意这些,不仅没有生气,还特意让人准备了礼物送给他们。

    宋叔让人把礼物拿上来,是包装很精致的钱夹,款式是男女可以通用的那种,看logo好像还是一个奢侈品牌。

    搞得他们几个又是一阵受宠若惊,直呼迟雪洱这个叔叔也太够意思了,不仅长得帅,还如此成熟有风度,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优秀的女性能配得上他。

    迟雪洱在旁边听着夏彤一连串的彩虹屁,笑笑没有接话。

    吃过早餐他们几个就要告别回学校了,迟雪洱的伤势还要再养两天,所以暂时不能和他们一起。

    颜清说等他回去就给迟雪洱发复习的电子笔记,让他在家好好恶补,免得一周后的期末考试真的挂科。

    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们吵闹乱跑的背影,有些羡慕这些人的无忧和自由。

    *

    迟雪洱这次出走受伤的事不知怎的还是传到了陆宅那边,他养伤期间陆母还来看望过两次,虽然期间也没多过问什么,但等他伤好后,还是通知陆熵,让他们有空去陆宅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迟雪洱总觉得这次过去很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所以内心多少有些抗拒,但想到陆母对他的好,又觉得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几经纠结,还是只能答应过去。

    陆熵看出他的抗拒和挣扎,尽量安抚他:“去陆宅那么多次了,还会紧张吗?”

    迟雪洱呼一口气:“不是紧张,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心头压了块什么东西,喘不过气来。”

    陆熵闻言放下手中的电脑,望向趴在窗口对着外面风景发呆的小少爷,对他伸出手:“过来,洱洱。”

    迟雪洱回过头,陆熵坐在沙发上,他今天穿着深色的居家服,肩宽且平,没有梳起来的黑发随意散在额上,淡化了许多平时冷峻严肃的感觉,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不经意的温柔。

    这个模样看得迟雪洱有点心动,慢吞吞走过去。

    陆熵把他拉到双腿.间,圈住他的腰:“宝贝在担心什么。”

    迟雪洱默了会,手指揪着他一缕头发玩:“不知道,你就当我多愁善感吧。”

    陆熵笑了笑,目光在他安静漂亮的眉眼上描摹着,突然淡声说:“如果有必要,这次过去我会把我们私下定协议这件事说出来。”

    迟雪洱顿时愣住,低头望着他。

    陆熵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拍拍他的腰,继续说:“妈很聪明,从我突然答应跟你联姻她就一直在怀疑我的动机,而且我们结婚后大大小小的情况又不断,她早就觉得有问题了,这次也是难得能一直忍到你伤养好,反正也要被她逼问,不如我直接跟她坦白。”

    迟雪洱还是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手指无意识紧抓着他的衣服,想说话,嗓子却很干涩:“可是,这不是小事,如果,如果她觉得我们没有感情,借此机会让我们结束……”

    “不可能。”陆熵打断他,语气沉稳笃定:“她做不了我的主,如果她真的对这件事不满,该反省的我会向她反省,但这并不能成为她让我们分开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又沉默了一会,抬眸看向迟雪洱,目光突然变得锋利起来,笔直望进他的眼睛:“洱洱,你也不要再因此有想要离开我的想法,哪怕一个念头也不行,我说过的,如果再失去你一次,我可能真的会疯。”

    可能陆熵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说话时,掐在迟雪洱腰间的手掌越收越紧,好像只要他握得够用力,就可以将眼前的人永远锁在自己眼睛和手心里。

    迟雪洱轻嘶着气,语气微颤:“你轻点,疼。”

    陆熵回神,看着他因为吃痛眉心轻蹙起来的表情,呼一口气,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小腹间。

    “协议已经被我撕碎了,你说我不讲信用也好,违约也好,如果真的要我赔偿,那就把我所有的资产,还有余生剩下全部的时间都赔给你吧。”

    迟雪洱低头看着身前的男人,觉得最近好像经常见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如此没有安全感的一面,虽然这并不是迟雪洱的本意,但也的确是由他而起。

    “我没有往这方面想啊,你别担心了,再说,我不是也已经答应你的告白了吗。”

    这句话像是又提醒了陆熵,仰起脸,眸光乌沉:“宝贝,再跟我说喜欢我。”

    迟雪洱用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眼,眼神羞涩,语调却坚定而郑重:“喜欢,我喜欢你。”

    虽然他还是很不习惯说这两个字,但是只要陆熵想听,他愿意这样一遍遍说给他听。

    陆熵轻轻收紧抱着他的双臂。

    再这样磨蹭下去不知道又要耽误多久,迟雪洱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陆宅见妈妈吧。”

    显然这声自然的“妈妈”,也能让陆熵内心安定不少。

    严寒料峭,许久没来的陆宅仍是熟悉的气派景象。

    虽然来之前跟陆熵聊了许多,让迟雪洱心里有了底气,但此刻真到了陆宅却还是不免会害怕,紧张的情绪再次被拔高。

    陆熵牵住他的手,摸到一片冰凉,他微叹口气,温声嘱咐:“一会进去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先跟她沟通。”

    迟雪洱抬头看着他,轻轻点头。

    陆母早就在主厅等着他们,见到迟雪洱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切热情,拉着他的手问候他的身体,又让佣人赶紧上红茶和点心。

    见状迟雪洱也是有些懵然,跟旁边的陆熵交换了一个眼神,略略放下心来。

    这之后他们又闲唠了一会家常,陆母突然话锋一转,拍拍迟雪洱的手背说:“宝贝啊,妈妈有事要跟陆熵说,你在这里先坐着,这有刚烤好的小饼干,你随便吃,嫌无聊也可以四处逛逛,但不要太累到自己。”

    迟雪洱一听便知道今天见面的重点来了,心脏霎时被提了起来,刚要说他也可以一起去谈,可还没开口就被后面的陆熵按住肩膀。

    “知道了,妈,我们走吧。”

    陆母冷冷瞥了他一眼,拉紧身上的披帛,先优雅走开。

    留迟雪洱一人在这偌大空旷的主厅里,满脸不安地呆坐着。

    也不知等了到底有多久,可能快有半个小时,也可能不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迟雪洱根本没有心情关注时间的流逝,只是看到紧闭的书房门被重新打开时,慌得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是陆熵先走出来的,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身材高大挺拔,气质斐然,一切都和他刚才进书房前无异。

    除了,那张英俊的脸上多出来的五个巴掌印。

    迟雪洱轻轻吸气,他就知道,陆母是不可能会轻易原谅他们做出的这种荒唐事的。

    他忙从沙发上起身,动作太急切了,差点被旁边的拐杖绊倒。

    好在陆熵及时走过来扶住他,将碍事的拐杖挪到旁边,握住他的胳膊不放心地上下检查他的情况。

    “有没有碰到哪里,脚怎么样,疼吗?”

    迟雪洱一点感觉都没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脸上,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巴掌印格外明显,指痕甚至都微微凸起来了,粉中泛着些淤紫,没想到看起来娇弱苗条的陆母打起人的手劲竟然这么厉害。

    “我没事,你的脸,妈妈怎么打得这么重。”

    陆熵“嗯”了声,声音平静,显然这种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根本不在意这么点小伤:“让她发泄一下也是好的,反正她最近对我憋的火气也不少了。”

    迟雪洱还想再说什么,又被旁边传来的动静打断,陆母款款从书房走出来,粉面朱唇,还是一派的华贵优雅,风姿迷人,让人一点也想象不出她刚才在里面到底是怎么把陆熵扇成这个可怕的模样的。

    “宝贝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坐下,仔细脚疼。”

    对迟雪洱的关切也是一如既往。

    经过刚才陆熵的事,迟雪洱现在对这位美丽“柔弱”的女士简直是肃然起敬,一丝丝对她的忤逆都不敢有,不自觉吞咽一下喉咙,乖乖坐下。

    陆母也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端起面前的红茶微抿了一口,等迟雪洱紧张到脸上的表情都快僵直麻木时,才轻启朱唇,微微一笑:“你们结婚背后的故事我刚才已经听陆熵都说了,雪洱宝贝,你真是让妈妈小瞧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迟雪洱端正脊背,认错态度诚恳:“对不起,妈妈。”

    陆母摇摇头,叹道:“陆熵胆子大胡闹就算了,婚姻大事,你也跟着这么不当回事,这次你受伤的意外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大事,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能挽回的后果,你让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妈妈交代。”

    陆母说着,语气到后来竟有一丝忧伤的哀怨。

    听得迟雪洱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鼻子微微发酸:“我们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妈妈,您别难过。”

    陆母瞅着他,上次陆熵把他从那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带回来时她特意去看望过,一场折腾,小孩当时都快瘦脱相了,看得人心里直发酸。

    现在养回来不少,脸上至少挂点肉了,还似乎长大了一些,眉眼轮廓上更沉静成熟,也更像是他的母亲了,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的心里也只有关爱和疼惜,哪里还舍得再继续苛责。

    就算事后想想还是气不过,那就再把陆熵叫过来多甩两个耳光就是了。

    反正他皮糙肉厚,打不坏。

    迟雪洱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她脸色似乎有在慢慢变好,心里也跟着高兴,主动握住她的手,软声叫道:“妈妈。”

    陆母这下是真的再也挂不住脸了,心软地回握住他:“乖宝贝,其实说起来这事吃苦受罪最多的还是你,我听小砚说那个许家小子也去你跟前蹦跶了是不是,肯定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你放心,我已经跟你许世伯说过这事了,让他狠狠教训了那臭小子一顿,把他又扔回国外去了,妈妈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迟雪洱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许安言的事陆母竟然也知道了,本来以为让她知道自己偷跑的事就已经够丢人了,现在看来许安言的事也没有瞒过她,一时说不出是感动还是难堪。

    偷偷朝身旁的陆熵瞄一眼,陆熵似乎也知道他肯定会对这事很在意,朝他笑了下,放在下面的手握住他的,明显是他早就提前知道许安言已经被家里收拾的意思。

    陆母当然也注意到这两人间的小动作,只当没看见,拍拍他的手,又看向旁边的陆熵,表情和眼神便又快速冷了下来:“这次的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吧,下次要是让我知道你又让雪洱受委屈,可就不止几个巴掌这么简单,非得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陆熵点点头,神色和态度难得的恭谨温顺:“您放心,如果还有下次,不用您亲自动手,我自己先把腿打断一条。”

    “这还像点话。”陆母这才点点头,美丽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

    迟雪洱在旁边听得嘴巴都微微张大。

    这母子俩是不是真的太夸张了一些。

    后面还有更夸张的,陆母跟陆熵又说了些其他的嘱咐,最后突然话音一转,语气轻快道:“对了,既然乱七八糟的事都解决了,那你们的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陆熵,你最近把所有的工作都放一放,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你跟雪洱的婚礼才是你最重要的工作,知道了吗?”

    蓦然听到“婚礼”两个字,迟雪洱手中端的红茶都差点洒出来,猛地抬起头:“妈妈……”

    陆母笑眯眯的:“宝贝,上次你说还在上学,婚礼的事不急,妈妈都依你了,谁想到你们私底下搞出这么多花样来,这次说什么都得听妈妈的,别又拿年龄小还在上学的事搪塞我,办婚礼又不耽误你读书,妈妈可没少见过在大学期间办婚礼的例子。”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迟雪洱一时也无法反驳,又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陆熵也看向他,神色中并无半点惊讶,鉴于他一直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迟雪洱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来之前就知道陆母打算让他们补办婚礼的事。

    “怎么这幅表情。”陆熵捏捏他的手:“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如果有,今天一次性讲出来,让妈妈也听听看。”

    迟雪洱“唔”一声,还是摇摇头。

    倒也不是有什么顾虑,毕竟他都已经答应陆熵的表白了,两人也互通心意了,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也还在维系,补办婚礼不过是早就该有的既定流程而已。

    只是这事提出的太突然,迟雪洱觉得他应该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陆熵仿佛能看清他此刻的心思,没有再继续强迫他,看向对面的陆母:“这事我们回去再好好商量下,然后尽快给您回复。”

    “我看也不用回去了。”

    陆母抬手一挥,声音爽利道:“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本身叫你们过来就有想让你们在这小住几天的意思,雪洱伤又还没好,在这边也能得到更好的调理,你们刚好也趁着这几天好好想想。”

    这提议太突然了,来之前也从来没想过陆母会留他们在这小住,别说迟雪洱,就连陆熵也稍稍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看着对面慢悠悠喝茶的陆母,气场和神态间都是当家主母的威严,显然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迟雪洱跟陆熵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无奈,到底是他们理亏,只得暂时点头答应。

    陆母这下当然是开心了,立刻让人带着他们去楼上休息,说是房间早就布置好了,让他们去看看还有没有缺的东西,看样子是真的一早就做好了要留下他们的准备。

    陆熵把迟雪洱抱上楼,迟雪洱才发现房间还是上次他们来陆宅时住过的那间新婚房,不禁又想到那时候的兵荒马乱和羞耻经历,明明距离现在才过了没两个月,却已经觉得是好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陆熵显然也同样想到了那件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也不知道这次打开还会不会有上次那样的惊喜。”

    旁边还跟着两位佣人呢,迟雪洱“心里有鬼”,怕他们听出陆熵话里调笑的意思,脸一热,偷偷在他胳膊上掐了下,让他闭嘴。

    陆熵闷声笑,偏头示意那两个人可以下去了。

    所幸这次房间里并没有夸张的惊喜在等着他们,撤去了那些红绸子红玫瑰之后,就是很普通的宽敞大房间,装饰和色调都不是华丽张扬的风格,低调奢华。

    陆熵把他放到床上,语气微叹:“我还挺想念那晚的那些布置的,上次没做到最后,太可惜了。”

    怎么还在说这个,迟雪洱羞恼地瞪他:“你在想什么啊,现在可不是在我们自己家里,不能胡来。”

    陆熵挑眉:“宝贝难得不觉得那种环境很有情趣吗,做起来感觉肯定也很不一样。”

    “……”

    情趣个大头鬼,迟雪洱红着脸不想理他,拿左脚踢踢他的小腿:“我有点困了,反正离吃饭时间还早,想先睡会。”

    陆熵闻言也不再开玩笑,在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的脸色:“累到了吗,那先睡会吧,”

    说罢帮他把鞋脱掉,顺手握住他的脚掌,隔着袜子也能触到一手的冰凉,皱起眉:“脚怎么这么冷,穿得不够暖吗。”

    迟雪洱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刚才在楼下太紧张了,我有时候觉得,妈妈气场比你还要吓人。”

    陆熵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迟雪洱躺到柔软的大床上,陆熵给他拉好被子,手掌隔着被子轻拍。

    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倒的确挺有催眠效果的,迟雪洱困倦地眨眨眼,余光瞥到他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你的脸,还痛吗?”

    小少爷的体寒是由内而外的,连手指也泛着冷意,指腹柔软冰凉。

    陆熵其实早就把这事给忘了,此刻看着他担心的眼神,乌黑的眼珠明亮纯然,不禁起了些逗弄的念头。

    “不疼,但有点麻,如果宝贝能亲一亲可能就没什么感觉了。”

    迟雪洱眨眨眼,望着那半边英俊的侧脸上清晰的指痕,脸颊浮起一层薄薄的粉,害羞道:“那你低头过来一点。”

    陆熵微愣,他本意只是想逗逗薄脸皮的小少爷,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

    虽然惊讶,但这样到嘴边的好处他哪有不收的道理,弯下腰,把脸贴过去。

    迟雪洱仰着下巴,果然在上面啄了一下。

    陆熵只感到脸颊一热,一阵细微的幽香也在鼻间飘过,迟雪洱很快就缩了回去,双手拉上被子,只露出两只乌黑灵动的眼,里头闪着羞涩的水光。

    “好了,你走吧,我要睡午觉了。”

    陆熵微微挑眉,深邃的眼睛里有暗沉的欲色在涌动,声线也低哑:“宝贝睡吧,晚上我们再继续。”

    继续什么。

    陆熵虽然没说,但也知道迟雪洱肯定明白。

    躲在被子下的迟雪洱果然羞得不行了,半蜷起身体,明明刚才还手脚冰冷,现在却突然觉得好热。

    但让他们两个谁也没想到的是,因为陆母的参与,他们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甚至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残忍扼杀在了摇篮里。

    午睡醒后,陆母果然叫来了一位医生来给迟雪洱检查身体,顺便又开了许多调养生息的补药。

    在医理这方面,陆母还是比较信任中医的,西药的药到病除和精密治疗固然也很方便,但中医更加讲究的是欲速则不达,天长地久的调理,从根源缓缓而治,尤其适合迟雪洱这样天生虚弱的体质。

    整个过程中陆母都跟在旁边仔细听着记着,不可谓是不用心。

    迟雪洱自然也很感动,这也是他时隔多年,难得重新感受到了像母亲守护在身边一样的温暖。

    但事情的乐与悲向来都是捆绑在一起出现的,医生走后,陆母把陆熵也叫来,板着脸对他们宣布:“今天开始你们两个要禁欲。”

    陆熵下午又去公司处理了一些事物,这会刚回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脸色不由一黑:“妈你在说什么。”

    可能是过于震惊,竟然连他惯用的尊称都忘记了。

    陆母拉拉身上的披帛:“你没听到刚才医生说吗,雪洱身体底子太弱了,气血严重不足,所以才畏寒畏冷,经常生病,行房这种事也是极耗费精力的,婚礼前就先停一下吧。”

    说罢也不理陆熵黑炭一样阴沉的脸色,转身握住迟雪洱的手说:“乖宝,今晚开始妈妈就让人给你熬刚才医生开得那些补药,这几天妈妈也不出门了,白天陪你散步,按摩,跟着老师做健康养生操好不好。”

    迟雪洱哪里敢说不好,嘴角僵硬的扯扯:“谢谢妈妈。”

    根本不敢去看旁边像制冷器一样整个人散发着恐怖冷气压的陆熵。

    陆母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发。

    于是就这么的,在陆母的监督下,他们开始了货真价实的禁欲生活。

    陆母倒是真的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几乎都跟迟雪洱待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心血来潮,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有时候又穿着优雅的旗袍当模特,让迟雪洱给她画肖像。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迟雪洱的大量时间几乎全部被她占据,迟雪洱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但陆熵却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白天他在公司处理工作,疲惫了一天,下班回来想抱一抱迟雪洱充电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等到了晚上只有他们两个独处时,迟雪洱也因为白天玩得太累,脑袋挨到枕头就酣睡了过去。

    本来迟雪洱从古城回来后,他们就没有正式好好做过一次,好不容易这两天他脚好得差不多了,时机也刚合适,没想到在这时又横插进来一个陆母。

    三番两次,陆熵终于深刻体会到了欲.求不满这四个字的恐怖之处。

    并把这种烦躁和发泄不出的邪火带到了公司,开会时全程化身黑脸神,害得公司里员工这两天人人自危,生怕哪里行差踏错,甚至每次经过老板身边时,都会感觉有种异样的阴冷气息从后背窜过。

    这样的日子他们熬了四天,对于陆熵却像是漫长的四年,要不是迟雪洱必须要回去准备期末考试了,估计陆母还有要继续留他的意思。

    虽然原定的回去时间是第二天上午,但陆熵没有同意,说什么都要吃完晚餐就走,车子都已经备好了,陆母见他实在坚持,只好也依依不舍地跟迟雪洱告了别。

    回去是由陆熵亲自开的车,迟雪洱坐在副驾驶上,偏头看着男人沉默的侧脸,总有种要发生什么的危险预感。

    车子一路平稳驶回别墅,直到停在地下车库时,陆熵都没有说一句话。

    太安静了,迟雪洱甚至在车上睡了一觉。

    被叫醒时人还有点迷糊,抬手揉着眼睛:“到家了吗?”

    坐起来时身上披着的大衣也跟着滑落,他拿起来看一眼,是陆熵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

    “到了,把衣服穿好,先上去吧。”陆熵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知是不是这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嗓子听起来有些发紧。

    车里空调打得暖,迟雪洱上车时就把羽绒服脱掉了,现在只穿着一件紧身的小高领黑色打底,衬得脸颊莹白如玉。

    迟雪洱侧身看向他,疑惑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陆熵一手搭着方向盘,脸仍然面朝着车窗前方:“我再坐一会,宝贝你先上去吧。”

    他竟然真的要自己先走,而不是趁着难得的机会缠着抱着他一起上去,这在以前可是从来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迟雪洱内心讶异,又想到从陆宅回来这一路男人奇怪的表现,抿抿唇,轻声问他:“陆熵,你在生气吗?”

    陆熵敲打方向盘的手指停下,顿了会,终于肯偏头看向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一双黑眸却晦暗莫测:“没有,只是想在这里抽根烟,宝贝你闻到烟味会不舒服,先上去吧。”

    抽烟?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陆熵抽烟了。

    这下迟雪洱便更是能确定陆熵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终于忍不住,解开安全带去拉他的手臂。

    “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啊,是你说以后不论发生都不许瞒着对方的。”

    太磨人了,陆熵也没想到今天的小少爷这么不听话,他闭了闭眼,侧脸的肌肉似乎也跟着微微颤了下,又过了一会,才缓缓克制住一些无声的冲动,拿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顺着小腹慢慢向下。

    迟雪洱起先还有些疑惑,直到手心碰触到那个……烫得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下,像触电一般立刻就要把手甩开,却被陆熵狠狠摁在那里。

    迟雪洱睁大眼睛,脸颊很快就感知到了沸腾的热意。

    慌乱抬头时跟陆熵的视线对到一起,却又被他如海水般静谧深沉的眼神控住。

    陆熵静静望着他:“来的路上就一直这样了,再继续跟你待在一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所以让你先走。”

    一路上都是这样过来的?以现在他手下这种快要爆炸的ying度和热度,他到底是有多能忍。

    迟雪洱强压着心底的震撼,又艰难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你可以跟我说啊。”

    陆熵摇摇头:“你过两天就要考试了,不想给你的身体造成负担。”

    这种时候他还想着自己考试的事,迟雪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他本来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的,但此刻被这种黏.稠火.热的氛围感染,竟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瞥一眼底下模糊的轮廓阴影,手心包住轻轻紧了紧。

    陆熵果然“嘶”一声,语气透出隐忍和警告:“别乱来。”

    迟雪洱不想再忍了,干脆解开安全带,跨过中控,就这么面对面骑到了陆熵身上。

    陆熵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洱洱,你……”

    迟雪洱俯视着他,他似乎突然变得很热,面颊上潮红似血,像是濃秣艳丽的红宝石,眼尾也洇着湿润的水红,微微眯起来,弧度细长柔软,像只勾人不自知的小狐狸。

    “你以为只有你在忍耐吗。”

    陆熵快被他这个样子弄疯了,眼睛里的欲.望快要烧出火来,一把掐住他纤细的腰肢:“你明天会起不来床的。”

    迟雪洱软绵绵哼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出这是陆熵最后对他的警告,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红润的嘴唇。

    陆熵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又贪又重地亲他,带着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和克制,直到将两片小小.肉.肉的唇.瓣欺负到红zhong发烫,碰一下可能就要破皮坏掉的程度。

    迟雪洱虽然舒服,但也渐渐的不能满足于此,在他身.上动.动,发出难耐无助的鼻音:“难受……”

    陆熵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额头鼻尖都是热汗,但还是努力安抚着怀里的宝贝,亲亲他的脸颊,一只手臂往下:“乖,先帮你……”

    ……………………………………

    迟雪洱用力仰着面,眼泪婆婆娑娑地往下淌,身体也dou得越来越厉害,汗水覆盖在他颈侧,耳垂,还有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细腻皮肤上,红chao像是晚霞一般在这幅美丽的躯.体上没有边际的蔓延。

    无人的地下车库,只有这一小方天地有着微弱的亮光,晃动的车身,呜咽的泣声,不知车里又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冲.撞,突然飘出来一声少年的惊呼。

    这一嗓子干净婉转,透着lang,显然是被gan透了。

    第58章 58

    一场昏天暗地的情事结束, 迟雪洱小命都没了半条。

    他怎么也没想到,禁欲一个月后的第一次开荤竟然是在地下车库这种地方。

    车.震果然还是太挑战他的身体极限了,空间施展不开不说, 陆熵还显得尤为兴奋,他一兴奋就会更加卯着劲地折腾迟雪洱。

    最后也果然如陆熵所说, 他第二天真的差点没起来床。

    但为了考试, 还是只能撑着破烂一样的身体去了学校。

    陆熵后悔自责得不行,亲自送他去学校,但鉴于昨天晚上各种糟糕的经历,迟雪洱现在一看到车子就有点发怵, 对陆熵的各种殷勤也格外不领情。

    所以林修在前面开车时,就一直听到后面陆熵各种低声下气地哄,一口一个“宝贝,乖乖”。

    如果是以前, 林修或许还会走流程惊讶一番,但最近这种情形见得实在太多了,现在他甚至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自从这个小迟少爷来了之后, 他真是见识了自家老板太多不可思议的一面。

    迟雪洱确实真的生气, 但陆熵道歉的态度也确实诚恳, 听他在耳边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对不起,就算真的是铁石心肠也被磨得没有脾气了。

    迟雪洱叹气,抿唇看一眼前面开车的林修,小声提醒他:“你别再说了, 林特助还在前面呢。”

    陆熵眼睛微微一亮, 一个早上快过去,这还是迟雪洱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试探着重新握住他的手, 见也没被他甩开,便彻底松了口气:“不气了?”

    迟雪洱没回答他,看一眼车窗外阴沉的天色,深灰的云层像画布上被颜料勾勒出来的色块:“是不是又要下雪啊。”

    陆熵没有跟着看,他现在注意力都在迟雪洱身上:“嗯,天气预报说是的。”

    迟雪洱在窗户上哈一口气,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陆熵在后面看着这个画面,心中柔软又温馨,将小少爷瘦削的身体拥进怀里。

    就这样,期末考试很快到来,又转瞬结束。

    考试周的最后一天结束,也意味着让所有学生们振奋的寒假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颜清要回老家,早早就定好了车票,最后一场考试一结束,就去宿舍拎了行李,准备打车去车站。

    迟雪洱陪他在路边等车,突然接到一个让他意外的电话,是迟谷峰打来的。

    他来到陆熵的别墅后,迟谷峰这个长辈起先还会经常打电话关怀他,但也只是在起初的那段时间,渐渐的联系也就变少了,最近的一次好像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

    以至于电话刚接通时,迟雪洱甚至没有听出是他的声音。

    陆熵是信守承诺的人,自从他们签订协议后,迟家的公司就一夜回生,断掉的现金流重新续上,甚至还一鼓作气落地了几个赚钱的新项目,如今也算是重新稳住了局势,迟谷峰的日子也又好过了起来。

    这些还是迟雪洱跟林修聊天时,偶然听他提了一嘴,不过他当时也只是当闲话故事随意听了,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对迟家没有太大的感情,对迟谷峰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伯侄关系,可以说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跟迟家人相处的时间还没有跟陆熵久。

    也正是如此,他当时计划着有一天要从陆熵这里离开时,也并没有因为迟家而觉得有什么牵挂。

    迟谷峰这次找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只是快过年了,想接他回去吃顿饭聚一聚,问他愿不愿意。

    迟雪洱一开始的念头是不愿意的,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想到他现在已经跟陆熵互通心意,也不会再从这座城市离开了,那么以后可能还是避免不了会跟迟家有联系,内心便又有了些犹豫。

    正是这几秒钟的犹豫,让迟谷峰又说了几句动情的话,到底是他父母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迟雪洱心软,最终还是答应回去看看。

    迟谷峰一听他松口,立刻就开心的说这就让人过去接他,家里也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等他回去吃。

    迟雪洱不好意思拒绝他的热情,便打电话跟别墅要来接他的司机,让他今天不要过来接自己了。

    再次回到迟家,迟雪洱也并没有太多的感慨,迟谷峰对他倒是很热情,特地早早的到大门外来迎接他,向来对他不正眼相看的伯母也跟着一起出来了,态度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见外,甚至还主动打了招呼,可能是来之前迟谷峰特意跟她交代了什么。

    迟雪洱礼貌地回应了他们,视线落到旁边的张姨身上,胖胖的中年妇女早就湿了眼眶,捂着嘴一脸关切感动的模样:“小少爷。”

    让迟雪洱想到他从这个家离开时的场景,当时最为他真情实感难过的也是这位阿姨。

    迟雪洱走过去,握住张姨的手,轻轻拥抱了她。

    “阿姨,我回来了。”

    这个画面平淡温馨,清瘦苍白的少年拥抱着和蔼慈祥的女人,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来看,可能会以为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旁边的迟谷峰跟妻子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一些尴尬。

    晚餐准备得相当丰盛,迟谷峰还特意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又说了许多感性关切的话,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于迟雪洱愿意跟陆家联姻的谢意,看得出在陆熵的帮助下,迟谷峰如今的生意的确是越做越好了。

    迟雪洱不想喝酒,便用茶代替跟他喝了几杯,瞥一眼桌上的菜色,跟以往一样,大部分都是鲜香刮辣的川菜,因为伯母喜欢吃。

    在一起生活这么久,这里的人始终不记得他吃不了太辣的东西。

    迟谷峰还给他夹了好几次剁椒鱼头,说记得他从小就喜欢吃鱼,脑子聪明。

    迟雪洱不好拒绝,把他夹得菜都吃了,其他的菜也象征性的都吃了些,一顿饭表面上就这么状似和谐愉悦的度过。

    晚餐结束后,外面竟然开始下起了雨,雨滴密集敲打着玻璃窗,淅淅沥沥的,感觉格外湿冷。

    迟谷峰便趁机过来说既然下这么大的雨,又这么晚了,索性留下来住一晚吧。

    迟雪洱看着他没有说话。

    迟谷峰搓搓手,眉梢眼角的纹路都带着对他这位小辈的讨好:“雪洱,房间已经让人整理好了,还是跟你走之前的布置一样,几个月没回来,你是不是也有点想家了,就多住一晚吧。”

    迟雪洱见到过这个世界他亲生父亲的照片,跟眼前的这张面庞确实有几分相像,犹豫须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就上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看你脸色不太好,也该累了,早点歇息。”迟谷峰温和地说。

    迟雪洱本就跟他没什么话说,闻言也没再耽搁,转身走向楼梯。

    快到二楼时,依稀听到下面伯母尖细不满的嗓音,似乎是忍耐了许久:“瞧瞧他是什么态度,回来半天一直丧着脸,跟谁欠他八百万一样,吃饭时也一脸不情愿,怎么,在陆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就瞧不上咱们家的粗茶淡饭了。”

    “你小点声,孩子才刚上楼,能听到。”迟谷峰低声呵斥她。

    “听见就听见,我一看到他那张病殃殃的脸就浑身不舒服,还怕给我染上病气呢。”

    “你快点住嘴吧。”

    “你敢吼我了,迟谷峰!”

    “我不是,你别这么敏感,雪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

    他们似乎是吵起来了,迟雪洱不想再继续听,倒不是觉得生气,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不论是对于伯母的尖酸刻薄,还是迟谷峰的为难和徒劳的周旋。

    就是单纯觉得很疲惫,身体和心里都是,也在后悔一时心软答应过来这件事。

    他终究还是不该在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奢望所谓的亲情。

    回到房间,迟雪洱才隐隐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喉咙不舒服,肚子也开始一阵阵的烧痛,手隔着衣服在小腹轻揉,疼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应该是晚上吃得那些辣菜的原因,他之前在古城那场折腾后,肠胃就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陆熵还特意让家庭医生给他调养了好一阵子。

    即使最近算是有了好转,但陆熵谨慎,平时的饮食也依然还都是以清淡养胃为主,现在突然被这些辛辣油腻的东西刺激到,没想到效果还这么立竿见影,这会已经开始有点难受了,希望晚上不会变得更加严重。

    好在房间里提前备好了热水,迟雪洱先倒了杯温水喝下,半卧在床上缓了会,感受到胃部紧缩的揪痛感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严重了,这才略略放心一些。

    看来不是那么来势汹汹的情况,说不定可以顺利熬过这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回去见到陆熵也不会被他察觉到异样。

    匆匆洗漱完躺在床上,床很大,被子很柔软,散发着陌生冰冷的香气,迟雪洱睡了会,胃却又开始一阵阵的不舒服。

    疼得他蜷缩起身体,双手成拳用力抵在肚子上,时不时因为痉挛的抽痛而哆嗦着用力颤抖。

    这种感觉让他勾起久远的前世记忆,也是在这样严寒的冬日,他躺在医院冰冷的床铺上,为了不让日夜陪护的母亲更加担忧难过,他每次都是深夜躲在被子下,努力忍耐着疼痛,经常把嘴唇咬得出血。

    可那时尽管每每痛苦得快要死去,他也依然可以笑着撑下去,因为他知道身边有爱他的母亲,亲人,有这些爱意的陪伴,他的生命里就不只只有疾病带来的灰色和苍白。

    但现在呢。

    迟雪洱同样是一个人躲在被子下,身边却没有一句亲切的话语和温暖的安抚,他只得咬住拳头,被委屈和孤独感侵袭,疼得在被子下瑟瑟发抖。

    迟雪洱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知道不能再这么硬撑,他应该立刻起来去寻求帮助,让迟谷峰带他去医院。

    可是太疼了,像是有人在他胃里用冰锤在一下下凿他,后背噌噌地往外冒冷汗,两眼发黑,压不住的恶心感直往嗓子眼冲,他甚至已经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在睡梦还是现实中,甚至希望自己还不如就这么昏死过去比较好。

    “嗡,嗡”,震动声在耳边响了许久,起初他还以为是疼得太过以至于出现了耳鸣,仔细分辨才发现是手机在响。

    迟雪洱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把枕头边的手机摸过来的,在屏幕胡乱触了两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接通,放到嘴边虚弱地开口:“喂。”

    “宝宝。”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明明才一天没有见到而已,却像是一个世纪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破船,随时都可能触礁被撞得粉碎,却在最后一次致命的风浪来临之前见到了巨大的港湾。

    整个人一下就镇定了下来,身体上的疼痛似乎也短暂消失了,冰冷的身体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暖意,眼眶瞬间盈满了湿润。

    陆熵不知道他这边的情况,声音温柔却也不乏责备:“我下班到家才听到宋叔说你回迟家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讲,怕我不放你回去吗,嗯?”

    “如果是以前就算了,我们现在的关系宝宝还觉得你想做什么我会不答应吗?”

    “下不为例,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跟我说,不然我不放心……”

    陆熵的话听起来越来越沉,不是他的声音变小了,而是迟雪洱的听力越来越模糊,他疼得满头都是冷汗,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洱洱?”

    最终因为他过于长久的沉默,让对面的陆熵察觉到异常,奇怪叫他。

    迟雪洱狠狠咬了下嘴唇,努力维持住清醒:“陆熵。”

    听到他的声音后,对面的人默了一秒,再开口时语气便没有了刚才的低柔缱绻,急切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发烧了吗,还是胃又疼了,洱洱……”

    迟雪洱已经彻底听不清他在问些什么了,手机从手中滑下来,湿润的面颊贴在上面。

    嗓子轻轻的,含着无比乖顺的依恋。

    “陆熵,我好疼啊。”

    *

    迟雪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再次被胃部痉挛的绞痛惊醒时,感到身体似乎在半空中漂浮。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雪洱会突然生病,直到睡觉前都没见他有不舒服的表现啊。”

    “是没有发现吗,还是一直以来惯性的忽视让你们觉得他很好。”

    “陆先生,您生气归生气,可不能说我们对雪洱一直忽视,他可是我弟弟唯一留下来的儿子,我是他的亲大伯啊。”

    “………”

    有人在争吵,双方语气都不太平静,而且讨论的中心似乎是围绕着他,迟雪洱意识清醒了一些,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中映出一张此刻不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面庞,立体硬朗的轮廓,下颚线锋利漂亮。

    怀中细微的动作引起他的注意,陆熵垂下视线,眉心轻微拧着,灯光在他脸上投射出浓重的阴影,眼神中还有未融化的冷冽寒意。

    “宝贝醒了,感觉怎么样。”

    对面的迟谷峰夫妇看到这一幕,不禁诧异地相互对视一眼。

    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刚才和他们对峙时周身的气势还如修罗般阴森恐怖,此刻声音却温柔得好似拂面的春风,割裂感过于鲜明了。

    迟雪洱不知道他醒来前是什么情况,只是看到陆熵的脸,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

    迟雪洱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极度干痛,嘴唇也因为缺水裂开细小的伤口,小血珠冒出来,给他过于惨白的嘴唇增添一抹异样的鲜红。

    “先别说话。”

    陆熵垂眸望着他,眉头紧紧皱着。

    迟雪洱的脸现在全无血色,确认陆熵的真实性后似乎是安心了,纤长的睫毛垂落,安静苍白得像是一块没有温度的冰。

    陆熵抱着他的双臂拢紧,喉结微微滚动,眼神中细碎的心疼在缓缓抬眸时已然全部替换为了森冷的寒意。

    迟谷峰强自镇定:“陆先生,雪洱他………”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要妄想再有见到他一面的机会。”

    陆熵说完,便抱着怀中的少年转身离开。

    迟谷峰望着他高大冷峻的背影,半晌才猛的反应过来,下意识要去追赶。

    “陆先生,您把话说清楚一点,什么叫……”

    没说完的话被突然拦在他面前的英俊青年打断,林修扯一下手上的黑色皮革手套,修长的手指微微紧握又松开,慢条斯理地将公文包里的资料拿出来。

    “迟先生,该说的话我们陆总都已经讲的很清楚了,现在我们来讨论下南湖开发案的事吧。”

    迟谷峰本来还在为陆熵的离开焦急不已,听到他说的话后,心中一震,态度立刻有了很大的转变:“陆先生这么快已经在安排这件事了?林特助,不然我们还是坐下来边喝茶边说吧。”

    “不用。”林修对他变脸的速度没有丝毫表态,面无表情地把文件袋递过去:“你的诉求陆总都会满足,这些是前期准备的资料,后续推进会有专业的团队负责对接。”

    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迟谷峰跟妻子对视一眼,受宠若惊地将文件袋接过来。

    林修继续说:“陆总希望迟先生能明白一个道理,这段时间对迟氏所有的关照全都是看在小迟少爷的面子,否则迟氏早就在半年前就该破产清算,您跟夫人也不会还这么舒适地在这里享福。”

    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迟谷峰也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难听,心里虽然不太满意,但也不好发作,毕竟当初他的确是靠“出卖”侄子的婚姻才换取来迟氏的生存。

    “林特助说得对,但好在雪洱现在跟陆总相处得还算可以,夫夫俩幸福最重要,我们当初也不算是乱点鸳鸯谱了。”

    “幸福?”林修微微抬高声调,唇角勾起讥讽的冷笑:“你们何时真的在意过小迟少爷的幸福,又何时把他当成你们真正的家人。”

    迟谷峰脸上的讪笑僵住,觉得被一个助理这样接二连三无礼的针对实在太过没有面子,语气也冷下来:“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过问吧。”

    林修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陆总还有一件事交代,这是他最后一次帮助迟氏,以后迟氏的生与死都再与他无关,当然,小迟少爷身为陆总的法定伴侣,立场会始终跟陆总保持一致。”

    这话一出,迟谷峰夫妇脸色都猛的一变,二人对视一眼,着急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林特助您把话说清楚一些,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要跟陆总直接沟通,还有雪洱,他是我的亲侄子,他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

    林修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们多说一句,抬腕看一眼时间,对他们浅点了下头示意告别,直至最后离开都始终是一副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清冷模样。

    车子停在院外,林修甫一打开车门,就听到后排传来低沉的男声,裹挟着森寒的冷意:“太慢了。”

    林修没有一句辩驳,快速弯腰坐进来,双手握紧方向盘:“小迟少爷怎么样了,要现在就去最近的医院吗。”

    “嗯。”

    医院似乎是这个世界永远不被允许停止运转的地方,即使是深夜也依然有数不清的人在疲劳奔波。

    迟雪洱被带到医院后做了很多检查,期间虽然是醒着的,但也一直没什么精神,恹恹地半阖着眼睛,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沾在脸侧,唇色雪白。

    陆熵不允许别人插手,除了必要的医护措施外,全程都是他抱着迟雪洱转移。

    迟雪洱后来还是因为过度疲惫睡了过去,现在躺在病床上,呼吸声很轻很微弱。

    陆熵坐在病床前,看他睡得这么乖巧安静,像躺在橱窗里没有生气的精致娃娃,随意碰一下就会碎了。

    看着看着,就不禁又回想起古城的那次事件,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极强的不安定感,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捏捏冰凉的指尖,又小心轻轻托住他苍白瘦削的手腕。

    迟雪洱这次的胃病来得浩势荡荡,让他在病房里结实地躺了快半个月,等出院时新年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就是没想到会把陆熵对他在古城那件事的回忆又给勾了出来,甚至都有些应激了。

    以至于这段时间几乎就是贴身在照顾他,字面意义上的那种贴身,工作也都搬到了医院来处理,非必要紧急的情况不会离开病房一步。

    头几天甚至严重到迟雪洱上厕所他也要抱着进去,再抱着出来,过度保护到完全把他当成易碎品来看待,有一次甚至还被进来汇报工作的林修刚好撞到。

    迟雪洱刚开始都觉得快要崩溃了,反抗几次无果,最后索性也就由他去,反正他一个公司老总都不觉得丢脸,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

    出院那天也是陆熵抱着他去地下车库的,出门前还用自己的大衣把他包成了圆滚滚的粽子,生怕他路上再着了凉风,虽然从电梯出来距离车子也就不到五十米。

    迟雪洱被放到车子后排,还没坐稳眼前就被一片热烈的红色占据全部的视野。

    他还被吓得无意识往后趔了下,看清这一大团快要灼烧他眼睛的鲜红色是什么时,忍不住震惊地抬头看向陆熵。

    男人捧着快要遮挡住他胸膛的那么一大束玫瑰花,花团锦簇,香气馥郁,映着他俊美深邃的面庞,画面美好得叫人一时都忘记呼吸。

    见小少爷怔得说不出话来,陆熵轻笑,故意用花瓣在他鼻尖上蹭蹭:“怎么傻了,我第一次送花,你要是不收,我可就丢脸丢大了。”

    花朵太多太华丽了,层层叠叠,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迟雪洱被浓郁的香气刺激得差点打出喷嚏来,也因此醒过神,垂眸看着这捧比他整个身形还要宽出许多的夸张花束。

    “你,送我花啊。”

    陆熵“嗯”一声,又把花束往他身前推推:“喜欢吗。”

    迟雪洱咽一下喉咙,这才慌乱伸手接过来。

    好沉,他差点没抱住。

    “是为了庆祝我出院吗?”

    陆熵点头:“一半是,还有另一半更重要的缘由。”

    迟雪洱抬眼:“什么?”

    陆熵摸摸他在火红的玫瑰花下的映得愈发娇艳漂亮的脸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拿出里面的戒指,眼眸黑沉沉的,却蕴着极温柔眷恋的爱意。

    “洱洱,我们结婚吧。”

    迟雪洱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又看着那两枚戒指,大脑已经快要被接二连三的冲击砸得转不过来了:“可是,我们早就结过婚了啊。”

    陆熵揪下一枚花瓣,娇艳的颜色和形状就像迟雪洱诱人的唇瓣,他哑了声音:“这是我欠你的求婚。”

    求婚。

    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迟雪洱心脏“噗通”跳了好大一声。

    捧着花束的手也微微卸了力气,头昏脑涨的。

    “洱洱。”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陆熵似乎有些急了,圈住他的腰,将人抱过来一点。

    “你要是觉得这样的求婚太简陋,我可以重新策划,要多隆重复杂都可以,今天之所以这么突然,是因为早上看你因为要出院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才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必须要在今天向你求婚,花也是临时买的,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说。”

    迟雪洱摇摇头,眼眶已经热得像是随时能落下泪来,额头埋进陆熵胸膛里,他有些说不出话,但肢体上的语言已经向陆熵表明了他的心意。

    陆熵轻舒口气,僵硬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连人带花抱到腿上,低头不住亲吻着他柔软的发丝:“等过完年,我们就举办婚礼。”

    回家的路上迟雪洱一直抱着花爱不释手,手指在花瓣上捏捏碰碰,脸颊上始终挂着两个圆润的酒窝,甜得人要化了。

    陆熵轻笑着问:“就这么喜欢花吗。”

    迟雪洱仰起脸,眼睛弯出漂亮的弧度,亮晶晶的:“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陆熵挠他的下巴:“以后每天都送你一束好不好。”

    回到别墅,宋叔早就准备好给刚出院的迟雪洱接风洗尘,看到他怀里的玫瑰花,不用问也知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笑眯眯帮他把花接过来摆好。

    晚餐后上楼休息,陆熵先去浴室洗澡,出来时却看到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那捧玫瑰花搬了上来,正趴在床上揪着花瓣玩。

    陆熵哭笑不得,走过去俯身靠近他:“还没玩够吗。”

    却不知迟雪洱似乎就在等他出来的这一刻,在他话音刚落时,就被突然抓住睡袍衣襟猛地翻身往下一拽,眨眼的功夫,他就跟迟雪洱姿势对调,被压在了下面。

    旁边的玫瑰花也没能免去这一灾难,被甩飞的同时,扑棱棱掉落许多花瓣。

    迟雪洱骑.在他腰上,睡袍衣带散开,有花瓣落在衣襟里,红白相间,香.艳异常。

    “陆熵,我们来做.ai吧。”

    瞅着他明显有些亢奋过头的红色脸蛋,陆熵拍拍他的腰,嗓音含笑道:“就这么开心吗?”

    迟雪洱见他好像完全不当回事,气得撇撇嘴,干脆直接往后退了些,趴下身,径直朝……

    这一幕把陆熵吓得够呛,想都没想就坐起身把人揪了起来:“洱洱,你做什么。”

    迟雪洱歪歪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以做吗?”

    陆熵轻吸口气,虽然有点生气,但又很没出息的被他轻易就勾起了欲.望,闭了闭眼,哑声哄:“你刚出院,只准一次好不好。”

    迟雪洱没理他,直接把他按回去,伸手解开睡袍衣带,脸颊一点点漫上红晕,嗓子细软像勾人的狐狸精:“今天我在上面。”

    第59章 59

    迟雪洱这次回迟家的事就像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事后谁都没有再提起,只是第二天陆熵跟林修在书房讨论南湖开发案的工作时,被不小心进去的迟雪洱听到一两句。

    因为前一晚迟雪洱反常的热情和主动, 陆熵即使说只做一次,但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以至于又把迟雪洱折腾个够呛, 躺在床上起不来。

    好在现在已经是寒假时间, 即使什么都不做一整天窝在家里也无所谓。

    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外面果然又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光透过玻璃窗映进房间, 似乎还能听到落雪的声音,有种别样静谧的温馨感。

    迟雪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漱,出来时也不想换衣服了,就这么穿着睡衣, 又裹了件陆熵的睡袍下了楼。

    临近过年,别墅大部分佣人都已经放假回家了,陆熵还吩咐宋叔给他们每人都包了丰厚的红包还有年货礼品。

    没有那些忙碌的身影后,这会客厅静悄悄的, 显得有些冷清。

    想着陆熵早上说他今天会在家里办公, 那么这会应该在书房, 迟雪洱便趿着拖鞋懒洋洋走过去。

    于是便不小心听到里面两人谈论工作的声音,他是完全不知道林修今天会过来的,到书房门口时也是没有顾忌直接就把门给推开了。

    还揉着眼睛,用没完全睡醒的声音, 软乎乎叫陆熵的名字。

    “陆熵, 你还没忙好吗?”

    房内的两人听到动静同时抬头看过来,睡眼朦胧的小少爷站在门口, 身上裹着陆熵的袍子,长得快要拖地了,没穿拖鞋的脚踩在暗色地毯上,脚面白得透光,上面都是吻痕,不难想象昨晚经历过怎样一场疼爱。

    林修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视线还没逗留两秒,就听到后面陆熵用钢笔轻敲一下桌子。

    他立刻回神,低头匆匆整理桌上的文件:“那陆总,我先回去了,下午我们线上沟通。”

    陆熵“嗯”一声,语调不怎么愉悦。

    林修再不敢耽搁,经过门口时迟雪洱抱歉朝地他笑了下,脸颊泛着点红,显然也是极不好意思。

    林修没说什么,点点头离开。

    人走后,迟雪洱又在原地尬了一会,陆熵对他伸出手,嗓音带笑:“宝贝还不过来。”

    迟雪洱回神,撇撇嘴,慢吞吞走到他身边:“你怎么没跟我说今天林修会来啊,我刚才肯定丢脸死了。”

    陆熵把他抱到腿上:“没事,林修嘴严。”

    嘴严也不代表心里不会有想法,以后见到多少还是会觉得尴尬的,迟雪洱不满的想,趴在他肩膀上,微打了个哈欠。

    陆熵摸着他的腰,在上面轻按揉捏:“睡饱了吗,身体感觉怎么样,腰还疼不疼。”

    鉴于应用实践的机会较多,这段时间陆熵按摩的功夫也算是练出来了,恰到好处的力道捏得迟雪洱酥酥麻麻的,鼻腔里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

    他享受了会,才想起来刚才要问的事:“对了,我进来前好像听到你跟林修讨论工作时提到迟氏了,是我听错了吗?”

    陆熵闻言按摩的动作微顿了下,略微思忖后,觉得这事并没有瞒迟雪洱的必要,便跟他简要说明一番。

    南湖开发是迟氏最近一直想拿下的项目,但没有陆熵的帮助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前段时间迟谷峰之所以突然让迟雪洱回去,也是因为想从他这里游说,让他跟陆熵说些好话。

    陆熵一直没跟他说,也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中间乌糟的曲折。

    不想让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亲情关怀也不过是另一种利用,背后有利益牵扯罢了。

    可迟雪洱听后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甚至表现得相当冷漠,只淡淡“哦”了一声,示意他明白了,平静到有些异常。

    但陆熵却看得出他的这种冷漠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全然不在乎,有种置身事外的超脱感。

    陆熵不懂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怎么做得到如此心冷漠然,好似将自己的心彻底与一切隔绝,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伤害的疼痛。

    只是看到那张年轻苍白的脸颊上久久都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时,心脏的某个地方还是会莫名的抽痛一下。

    双手紧搂住他的腰,低声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

    迟雪洱垂头看着他,眨眨眼,虽然不知道迟谷峰以后为什么不会来找他,但也能猜测到应该是陆熵在背后做了什么。

    不过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什么,迟雪洱其实都已经不在意了。

    抬手摸摸他眼睑下的黑青:“快过年了,你还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吗。”

    陆熵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握住他的手,眸光落在瘦削的腕骨,嘴唇贴上去,将素白微凉的皮肤染上一抹红。

    病了这些日子,迟雪洱又瘦了,本就没几两肉的小身板看起来更薄更窄,脸颊还没他的巴掌大,下巴也尖尖的,要是被陆母看到他这样,不知又要怎么跟他闹起来。

    陆熵把手放在他肚子上,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出那里瘪瘪的,一点多余的软肉都没有。

    迟雪洱嫌他摸得痒,抓住他的手腕,笑着往后缩:“太痒了,别弄。”

    陆熵抬起头,两人静静对视须臾,迟雪洱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下,眼周泛着点红,明亮的眼眸水水润润,像有流光在闪动,美丽又澄澈。

    陆熵神思微晃,视线像黏在了他脸上移不开,火热的手掌握住他的后颈,轻轻摁下。

    迟雪洱“嗯”了一声,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轻轻哆嗦,长长的一吻结束,睫毛都湿了。

    *

    就这么平静无事地过了两天,新年正式来临了。

    迟雪洱一大早醒来下了楼,就发现别墅所有的布置都变了样,大部分装饰都换成了暖色系,大红色居多,看起来很喜庆,新年的氛围一下就浓厚了起来。

    刚来到别墅时,迟雪洱压根没想过会在这里过年的情形,气氛太过日常温馨了,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是属于这里的一员,从来不会多余,到最后也不会离开。

    宋叔拿着一些福字春联还有灯笼进来,为了庆祝新年,他还特意换上了红色的唐装,看着红光满面,格外有精气神。

    迟雪洱对他手里的东西一时来了兴趣,贴春联放鞭炮这些传统节日活动,以前小时候跟他爸爸一起弄过,后来长大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即使过年这样的日子可能也是在医院里的时间居多,基本就很少有机会玩这些了。

    宋叔贴完春联,要去挂灯笼时,迟雪洱还是忍不住手痒,跑过去说要帮他。

    宋叔回头看着他,有一点为难,挂灯笼要上梯子,他怕不安全。

    别墅里其他佣人都回家过年了,现在就只剩下他跟迟雪洱,还有陆熵三个人,陆熵上午出去处理事情,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些手上的活只能他们两个做。

    看出他的犹豫,迟雪洱伸出胳膊摆出大力水手的姿势:“宋叔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是二十多的青少年,不过是爬个梯子而已,你手脚不方便,万一摔了就不好了。”

    宋叔被他活泼灵动的神态逗乐,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小少爷看着再弱不禁风,也总归是个大小伙子,不至于连个梯子都不能爬。

    于是两个人便把梯子搬到门口,迟雪洱摩拳擦掌,撸起袖子就往上爬。

    灯笼有四个,挂到第三个时,院子里驶进一辆黑车,陆熵从车上下来,看到门口的情形,吓得心脏都猛地一缩。

    快步走上前,仰头看着高处的小少爷,眉头紧锁:“你干什么呢?”

    迟雪洱挂得正开心,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低头看下去,笑眯眯摇摇手:“你回来了,我在挂灯笼啊,你帮我看看,其他几个有没有歪,我在上面不好分辨。”

    他在上面一转身,整个梯子都跟着微微晃动,吓得陆熵一把掌住边框:“别挂了,赶快下来。”

    迟雪洱“嗯?”一声,本来不怎么在意,可看陆熵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也觉得大过年的不要弄坏别人的心情,便点头答应下来。

    刚往下落了两阶时,就突然被陆熵掐住腰抱了下去,吓得他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已经踩在了地上。

    抬手拍拍胸口,心脏仿佛还因为失重的惯性提在胸腔上方,“噗通噗通”的,一时没落下来。

    陆熵已经握着他的手臂上下左右检查,眉头皱成很深的川字。

    迟雪洱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是爬个梯子而已,真没必要担心成这样,伸手在他胳膊上戳戳:“我没事呀,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不信你看,你看。”

    说罢还垂下头,让他看自己的头顶,仿佛只要看了就真的能数清头发有没有少一样。

    陆熵没理会他的耍宝,双手捧起他的小脑袋,低头瞅着他。

    天气冷,迟雪洱出来时围着厚厚的围巾,还戴了小兔子形状的护耳,毛茸茸的,衬着他白生生的脸蛋,可爱死了。

    陆熵叹口气,想摸摸他,又怕自己的手凉,只用手背在他脸侧很轻地贴了贴:“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迟雪洱还是被凉得瑟缩了下,睫毛扑簌扑簌,歪歪头:“我很乖的啊。”

    陆熵移开视线,就这么牵起他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扯着衬衫的领结。

    迟雪洱却在后面拽着他没有动。

    陆熵回头,疑惑地轻挑眉头。

    迟雪洱努努嘴巴,用手指着地上的灯笼:“还剩一个灯笼没有挂完呢。”

    陆熵愣愣,语调冷硬:“所以呢?”

    “你不让我挂,宋叔年纪大了也不方便,那现在就只剩下你能挂了啊。”迟雪洱理所当然。

    陆熵默了会,那张冷峻深邃的面庞上,表情已经有一丝挂不住的迹象:“可以不挂。”

    迟雪洱睁大眼睛,一副他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这是过年的习俗,必须要挂。”

    说罢又偷瞄了一眼陆熵,抿抿唇,脸上流露出一些失望,乌黑的眼珠水润润的:“如果你刚才不把我抱下来,我现在早就已经把最后一个挂好了。”

    陆熵:“……”

    “我知道了,现在就挂。”

    陆熵是彻底被打败了,语气中满是拿他没辙的纵容,拎起脚边那只火红的大灯笼,转身走到梯子旁。

    身价亿万的霸道总裁穿着高定西装,亲自踩梯子挂灯笼,这可是个难得的新鲜画面,除了他,其他人怕是做梦也想象不到陆熵做这种事的情形。

    迟雪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兴奋,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

    陆熵挂完灯笼下来,拍拍手:“满意了吧。”

    迟雪洱笑得眼睛弯成了小月牙:“你刚才好帅啊。”

    陆熵摇摇头,捏住他的下巴晃晃。

    年夜饭格外丰盛,是宋叔亲自下厨准备的,看着餐桌上的满汉全席,迟雪洱才知道原来宋叔也是个隐藏的民间大厨。

    三个人的年夜饭,气氛其实说不上多热闹,尤其还有个不爱说话,坐在那就天然冷场的陆熵,但即使如此,他们这顿饭还是吃得很开心,简简单单,平静而温馨。

    迟雪洱还忍不住喝了点青梅酒,是宋叔闲暇时自己酿的,酒精度不高,酸酸甜甜,特别爽口。

    吃完饭他们又坐在客厅看春晚守岁,宋叔年纪大熬不住,没多会就去睡觉了。

    窗外似乎又下起了雪,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白色的雪花飘飘洒洒,衬得室内愈发温暖明亮。

    迟雪洱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怀里抱着枕头,跟着春晚里的节目摇头晃脑,时不时还五音不全地哼上几句。

    陆熵坐在后面的沙发,单手支颐,神情是漫不经心的,他没有看春晚,目光从头到尾一直锁定在下面的迟雪洱身上,专注而深沉。

    “哎,这个明星我认识,是,是最近特别火的那个流量明星,班里女生都很喜欢他的,叫,叫什么来着……”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迟雪洱总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幕,想凑近点去看上面的名字,起身时双腿却一打软,像被突然抽了筋,直接往前趴去。

    好在一只手及时拦住他的腰,把他往后一带,才免了他摔个狗吃屎的狼狈姿势。

    这一折腾,把迟雪洱弄得有点懵,淋湿的小狗一样晃晃脑袋,就这么后仰着脸看上方的陆熵。

    “哇,这样看你的鼻子好挺啊,像雕出来的一样。”

    迟雪洱一身被青梅酒熏出来的醉气,眼周一圈红红的,鸦羽似的睫毛下洇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水光潋滟,像只娇艳魅惑的小狐狸。

    陆熵微眯了下眼,一只手箍起他的下巴抬高,拇指摁着耳根后的一处软肉,是掌控欲极强的姿势。

    “想不想摸一摸。”

    他说话时刻意放缓了语调,清冷好听的嗓音混在电视的背景音里,有点勾人。

    单纯的小少爷果然听傻了,像被勾了心魄,呆呆点点脑袋。

    陆熵勾了勾唇角,粗糙的指腹在他耳垂轻捏:“那坐到我腿上来。”

    小少爷成了听话又好糊弄的小狗,翻过身,手脚并用,晕乎乎地爬到他身上。

    上来后晃了两下才稳住身体,双手抱住男人的脖子,垂着眼,湿漉漉的眼神柔软清澈,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大胆,透着股天真的放.荡。

    “要在这里做吗,大过年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陆熵轻舒出一口气,大手掐住他的腰:“那什么都不做吗?”

    迟雪洱喝醉了,脑子反应有一点迟钝,仰头努力想了想,也不知是不是在脑内做什么斗争,最后还是通红了一张脸蛋,细瘦的胳膊圈紧他的脖子:“既然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如果什么都不做,好像是有点太可惜了,那……啊!”

    话没说完就被压倒在后面的沙发上,铺天盖地的亲吻落下来,潮湿热烈,迟雪洱被亲得大脑缺氧,晕晕沉沉,双腿抬起缠在他结实的腰上。

    落地窗外飞雪严寒,室内却火热得仿佛空气都在劈啪作响,昂贵的意大利进口沙发“咯吱咯吱”,伴随着某种黏.糊甜.腻的喘.息声。

    一只纤细的脚踝颤巍巍的探出来,不知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苍白的足弓紧绷,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过电般的一阵细微痉挛后,最终脱力地搭在沙发背上。

    很快又被一只大手抓回去,雪白的小腿架到男人宽阔的肩膀上,随着下方更剧烈的咯吱声和压不住的吐.息呻.吟,不规律地前后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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