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到自己床上，将被套和毯子扯下来塞进行李箱，再用一张干净的毯子把已经叠好的被芯给蒙起来，便算是完成了离校前的最后一步。
他拉着行李箱去606找顾其青。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一阵振动。
向杉咬着手套，把手指抽出来，接通了电话。
是卓亿打来的。
卓亿的声音风风火火的，背景里是一片车水马龙的嘈杂声。
“33，你收拾好东西了没？”卓亿问。
向杉：“收拾好了啊，正准备去机场呢，11你也放假了吧？”
卓亿：“我不光放假了，我还开车横跨了五个城市呢。”
向杉张大嘴巴：“啊？你要开车去哪儿？”
卓亿笑着说：“33你怎么突然变笨了，我当然是开车来冬城了啊。”
向杉几乎要跳起来：“冬城？你来冬城了？真的假的！”
向杉把605寝室的门关上，一转身，刚好看到顾其青拉着行李箱站在606门口。
顾其青沉默地看着他手中的手机。
向杉向他疯狂招手也不见他有反应，只好朝着顾其青走过去。
他一边还在跟卓亿通电话：“你说开车来冬城接我们？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们都买好机票了。”
“把机票退掉就好，”卓亿说，“我也没想到我能开车走一千公里，本来以为如果半路上我放弃了，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原路返回。”
向杉笑得直咳嗽：“你也太逗了11，万一我们已经上飞机了，你不是白跑一千公里了吗？”
“你不是给我发过航班信息吗？我心里有数。”卓亿说。
“我现在到冬大附近了，从哪个门进去？”卓亿又问。
向杉给他指了个方向，然后说：“你把车停在门口，我们这就过去跟你会合。”
挂断电话，向杉拉着顾其青的手，很是开心：“11居然开车来接我们回去，你觉不觉得很神奇？”
顾其青低声问：“机票要退了么？”
向杉说：“退了吧，他这么大老远过来，我们还是得给他面子的。”
他一细想，又乐了：“他估计开了四五个小时才到冬城呢，那不是凌晨出门的吗？也太拼了吧。”
向杉说完，拉拉顾其青的手：“走吧，我们去他车上，就能暖和很多了。”
顾其青任由他拉着手，唇角终于往上弯了起来：“嗯。”
-
两人拉着行李箱从宿舍楼出去，直奔西门。
校园里剩下的学生已经不多，校门外的车子更是锐减成了寥寥几辆。
向杉一眼就看到那台骚紫色路虎。
他有些迟疑地伸头去看车子里的人是谁，这时驾驶座车窗降下来，露出一颗蓝色的头。
向杉：“…………”
“这真是11吗？怎么头发染成这个色了。”他喃喃地说。
卓亿把墨镜放到头顶，对向杉打了个响指，笑容灿烂：“赶紧上车吧，你站在那儿不冷吗？”
向杉连忙拉着顾其青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他打开后排座车门，让顾其青先坐进去。
顾其青往里坐，然后抬头看着他。
向杉没犹豫，跟着他坐到后排，再把门关上。
他和顾其青卓亿一同出行的机会不多。
和所有三人行的情况类似，总免不了有一个人受冷落。
向杉便是极力暖场的那个人。
他选择坐到后排，就不可能冷落充当司机的卓亿。
向杉趴到副驾座椅背上，跟卓亿聊天：“11，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啊？”
“买了一个月了，考完驾照我爸就说奖我一台车，我毫不犹豫选择了这辆。”卓亿说。
“你刚学会开车一个月，就敢开长途车横跨五个城市？”向杉惊讶地问。
“谁说我刚学会开车一个月？”卓亿自信一笑，“男人不都是一抓方向盘就会开车的吗？我开我老爸的车练习过很多次了。”
向杉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卓亿趁着红灯，踩了刹车，往后瞟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当然，只限于男人，你还是个男孩儿，不算在内。”
向杉恼羞成怒地捋了一把卓亿的蓝色头发，身体往后一靠，跟顾其青挨着坐。
他虽然坐了回去，但还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卓亿聊天。
“你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学校不管吗？”
卓亿单手转方向盘，深沉地回答：“管啊，我考完试才染的，听说这个颜色褪色特别快，估计等开学，我已经变成一头白发了，学校只规定不让染成五颜六色，没说不让染白发啊。”
向杉一时无言，只能再一次对他竖起大拇指。
-
这么聊着天，路程便很快缩短了。
卓亿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座的两个人。
向杉很是自然地揽着顾其青的胳膊，而顾其青就这么让他紧挨着，眼神沉稳冷淡，唯有在看着向杉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笑容。
“你们怎么留到这么晚，昨天是不是寝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卓亿状似无意地问。
向杉：“11你猜对了，昨天除了我和77，整个六楼的人都走光了。”
卓亿：“那你们俩不干脆睡到一个寝室好了？也能做个伴。”
向杉又趴到椅背上：“对啊对啊，我们就是睡在一起的。”
他话音刚落，顾其青就忽然拉了一下他的手指。
向杉猛然醒悟，他和顾其青睡在一起这事不应该到处宣扬。
毕竟除了他这部分，也关系到顾其青的隐私。
向杉赶忙又缩了回去，跟顾其青挨在一起，不再说话了。
卓亿有意无意地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俩几眼，顾其青的视线始终落在向杉身上。
偶尔几次，顾其青抬起头，跟卓亿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
但也就那么一两秒钟，顾其青就收回了眼神。
尽管他没什么表情，眼神里的情绪也淡得看不太清楚，卓亿依旧感觉到了——
一股冰冷的敌意。
到了高速服务区，卓亿停下车去买水，顺便活动筋骨。
向杉跟顾其青一块儿下了车，他先去了趟厕所，回来看到顾其青拿着他的保温杯在接热水，卓亿站在顾其青身旁欲言又止，止完又欲。
向杉：“？”
这两个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他是不是应该要回避？
顾其青接完热水，跟服务区的工作人员道了声谢，直起身来。
卓亿在他身旁杵了几分钟，顾其青接热水时专注得就像是接了一杯黄金，愣是没给他半个眼神。
好不容易等顾其青有空了，顾其青竟然转身就要回车子里。
卓亿忍无可忍，伸手抓住了顾其青的手臂。
“聊几句？”卓亿压低声音。
顾其青望了一眼他的手，等卓亿收回手指，他才淡声问：“聊什么？”
“你不用对我那么大敌意，我又不是gay，我对33是纯粹的兄弟情。”卓亿凑到顾其青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
顾其青依旧不怎么看他，而是看向不远处正假装在欣赏服务区墙壁的向杉。
等到卓亿要放弃了，顾其青才淡淡地说：“我知道。”
卓亿顿时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知道？那你还把我当情敌似的，从高中开始就跟我各种不对付？”
顾其青看着向杉，眼睛里有了些温度，但声音依旧很冷：“你离他太近了。”
卓亿：“？”
“什么意思？”卓亿问。
顾其青没再继续说，而是抬脚朝着向杉走了过去。
卓亿郁闷地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捏得噼啪直响。
他离向杉太近了？
顾其青也不看看他自己，是谁为了离向杉近一点儿，甚至改了志愿，陪着向杉到了千里之外的冬城。
顾其青既然摆明了不想跟他缓和关系，他也就不勉强了。
他本来还打算帮顾其青追向杉，那这事他就不打算再插手了。
向杉虽然在盯着墙壁，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他一个字都听不到，只觉得卓亿和顾其青离得很近，几乎在咬着对方的耳朵在说话。
这两个人……是有了共同的秘密？
不能告诉他的那种？
他从来没见过顾其青跟谁离得这么近。
如果他没记错，就在几个月前，顾其青和卓亿还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
顾其青走到他身边，把他的保温杯递给他。
向杉小声问：“你跟卓亿怎么啦？吵架了？”
顾其青说：“没有。”
他还伸手揉了揉向杉的头发：“去车上吧，这里冷。”
回到车上，卓亿已经捧着冰咖啡在等着了。
向杉凑过去摸了一下他手中的纸杯，吃了一惊：“这么冷的天，11你居然喝冰咖啡？”
卓亿冷笑一声：“真男人当然要喝冰的。”
向杉顿时不开心了，他不就是没满十八岁吗，怎么处处都被卓亿暗示不是男人。
卓亿向他宠溺一笑：“乖，宝贝儿，你肠胃不好，就不要跟哥哥学了。”
向杉捧着保温杯坐下：“我知道啊，我都喝热的。”
顾其青漠视卓亿的表演，忽然冷声说：“如果你开累了可以换我来，没必要喝咖啡提神。”
卓亿摆手：“这才哪儿到哪儿呢，等我再开一个来回你再跟我说累这个字吧。”
向杉咬着杯沿，脑袋转来转去地来回看着自己两位发小。
他惊觉，顾其青刚才那句，似乎是关心的语气？
他后知后觉，这一路上，顾其青对卓亿的态度似乎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向杉同时想起，顾其青喜欢的那个人——
跟他认识很久。
跟他一块儿玩过游戏，而且似乎游戏水平很不错。
明显不在冬大念书。
而且是个男人。
刚才顾其青明显不愿让卓亿知道他们俩昨晚睡在一起。
以前还时不时地提起卓亿的名字。
……
顾其青喜欢的人……
该不会是卓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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