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天在我家里这样, 我努力给你们俩创造独处机会，77你稍微配合我一点，就很容易办到了。”向杉比划着说。
顾其青若有所思：“原来这两天你是在为我和卓亿创造机会。”
向杉脸一红：“对啊, 不过好像都不怎么成功……”
顾其青低声说：“因为你努力错了方向。”
向杉竖起耳朵：“努力错了方向？是什么意思？”
他不应该朝顾其青这个方向努力，应该向卓亿那个方向？
是这个意思吗？
顾其青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喜欢的人，并不是卓亿。”
向杉睁大眼睛，手指颤抖地抬起来, 指了指自己：“我……弄错了？”
顾其青说：“嗯，你，弄错了。”
顾其青在刚才的半分钟里不是没想过, 或许应该将计就计，让向杉继续为他创造机会, 他也就能在那些所谓的机会里更靠近向杉一些。
但他并不想让向杉继续一直在他面前提起卓亿。
而且，他也不需要通过别人来为自己制造机会。
更重要的是, 他不想被向杉误会他喜欢的是其他人。
他也想过，或许他应该趁这个机会表白自己的心意。
但他并不确定这是个合适的时机。
在突兀的时间对向杉表白，会不会再一次让向杉想要从他身边逃走。
向杉苦恼地抓抓头发：“弄错了啊……”
他看着顾其青：“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呢。”
顾其青看了他许久, 那个“你”字几乎已经到了他的嘴边。
同时他听到两年前的另一个声音：
“杉杉不可能接受你这种感情。”
“如果你愿意以后都不再抱有这种心思, 阿姨不会干涉你跟杉杉继续当朋友。”
……
顾其青垂着眼睛, 轻声问：“你觉得我喜欢谁？”
向杉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他已经把顾其青可能会喜欢的人猜了个遍, 但好像都错了。
“那就等以后, ”顾其青低声说,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向杉思索许久, 严肃地点点头：“好吧, 那我就取消我的作战计划，等以后你需要我了, 我再重启这个计划。”
顾其青笑了笑。
“其实我现在就需要你。”他轻声说。
向杉没听清：“你说什么？”
“杉杉，你冷吗？”顾其青问。
向杉望望头顶的阳光，说：“还好吧，不是出太阳了吗，我们刚才走了这么远，我还感觉有点热了呢。”
顾其青说：“我感觉有点冷。”
向杉皱起眉头：“那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别逛了，回去吧？”
顾其青说：“抱一下就不会冷了。”
向杉：“抱一下？”
哦，是让他抱一下顾其青吗？
那有什么难的。
本来他还担心自己插足两位好兄弟，现在这个顾虑也解除了。
作为好兄弟，对顾其青伸出援手也是应该的吧。
向杉正胡思乱想着，顾其青已经比他先一步伸出了手，主动把他搂进怀里。
比在他家楼下更紧密的姿势，更用力的动作。
顾其青把嘴唇埋在他的颈侧。
向杉感觉顾其青的脸和嘴唇都很冰。
这是真冷啊。
向杉于是也伸出手，把顾其青搂得更紧一点。
“之前运动会，你和卓亿一起参加接力赛，最后获胜了，两人抱在一起。”顾其青忽然低声说。
向杉陷入沉思：“好像有过那么一回事。”
顾其青又轻声说：“我本来也想参加接力赛，但是你帮我报了1500米。”
向杉往后仰了点：“我那时候居然这么过分吗？1500米很累的啊。”
顾其青笑了一声：“不累。”
“因为你后来也抱了我。”他又说。
向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高中时候我还是有点情商的。”
“杉杉。”顾其青忽然叫他的名字。
向杉问：“怎么了？”
顾其青说：“之前约定好的，看过成绩之后要给我奖励，还记得吗？”
向杉点头：“我记得。”
顾其青松开他，垂眼看着他：“你还记得当时我们是怎么说的吗？”
“记得啊，给你一个奖励嘛，”向杉点点头，语气很是轻松，“这有什么难的。”
既然顾其青喜欢的人不是卓亿，他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他拍着胸口说：“多亲几次都没问题，你考一次第一，我就亲你一次！”
顾其青沉默了许久，然后问：
“那你现在要查吗？”
向杉：“好啊。”-
顾其青原本并不打算在今天索取属于他的奖励。
时间给他带来的剧变太多，让他不再想静观其变。
提前索要一点奖励，应该是能被允许的吧。
他们就站在高中校园的运动场边，点开冬大的教务系统app，查着大学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
向杉首先看的是班级排名，他一眼看到顾其青依旧稳居第一的位置。
“果然，你又得第一了！”向杉开心地说，“你真的好稳定啊，77。”
他接着看向自己的排名，他的总分比期中考试上升了一点，排名还掉了一位，成为了第六名。
向杉瞠目结舌：“我们班这么强吗，期末考试整体都上升了这么多。”
“能考进冬大计算机系，本身就不弱。”顾其青提醒他。
向杉点头：“能在一群学霸当中稳拿第一，你真不愧是顾神啊，77。”
顾其青看着他，只是问：“那我可以要奖励吗？”
向杉：“当然可以！”
他非常爽快地抬头，往顾其青脸旁凑过去，在他脸颊印上了很响亮的一个吻。
向杉亲完马上撤退，看到顾其青正怔愣地看着他。
难道是他亲得太快了，顾其青都没感觉到吗？
顾其青垂着眼睛，轻声说：“不是这种吻。”
“啊，那是哪种啊？”向杉疑惑地问。
“我教你。”
顾其青低声说着，缓缓朝他靠近。
向杉睁大眼睛看着他那张过于优越的脸就这么贴近自己，直至近得能数清楚顾其青的眼睫毛，以及他眼底近乎深情的凝望。
向杉心想，顾其青的眼睛比较深邃，专注地看着别人的时候，真的很容易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所以他平常看人总是淡淡的，就是为了避免造成误会吧？
顾其青的嘴唇正要贴上去，又顿住。
他垂着眼睛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的眼睛很好看。”向杉脱口而出。
顾其青说：“你的眼睛更好看，很大，很亮，像是眼睛里装满了星星。”
向杉不好意思地说：“应该是因为我视力比较好吧，我裸眼视力5.3呢！”
顾其青轻笑一声，嘴唇往下移，吻向他的眼睛。
啊？不是吻脸颊，而是吻眼睛吗？
向杉在心里做着笔记。
顾其青的嘴唇已经碰到了他的眼睛，向杉条件反射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他只感觉眼皮被轻轻贴了一下，并不用力，像是被轻轻抚过。
而且顾其青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顾其青似乎很紧张，这是为什么呢。
他的嘴唇刚离开，向杉便睁开了眼睛。
完事了吗？
如果是这样，他完全可以办到啊。
向杉正想着该挑个什么时间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
顾其青又再度低头，这一次吻的是他的额头。
向杉慌乱地低头。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原来还没结束吗。
这门课程怎么这么复杂啊……
顾其青将嘴唇移开，向杉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
他感觉这一场“教学”仍将继续。
向杉闭着眼睛的样子很像在等着什么。
顾其青忍不住抬起手指，按在向杉的嘴唇上，轻轻抚摸了一会儿。
向杉眼睫毛一阵颤动，心里顿时慌得不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要亲他的嘴吧？？
当时他们也没说要到这个地步啊。
就算是好兄弟，为了奖励顾其青考第一，也不至于把他的初吻献出去吧-
向杉正纠结地考虑着要不要推开顾其青，这时顾其青挪开手指，嘴唇贴上了他的颊侧。
他慢慢地用嘴唇来回摩挲，像是想要在他的脸颊印上他的痕迹。
向杉眼睛都闭累了，顾其青还没有亲完。
甚至因为他的吻一直很轻，就像一片羽毛在他颊侧反复地挠，挠得他有些痒。
向杉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睁开一只眼睛，伸手往自己脸颊上挠了挠。
顾其青已经退开了一步，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
“倒也不是不舒服，”向杉不太好意思地说，“就是有点痒。”
顾其青低声问：“没有其他感觉么？”
向杉忽然感觉脸颊有点热，连忙偏过头去。
“就感觉，你挺温柔的。”向杉小声说。
他躲着顾其青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问：“77，你……教完了吗？”
他偷偷去瞄顾其青，发现顾其青仍旧在看着他，眼神极其温和，就跟他的吻一样。
顾其青低声回答：“嗯，先教这些，剩下的等以后吧。”
“剩下的？是什么？”
向杉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他的脸也没那么大吧，还能剩点儿留到以后吗。
不过，还好不需要他今天就展示学习成果。
其实他学完之后，好像已经学废了……
向杉不愿意扫他的兴，附和说：“那就等以后吧！”
顾其青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走吧，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家。”-
霜城的小吃对许久没回家的人永远都有诱惑力。
哪怕是春节，小吃街也在通宵达旦地营业。
顾其青陪着向杉一同沿街边走边吃，没过多久就夜幕降临了。
向杉笑眯眯地看着跟自己面对面站着吃东西的顾其青。
他已经不会再感慨顾其青竟然适应得这么快。
这段时间，他陪着顾其青走出失恋，两人的关系已经比以前更亲近了。
所以，会互相影响也是很正常的。
他们吃完了东西，又在小吃街闲逛了许久。
离开小吃街之前，顾其青走进一家披萨店，打包了一份披萨。
向杉好奇地问：“是给顾梦然带的吗？”
顾其青：“嗯。”
“他还没有吃晚饭吗？”向杉看了一眼手机，都已经七点多了。
“家里有剩菜，”顾其青想了想说，“披萨可以给他当宵夜。”
向杉：“……”
他们打车回了东城区，到达小区之后，先回了顾其青家。
顾其青让向杉在门口稍等一会儿，他进去放了披萨，不过两分钟就出来了。
向杉问：“顾梦然吃饭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顾其青短暂地回想了一遍刚才回家的情景。
顾梦然饿得趴在沙发上，一见到他手里的披萨盒就眼泛泪光。
接着顾梦然非要出来看一眼向杉，被他挡了回去，直接把门一关。
他现在站在这里也能听到顾梦然的叫喊声。
顾其青收回看向自己大门的眼神，说：“他没说什么。”-
向杉带着顾其青下楼，去自己家的老房子。
他兴冲冲地问：“77你真要去我家过夜啊？”
顾其青淡声说：“嗯，不是已经说好的么？”
向杉脚步一顿，想起来他的确亲口答应过：
“寒假的时候我一定会回老房子住，我们可以睡一个房间，这一次我绝不食言。”
他啊了一声，说：“想起来了，还是我主动邀请你的。”
顾其青勾了一下唇角：“是。”
顾其青没带任何东西，好在向杉家里已经提前放了些日用品。
向杉之前跟向新柔说了自己要来老房子住一段时间，向新柔便叫了钟点工来打扫了房子。
所以，他们走进去时房子里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
向杉从橱柜抽屉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洗漱用品，又给顾其青拿了自己的一套睡衣，一双毛绒拖鞋。
“客房也已经打扫好了，被褥都是新的。”向杉说。
顾其青接过拖鞋，垂眼看着他，问：“今晚让我睡客房吗？”
向杉原本真是这么想，但被顾其青这么一问，他想起来自己承诺的那句话里包含了“我们可以睡一个房间”。
他赶紧撤回让顾其青睡客房的念头，领他去了自己卧室。
打开卧室门，向杉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笑着说：
“怎么能让你睡客房呢，好兄弟肯定是要睡在一起啊！”-
向杉的房间带有浴室，推开门，能见到置物架上放的都是向杉常用的洗浴用品。
“这里面都是我常用的，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惯。”向杉说。
顾其青往架子上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应该能用得惯。”
“那你先洗，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向杉说着，把门关上了。
顾其青面向浴室里的淋浴间。
构造跟他家的一模一样，不存在不会调热水。
瓶瓶罐罐都摆放在很明显的位置，不存在找不到。
向杉甚至还帮他准备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应当是他自己喜欢的款式。
整体是蓝色，嵌了几朵白色的小花。
向杉给自己准备的似乎是同款不同色的另一套。
整体白色，嵌了几朵蓝色的小花。
就像是情侣装。
顾其青光是看着那套睡衣，眼神就无比柔和。
顾其青在浴室里站了五分钟毫无动静。
向杉本来坐在床边玩手机，对着605寝室群笑得很开心。
但浴室里一直悄无声息，依旧能轻易引起他的注意。
向杉于是站起身去敲浴室的门。
顾其青就站在门口，在里面问他：“怎么了？”
向杉说：“77，你怎么还没开始洗，脱衣服没，如果脱了衣服当心着凉啊。”
他话音刚落，顾其青便打开了门。
好消息，他没把衣服全脱光。
坏消息，他只穿了条短裤。
顾其青的身材在浴室强烈的光线之下，好看得有些过分。
短裤是黑色，衬得他的身体白皙且有力量感。
“你怎么还不洗呢？”向杉试图往浴室里探头探脑。
“正准备要洗。”顾其青低头看着他，“让你担心了，抱歉。”
“没事儿，你没出啥事就行。”向杉摆了摆手，便要把门关上。
顾其青身上挡了一下，门没关住。
向杉疑惑地看向他。
顾其青握住自己的手指，微微用力过后，又慢慢放开。
“我现在开始洗。”他这么说着，重新把门关上了-
顾其青洗澡很快，走出来的时候带出一团雾气。
向杉正趴到床上跟三位室友聊天，一回头看到顾其青规规矩矩地穿上了他买的那套睡衣。
还好，穿上衣服了。
向杉在心里默默想，虽然顾其青的身材很好，但是现在可是大冬天，还是不要裸睡的好。
向杉放下手机，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睡衣，飞奔进了浴室。
顾其青坐在床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期间向杉的手机一直在他腿边振动。
顾其青垂眼望向手机屏幕。
向杉的手机屏保是某款游戏的截图，背景是蓝天红日，地面是一片被阳光照亮的沼泽。
他的游戏角色穿着金属铠甲，身上是斑斑血迹，他面向着天空而站，是一种悲壮的美感。
向杉在游戏里的风格从来都和他本人不太一致。
他喜欢玩战士，喜欢对抗，喜欢用等级低的角色打败强大的boss。
他喜欢强者，战无不胜，无坚不摧，完美无缺。
在游戏里，向杉成为了他最喜欢的那种人。
这时手机又开始振动。
未读消息都来自一个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605版”的群。
这个群的消息刷得很快，逐渐占满了整个屏幕。
顾其青粗略看过去，只看到向杉的几个室友大概在斗图，从消息预览并不能看到图片内容。
之后那几位室友又在用文字刷屏：
是黄宝宇不是黄宝玉：-欢迎你们来禹城玩
立青：-欢迎你们来沙市玩！
weiwei：-欢迎你们回冬城念大学！
是黄宝宇不是黄宝玉：-老幺人呢？不会又为了陪顾神把我们抛下了吧？？
顾其青忽然心情很好，手指轻轻一动，将手机屏幕按灭了。
向杉洗完澡出来，带着一团热烘烘的雾气。
他飞快地跑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失策了，忘记这是一套春秋季节的睡衣，穿着感觉有点冷。”向杉说。
他抬头看着顾其青：“77你冷不冷啊？要不要换套厚点的睡衣？”
顾其青：“嗯，有点冷。”
接着他也掀开被子，长腿一跨，在向杉的身侧坐下。
向杉拿着遥控器将温度调高，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群消息，笑得肩膀直抖。
“吕维太好笑了，竟然欢迎我们回冬城，他还记得现在是寒假吗？”向杉一边笑着，一边跟顾其青分享。
顾其青跟他相挨着，抵着他的肩膀，垂眼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然后他手指递过去，往上划了一下，停在那句：[老幺人呢？不会又为了陪顾神把我们抛下了吧？？]
“你跟他们说，我们在一起了么？”顾其青低声问。
“我提过一句来着，我们都在霜城，其实他们也都能猜到。”向杉边说边往屏幕上打字。
过了几秒钟，顾其青看到他回了句：-
我刚去洗澡了，现在跟他在家里抱团取暖
黄宝宇马上回复他：-
小杉杉，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危险吗？请答应我，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好吗？
向杉茫然：“宇哥在说什么啊，什么保护措施？”
“应该是要我们注意保暖，”顾其青面不改色地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别玩手机了，手放外面会冷。”
向杉乖乖把手缩进被子里：“好吧。”-
但这会儿才十点，作为放寒假的男大，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睡觉。
“要不我们聊会儿天？”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顾其青。
顾其青把他的枕头拉高，两人一同靠上去，然后把他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手里。
“想聊什么？”顾其青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低沉好听。
“回到老房子我就想起来了，初中那会我就很少回这里住。”向杉小声说。
顾其青点了点头：“初一开始你就寄宿了。”
“我记得那时本来你答应要陪我一块儿寄宿的，但是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顾叔叔不让你住校。”向杉回忆着说。
顾其青也在沉默地回想那段时间。
初一那年，顾其青久病在床的母亲离开了人世，为了让母亲得到妥善安葬，顾其青请假一星期，回来之后向杉就住校了。
在他跟父亲极力争取住校机会时，其实向杉也在跟他的继父闹得很僵。
他们在小区里见过一次，顾其青穿着一身黑衣，左胳膊上戴着孝章，向杉则红着眼眶，像是受了很大委屈。
向杉走过去抱了抱顾其青，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77，你不要伤心，阿姨在天堂不会再生病了，会过得很好的。”
顾其青回搂着他，问他：“你过得好不好？”
向杉只是说：“我挺好的。”
其实向杉那天已经准备去住校。
在学校寝室里，他因为第一次离开家，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
现在他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伤心经历也可以笑着说出来。
“我住宿第一天，还在寝室里哭了，”向杉不好意思地说，“那间寝室里全是初二初三的大孩子，他们都不理我，我连热水都不知道去哪儿接。”
顾其青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你会不适应。”
“抱歉，那时候我不能陪你一起寄宿。”顾其青说。
他的语气很认真，仿佛那是他曾经极为遗憾的事情。
向杉摇摇头说：“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不可能丢下你爸和你弟弟跑来住校。”
他拍拍顾其青的肩膀，说：“我那时候只是刚好遇到叛逆期，所以反应特别大，其实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上大学之后，我其实很想跟你分到一个寝室，这样就能照顾你。”顾其青忽然说。
向杉笑着说：“现在我都大一了，不会再因为陌生环境掉眼泪了，而且我跟几个室友相处得挺好的呀。”
因为被顾其青抓着手指，他只能把脑袋凑过去，在顾其青肩膀上蹭两下。
“77，你不要担心，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他软声软气地说。
顾其青怔了一下，松开他的手指。
向杉说完那句话之后莫名有点羞耻感，他正想要退回去，这时顾其青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顾其青手指一用力，身体转了个方向，他们俩便从原本并肩平躺着变成一上一下的姿势。
向杉被顾其青抵着肩膀，按在了床上-
顾其青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两侧，尽量不压在向杉身上，手指从他的肩膀改为抵在向杉的颊侧。
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在这黑夜里是如此明显。
向杉起初以为顾其青的胸口快要炸裂了，后来又感觉，那一阵激烈得快要爆炸的心跳声，是他自己的。
他从来没有在这样的角度看过顾其青。
顾其青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具有侵略性。
像是有什么悬在线上，一触即发。
而他一动都不敢动。
他甚至不敢问顾其青：你想要做什么。
顾其青低头看着向杉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并不敢与他对视。
他能看出向杉内心的慌乱。
“杉杉，我想亲你，”接着顾其青声音低哑地问，“可以吗？”
向杉仍旧躲着他的视线，小声问：“这次是为什么呀。”
又是要奖励吗。
可是他们还没考试啊。
顾其青说：“因为我现在有点难受。”
向杉耳朵一动，难受？是因为想到小时候的事吗？
向杉艰难地伸手，从两人身体之间的空隙钻过去，放到顾其青身后，抱抱他。
“别难过，都过去了。”接着他微微仰头，吻了一下顾其青的脸。
他吻完就想往后退，顾其青却抓住他的手腕。
顾其青的眼神让他感觉无比熟悉。
是又要“回报”他了吗？
向杉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你亲吧。”
顾其青就这么望着他，并没有急着亲下去。
直到向杉等久了，疑惑地想要睁开眼睛，顾其青才忽然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低下头，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他的嘴唇依旧轻微地颤抖。
慢慢地，从向杉的鼻尖吻到颊侧。
顾其青停顿了一下，贴近向杉的嘴唇，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嘴唇上的温度。
只差一点点，就能亲上去-
向杉感觉自己几乎要得哮喘了，却又不敢张嘴喘气。
总感觉如果用力呼吸，就要跟顾其青的呼吸撞上。
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也有些不太正常。
他怎么会这么慌呢。
可能是因为顾其青遮住他的眼睛，让他无法看到顾其青的表情，这让他脑补太多。
他一个劲地在幻想顾其青此刻的心理活动。
顾其青像在对待一份极其珍视的礼物，看一会儿，亲一下，食髓知味，流连忘返。
在向杉的想象中，他自己已经成了一块香甜可口的蛋糕。
似乎这个形容让他感觉舒服多了。
不知亲完之后，顾其青好受些了吗？
他能感觉他们现在离得很近，他甚至能闻见顾其青身上的香味。
是很好闻的类似于柠檬的清爽味道。
向杉分辨了许久，然后想起来，那似乎是他自己选的沐浴露香味。
而且他自己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他对自己有些无语，于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时顾其青刚好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并且退后了一点。
顾其青让自己的身体不再与向杉相接触，低头看着向杉的眼睛。
向杉被他捂住眼睛之后就一直闭着眼，睫毛在他的手掌下方轻微发颤。
现在向杉又对他笑得很灿烂，眼睛里是单纯的关心，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小心翼翼地问他：
“77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顾其青嗯了一声。
“我现在好多了。”他说-
他翻身下了床，再把向杉的被子重新拉到他的脖子下面。
“我去一下浴室。”他低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向杉把被子牢牢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床上翻滚了几下，感觉自己的心跳依旧有些快。
直到浴室传来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水声盖过了他的心跳声。
怎么又去洗澡了。
不是刚刚洗完吗。
向杉怔愣地支起上半身。
好在顾其青并没有洗多久，似乎只是把身体冲了一遍就出来了。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带出一团清冷的雾气。
跟刚才他洗完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似乎有些过于冷了，冷得甚至让向杉打了个喷嚏。
顾其青正慢吞吞地扣着睡衣纽扣，转头看向他：“冷吗？把被子盖好。”
向杉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被子已经滑到了胸口，连忙又拉回去。
他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77你快上床，我感觉家里空调很久没用，制热效果已经不太好了。”
顾其青单膝抵在床边，伸手将向杉那一侧的被子折进去。
接着他长腿一迈，迈过向杉的身体。
但他并没有立刻躺进被子里，而是侧过头，盯着向杉的脸。
向杉的脸一点一点又红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顾其青看一看就脸红，赶紧把头一低，说：“你快进来睡啊，77。”
顾其青嗯了一声，却只是慢慢把脸凑近他。
向杉条件反射地将眼睛一闭。
顾其青的睫毛扫过他的鼻尖，他以为刚才的一幕又要重演。
他又要成为一块蛋糕了？
顾其青只是吻了吻他的额头。
很轻柔的吻。
吻完之后顾其青似乎保持原来的姿势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向杉感觉身侧的床垫往下一沉，顾其青掀开被子坐了进来。
向杉全程闭紧眼睛，甚至不敢呼吸。
这时他才轻舒一口气，转头看向顾其青。
顾其青靠在床头，唇角微微弯起，就这么看着他。
在昏黄的房间光线里，顾其青好看得像是梦里出现过的人物。
向杉怔了一下，连忙躺回去，把被子紧紧捂住，防止自己再冒出什么奇怪的联想。
怎么就成了他梦里的人了。
他也就梦见过顾其青一次而已吧。
顾其青在向杉耳边说了句：“晚安，杉杉。”
向杉赶忙回应：“晚安，77。”
他们关了灯，就这么睡下了-
向杉迷迷糊糊地感觉他和顾其青似乎没睡多久就又起床了。
顾其青拉着他的手跑到一块空旷的地方。
前方忽然冒出一片田野，接着是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蔓延到他们脚底下，围绕他们而绽放。
不远处的天空甚至出现一道彩虹，边缘坠着彩色的小星星，还有彩色的月亮。
向杉又恍然发觉，现在应当是白天。
白天怎么会有星星和月亮呢？
他出现幻觉了？
他看向身旁的顾其青，顾其青正专注地看着天空，侧脸完美得宛如雕塑。
这时他们俩身上的衣服突然发生了改变。
顾其青穿着一身黑西装，就像他参加学生会竞选时穿的那一套。
他低头看看自己，他穿的是一套白色西装。
他记忆里从来就没有穿过西装，他母亲向新柔倒是给他买过一套，说是要让他成年礼那天穿上，至今仍挂在他家新房子的更衣室里。
似乎就是他身上这一套？
向杉还在恍神，这时顾其青忽然抓住他的手指，侧过身来面向他。
“杉杉。”顾其青唤他的名字，声音依旧那般低沉好听。
向杉回答他：“啊。”
“你穿这套西装真好看。”接着顾其青这么说。
向杉耳朵一红，他的幻觉也太离谱了吧。
顾其青怎么可能对他这么说！
“谢谢，是我妈妈买的。”他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顾其青微微低下头，又对他说：“我可以吻一下你么？”
向杉迟疑，他应该答应吗？
如果是吻脸和额头，顾其青还需要征求他的同意吗？
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亲了啊。
如果不是吻脸和额头，又会是吻哪儿呢？
难道是……
顾其青凑近他的脸，快要吻上来时，又低声提醒：“闭上眼睛。”
向杉闭着眼睛，听着自己鼓点分明的心跳，感知着顾其青越来越近的气息。
接着，有什么东西轻轻贴上他的嘴唇。
轻柔，舒缓，就像是一片羽毛。
向杉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依然感觉顾其青的气息就这么沿着他的唇缝钻了进来。
他这才惊觉，哪是什么羽毛，是顾其青亲了他的嘴巴！-
向杉就这么惊醒了。
他从床上腾地坐起身，将被子大力掀开，清晨的大量清冷空气灌进被子里，成功让他彻底清醒，顺便吵醒了一旁的顾其青。
顾其青撑起上半身，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向杉本来已经成功安慰自己“没什么啦，只是做梦而已，梦都是跟现实相反的”。
这时听到顾其青的问题，他忽然涨红了脸。
怎么能算噩梦呢？
梦里的一切场景都是很美好的，包括顾其青在内。
就算顾其青亲了他的嘴巴，也绝对算不上噩梦。
可是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符合他的审美的，他又怎么会梦到顾其青吻他呢。
这也太奇怪了。
所以睡觉之前真不能瞎想。
就因为他把顾其青想成“梦里的人”，结果就梦到顾其青了。
而且他不是第一次梦到顾其青了。
之前他还梦到过顾其青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至今也不知道是哪句话。
“嗯，做了个梦。”向杉只能这么含糊地回答，重新躺回到床上，把被子拉到眼睛下面。
“还早，我们继续睡吧。”向杉这么说。
顾其青侧过身，替他将被子盖好，掖在他的肩膀两侧。
他一凑近，向杉就心跳加速，差点想要从床上跳下去。
他赶忙握紧自己的手指，假装平静地等顾其青退开身体，再逃避现实地紧闭眼睛。
只是一个梦而已，把他自己做的梦归咎到顾其青头上，属实不应该-
向杉心里有些内疚，于是一大早就主动提出要请顾其青出去吃早餐。
“你想出去吃早餐么？”顾其青正从冰箱里找吃的，闻言抬头，“可是现在春节期间，很多店都关门了。”
向杉拉拉他的手：“先出去看看吧，小吃街那边肯定会有卖吃的。”
但他们之前去小吃街的时候正值傍晚，这会儿天刚蒙蒙亮，他们打车来到小吃街，只能见到一条萧瑟的无人街道。
顾其青安慰他：“没关系，我家里有很多吃的，我回去做早餐给你吃。”
“要去你家里吃吗？会不会不太方便？”向杉问。
“我爸应该不在家，顾梦然自己也要吃早餐，不会不方便。”顾其青淡淡地说。
他们于是改变了行程，进小区之前向杉买了个果篮，拎着到了顾其青家。
走进顾其青家中，屋子里一片安静，顾梦然似乎还没有起床，而顾其青的父亲顾景林也似乎没有回来。
向杉把果篮放到客厅茶几上，便跟在顾其青身后忙前忙后。
他其实不是第一次来到顾家。
小的时候他和顾其青经常去彼此家中串门，那时候他的父母还在一起，顾其青的母亲也还很健康。
他记得每次来到顾家，顾家妈妈就会靠着房间门，很温柔地叫他：“杉杉，来，阿姨这里有糖，给你几颗。”
小学生向杉会对她亮出自己缺掉的一颗牙：“阿姨，我掉了一颗牙，不能吃糖啦。”
顾妈妈蹲下身仔细地看看他，很惋惜地说：“那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牙齿，直到它重新长出来哦。”
向杉过去很爱跑到顾其青家里，原因就是顾妈妈是一个长得很漂亮、性情也很温柔的阿姨。
只是随着他慢慢长大，阿姨健康的时日也越来越少。
病得最重的时候，他父母已经不让他再去顾其青家了-
顾其青拿出一袋速冻水饺，问他：“吃这个可以吗？”
向杉还在愣神，等他问了第二遍才反应过来：“可以啊，就吃这个吧。”
顾其青垂眼看着他：“在想什么？”
向杉揉揉自己的胃：“有点饿了，在想吃什么呢。”
顾其青拿着速冻水饺走进厨房，向杉立刻跟了进去。
这袋速冻水饺一共六十个，跟向杉那时在家里冰箱拿出来的一样。
“你之前问一袋水饺能不能一起下锅煮，”顾其青边往锅里放冷水边说，“是可以的，具体放多少取决于有几个人。”
他说：“我们留十来个给顾梦然，其余的一起煮了就行。”
向杉从他身后伸出脑袋往锅里看：“留十个给他就够吗？他现在不是刚好在长身体吗？”
顾其青：“够。”
向杉全程看着顾其青煮饺子，心情如下：
好难啊，要放这么多次水。
煮饺子好需要耐心啊，基本要煮二十分钟呢。
饺子看出来放在两个盘子里，顾其青又在洗锅子放油，打算再做个汤。
向杉惊呆：怎么还没完啊，蘸点醋不就能吃了吗，还要做汤？
锅里的油被烧得噼啪作响，向杉给吓了好几跳。
顾其青回头对他说：“杉杉，你先把饺子端出去，在饭厅等我。”
向杉连连点头，端着饺子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他刚坐下没两分钟，这时不远处的次卧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趿拉着拖鞋走了出去。
向杉坐在椅子上，转头往后看，果然是顾梦然起床了，正睡眼惺忪地朝他走近。
“向杉哥？”顾梦然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向杉向他摆摆手：“新年好啊，顾梦然。”
顾梦然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筷子夹住一只饺子，语气随意地说：“我哥终于把你盼来了？”
向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他夹的这只饺子是他哥的，笑笑回答：“我来你们家不是很容易吗？还需要盼？”
顾梦然吃完了那只饺子，才慢悠悠地说：“他都盼了六年了，也没见你来过。”
顾梦然对他做出一个心碎的手势：“向杉哥，你知道我哥那颗心碎了多少次吗？”
向杉：“……”
他正想说“你哥哪有那么脆弱”，这时厨房门打开，顾其青端着汤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对着自己亲弟弟说：“你的饺子在锅里，自己去煮吧。”
第29章 第 29 章
顾梦然气鼓鼓地看着他哥, 然后将筷子指向桌上某一只盘子，猛地叉起两只饺子，塞进自己嘴里。
没等顾其青做出反应, 他又飞快地起身，跑到厨房把门反锁了。
顾其青并没有把他弟的一系列动作放在眼里, 他坐到桌子旁边，把少了三只饺子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
向杉赶忙拿起筷子，说：“77, 我分你两个吧，我这盘太多了。”
顾其青头也不抬地说：“你先吃，吃不完再给我。”
向杉递饺子的动作硬生生被制止, 他张了张嘴：“好吧。”
顾梦然在厨房里捣鼓了许久，终于端出一盘饺子。
他回到饭厅坐下, 毫不犹豫地抢走了属于顾其青的那份汤。
顾其青连一个眼色也没赏给他。
向杉连忙又把自己那碗汤递过去：“77，你喝我这碗吧, 我只尝了一口。”
顾其青嗯了一声，把汤接过去，喝了一口又递回给他。
顾梦然咬着饺子, 口齿不清地说：“哥, 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顾其青：“吃你的饺子。”
他们吃完了早餐, 顾其青让顾梦然去洗碗, 自己弯下腰收拾家中冰箱。
他把冷冻柜的排骨和肉拿出来, 顾梦然刚从厨房走出来, 就被自己亲哥塞过来几只冰冷的保鲜袋。
“拿去散冻, 中午可以做了吃。”顾其青面无表情地说。
顾梦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颗心也拔凉拔凉的了：“哥, 你今天也不回来吃饭？你还记得你是这个家的一员吗？还记得你是我哥吗？”
面对顾梦然声泪俱下的控诉，顾其青转头问向杉：“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向杉：“……”
他有些不忍心面对顾梦然凄苦的表情, 小声说：“要不我们就陪顾梦然一起吃饭吧？”
顾梦然眼睛一亮。
他亲哥却摇了摇头，说：“一会儿我爸应该就回来了，不需要我做饭。”
他看着向杉：“你不是不喜欢我爸吗？那就不要留在这里等他回来了。”
向杉小声说：“也没有不喜欢吧。”
他小的时候的确有些害怕顾家爸爸顾景林。
跟顾家妈妈完全相反的是，顾景林不苟言笑，面对外人总是脸色阴沉，眼神严厉，是小学时代的向杉看一眼就能吓哭的程度。
顾其青的母亲去世之后，顾景林就性情大变，连职业都从工程师转变为了业务员，每天都在外应酬。
长大后的向杉大概能理解，是因为顾景林对自己妻子的感情太过深重，为了消减自己的悲痛，而且不伤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只能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只是这对顾其青和顾梦然并不公平。
他们过早地担起了家庭的责任，连春节这种日子也是两兄弟一块儿过的。
向杉有些不忍地看着顾梦然：“真的要把顾梦然留下来一个人面对顾叔叔吗？”
顾其青淡淡地说：“他已经习惯了。”
顾梦然忍无可忍，握着拳头怒喊：“有人在乎我的想法吗？”
他喊完又卸了劲，靠在门上说：“算了，你们出去是为了约会，我跟去算什么事儿呢？我还是在家陪我爸这个单身汉吧。”
向杉：“？”
什么约会？
他们没有啊！
难道顾其青出去是为了约会？
见那个他暗恋的人？
顾梦然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们：“不会吧不会吧，你们都要去约会了，都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向杉：“？？！！”-
向杉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所以顾其青才坚持不在家吃饭。
放假这么久，他还真没见过顾其青跟除了他和卓亿以外的人见面。
顾其青暗恋的人应该就在霜城吧。
今天既然是情人节，顾其青一定会想找机会见见那个人才对。
向杉偷偷瞄着顾其青。
作为好兄弟，他是应该要为顾其青创造外出机会的。
于是，向杉伸手拉拉顾其青的衣袖，轻声说：“77，我们今天出去吃吧，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都可以去。”
顾梦然：“？”
“向杉哥，你的态度变得有点快。”他哀怨地说。
顾其青并没有那么狠心对顾梦然不管不顾。
出门之前他拿出几棵青菜洗洗切了，并且把搭配排骨和肉的配菜都分别洗好放在盘子里，之后只需要顾梦然或顾景林下锅炒熟就好。
顾梦然在一旁看着，感觉他哥大概是心情很不错，否则也不会突然变得这么仁慈。
向杉和顾其青走到玄关换鞋，正要伸手打开门，这时大门从外面被拉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是顾景林。
顾景林刚摘下帽子，头发被压得有些乱，脸上胡须没来得及剃，眼睛里也布满血丝，再加上他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衣服，看上去不像是这家的男主人，而是路过讨杯水喝的流浪汉。
向杉一见到顾景林，就不自觉退了半步。
他定了定神，向顾景林展开笑容：“顾叔叔，新年好啊。”
“新年好，”顾景林声音沙哑，眼睛如秃鹰一般掠过向杉的脸，“要出去？”
“嗯，我想找77出去玩，可以吗？”向杉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不是在一个学校吗？还没玩够？”顾景林盯着他的眼睛。
顾其青在一旁说：“我们很久没回霜城，想出去走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向杉拉到自己身侧。
“走吧。”他对向杉说。
“等等。”顾景林又叫住他们。
顾其青揽着向杉的肩膀不让他回头，向杉却不敢这么做，回头朝顾景林看去。
顾景林正低头掏着自己破旧的包，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只被对折起来的红包。
“给你，压岁钱。”顾景林把红包递给向杉。
“不用了，顾叔叔，我怎么能收你的红包呢。”向杉连连摆手。
“每次过年你来我们家，他妈妈都会给你这个，”顾景林声音沉了下来，“拿着吧。”
向杉心里一震，把红包接过来，轻声说：“谢谢叔叔。”-
下了楼，向杉心里依旧有几分沉重。
顾其青在他身旁低声说：“我爸这两年已经好很多了，他只是忘了收拾他自己。”
向杉抬头看着他，小声说：“怎么变成你来安慰我了，应该我安慰你的。”
“我不需要安慰，”顾其青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为了安慰，你可以陪我去吃东西吗？”
向杉用力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俩在从小就常去的馄饨店点了一份馄饨，一份炒面，相对着吃完。
顾其青吃得很慢，他一边慢吞吞地夹面，一边在找继续带向杉在外面闲逛的理由。
向杉吃得很快，他急着问一件事。
“77，今天真是情人节吗。”他先是明知故问。
顾其青低头吃面，只是嗯了声。
“你今天是不是很想去一个地方？”
向杉继续问着，眼睛里充满细致入微的体贴，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其青手指一顿，放下筷子，谨慎地问：“你是指哪种地方？”
向杉小声说：“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你今天不想去见见他吗？”
“他应该就在霜城吧？”向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顾其青迎着他的视线，点点头：“他在霜城。”
“那你去找他吧，”向杉扯扯他的衣袖，“没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到时候你又要跟他分开了。”
“我去找他，做什么呢？”顾其青看着他。
“陪他说说话，跟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如果条件允许，表个白什么的。”向杉给他出主意。
顾其青慢慢地问：“可以表白吗？”
向杉说：“他没有女朋友对吧？”
顾其青：“没有。”
向杉打了个响指：“那就去向他表白吧。”
顾其青站起身：“好。”
向杉望向他碗里没吃完的面条，这就要去了？面都没吃完呢。
“杉杉，你有没有很想去的地方？”顾其青低着头问他。
“我吗？”向杉指指自己。
怎么话题转到他身上了？
“你放假回家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儿？”顾其青又问。
“在霜城的话，都已经去得差不多了啊，”向杉掰掰手指，“好像就剩密室逃脱了，上次暑假想去来着，没去成。”
顾其青拉起他的手：“那就去密室逃脱吧。”
向杉急忙跟着他一块儿站起身，他指着桌上的馄饨和面条：“可是我们还没吃完呢，不吃完再去吗？”
顾其青这急切的样子，让他想起之前玩游戏，他们要绑定亲密关系的时候。
真的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顾其青于是重新坐了下来。
夹起一筷子炒面就往嘴里塞，几乎称得上狼吞虎咽。
但他哪怕吃得很快，表情也还是淡定的。
向杉被他影响，也赶紧把馄饨三两口吃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着急，却莫名好燃。
他忽然能理解当初的吕维了。
但是，刚才他们说的难道不是让顾其青去陪自己喜欢的人吗？
难道——
向杉吃完了馄饨，拿着纸巾擦擦嘴，抬头问顾其青：“77，难道你喜欢的人也会去密室逃脱吗？”
顾其青低头看着他，说：“他会去。”
向杉扔掉纸巾，莫名感觉嗓子有点干，连忙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因为即将见到顾其青喜欢的那个人，他居然有点紧张了。
是被顾其青影响了吗？
顾其青反而看上去很淡然。
一路上都在跟他闲聊，聊的还都是跟他有关的事。
难道这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向杉承认，跟顾其青聊了一路之后，他也的确没那么紧张了。
迈进商场大门，顺着电梯到达密室逃脱专区，他忽然心里充满斗志。
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好期待啊！！
第30章 第 30 章
向杉走进大厅, 在售票处东张西望。
这会儿买票的人不多，都三五成群，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好几对情侣。
站在大厅里的两拨人还刚好都是中学生。
向杉直接排除了他们, 把眼神投向负责售票的一位小哥哥。
小哥哥长相俊秀，身材清瘦, 看起来似乎的确是顾其青会喜欢的那一款。
他还记得，顾其青喜欢可爱型的。
顾其青正低头看着售票app，将在售的几款密室逃脱的介绍粗略看了一遍之后, 他问向杉：“你想去哪一间密室？”
向杉遮遮掩掩地指向售票窗口的位置，小声说：“77，你不去那边买票吗？”
“app上买票比较方便, ”顾其青疑惑地问，“你想去售票口么？”
向杉把手掌遮在嘴边, 更明确地指向售票小哥哥所站的位置，轻声问：“77, 你认识那个人吗？”
顾其青回头望了一眼，摇头：“不认识。”
“啊，”向杉失望地放下手, “不认识吗。”
顾其青微微挑眉：“我需要认识他吗？”
“可是, 你喜欢的人不是在这里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是谁呢。”向杉很沮丧地垂着头。
顾其青眼神很温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向杉马上又打起精神。
很快就知道？
那就是说, 那个人会在后面出现？
该不会是哪间密室的NPC吧？
也不是没可能……
他听说很多大学生寒暑假会选择在密室打工。
但是如果是NPC, 要认出来就很难了。
他不禁有些心疼, 如果顾其青必须在这种场合才能跟自己的心上人见面, 也太可怜了吧！
顾其青把手机递给他：“杉杉, 你选一个密室吧。”
向杉欲言又止：“选任何一个都可以吗？”
顾其青说：“可以。”
他声音一顿, 指着其中一间僵尸主题说：“这间密室如果你没去过，我推荐你去。”
向杉没怎么考虑, 立刻决定了：“那就去你推荐的这间吧，77。”
他想，顾其青推荐这间密室一定有特别的理由。
比如他喜欢的人就在这里当NPC之类的。
但他们刚预定位置，就听到售票小哥哥在他们身后说：“还差两个人才能开始，再稍微等等吧。”
“那边好像差两个人。”向杉回头看去。
顾其青说：“应该是六个人才能开场。”
“要跟他们一起吗？”向杉问。
顾其青低头看着他们那间僵尸主题密室介绍：“我们选的这间密室可以两个人。”
向杉问：“那我们不跟他们一块儿吗？”
顾其青平静地说：“不了，就我们两个人，刚好。”
向杉灵光一闪。
果然如他所料，那间密室的NPC里就有顾其青的心上人吧？
他再没有理由拒绝了，拉着顾其青的手：“快买票吧，我们去排队。”
顾其青笑了笑：“怎么突然这么积极。”
向杉摩拳擦掌：“对啊，我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选的僵尸主题是一间小型微恐密室。
从进入场地起他们便被要求收起手机，戴上眼罩，跟随工作人员步入密室。
向杉原本觉得自己是铁坦，应当要站在顾其青身后。
但略微有点尴尬的是，他站在顾其青身后并不方便搭上对方的肩膀。
顾其青于是跟他换了位置。
他伸手扶着向杉的肩膀时，手臂并没有往回收，而是往前搭。
所以，顾其青基本是把向杉搂在了自己怀里，护着他往前走。
工作人员告诉他们，需要等听到广播提示再摘下眼罩。
他们便靠着墙等着，顾其青依旧把向杉搂在怀里。
向杉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触觉去感知顾其青。
他感觉顾其青似乎呼吸有点快。
“77，你是不是很害怕啊。”他小声问。
顾其青：“嗯。”
“一会儿你跟紧我。”向杉摸索着拍拍他的手背。
但是如果这间密室里有顾其青喜欢的人，顾其青一直跟着他也并不合适。
向杉便决定，遇到答题都尽量交给顾其青，务必要让顾其青留下高光时刻。
他们摘下眼罩，开始答题。
向杉又发觉自己一开始的担忧完全多余。
那些题目在顾其青眼里自动难度减半，完全不需要他出手。
高光什么的，还需要他给吗？
整个密室里处处都是顾其青的高光。
向杉已经在全程打酱油，开始观察时不时冒出来的NPC。
究竟哪一个是顾其青的心上人呢。
偏偏这间密室跟清朝僵尸有关。
NPC都戴着长辫子假发，穿着清朝服饰，脸上盖着张符纸。
向杉偷偷看过那张符纸下的脸，脸上都被黑色的笔涂得一片混乱，根本看不出原本的五官长什么样。
如果顾其青的心上人也被画成这样，估计就连顾其青也认不出来了……-
顾其青全程都没怎么注意过那些NPC。
他在解密过程中全神贯注，想要在向杉面前好好表现。
他一回头，看到向杉并没有关注他的解密过程，而是在看着——那些NPC。
屋子里灯很暗，NPC们穿着清朝服饰，在他们身前身后蹦蹦跳跳，发出各种嘈杂的怪声。
但面前两位玩家，一位仿佛在参加最强大脑，所有注意力都在题目上，一位仿佛在参加整蛊节目，一直好奇地盯着他们的脸，时不时还打算揭开他们脸上的符纸看看他们长啥样。
这年头，当NPC也太难了。
就没人来管管他们吗！
终于，参加最强大脑那位解开了题，也并不急着离开这个房间，反而转身拉住了整蛊节目那位。
房间密码锁只要打开，NPC就可以不必继续待在房间里，且房间里将会重获光明。
在房间灯被重新打开的一瞬间，NPC们发出喜悦的爆鸣，纷纷作鸟雀散，从各个隐秘的暗门溜了出去。
那些爆鸣大概都能翻译成：解脱了，解脱了！！
向杉发出一声惊叹：“77，你好像又打破记录了，这个房间解得好快！”
顾其青垂眼看着他，低声说：“但我好像到极限了。”
向杉睁大眼睛：“到极限了？什么意思？”
“可能解了太多题，有点累了。”顾其青说完，状似疲惫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
向杉立刻很抱歉：“对不起啊，我刚刚都在走神，没有帮你分担，后面的题都交给我吧，我来解就好！”
顾其青点头说：“我跟着你走吧，杉杉。”
向杉拍胸口：“没问题！”-
到了下一个房间，向杉没再关注NPC长什么样，而是专心致志地开始答题。
他答题不如顾其青顺畅，需要摸索几遍才能找对方法。
顾其青就在一旁默默陪着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哪怕他心里知道正确答案，也要等到向杉向他求助时才说出口。
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如果除去那些NPC不提，倒是一个不错的约会场合。
顾其青不动声色地拉着向杉的手，不经意地和他十指紧扣。
向杉以为他是害怕了，回头安慰他：“别怕，那些NPC不吓人的，他们脸上的妆都有点滑稽，你就把他们看成搞笑艺人就好了。”
在一旁蹦着的NPC动作一顿，嘶吼一声，仿佛在说：“你礼貌吗？”
解完了房间里的所有谜题，他们即将进入最后一关。
向杉顿时有些惆怅，这个密室都快要通关了，他却还是没能找出顾其青的那个心上人。
不知道顾其青是不是已经跟他的心上人会面了……
向杉偷偷瞄一眼顾其青，只见他始终在看着自己，目光如水，温柔恬静。
一群NPC突然跑了进来，将他们簇拥起来，引导他们去往最终目的地。
他们走出最后一间屋子，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室外。
面前是一个高台，几位工作人员站在高台两侧，NPC依旧簇拥在他们身后。
等他们登上平台的顶部，几位NPC开始蹦跳着为他们奏乐，仿佛在进行着某种仪式。
“祝贺你们，脱逃成功！祝福你们，大吉大利！”
向杉被他们的模样逗笑，偏过头对顾其青说：“你看，他们是不是很像搞笑艺人？”
NPC：“……”
向杉正想要趁热打铁，再问一句：77，这几个NPC里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如果有，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呢。
这时平台上的喇叭突然响了起来：“请两位玩家留下一句新年祝福，或是新年愿望，或者任意最想说的话，再从平台上跳下去，即可通关本次密室！”
“密室游戏也这么应景吗？”向杉感慨一句。
顾其青却面容淡定，仿佛早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个环节。
他往下看了一眼，平台距离地面大约两层楼的高度，下面放着一块巨大的救生气垫，旁边站了几位工作人员。
“77，你怕不怕高？”向杉问。
顾其青摇头：“我不怕。”
“我先跳吧，杉杉。”他说。
向杉却已经走到台子边缘了，背向着他摆手：“还是我先来吧，我给你打个样。”
顾其青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一紧，于是上前拉住他。
“杉杉，你想好一会要说什么了吗？”他低声问。
“想好了呀，就一个新年愿望嘛，很简单的。”向杉回头对他说。
顾其青沉默地看着他。
向杉以为他在为说什么而苦恼，安抚他说：“随便想一句话就行，你也可以跟我说一样的。”
顾其青轻声说：“我已经想好了。”
向杉伸手拍拍他肩膀：“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顾其青心里却还有几分担忧。
他转头问站在他们后面的工作人员：“请问，我在台子上说的话，台子下面的人能听到吗？”
“应该能听到吧，声音足够大的话。”工作人员回答。
“怎么确保他听到？”顾其青又问。
工作人员举起自己手中的摄像机：“我们有全程录像，如果你们需要，剪辑完成之后可以寄给你们，声音也会剪进去。”
“如果你是想保留这一段的喊话，到时候可以保存这段录像哦。”
顾其青点了点头：“嗯，我需要，麻烦帮我保存吧。”
向杉好奇地眨眨眼睛，顾其青想要留着密室这一段的录像？
为什么呢。
难道录像里果然有他那个心上人？
向杉于是在一旁附和：“好主意，这段录像我也想留着。”-
工作人员在喇叭里提醒他们应该要准备往下跳了。
向杉率先站到台子边缘，把手掌抵在颊侧，大声喊了句：
“愿新的一年——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接着他果断地往下一跃。
顾其青走过去，低头看着他稳稳地掉落在救生气垫上。
向杉站起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转身对他挥手。
顾其青远远地听到他喊：“没事的——77——可以跳——”
如果是这种音量，他应该没问题。
他最想说的话，也就只有那一句。
耳边是向杉的声音在对他说：
——“那就去向他表白吧。”
那就去向他表白吧。
哪怕被拒绝，他总该让向杉听到自己的心意。
他想赌一把。
也许向杉也对他有同样的感觉，即使没有，向杉应该也不至于把他拒之千里。
顾其青深吸一口气，抬头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句：
“杉杉，我——喜——欢——你——”
这句话并不是他第一次说。
在时隔两年之后，却是第一次面对面地说给向杉听。
他不能自已地想到了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这让他一瞬间心跳得有些快。
他低头看向站在气垫旁边的向杉。
他忽然不那么担心了。
向杉背向着彩霞密布的天空，笑容比晚霞更绚烂，向着他开心地挥手。
顾其青张开手臂，轻轻一跃。
义无反顾地去往向杉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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