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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蹭蹭

    影片投屏到荧幕上时, 刚一开始一片漆黑,只有窸窸窣窣的濡湿水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谈言脸红透了, 害羞带怯偷偷瞄了一眼孟祈年。

    孟祈年靠坐在沙发上,荧幕浅浅的光打在他脸上,灯火明灭,谈言勉强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飞扬的眉宇自始至终紧皱着,一抹淡淡的烦躁从他眼底流露。

    虽然孟祈年已经三令五申,不让谈言瞎猜他的心思, 但瞥到他眼底的烦躁,谈言的思维又不由自主地发散了出去,他害怕是他刚刚的行为惹恼了孟祈年。

    他也不懂他刚刚的胆子怎么能大成那样,敢直接把孟祈年压在墙上。

    现在回过味来, 他惶恐至极,孟祈年被掀开的衣衫,和他光滑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的水光, 似乎都在昭示着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要……要不……”好不容易得到和孟祈年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谈言不想就这么放弃, 在小视频第一幕开始之前, 谈言犹豫再三,终于狠下心来,提议道:“哥, 既然你那么不舒服,要不……要不……”

    “……你上我吧。”

    谈言下了很大的决定才说出这种话的。

    说完他的脸就不仅红透了那么简单, 短短一瞬 , 白了下来。

    还以为他支支吾吾要说什么,闹半天就这么一句话, 孟祈年靠在沙发上,浅浅笑了一声,道:“快算了吧,要是我给你弄疼了,你在哭起来,我还要哄你,太不值当了。”

    当然不止怕把谈言弄疼了,他哭了孟祈年还要哄他那么简单,孟祈年之所以一改经年累月的习惯,默认了谈言的一切行迹,还是怕把他弄怕了。

    与上次不辞而别时的心境一样,孟祈年怕把他弄怕了。

    “我比你想的更喜欢你,谈言。”孟祈年几乎从不喊谈言名字,这是第一次,他在黑夜中认真地凝视着谈言的眼睛,他的目光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谈言被点着了,从刚刚自荐床榻的局促中缓过神来,茫然地望着他。

    他理解不了,他不够好,孟祈年的喜欢对他来说宛若天方夜谭。

    “哥。”

    不知道该说什么,谈言小声喊孟祈年。

    他宛如撒娇一般的调调,甜腻可人,宛如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孟祈年心头,比已经开始的小视频里,主角黏腻的喘息声还让孟祈年心神荡漾,他半边身子瞬间酥了。

    “过来吧。”孟祈年邀请道。

    接到邀请,谈言缓缓走了过去,站在了孟祈年面前。

    这次不经孟祈年的容许,他什么都不敢做,局促地站着,静静看着孟祈年从沙发上起来,慢条斯理的脱掉余下的衣服。

    “刚才胆子不是挺大嘛。”脱完衣服,不着寸缕的孟祈年笑道:“要不是我反应快,阻止了你,明天我的视频就该出现在各大网站上了。”

    谈言稍微一想刚才,觉着他可能是被猪油蒙了心,他的胆子也是太正了,连屋都没进,在孟祈年家门口,他就把孟祈年从后面按在了墙上。

    如今被孟祈年一再提起,让谈言有点忘记那是被孟祈年默许了的行迹,低着头,无措道:“哥,对……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孟祈年道:“如果我不愿意,我有一千种方法能把你从我身上推下去。”

    孟祈年一点也不在意,示意道:“做吧。”

    谈言就跟一个提线木偶,孟祈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既然孟祈年说坐,他就缓缓坐下。

    这次李倾做了回人,他新发给孟祈年的小视频内容正常,通篇就只有两个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剧情。

    谈言坐下后,投到荧幕上的小视频正在演开头,视频里面的两个主演,一个西装革履,一个穿着校服,正在温情的接吻。

    他们吻得眷恋缠绵,舌尖紧紧缠绕,宛如两只抵死缠绵的蛇。

    谈言看着,不仅没被剧情吸引,反倒还有种被点到的感觉。他脸红得发烫,与视频中的主角同步,微微抬头,只是不同于视频里那个被迫出演男高中生的青年带着媚意的假懵懂,谈言是真懵懂,他望向孟祈年的眼神波光粼粼,清纯之感满溢而出。

    被他注视,孟祈年心跳如鼓。

    缱绻旖旎的氛围将孟祈年笼罩期间,他喉咙发干,缓缓跪在了谈言脚边,按住他的头,仰头和他接吻。

    与之前或温情或柔情的吻不同,这次的吻充满情.欲,孟祈年轻轻的喘息声与小视频里的暧昧水声一同响起。

    濡湿沙哑的水声,耳鬓厮磨的氛围,一切被推到了顶峰,谈言的脑子被炸成了一片烟花,他越来越激动,眼底赤红一片,想做什么,又生生忍住,孟祈年嘶嘶笑着,缓缓松开他,从地上起来,背对着他,跨坐到了他腿上。

    与此同时,前方荧幕上的小视频转场了,同样的一幕出现在了荧幕里。

    谈言将头搭在孟祈年肩上,错愕的眨着眼睛,孟祈年却见怪不怪,嘶嘶笑着,这个视频是他从李倾哪里要来的,普天之下,没有比李倾更了解他的人了,也真难为他专门找来这个视频。孟祈年啼笑皆非。

    李倾是真为孟祈年考虑,他给的这个小视频事无巨细,手把手教学新手如何实操,谈言从最初的羞涩中缓过来后,看着看着,竟也学会不少,他同步视频里主角的动作,一比一复刻到了孟祈年身上。

    孟祈年默许了他的行为,他低沉且沙哑的喘息声与视频里主角高亢尖细的啼叫声交相呼应。

    “哥,你是性冷淡吗?”谈言望着反应堪称平静的孟祈年,道。

    “不是。”孟祈年不太舒服,他额头上沁出波波冷汗,他背部线条优美的漂亮肌肉紧紧绷着,宛如绷紧的弓弦,随时会断。

    “那……那……”谈言本来想问孟祈年为什么会如此平静,但话到嘴边,他就意识到是他做的太差,局促地将头埋在孟祈年背上,细细啃吻着孟祈年的一侧脖颈,小声道:“哥,我是不是弄得你特别不舒服。”

    “没有。”孟祈年痛苦地喘着,“只是我还没习惯,多试几次就好了。”

    将近两个小时的影片在主角高亢的啼鸣声中戛然而止,当荧幕重新变黑,谈言难耐地咬在了孟祈年的左肩上。

    一切戛然而止。

    见他已经餍足,孟祈年推开他,想要先去洗个澡。

    但被残忍对待了接近两个小时,孟祈年双腿有点发软,推开谈言后,他立刻跪跌在了地上。

    幸亏地板上有铺地毯,在羊毛地毯的缓冲下,孟祈年倒是也没跌疼。

    从进来起,孟祈年就一直没开过灯,之前小视频还没放完的时候,还能借助屏幕的光,勉强看清孟祈年的表情,现在小视频放完了,一点光没有,谈言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见他跪在地上,谈言赶紧从沙发上起来,伸手去抚他,但却被孟祈年轻轻推开。

    没想到过会被推开,刚刚喜悦全没了,谈言敏感的思索起来,他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孟祈年想要先去洗个澡,从腿上传来的黏腻感让他十分不舒服,孟祈年缓了一下,压下声音里的喘意,平常道:“我先去洗个澡,小孩。”

    真的只是去洗澡吗?

    谈言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却又不敢说,轻轻点头。

    被人睡也是一个辛苦活,孟祈年从未这么疲惫过,他撑着地板起来,缓缓走向浴室,他之前跌倒的地方,留下了一小滩水洼。

    谈言经此路过时,被沾湿的长羊毛地毯,湿滑黏腻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

    奈何他既没经验,又没开灯,什么都没看到,他也就没有多想,也去洗了个澡,然后耐心地等着孟祈年从浴室里出来。

    谈言洗完澡,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孟祈年才从款款浴室里面出来。

    他带着一身水汽,疲惫到了极致。

    听到声音,谈言冲了过去,扑进他怀里撒娇,“哥。”

    洗完澡孟祈年就已经换上了一身睡衣,普通的系纽扣的睡衣,他将纽扣系到了最顶头,气质温润,一切正常。除了面色微微泛红外,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刚刚事情的影响。

    但实则,第一次,两个小时,孟祈年累到已经有点站不住了,谈言一扑,险些把他扑倒,幸亏他离墙近,推了一步,靠在墙上,才勉勉顶住,搂着谈言,缓缓道:“我有点困了,小乖,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谈言本来想问问孟祈年为什么突然推开他,去洗澡的,但孟祈年既然累了,谈言便也不好在问,他将所有问题憋了回去,乖乖点头。

    躺在床上,身侧就是孟祈年,只要微微一侧身,就能将他搂进怀里,谈言心猿意马,一点睡意也没有。

    但孟祈年困了,不想打扰到孟祈年,谈言绷得紧紧的,就跟一局死尸似的平躺在床上。

    快睡着的孟祈年有所觉,道:“怎么了?”

    感觉到在被关心,谈言欣喜若狂,一点点蹭到孟祈年身边,从后面抱住侧躺的他,在他身上蹭道:“哥,我睡不着。”

    孟祈年是真累了,没力气再陪谈言胡闹,他摸索着从一侧床头柜摸到遥控器,闭着眼睛按下开关,当幕布缓缓放下,孟祈年道:“我太累了,没力气陪你玩了,你看会电影,看完就睡觉,好吗?”

    能感觉到孟祈年的疲惫,谈言乖巧的点头,应道:“哦。”

    孟祈年累到连眼睛都不想睁,胡乱选完一部后,也没有看他为谈言选了什么电影,就点了播放键。

    当荧幕缓缓拉开,电影开头制片公司的片头跳过去后,轻快的音乐缓缓响起。

    谈言不敢置信的眨巴着眼睛,从后面将头埋在孟祈年肩膀上,道:“哥,五十度灰你确定吗?这个时候给我看五十度灰”

    闻言,疲惫到了极致的孟祈年微微睁眼,电影将开始,荧幕里男女主还没有开始亲密戏,他现在关掉,给谈言换一部纪录片就行了。

    但就在他伸手去拿遥控器时,谈言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

    他洁白修长的手掌微微握住孟祈年的手,虽不滚烫,但刚刚好的温热体温烫到了孟祈年。

    孟祈年愣了一下,从床上微微支起上半身,谈言从后面俯了下去,轻轻啄吻孟祈年的眼皮。

    谈言轻柔且琐碎的啄吻处处透着股缱绻和小心翼翼,就跟被羽毛轻轻拂过,孟祈年被亲了一会,就有点受不住,伸手按下他脖子,和他交换了一个更粗暴的吻。

    “哥。”

    谈言还想要继续,从背后轻轻蹭着孟祈年。

    第22章 糊掉

    孟祈年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实在是没力气哄小孩开心了,他率先松开谈言, 结束掉了这个粗暴的吻,重新侧躺回床上。

    谈言吃不准他的心思,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就跟两周前,第一次跟他回来的那晚一样,像一株攀缘的凌霄花一样,攀在他身上, 将头埋在他脖子上,不停拱来拱去,蹭他。

    他身上淡淡的松柏木质香依旧,清新辽源, 但与上次每多嗅一口,就能冷静一些不同,这次就跟把松木扔进了大火中一样, 被烟火燎燃的松香浓烈攫取, 谈言每多闻一口, 心中的火焰就燃烧的更旺一些。

    烈焰熏红了他的双眸, 他难耐地想要将腿插进孟祈年的腿间。

    “哥,我好难受,求你了。”

    谈言低低的哀求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他轻轻拖长的尾音, 带着不自知的娇憨。

    孟祈年被他闹得缓缓睁开眼睛,窗外所有灯火已经熄灭, 孤天只剩一轮明月, 清冷的月光漏出来了一点,缓缓流进屋内, 留下满地斑驳。

    不经孟祈年容许,谈言没有胆子做什么。

    “哥。”

    “哥。”

    他急切地一声接着一声,喊着孟祈年。

    从他身上升起来的灼热的温度,烫到了孟祈年。

    孟祈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腿缓缓打开。

    谈言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将一条腿挤了进去,如此具有攻击性的姿势,孟祈年整个人被笼了进去。

    嫌少处于如此弱势的地位,孟祈年不舒服地微微蹙眉,但却没也说什么,继续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任由谈言隔着衣服,从背后蹭他。

    刚尝过肉味,现在只让喝汤已经无法满足谈言的欲.望了,他想要更多。

    薄薄细汗从谈言额头沁出,但很快,就又被他逐渐升高的体温蒸发。

    谈言难耐到了极致,轻轻将手搭在孟祈年睡衣的衣角上,小声的央求道:“哥,可以吗”

    “我可以说不可以吗?”孟祈年累得连手都不想动,缓缓拒绝。

    “可以。”谈言虽然失落,但孟祈年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谈言以极大的毅力松开了孟祈年,往旁边挪了一下。

    孟祈年随他去了,缓缓闭上眼睛,刚准备入睡,为了不碰到他,谈言一直往旁边挪,很快就挪到了床沿边上。

    谈言和孟祈年盖的是一床被子,他挪得太靠边,被子被绷紧,冷气顺着被沿灌了进来,孟祈年身上浮起了一层接着一层的鸡皮疙瘩。

    孟祈年冷得抖了一下。

    刚要开口让谈言过来一些,就听到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起身去看,就发现谈言退的太边,从床上掉了下去。

    谈言摔下床后,有点懵,呆呆坐在地板上,既无措又无辜的仰头望着从床上爬起来的孟祈年。

    他眼底泛着粼粼波光。

    似乎被摔疼了,他嘟着嘴,娇憨地等着孟祈年哄他。

    孟祈年被甜到了,轻轻笑了一声,再度躺回了床上,背对着谈言,默许道:“上来吧。”

    没被哄,谈言不太习惯地低着头,一抹无措从他眼底闪过,然而孟祈年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

    “哥。”

    是他哪里惹孟祈年讨厌了,谈言自怜自哀了一翻,重新爬回床上,与他保持着一拳的距离,既不敢挨太近,也不敢离太远,小声喊他。

    孟祈年自始至终侧躺着,没有给谈言任何回复,谈言自怜自哀一会后,眼前孟祈年微微泛红的脖颈和利落的发丝,让他心头的悸动无法抑制,他状着胆子小心翼翼挨近孟祈年,又一次言而无信,从后面抱住了他。

    孟祈年没有阻止他,再度默认了他的行径,此前紧紧并拢的双腿再度缓缓打开一条缝。

    谈言欣喜地挤了进去,孟祈年含糊的笑了一声,缓缓拉下腰带。

    放下的幕布里,正在播放的电影也正好在上演亲热戏。

    戏里戏外,女主难耐的喘息声和孟祈年逐渐加重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

    “哥。”孟祈年难耐地仰着脖子,宛如落入陷阱的天鹅一般难耐的啼鸣,谈言附了上去,咬住他一侧雪白的脖颈,孟祈年本就覆满了牙印的白皙皮肤,立刻又出现一个浅浅的红痕,谈言松开嘴,舔了舔被他咬到的地方,喘道:“我刚才真以为你是性冷淡呢,哥。”

    “我刚不是跟你说过。”孟祈年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他修长的手指,指骨突出,全身泛起难耐的潮红,微喘道:“刚才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多几次就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哥。”谈言故意曲解孟祈年的意思,将多几次故意曲解成现在多几次,孟祈年苦笑,难耐地背弓得紧紧的,却也放任了他的行径。

    放下的幕布中,时长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循环播放到第三遍时,谈言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孟祈年。

    时值早晨八点,天光大亮。

    孟祈年累到连动都不想动,他脸朝下趴在床上,外面天都亮了,他声音沙哑道:“现在几点”

    谈言伸手,从一旁床头柜上捞起手机,时间已经来到早晨八时三十分,孟祈年早晨九点上班,距离他上班时间就只剩半个小时,谈言忐忑道:“八点半了,哥。”

    已经注定要迟到,孟祈年问:“今天星期几”

    谈言看了眼手机,道:“星期六。”

    孟祈年双休,星期六不用上班,他手臂酸软地推开依旧压在他身上的谈言,将被子蒙到头上,翻了个身,阖上眼睛前,道:“小乖,你自己先玩一会好吗?我太累了,我要先睡一会。”

    谈言精力旺盛,没什么困意,他餍足地贴过去,从后面抱住孟祈年。

    这次孟祈年身上熟悉的松柏香味就没有那么强的攫取意味,他将头埋在孟祈年脖颈上,辽阔清新的味道萦绕在他鼻间,一寸一寸将他围困其间,慢慢的他放松了下来,不一会,他也睡着了。

    听着他逐渐绵长的呼吸声,尚未睡死过去的孟祈年轻轻笑了一声,缓缓放松下来,睡了过去。

    下午五点,睡了八个小时的孟祈年率先醒来,谈言睡着后,不知不觉间,滚进了他怀里。孟祈年醒来后,望着近在咫尺,趴在他怀里,额头顶在他锁骨上的谈言,无奈地笑了一声,不想把谈言弄醒,孟祈年保持这个姿势没动,伸手从一侧床头柜上,摸到他先前放在哪里的备用电脑。

    裘天言上午十点曾给他发来过一封发邮件。

    【孟师兄,那个法援案件又突然因为证据不充分,被检方退了回去,开庭时间被推后了。至于推迟到那一天,我们目前尚未得到通知。】

    裘天言风格简洁,他的工作邮件通常没有一句废话,孟祈年看见后,回复道:【我知道了,有了新的开庭时间后,记得跟我说。】

    回完裘天言的邮件后,孟祈年轻轻推开谈言,赤脚走回客厅,从他昨晚扔在沙发上的脏衣服堆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已经进入审理程序的案件平白无故被推了回去,里面没有问题,基本不可能,孟祈年又一次将电话拨给了将这个法援案件给他的孟祈光。

    今天周末,孟祈光也休息,孟祈年的电话打过去后,第一时间就被接通了。

    电话被接通后,孟祈年先声夺人,“哥,你给的那个法援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案子,我昨晚不是已经同你们解释过了吗?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法援案件,一位可怜的女士在长期忍受丈夫无休止的家暴后,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将其毒杀了的可怜故事。”

    孟祈光昨晚赶来时的确解释了他给的那个法援案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昨晚孟祈年就不怎么信他的这套说法,今天案件被退回去后,他就更不信了,压低声音道:“哥,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你敢说你让我做的那个案子被突然退回去,不是你在背后动的手脚吗?我可以容许你算计我,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团队不仅只有我一个人。”

    就是孟祈光动得手脚,但他不打算跟孟祈年说实话,因为他给的那个案子它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因不堪忍受家暴,毒杀丈夫的案子,这个案子背后牵扯甚广,与一个月前发生在涯州的一起文物走私案有关,孟祈年得到的这个案子里的受害人就是那起文物走私案中,负责文物看管的当地博物馆的馆长。

    走私案发生的第二天,这个博物馆馆长就在家中被妻子毒杀。

    警方给出的问询笔录就是孟祈年看到的那份,这份笔录在孟祈年看到之前,就已经经过孟祈光之手。

    孟祈光读完之后,觉着这一切属实是有点过于凑巧。

    他把这个案子交给孟祈年之前,已经有三个律师经手过这个案子,这三个律师一死一残一下落不明,属实找不到第四个可以接手的律师,这个案子才被流入法援,孟祈光隐瞒下来了这件事,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孟祈年。

    他把这个案子交给孟祈年,他相信以他们的家世足以庇护孟祈年,让他安然无恙,打完这个案子。

    但昨天发生的一切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没想到这起走私案背后的人,胆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竟敢雇人去泼孟祈年硫酸。

    市刑侦大队的队长谭渠昨夜连夜问询了泼了孟祈年一身硫酸的那个黑衣男子。

    谭渠的问询结果显示,那个人就是在附近街头游荡的地痞流氓,和孟祈年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会这么做,纯粹就是有人付他钱,雇他为之。

    孟祈光让人调查了给泼孟祈年一身硫酸那人转账的账户,发现那是一个经过好几手,开户行在国外的虚拟账户,账户主人是谁压根查不出来。

    怕孟祈年出事,他连夜叫停了这个案子,让检方先把案子退回去侦查。

    “祈年,你记住,你是我弟弟,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会害你。”孟祈光虽然不打算给孟祈年详细解释这个案子背后的原由,但他语气诚恳,道:“既然这个案子已经被检方送回去继续侦查,那你们就先把它放下,继续往前走。”

    二十七年的兄弟当下来,孟祈年清楚,孟祈光不打算说的事情,他就是再怎么逼问,也不可能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他沉吟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在过问这个案子,但有一件事,哥,你要跟我保证,不论你在背后做什么,你这个案子绝对不能影响到我身边的人,尤其谈言,我昨天就跟你说过,我不想看到有人找上他,泼他一身硫酸。”

    提起谈言,孟祈光苦笑,他今天上午接到通知,根据专案组最新的调查结果,带这批被走私出去的文物出海的船,不是别的,就是谈闻军一个月前在太平洋遗失的那艘远洋货轮。

    孟祈光不想多想,但谈言出现的实在太凑巧了,他不能不多想。

    他怀疑谈闻军和他的龙耀集团参与了这起文物走私案。

    而谈言则是被谈闻军派到孟祈年身边埋伏的知情者。

    “老弟。”孟祈光忍了又忍,旁敲侧击道:“你是怎么认识谈言的”

    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孟祈年准备挂电话,去洗一个澡,挂电话前,他道:“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查户口。”

    “也不是查户口。”在确认谈言身份前,孟祈光不打算跟孟祈年说,以免让他左右为难,继续旁敲侧击道:“我就是好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你如此喜欢一个人了,怕你和上次一样,再次被人骗。”

    “首先,我上次没有被人骗。”孟祈年一边往浴室走,一边道:“我上次只是分手不体面而已,那不算被骗,其次,哥,你想太多了,谈言他怎么可能会骗人。”

    孟祈光隐隐担心,怕最后事实真如他所料,谈闻军牵扯进了那起走私案,故意让谈言接近孟祈年。

    孟祈年四年前就被欺骗过一次,被与之相恋七年的初恋出轨,孟祈光永远忘不了那天,孟祈年给他打电话,哭着让他去接他的场景。

    当时隐隐约约的心痛,孟祈光至今记忆犹新,他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在发生一次,沉默不语。

    听孟祈光不说话,孟祈年以为孟祈光是真的十分想知道他是怎么认识谈言的,道:“我是在李倾的局上认识他的,怎么了?”

    “没什么。”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孟祈光不打算说,沉默了一下,笑道。

    “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就挂电话了。”孟祈年要挂电话,孟祈光“嗯”了一声以示同意后,孟祈年又道:“哥,我再跟你强调一遍,不论你是因为什么,把那个案子交给我的,我的态度就只有一个,我的团队不止我一个人,如果后续我们评估那个案子,没有可以做的余地,我就会把他推掉。”

    “我知道了。”孟祈光表示理解。

    谈言睡饱了,从黑暗中悠悠转醒。

    外面天已经黑了,他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孟祈年曾经睡过的地方。

    孟祈年已经起来有一会了,睡眼惺忪,半眯着眼睛的谈言摸了许久,也没找到孟祈年。

    上次孟祈年把他丢下走了的记忆再次复苏,谈言猛然惊醒。

    他的睡意瞬间全没了,一个鲤鱼打挺,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地望向四周,窗外已经上灯,夜色如水,门外的点点微光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哥”

    谈言连鞋都没有穿,赤着脚从卧室走了出来。

    在厨房煎三文鱼的孟祈年听到声音后回头,却见谈言就跟一只被遗弃的大型犬似的,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望着他。

    孟祈年无奈失笑,回头一面为三文鱼翻面防止它糊掉,一面道:“醒了?”

    “嗯。”谈言点头,一点一点挪过来,从后面抱住孟祈年,将头职在他的肩膀上,可怜兮兮道:“我醒来后都没有看见你,差点以为你又丢下我走了呢,哥。”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会丢下你走掉。”孟祈年耐心地哄着谈言,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与锅里橄榄油跳动,滋啦滋啦的声响混在一起,平日温柔有余却淡漠如水的的孟祈年突然多了很多烟火气,他眉眼柔和,颈后深深浅浅的牙印泛着丝丝水光。

    谈言看得口干舌燥,再次低头含住了他颈后一小块皮肤,轻轻吮吸。

    孟祈年难耐地仰头轻喘一声,谈言顺势想将左腿挤进他腿间,被从后面顶住,孟祈年飞扬的眉宇难耐地轻轻蹙起,道:“别闹。我在准备晚饭。”

    “哥。”不被容许,谈言熟练的和孟祈年撒娇,他贴在孟祈年身上,一点一点蹭他,卖乖讨巧道:“你都不知道,我醒来见不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有多害怕,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呢。”

    其实谈言说得也不完全是假话,他刚醒那瞬,伸手摸了半天,没摸到孟祈年,他真是这样以为的,他的声音再度沾上了一点哭腔。

    他将头埋在孟祈年的肩膀上,蹭道:“你还在我身边,没有不要我吧,哥。”

    “你呀你。”孟祈年侧脸看他一眼,谈言趴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眼尾微微泛红,既无辜又可爱,孟祈年拿他没办法,心软地默许了他的行为,任由他从后面将他的左腿抬起,搭至臂弯。

    孟祈年质地良好的睡衣衣袖不知不觉间,被卷至臂弯,他白皙的小臂青筋暴起,死死撑在料理台。

    被热意沁出的汗珠滴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孟祈年眼前天旋地转,宛如隔着一层细纱,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分明。

    火上的三文鱼由于太长时间没有翻面,被煎糊了,从锅里升腾起来的糊味唤醒了眩晕许久的孟祈年的一丝理智。

    锅糊了,怕闹出火灾,孟祈年紧了紧手掌,喘道:“把火关了。”

    谈言从善如流,关掉了燃气灶,锅里的三文鱼从热变冷,再变硬。

    第23章 夜色

    糊掉的三文鱼在两个小时后, 被孟祈年重新加热,端给了谈言。

    “哥, 它糊了。”

    素白瓷盘中,款款摆着的三文鱼两面都被煎糊了,谈言用筷子尖敲了敲鱼肉身上被煎糊的地方,嘟着嘴撒娇道。

    孟祈年把餐盘放下后,坐回他的椅子上,与谈言面对面分坐在餐桌的两头,一面切他盘里的三文鱼, 一面道:“它是怎么被煎糊的,你忘了”

    谈言没忘,悻悻歪头,乖巧地望着孟祈年, 孟祈年表情淡淡,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哥。”怕孟祈年生气,谈言无措地搅着手指, 轻轻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孟祈年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生气, 他继续切着盘里的鱼肉, 他把糊掉的那部分剔掉, 将剩下并没有被煎糊的部分递给了谈言。

    “凑乎吃一下吧,我太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在重新煎一份新的了。”

    谈言从孟祈年手里接过盘子, 拿起一旁刀叉,切了一块盘中的鱼肉, 这份鱼肉由于被煎糊了, 卖相十分不佳,即便孟祈年已经剔掉了被煎糊的地方, 但在剩下的部分里仍有发黑发焦的地方。

    谈言深吸一口气,浅浅尝了一口,出乎预料,孟祈年的手艺出奇的好。

    他煎的三文鱼不柴,湿润度保持刚刚好,微微泛甜的汤汁吃起来口感格外清新。

    “哥”谈言的眼睛立刻亮了,抬起头来,惊讶道:“你还会做饭”

    他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以孟祈年这种身份的人,不仅会做饭,手艺还这么好。

    “听没听过一句话。”一开始孟祈年也不会,但出国留学的四年,让他学会了一切,他一边剔着另一份被煎糊了鱼肉,一边道:“出去一个好留子,回来一个好厨子。我出国留学的这四年真是学会了一切。”

    本来以孟祈年的家室,即便他出国留学,也会有人跟去贴身照顾他,他四年前走之前,他妈已经帮他找了一个名义上是同去留学,但实际上是去负责照顾他衣食起居的陪读。

    但在临走之际,被他爸发现了。

    他爸见不得这种老式封建余孽做派,不许他妈这么做,孟祈年一个人到了美国,学会了一切。

    孟祈年的手艺出人意料的好,谈言又尝了几口,夸道:“哥,你好厉害。”

    孟祈年剔掉了另外一份鱼肉糊掉的部分,道:“还要吗?”

    谈言摇头,他每天摄入多少热量是被严格限定的,一份就够了。

    见他不需要,孟祈年又问:“沙拉要吗?”

    “一点。”保持充足的维生素和膳食纤维摄入也是必要,所以即便谈言不怎么喜欢蔬菜沙拉,也将盘子推过去了一点。

    孟祈年帮他加了一夹子沙拉,谈言绿着脸吃完后,一抬头发现孟祈年还在解决他的晚餐,今天虽然是周末,他休息,不用上班,但上午裘天言给他发了不少工作邮件,他已经处理了一些,但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处理,他将iPad支在面前,一边浏览工作邮件,一边吃晚餐。

    他动作优雅,将一块块精心分割好的鱼肉送进嘴里。

    他淡粉色的薄唇微微张开,艳红的舌尖微微露出。

    孟祈年做这些时,是不带一丝情.色意味的,但谈言看着,不由自主想到了昨天上午,孟祈年为了哄他开心,在洗手间帮他口的场景,当时孟祈年用衣服盖住了他的眼睛,那会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没想那么多,但此时此刻他望着孟祈年因为遇到费解的事,不由自主含住筷子尖,艳红的舌尖缓缓勾勒着筷子的形状,一些莫名的遐想不受控制的破土而出。

    当时在卫生间,孟祈年是不是也是这样帮他弄的。

    丝丝热意从心底升腾了起来,谈言重新感到口感舌燥。

    很多时候,谈言都觉着他自己的胆子大的惊人,他也不知道那来的勇气,总之他将腿从桌子底下伸了过去,撒娇似的轻轻蹭着孟祈年小腿。

    他动作轻柔,轻轻挨着孟祈年的小腿慢慢摩擦。

    孟祈年察觉到后,他的意识从尚未处理完的邮件中抽离出来。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从iPad上抬起眼睛,难以置信地望了谈言一眼。

    谈言喜欢撒娇,微微嘟着嘴,娇憨地冲他眨着眼睛。

    他的心思全写在他眼里。

    他又想要了。孟祈年看明白后,一阵头疼,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老了,精力已经跟不上十八岁的小孩了。

    “哥。”

    见孟祈年没有骂他,谈言的胆子更大了,他已经不限于在桌子底下摩擦孟祈年的小腿,他的脚进一步往下,搭在了孟祈年的大腿上。

    “可以吗?哥。”

    他急切地询问道。

    孟祈年能说不可以吗,他被谈言蹭到一塌糊涂,短短数分钟,他眼尾就已经重新红了起来,他愤愤握住谈言的脚腕。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孟祈年将他处理到一半的工作邮件搁置,将iPad倒扣在桌子上,抬眼道:“你到底是从那里学会的这些”

    谈言无师自通,乖乖眨着眼睛道:“还可以吗,哥?”

    孟祈年能说不可以吗,应了下来,道:“过来吧。”

    再度被容许,谈言眉眼皆笑,开开心心从餐桌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孟祈年依旧坐在椅子上,见他来了,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谈言的力量训练,225磅卧推可以做二十个,孟祈年的重量对他来说压根就不够看,他顺势便将孟祈年抱了起来,压在了餐桌上。

    之前摆放于餐桌上的餐盘,和装饰用的花瓶,在孟祈年仰面朝上躺在餐桌上之前,被谈言一把全部揽到了地上。

    瓷盘和玻璃花瓶触地既碎。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触目惊心。

    “你把我的花瓶打碎了。”孟祈年的左腿被谈言压在了肩上,连续高强度的性.爱让孟祈年有点吃不消,他的大腿内侧微微抽筋,沉闷的疼痛让孟祈年难耐地撑着餐桌,支起了上半身,他难以忍受地往后仰,眼尾已经通红一片,但他依旧有心情逗谈言,“我这个花瓶可是名家之作,你打碎了,你可得赔我。”

    “好。”

    谈言答应是答应了,可他在床上远不如平日里表现得那么乖,他压迫感十足,凌冽地将孟祈年从餐桌上提了起来,将他按进怀里,不停地摆弄着他。

    孟祈年一开始还能忍受,到后面巨大的压迫感让他连呼出去的空气都是烫的。

    他不堪忍受,伸手抓住了谈言的头发,将他往后扯。

    谈言吃痛,恢复过来一丝理智,发现孟祈年全身潮红,虚弱不堪,他前所未有的狼狈,谈言惊慌失措的松开他。

    “哥。”

    第一次喊孟祈年时,谈言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伸手过去,想帮孟祈年把汗湿的头发拢了起来,却被孟祈年抓住了手腕。

    孟祈年还没有从全身乏力中缓过来,他侧着脸躺在餐桌上,全身上下的肌肉细不可闻地轻颤着。

    被抓住手腕,谈言惶恐,他肢体有一瞬僵硬。

    孟祈年感觉到了,松开他的手腕,轻轻抚着他的手背,安抚道:“我没事。就是年纪大了,你整的太激烈了,我有些受不住啊。”

    孟祈年的脸被他额前濡湿的碎发盖住,谈言观察不到他的表情,内心忐忑不安,缓缓抱住他。

    他至今记得孟祈年喜欢乖巧听话的,可从昨晚到现在,这二十四个小时里,他一直没有听过孟祈年的话,孟祈年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哥,我从刚开始就没听你的话,你会不会开始讨厌我了。”

    谈言处处透着小心,向孟祈年确认。

    孟祈年缓过来一些,回过头,静静望着谈言,他的视线穿过濡湿的碎发落在了谈言脸上,谈言太好懂了,他的局促与担忧全部写在脸上。

    孟祈年伸手,轻轻揉了揉谈言的后脑勺,他又细又密的发丝如同丝绸一般在他手心流淌。

    孟祈年揉了又揉,斩钉截铁道:“不会。”

    谈言才18岁,还是个孩子,从认识他并决定和他在一起的那刻起,孟祈年就知道在他们的这段关系中,他不能要求一个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做得更好,身为年长者,他注定要处处包容他。

    “还记得我答应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孟祈年轻轻拉下谈言的头,前所未有的柔情,轻轻啄吻了一下谈言的额头,“从那刻起,我会成为除你父母外,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我会对你很好。”

    谈言记得,只不过那天他远不像今天感触这么深,这是第一次,他明白孟祈年远比他想的要更喜欢他。

    他回应了孟祈年的这个吻,轻轻吻上他的嘴角。

    暗夜流淌,柔情似水。

    脱离最初的迷恋、崇拜与依赖,途经喜欢,真正的爱终于在谈言心里生根发芽。

    “我希望我们能一辈子都在一起,哥。”

    年轻人总喜欢轻易许下一辈子在一起的诺言,可一辈子十分漫长,孟祈年听着只是笑。

    “哥,你笑什么”谈言不懂他的话哪里好笑,无措的皱着眉,思来想去,想到孟祈年只喜欢年轻漂亮清纯的小男孩,无措地垂泪道:“哥,我知道你只喜欢年轻漂亮的小男孩,我没有办法永远18岁的,是不是我过了18岁,你就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哥,怎么办,我马上就要长大了。”

    孟祈年的口味十分固定,他喜欢听话乖巧的年轻小孩,这些小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都只有谈言这么大,从他身边离开的时候也是谈言这么大,谈言和这些小孩同也不同,相同在他们开始那刻,谈言和那些小孩没什么区别,纯粹就又是一个长得合他口味的小孩,不同在谈言现在就是谈言。

    “怎么会呢。”孟祈年轻轻抚着谈言的后背,“不论你长多么大,你都将是我的小孩。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

    谈言信也不信,眨着朦胧的泪眼,伸手道:“哥,我们拉钩。你跟似保证你不会在我长大了,就不要我了。”

    这种小孩子才会信的把戏,没什么效力,但很可爱,孟祈年伸手,珍重做下约定,“不论你长多大,我都不会不要你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孟祈年的眼神温柔依旧,凉凉夜色透露其中,谈言从里面看到了漫长的未来。

    他情难自禁,温柔的啄吻在了孟祈年的脖颈上。夜色依旧,爱意依旧,接下来漫长的一天一夜,他们正相爱。

    第24章 开赛

    谈言度过了一个荒唐的周末, 这个周末,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孟祈年在床上度过的。

    孟祈年来者不拒, 准许了他的一切行径,爱意自然流淌,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很快就到了星期一的早晨。

    早上六点,窗外天光未亮,在这个周末,新走马上任的, 龙华大学红潮队的主教练冯越就款款将电话拨了过来。

    一阵狼嚎猛得从身侧的床头柜上炸起,打破了了清晨的宁静。

    孟祈年比谈言先被吵醒。

    这个充实到已经不能在充实的周末耗尽了他的体力,昨晚两点才睡,四个小时后被一直狼嚎吵醒, 他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睛,伸手越过谈言, 在他那边的床头柜上乱摸。

    由于太过疲惫, 孟祈年的动作一点章法没有, 许多次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准确的摸到床头柜, 在柜子边缘抚来抚去,如此重复了一分钟,冯越的上第一个电话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 被迫挂断后,锲而不舍地又打了第二个过来, 孟祈年才勉强摸到床头柜。

    他纤长的手指缓缓握起谈言手机。

    “谁”他困到连眼睛都不想睁, 闭着眼睛接通谈言电话,简洁道:“有事”

    冯越在成为龙华大学红潮队的主教练前在男职篮龙都钢幕队任助理教练, 谈言在进入龙华大学之前,曾在龙都钢幕队度过了十年青训期,冯越是他留在青训队最后一年的主教练。

    陈伟君就是看中他这份曾指教过谈言的履历,才从体院报上来的备选主教练名单中选中了他。

    周一晚上八点,龙华大学主场四九体育馆,就将对新一季全国大学生联赛进行揭幕,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冯越走马上任。

    来之前,冯越曾四处打探过上一任主教练麦金为什么会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就被校方突然宣布下课。

    但他周围的人要么不知道这件事,要么对此讳莫如深,一圈打探下来,冯越硬是没问到原因,还是运动训练中心的主任章海看不过去,隐晦地将一些缘由透露给他,他方知道上周五在谈言身上发生的事。

    谈言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常规的处理方法就是让他先离队,等这事平息了再让他回来,但大学生联赛一个赛季下来,总共就只有38场比赛,龙华大学红潮队实力孱弱,上个赛季能走到最后,时隔多年再次闯入总决赛,全凭谈言个人carry。

    简单说,这支球队谁都能少,唯独不能少了谈言,冯越承担不起将上赛季联赛亚军球队带到排名榜最后的压力,只能装作不知道更衣室的纠纷,一大早给谈言打电话,让他来为今晚的揭幕战做准备。

    他带过谈言一年,谈言的电话他一直都有,巡着过去的号码拨通谈言的电话后,却听到一个并非谈言,略显困倦的清越男声,冯越第一反应是他打错电话了,误拨给了其他人,拿下已经搭在耳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了好几遍号码,发现确实是谈言的电话,不确定道:“谈言”

    谈言还没有睡醒,正缩在孟祈年怀里,冯越的电话有点惊到他,他将醒,不太舒服地趴在孟祈年怀里蹭来蹭去,孟祈年虽然疲惫至极,却依旧可以分出神来安抚他,他纤长的手掌轻轻抚着谈言的脊背,又轻又柔,谈言重新冷静下来,额头顶在孟祈年锁骨上,含糊道:“谁的电话呀,哥”

    孟祈年也不知道,强忍困倦,微微掀开眼皮,谈言给他通讯录里的每个人都设置了备注,关于冯越的备注,谈言写得是教练八(不好说话,超凶版)。

    勉强看清谈言备注,孟祈年道:“早上好,请问找谈言有什么事”

    谈言因为就趴在孟祈年怀里,他问孟祈年打电话的人是谁时,他含糊的声音就已经通过通讯传到了冯越耳中,他尾音微微上扬,又轻又柔,宛若撒娇一般的语调,听得冯越如遭雷劈。

    谈言竟真是gay,冯越眼前一黑,瞬间天旋地转,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动,略显凝滞道:“我找谈言。”

    孟祈年将电话递给谈言,“找你的。”

    “谁呀”谈言迷迷糊糊从孟祈年怀里爬出来,在接过手机前,他先熟练地和孟祈年撒娇,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孟祈年温柔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哄他,做完这一切,谈言才接过手机,道:“喂”

    “谈言。”不等谈言问是谁,冯越道:“是我,冯越。”

    “冯教练”谈言错愕,自从他一年前无法顺利升入职业队,改到龙华大学就读以来,冯越已经一年多没和他联系过了,谈言醒过来一些,从床上坐起来,正色道:“冯教练,你找我有事吗?”

    “小谈,我是龙华大学红潮队新一任的主教练。”冯越缓了一下,才缓过那口气,得以暂时遗忘谈言是gay的事,继续道:“今晚八点,我们将在主场揭幕,六点半我安排了最后一堂训练课,我的规矩你懂,别迟到,我不喜欢迟到的。”

    “啊?”谈言刚醒,脑子还一团浆糊,就听清麦金下课,冯越上课,成了龙华大学红潮队的新一任主教练,愣道:“冯教练,麦教练呢?他下课了吗?”

    冯越通知完谈言就把电话挂了,独自平复心情,以及开始思考如何处理谈言,同性恋这个事在世俗社会都时不时还会遭遇一下歧视,更别说非常封闭局限的体育圈,同一个更衣室,所有球员抬头不见低头,洗澡、换衣服,这些都需要赤.裸相对,就算谈言没有多余的心思,但其余球员心里多少还是会有膈应。

    更衣室爆炸已指日可待。

    冯越感觉他接到了一个烂摊子,长吁短叹。

    电话被挂后,谈言愣了一会,低头一看表,六点已经过了,冯越是谈言这些年里遇到的教练中执教风格最严肃的一个,他会在每个赛季开始前定下规矩,从球员到助教,球队里的所有人都必须严苛遵守他的规矩,哪怕是明星球员也不可以例外。

    他规定每迟到一分钟就要多加一组五十米折返跑。

    六点已经过了,想不迟到基本不可能,谈言烦躁地揪了揪头发,从床上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哥,我得先走了,我们换了新教练,我得回去训练。”

    孟祈年本来想送他,但过去两天,谈言无休止的索取,耗尽他全部的力气,他现在累到连手指都不想动,怕疲劳驾驶,路上在出车祸,退而求次道:“嗯,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时间有限,谈言穿好衣服,就已经六点十五,多等一分钟,多一组五十米折返跑,谈言不想一整个赛季都跑五十米折返跑,拒绝道:“不用了,哥。我自己打车回去。”

    谈言十八,又不是八岁,孟祈年想了一下,觉着让他自己打车回去,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便点头答应了,“路上小心,到了以后,给我回消息。”

    “嗯。”谈言满口答应,匆匆洗了把脸,然后走过来,重新坐到床边,道:“哥,我要走了,之后我有一整天的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他缠着孟祈年要早安吻,孟祈年半阖着的眼睛微微掀开,浅浅笑着,拉下他的脖子,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然后重新躺会床上,道:“去吧,晚上你比赛结束后,我会去接你。”

    已经得到早安吻,谈言应该要起身离开,他磨磨蹭蹭从床上起来,磨磨蹭蹭往外走,“哥,我走了。”

    “嗯。”孟祈年阖着眼睛道。

    谈言还想要孟祈年可以送到他门口,走出去几本,又道:“哥,我真的要走了。”

    “嗯。”孟祈年又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孟祈年没有送他出去的打算,谈言委屈巴巴,走到门口,回头道:“哥,我这次是真要走了。”

    “嗯。”

    孟祈年又嗯了一声。

    只不过这次他的声音离得非常近,从谈言背后响起。

    闻言,谈言惊喜的回头,孟祈年一脸笑意地望着他。

    “哥。”

    谈言惊喜地抱住他。

    谈言的小心思孟祈年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既然他说了好几遍他要走了,不就是希望他可以送他。

    所以在谈言第二遍讲这句话时,孟祈年就从床上起来,跟了过来,只不过谈言一直沉浸在孟祈年不送他的委屈巴巴中,没有留意到身后,孟祈年已经跟了过来。

    “去吧。”孟祈年搂住谈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道:“你晚上比赛结束后,我会去接你。”

    所有愿望得到满足,谈言心满意足,走前最后道:“哥,你晚上一定要早点来。”

    “嗯。”孟祈年答应他:“我晚上一定早早过去。”

    谈言得到保证后,眉眼弯弯,走前笑得一脸甜蜜地在孟祈年侧脸啄吻了一口,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关上门离开。

    孟祈年望着被关上的门,愣了一下,手指颤抖地摸了摸被谈言啄吻过的脸颊,一抹淡淡的酡红爬上了他的脸颊。

    他轻轻笑了一下,眉目中满是温柔。

    谈言出门后,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许久,搭出租车回到学校,他都没有缓过来。

    他一脸傻笑的出现在了球馆。

    见到他,冯越看了眼表,今早早课开始于六点半,现在七点半,过去了一个小时,依规矩,谈言要加罚六十个五十米折返跑。

    冯越想要尽量表现的和平时没什么分别,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遗忘掉早晨给他电话时遭遇的乌龙,道:“一个小时,谈言,你迟到了一个小时,我的规矩你应该还记得吧,你别以为你冲我笑,我就会放过你,不让你跑那六十个五十米折返跑。”

    每迟到一分钟,就多加一个五十米折返跑,谈言记忆犹新,收敛起笑容,悻悻点头道:“记得。”

    “先做热身,六十个折返跑,今天先跑十个,余下明天,后天继续。”冯越安排完,让助教团里的体能教练帮谈言热身,“小方,去帮他做热身。”

    迟到就是迟到了,谈言没有意见,完全接受了冯越的安排,将包放下,换鞋准备热身。

    但被冯越叫到的体能教练方知镜却拒绝道:“冯教练,我还要盯其他人训练,让小楚去帮他热身吧。”

    没早训练课的第一环是热身,这个环节方知镜需要在场,余下时间分别安排投篮训练、脚步训练和实战训练,这些技巧环节训练结束后,才会轮到力量训练,方知镜不跟技巧训练,只跟力量训练,现在馆内正在进行投篮训练,方知镜负责捡球和送球。

    这个活谁都能做,他以此为借口推脱显得太不高明,就连正在换鞋的谈言都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错愕的停下正在系鞋带的手,怔怔抬头。

    “小方。”冯越第一天来,不想把场上的场面闹得太难看,严厉提点他,“你是体能教练,这是你的分内之事,去帮谈言热身。”

    方知镜拒绝,道:“冯教练,你第一天来,你是没见识到上周那架势,我可怕成为下一个老麦教练,我可不敢去招惹他。”

    过来的路上,谈言有料到上周那事不会无声无息的解决,孟祈年和他爸不管怎么处理的这件事,与他们的梁子也都结下了,队内从上到下现在一定对他意见重重,只是他没想到,他们连表面工夫都不愿意做,竟当众排挤他。

    谈言无措地低着头,默默系鞋带。

    “你不愿意做,你可以不做。”冯越冷道。

    他对球队的管理一向以严苛著称,谈言是gay这件事,在谈言到之前,冯越就已经想好解决办法了,他的方法很简单,就只要谈言不承认,那么他是也不是。

    谈言那边处理好了,剩下的就只需处理跳出来的刺头。

    方知镜第一个撞他手里了,他杀鸡儆猴,继续冷道:“主教练都能换,一个体能教练又有什么不能换的,小方,你既然胜任不了这份工作,那我下午就去给院里领导们打招呼,让他们把你换了就是了。”

    方知镜在来龙华大学执教前,也曾在龙都钢幕队执教过半年,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冯越搭档,冯越执教虽然严苛,但他这个人非常好相处,总是笑呵呵的,不怎么生气,也不怎么跟球员或者其他助教说重话,这是第一次,方知镜错愕的望着他。

    冯越却不看他,对周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大学执教,在此之前,我一直从事青训,在场的诸位,可能有一些人没有参加过青训,走得是普高体训来到的这里,你们不认识我,不了解我的执教风格,我就一句话,你们这些人中,除了谈言,剩下的以后也从事不了职业球员这个行当,出去后绝大部分也是当体育老师,卖体育课,这个球队和我都不是非你们不可,不愿意呆,直接来跟我打申请,我去帮你们转专业。”

    说完队员,冯越又把视线投到了教练组剩下的几个教练身上,道:“各位也是,大学篮球队最不差的就是想要来执教刷履历的教练,你们几个要是不想干,也可以来和我说,我去帮你们跟校领导讲,他们是孩子,不懂事我还能理解,你们几个可都也老大不小了,像小方这种行为,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冯越已经把话说得格外凌冽,但依旧有人站出来道:“教练,谈言是gay,我没有办法和一个gay待在同一间更衣室里。”

    “对啊。”其他人附和,“教练,让一个gay待在更衣室里看着我们洗澡换衣服,这太恐怖了,我受不了。”

    冯越听完,贯彻他的决策,冷道:“你们怎么知道他是gay,是看见他在更衣室里乱搞了,还是怎么样,以后这种无根无据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是没有任何人看到任何有效力的证据,但他们有一个除了谈言和教练以外的匿名群,群里有一个匿名用户在周六的晚上,向他们分享了一张从谈言私人网盘里扒出来的照片。

    那张照片的内容和周四晚上在校园论坛里风靡一时的黄谣贴一样,十分劲爆,是一张男性生.殖.器照片。

    用那个匿名用户的说法,像这种照片,谈言的个人网盘里比比皆是。

    普通异性恋真的会在个人网盘里存同性的裸.体照片吗?

    所有人都觉着不可能。

    谈言虽然还没有当众出轨,但在私底下,他的队友们几乎都已经认定了他就是gay。

    继龙烨因他被记大过,被暂时要求退出校队后,队内对他的排斥再度达到了顶峰。

    但碍于冯越有言在先,没人敢有所表示。所有人都沉默着。

    气氛落针可闻。

    谈言对此一无所知,换好篮球鞋后,在展开热身前,先走过来,道:“谢谢你,冯教练。”

    “要想谢我就好好打,小谈。”冯越拍了拍谈言肩膀,谈言是他决定来龙华大学红潮队执教的主要原因,他从业二十余年,从未见过比谈言更好的苗子,即便楚耀,也不如谈言,谈言是有希望到美国打球的,冯越惜才,不想毁了他,交代完谈言,又跟楚耀道:“小楚,帮他热身,热完身后,再把晚上的战术板拿来给我看,我要调整今晚的首发名单。”

    被冯越叫到的楚耀在过来帮谈言热身之际,悄无声息道:“即便冯教练如此重压,未来一个月,你在更衣室的处境也只会越来越糟,身为过来人,我给你一个忠告,现在立刻去找一个了解情况,愿意帮你的女性朋友,和她搞一下暧昧,冲一下你身上的流言蜚语。”

    楚耀竟会给他建议,谈言难以置信,做拉伸运动时,回头去看楚耀,楚耀大概是没休息好,他眼底乌黑一片。

    “楚教练”谈言不明白楚耀为什么要帮他,询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身为情敌,楚耀不应该和谈言说这些,他就应该看着谈言自生自灭,但除去情敌这个身份,楚耀还是谈言的教练。

    “没办法,谁让我是你教练。”楚耀耸肩,“我这人就是这么有职业道德。”

    “谢谢。”谈言虽然没有采纳楚耀意见的打算,还还是由衷的道谢。

    谈言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很好猜,看出他没有要采纳他意见的打算,楚耀耸肩,同样的事情他在十年前经历过一次,他最清楚接下来谈言将在更衣室里遭遇到什么,那些漫无止境的排挤和各种各样无聊的恶作剧,将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

    楚耀祝福谈言:“祝你好运。”

    为什么要祝他好运,谈言不懂,等候一个解释,但楚耀不打算解释的太细,帮谈言做完热身训练后,他就回去继续盯其他人投篮。

    晚上还有比赛,上午的训练不易过多,冯越只安排了一些简单的投篮训练。

    谈言已经得偿所愿,与孟祈年在一起了,他的状态相较于上周,有了天壤之别,他单赛季命中率在45%的三分球准度回归,他怎么投怎么有,一百个球,他只投丢了两个。

    冯越在一旁为他鼓掌。

    第25章 先来

    “怎么样, 小楚。小谈是不是要比你当年要强上不少。”楚耀也出自于冯越的青训体系,冯越与他亦师亦友, 笑着冲他道。

    谈言现在的投篮命中率比同期的楚耀要好将近十个百分点,楚耀自认比不过,酸溜溜道:“是啊,冯教练,未来是他的,而我只不过是已经被拍平在岸上的前浪,不值一提。”

    “别这样, 小楚。”冯越听出楚耀话里的酸味,笑道:“在你进入职业联赛的那天,我曾跟你说过,属于你的时代就要来了, 让你做好准备,现在,你的时代虽然过去了, 属于的小谈的时代即将来临, 但这并不代表属于你的存在会被遗忘, 哪怕小谈未来超越你, 你曾是联盟最好的分位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略微安抚了一下楚耀,冯越书归正题,缓缓讲出来意, “大度一点,小楚。帮帮他。他现在遇到了一个你之前遇到过的情况, 给他一点你之前的经验。”

    冯越的话虽然语焉不详, 但楚耀还是听明白了,冯越大概是知道了谈言的性取向, 想从他这个过来人身上给谈言寻求一点经验,但可惜他已经教过谈言怎么处理这个状况了,谈言不听他的话,他爱莫能助,道:“冯教练,我能教的刚已经教过他了,他不听我的话,我爱莫能助。”

    “哎……”

    冯越叹气。

    投篮教练为谈言制定的训练计划里,他一整个上午就只需要投一百颗球,最后一颗球出手后,谈言的目光追随这颗球的飞行轨迹,望着它不偏不倚,既不打板也不涮框,优美地砸进了框里,比了耶的手势,开心地回头道:“冯教练,你有没有看到,我今天只投丢了两颗球哎。”

    冯越看到了,他不在和楚耀窃窃私语,笑着鼓掌道:“今天状态不错嘛,小谈,不像小楚说的那样,怎么投都投不进去了,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那几天,谈言满脑子都是孟祈年,场上场下都在想孟祈年为什么不要他,别说投篮,就是喘气都觉着累,那会他不觉着有什么,现在被提起来,他羞得满脸通红,悻悻低下了头。

    冯越装作没看见,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已经十点半了,晚上还有比赛,需要保持体力,冯越不打算再让谈言跑那六十个五十米折返跑,道:“收拾一下,去吃早饭吧,今晚的比赛,可不许迟到。”

    不用跑六十个折返跑,谈言喜出望外,满口答应道:“我发誓,我今晚一定不会在迟到了,冯教练。”

    谈言喜欢迟到,他去年还在青训队时,冯越执教他的最后一年,他基本上没有一个早晨是不迟到的,冯越已经习以为常,故意将集合的时间为他报早了一个小时,“五点半,我们在体育馆集合知道吗?你不许迟到。”

    谈言答应的很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冯越任由他去了,等他走后,楚耀道:“冯教练,我们不是六点半才集合吗?你怎么跟他早讲了一个小时。”

    冯越虽然只带了谈言一年青训,但对他的行为习惯摸得一清二楚,笑着解释:“他喜欢迟到,不跟他说早点,他能磨蹭到七点在来。”

    谈言自从离开青训,加入龙华大学红潮队后,迟到的就没有那么夸张了,六点半集合,他六点五十就能到,比冯越预料的要提前十分钟。

    谈言信心满满,还不知道他的集合时间是冯越为他特定的,正想着下午要准时到,给冯越一个惊喜,隔了一个周末未见的朱玲,就陪在几个同班同学中间,一路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

    她们清脆的笑声悠扬悦耳,从她们身边路过时,谈言没转头,没看见朱玲,还是朱玲在与他擦肩而过时,率先拦住了他,道:“小谈。”

    被拦住,谈言这才侧目,朱玲正和其余几个同为国标舞系的女生站在一起,她们应该也是刚下早课不久,一个个还都穿着练功服,她们身材苗条,身姿婀娜,引得刚下早课的人纷纷侧目。

    没多久,食堂门口就略显拥堵,来来往往的人中,性格略显外向的人,道:“哥们,别堵在门口了,往里走走。”

    经此提醒,谈言也不好再堵在门口,往里走了一步,站在了朱玲面前,和她打招呼道:“朱玲姐,你也刚下早课吗?”

    有上周四一起在点焦KTV抱头痛哭的经历,朱玲对谈言心怀感激,轻声细语道:“对啊。我也刚下早课。”

    周四被朱玲叫去救场之前,谈言和她只说过寥寥几句话,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打完招呼后,谈言就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尴尬地站在原地,想走又不好意思走。

    但朱玲想要和谈言单独待一会,她以眼神示意与她站一起的几个同学先走,接到她的示意,与她一起的几个同学将已经吃完的餐盘放下,从她身边离开,将她与谈言独自留了下来。

    见朱玲的同学全部离开,朱玲一个人被留了下来,谈言不明所以地挠挠头道:“朱玲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玲也放下餐盘,拉着谈言一面往食堂里面走,一面道:“我们两个就非要站在水槽旁边说话吗?”

    谈言这才发现他和朱玲一直站在存放餐盘的水槽旁,各种食物残羹的味道充斥在周围,不是很好闻,谈言皱皱鼻子,跟着朱玲往里走,道:“不好意思,朱玲姐,刚才我没注意到。”

    朱玲笑笑,一面帮谈言推荐今天上午食堂那道菜的味道还不错,一面道:“小谈,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和上周一样?又是充你男朋友的活吗,朱玲姐?”这层食堂采用自助餐的形式为学生服务,谈言从前台取来一个餐盘,一路走一路看,思考今早要吃什么的同时道。

    “不是。”朱玲站在谈言身边,故作暧昧地帮他提着包,道:“你们今晚不是揭幕吗?我和我同学受邀为你们今晚的揭幕做啦啦队表演。”

    谈言想好今天早晨要吃什么了,他从大的餐盘里夹了一块鸡胸肉放到自己的碟子里,等着朱玲继续说。

    朱玲道:“我为今晚的表演设计了一个舞蹈动作。”

    听到这里,谈言基本明白过来,道:“是需要我配合你吗,朱玲姐”

    “对。”朱玲点头,征求意见道:“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答应之前,谈言还是问了一句是什么舞蹈动作,“我要怎么配合你呀,朱玲姐。”

    朱玲无法用语言描述,直接行动,她从谈言手里抢过餐盘放到一旁的餐桌上,拉起他的手,优雅地转了一个华尔兹圈。

    她墨色的裙摆缓缓在过道展开,宛如一朵盛大烂灿的花盛开在了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引得同样下早课的其他人纷纷侧目。

    在一众纷至沓来,或惊奇或狐疑的目光中,她优雅的宛若中世纪的公主,做完这一切后,牵着谈言的手,拎起裙摆的一角,屈膝鞠了一躬,道:“就这样,是不是一点也不难。”

    是不难,但谈言被周围火辣辣的视线看得如芒刺在背,一瞬僵硬后,将朱玲从地上拉了起来,没想太多,同意道:“好啊,等会晚上,我一定认真配合你,朱玲姐。”

    得到保证后,朱玲温柔地笑一下,帮谈言将包提到座位上,笑着与他告别,从食堂出来,之前与她暂时分别的同学依旧在食堂外面等她,见她过来,道:“朱玲,怎么样,成了吗?”

    “嗯。”朱玲点头,“他答应了。”

    “真搞不懂你,朱玲。他那个帖子上周飘红关你什么事,你干嘛要费这个心思帮他,推掉今晚的演出,为他去给篮球队跳开场舞,还设计那么个桥段,硬和他传这个绯闻啊。”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谈言上周去KTV接她的恩情,她至今没忘,她刚刚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感谢他,无关风月,只为真心。但面对朋友们的询问,朱玲却也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清晨的风微微吹过,卷起一地落叶,谈言取完早餐,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沿窗远眺,朱玲亭亭如玉的身影出现在了楼下的林荫道上,薄薄的光打在她身上,光可耀人。

    阳光下的朱玲感觉到楼上有人在看她,微微回头,看见谈言,愣了一下,笑着站在楼下冲他挥手,她笑容温润,眉眼弯弯,散发着炫彩的光芒,谈言被感染,也冲她挥手。

    恰逢上午,阳光正好。

    同为校篮球队的许清如,在结束早课后,来吃早饭时,在楼下撞上了一幕。

    和谈言性向有关的流言蜚语,目前在校内流传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版本只在他们队内流传。

    光许清如知道的就有不下三个版本,这些版本无一例外,都一口咬定谈言是gay,区别在于细节不同,有的说谈言是被上周曾在球馆现身过一次的那个西装男包.养,有的说在和谈言谈恋爱的那个人就在队内,还有的说谈言私生活混乱,同时在和十个人交往。

    没有人能分辨的出来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但上周末,球队匿名群里举行了一个投票,除了有两个人投了弃权票以外,其余人都投了赞成票,想把谈言排挤出球队。

    许清如就是这些人之一。

    他投赞成票的目的很单纯,他受不了一个性取向为同的人在一旁看着他洗澡换衣服,朱玲与谈言挥手相视一笑的这幕氛围过于美好,许清如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他连楼都没上,转到一旁,给与他同一个宿舍的其余人发微信,“哥几个,有确凿证据表明谈言是gay吗?”

    他宿舍群里,其余三个同样为篮球专业,在校篮球队效力的人纷纷回他。

    【老许,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在食堂遇见他和我们班助朱玲姐了。】

    【他们两个好像是一对。】

    许清如连发两条微信,然后又道:【所以……】

    【除了老龙造的那些黄谣,和昨天群里那个莫须有的网盘账号瓜,还有其他证据证明谈言是gay吗?】

    被许清如一问,他宿舍群里的其余几个人纷纷沉默,许久之后,三个人分别回,【好像是没有了。】

    许清如沉思道:【哥几个,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和老龙一样,嫉妒谈言。】

    【今天上午冯教练不也说了,我们中只有他以后打职业。】

    【所以……】

    许清如没明说,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会不会有人和龙烨一样,继续在背后造谈言黄谣。

    许清如为了自证,又偷偷摸摸出来,拍了一张朱玲和谈言挥手告别的照片,发在了他的宿舍群里。

    照片里,朱玲的笑容明亮且温柔,而许清如拍照技术不好,坐在窗边的谈言只能看到半张脸,但他回应了朱玲的温暖的微笑,也明媚地笑着。

    阳光、微风、落叶。

    【老许,你确定这不是青春偶像剧吗?】

    许清如的宿舍群里,在经历了长久的沉默后,与谈言同队,在场上司职中锋,身高两米一的裴景缓缓扣下一句话。

    【你也觉着他们两个谈了对吧,老裴。】

    许清如又躲回墙角,继续道:【我现在真的很怀疑最近那个匿名群里的消息。】

    【什么好人会在匿名群里放瓜。】裴景是匿名群里唯二投弃权票的人,他指出,【那个匿名群一看就有问题。】

    谈言对这些一无所知,安静地吃完早饭,一看时间才十一点过一点,这个点哪怕距冯越为他特定的集合时间都显得有些过早,左右没事,他决定先回宿舍。

    他所住的宿舍同样是一间四人寝,宿舍内除了他和李云外,另外两个人是练田径的,他们一个专项一百米,一个专项一万米,这个月他们去捷克参加钻石联赛了,现在并不在国内。

    “李云”今天早晨的早课,谈言就没有见到李云,回到宿舍,打开门后,他先趴在门上,探头往里喊。

    李云人在宿舍,只不过他昨夜突然发烧,早上醒来已经烧到四十度,头重脚轻,每多走一步都头晕,实在没办法训练,所以今早请假,没去参加早课。

    热度一直没退下来,李云烧的迷迷糊糊,乍听谈言声音,以为是自己太想谈言,出现了幻听,没作理会。

    谈言站在门口喊完一声后,半天等不到回复,便打开门走了进来,晌午的阳光从窗户缝渗了进来,撒在书桌上,留下一条暖黄色的光带,谈言将包放在了桌子上,推开椅子,刚准备坐,李云掀开窗帘,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头发糟乱,面色潮红,因发热而汗湿的头发盖在前额,他迷惘的视线聚焦在谈言身上许久,才意识到谈言在经历一个周末的查无此人后,终于回来了,错愕道:“谈言”

    “你在呀,李云。”见到他,谈言也没想那么多,一边坐下一边道:“我刚才喊你半天,你都不回应,我还以为你人不在宿舍呢。”

    谈言自幼被谈闻军溺爱得天上有地下无,他永远是一个只会索取的孩子,不会关心其他人,李云因发烧而潮红的面孔轻而易举就被他忽略了,他淡淡坐下,自顾自看起了集锦,李云被高烧烧得晕晕乎乎的脑子,此刻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他急需一点关心,道:“谈言,我生病了。”

    “啊?”谈言摘下耳机,茫然地回头,道:“那怎么办,要去医院吗?”

    “你……”李云已经习惯了谈言的这种性格,一阵语塞,道:“你应该问我现在还好吗,并且送我去医院。”

    谈言猛然惊起,阖上笔记本,道:“那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虽然谈言和李云年龄差不多大,但他还是个孩子,一个真正的孩子,在他此前十八年的生命里,他从来不需要付出什么,谈闻军对他的爱是永无止境且不计回报的,已经习惯了这种永无止境的纵容,能被谈言喜欢上,和能接受谈言的人,只能是这种无限纵容他的人,孟祈年就是这类人。

    在谈言的陪同下,一起来到医院的李云,在挂完号后,开完药,坐在输液室等候输液的空隙,望着一旁因为等得无聊重新打开球星锦集,看得津津有味的谈言,不满道:“你就是这样陪伴病人的吗?”

    “啊?”谈言不明所以,从屏幕上抬起头,护士正在帮李云扎针,尖锐的针.头扎进李云手背后,护士调试了一下药水滴落的速度,方收拾好医疗用具从李云身边走开,护士不在,谈言才走过去,道:“要一起看吗东契奇的最新集锦,里面有些比赛,我都没看过。”

    比起一起看集锦,李云更想问谈言,他这个周末都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他摇头,冷道:“你周末那两天,人在哪里”

    谈言那两天都和孟祈年在一起,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回家了。”

    “回家”李云被高热烧昏了头,说出了换往常绝对不会说的话,尖利道:“你确定你是回家了,而不是和其他什么人在一起。”

    “我……”

    谈言不善于撒谎,眨巴着眼睛,静静瞪着屏幕。视频里的锦集还在继续,但谈言已经没有心情看了。

    后续的视频,他一帧都没看进去。

    李云也不戳穿他,只是好奇谈言到底喜欢孟祈年什么,孟祈年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孟祈年有的,而他没有的。

    被高烧烧糊涂了,李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谈言,哪怕按先来后到,也应该是先轮到我,你知道吗?”

    第26章 换鞋

    李云的话惊得谈言将倒扣在膝盖上的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包了手机壳, 手机落地发时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周围吊水的人说多不多, 说少不少,除了李云外,还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一位妈妈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护士的针刚扎进那个小孩的胳膊,那个小孩惊天动地的哭声就响了起来,有了他的哭声做背景, 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认识了快十个年头,谈言一直把李云当做兄弟、朋友,乍听他这话,谈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怔怔低头,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但他手忙脚乱捡手机时, 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不想把关系闹僵, 谈言懦弱道:“啊?什么这太吵了, 我没有听清, 你刚刚说了些什么,李云。”

    谈言给了李云一个台阶,他希望李云可以顺着台阶往下走, 揭过这茬,不在提这事, 那他们以后也还能继续做朋友, 但李云并不打算随谈言的意,他现在头脑发沉, 说出来的一些话已经不过他脑子。

    “谈言,你打算这样子和我装一辈子吗?”

    谈言一直低着头,认识十年,一起从青训队走到大学,三千多天的日夜相守,一起幻想过的未来,一起流过的眼泪,诸多种种,都没有办法让谈言说绝交就绝交。

    谈言既不说话,也不抬头,一直低着头,回避见李云的脸。

    “你要是想继续装下去,我也能继续和你装下去。”李云静静盯着谈言的发旋,他心里有太多话想跟谈言说,汹涌澎湃的情绪已经来至口头,但最后又都咽了下去,变成一句,“但我们在这样装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你没办法自欺欺人,我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是不是自欺欺人暂且不论,李云胸中压抑的情绪已经来到顶峰,他将近十年的情感全部凝结为一句话告白,“谈言,我……”

    听出他要告白,谈言突然抬头,打断了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李云!就到这里好吗?看在我们还曾是朋友的面上,别再说下去了。”

    谈言没有勇气接受李云的告白,他眨着眼睛,很认真的道:“对不起,李云。我们就此打住吧。”

    “就此打住就此打住!你说就此打住!我们认识十年,你现在跟我说我们就到这了,就此打住。好,很好,非常好。”一而衰,再而竭,李云的情绪一经打断,就再也找不回来最初的勇气,他嘶嘶笑着,调子说不出来的悲伤。

    谈言没有更多话可以跟李云讲,轻轻道:“对不起,李云,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答应你什么,我在留下,在继续和你维持之前的关系,只会让你感到痛苦,我们是朋友,也许你不这样以为,但我真的把你当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我不能伤害你,再给你无望的希望,对不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云嗤嗤笑着,他眼眶微微泛红,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和他身上的白色体恤一样惨白,他不敢置信,当他说出一切时,谈言给他的答复竟然是自此之后,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他原本滚烫的热度都将降了下来。

    谈言咬唇,他的眸色闪着坚硬的光,轻轻握住李云没有吊水的那只手,身侧那个因为扎针而哭闹不止的小孩哭声逐渐平缓,输液室渐渐安静下来,在如此静谧的氛围里,谈言的声音柔弱却又充满力量。

    “我希望你更好,我不想耽误你,给你一些没有希望的时远时近。”谈言诚挚道:“我如果在和之前一样,我只能耽误你,这世上有很多很好的人,他们更值得你喜欢,我不值得,明天我会和导员申请,从现在的宿舍搬出去。”

    “你用不着将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谈言。”李云嗤嗤笑着,他的就跟一座暂时沉寂的死火山,不是不爆发,而是在等待时机,他的爆发就在下一刻,还算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后,他突然甩来谈言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之前扎进他手背的针头立刻穿了出来,他的手背上瞬间鼓起一个大包,殷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回流,但他丝毫不觉着疼,“对你来说我们的关系就仅到这个程度吗?很好,谈言,很好。是谁以前向我保证,永远不会离开我,是谁以前答应过我,会永远在一起,是谁跟我说,会和我在下一个十年,一起捧起联赛冠军的。”

    李云怒发冲冠,他暴虐的样子吓到了一侧刚止住哭声的小孩,那个小孩重新哭了起来,他尖利的哭声,他妈妈安慰他的声音,护士听到动静询问的声音交杂在了一起,人世万千,谈言的思绪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吸引走了,李云的怒气就跟砸到了一团棉花上,谈言静静望着他。

    护士过来帮李云拔掉了输液管,训斥道:“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公共场合,要打架到外免打去。”

    谈言没有想要与李云发生冲突的打算,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梦想和我最好的队友永远效力同一支球队,然后再一起夺得联赛冠军。”

    谈言也不像如此残酷。

    但队友。

    这是谈言给李云的唯一定义。

    无关风月,不涉及其他。

    李云接受不了,嗤嗤笑着,他冰冷的目光从的被血色染满的眼眸里射了出来,冰冷地打量着谈言,谈言也望着他,不过十分钟,李云和谈言的关系便被一道天堑隔开,已经无法再做成朋友,谈言微微失落,却还是道:“对不起,李云,我晚上有比赛,我就先回去了。”

    李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冷冷望着他,让他离开。

    第一次见面时,他八岁,谈言也八岁,他们在同一家青训接受训练,每个练习完投篮,枯燥乏味的夜晚,谈言总是许下永远不分离,一辈子一起打球的诺言,彼时的诺言成了现在刺向李云的刀,护士帮他把输液管改到了左手,他怔怔望着肿起来的右手手背,手背上瓶盖大小的肿包依旧在渗血,谈言说走就走,内心的苦闷和烦躁让他狠狠将手摁在了手背上肿起来的地方。

    从手背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始终无法平息内心的苦痛,疯狂与阴鸷重新爬到了他的脸上,他白皙如玉般的面孔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护士见状,愣了一下,在一旁让他赶紧松手。

    “滚。”李云抬眼,阴郁道。

    从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凶残,吓到了护士,年轻的小护士瞬间花容失色,李云状若无睹,默默拿出手机,打开匿名群,在群里鼓动队里的其他人给谈言一点教训。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格外阴郁癫狂。

    谈言对此一无所知,他从医院赶回学校后,时间也不到冯越给他特定的集合时间,他原本打算回宿舍,但走到一半,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李云的事闹得他心烦意乱,他想了想给隔壁宿舍的王嘉发微信。

    【哥,你现在在宿舍吗?】

    王嘉回得很快,谈言消息刚发出去,王嘉就回道:【在,怎么了?】

    谈言提要求前,先发了一个不好意思,搅动着手指的小兔子表情包。

    王嘉:【有事说话,别整这死出。】

    【……】

    谈言先发了六个点,然后才道:【王嘉,那个你能到我宿舍,帮我拿一下我的球鞋吗?它给予放在我床下。】

    【你人现在在哪,干嘛不自己回来拿】

    王嘉答应之前,多余问了一句。

    谈言本来应该回去,但李云对他的心思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宿舍,他怕一回去,睹物思人,再想起李云喜欢他那事,悠悠叹了口气。

    王嘉不知道,但还是去谈言宿舍帮他拿了鞋,发消息问他,【你人现在在哪?】

    【你的鞋我已经拿到了,我给你送到那去】

    【送来体育馆。】

    谈言千恩万谢,发了一个九十度鞠躬道谢的小兔子表情包后,道:【我在体育馆门口蹲着。】

    王嘉按照谈言给的地址送来体育馆后,隔老远就看见谈言一个人蹲在体育馆门口,关切他道:“怎么了?出什么了事了,让你转性,八点比赛,四点就蹲这了。”

    “哎。”谈言从李云手里接过包,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把包合上,悠悠叹气道:“王嘉,你有没有被你队友喜欢过的经历啊?”

    “什么?”王嘉没听懂,默默从一侧咖啡店买了两杯冰美式,将其中一杯递给谈言,道:“怎么回事,说说吧,谁喜欢你,喜欢的你连宿舍都不敢回。”

    谈言不打算跟王嘉详说李云喜欢他的事,抿了一口咖啡后,坐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道:“没谁,就是我突然觉着我身边的好多人都长大了,有了各种心思,就我还依旧活在小时候。”

    结合谈言的话,再一联想他连宿舍都不敢回,王嘉就猜出谈言口中喜欢他的队友是李云,坐在他身边,悠悠道:“谈言,也许我不该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但我听说你们队有个除你之外的匿名群,他也在里面。”

    王嘉不知道该不该和谈言提起李云的名字,思来想去还是用他代替。

    “啊?”谈言不懂王嘉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茫然地回头,望向王嘉。

    王嘉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匿名群,但他没少听说,谈言队友在那个匿名群里是如何编排谈言的,悠悠道:“谈言,我不是想嚼舌根,我只是觉着他可能不像你想的与你关系那么好,我听说那个匿名群里这几天一直在针对你,他在里面却一个字都没和你提过,我不是想故意诋毁他,我就是觉着也许你应该提防他,尤其看你这个样子,你刚是不是又拒绝他了。”

    匿名群的事,谈言还不知道,但与李云认识十年,从小到大的情谊让他觉着李云不是王嘉想的那种人,缓缓道:“王嘉,他这两天生病了,也许他只是在里面,并没有看。”

    王嘉也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李云,点头道:“也许是这样。”

    王嘉陪谈言枯坐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先和教练组过来检察比赛场地的冯越隔老远看到谈言坐在体育馆门口,愣道:“谈言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听到声音,谈言把咖啡杯扔进垃圾桶,走过去道:“冯教练,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怎么来这么早。我就不能早来一次吗?”

    “能。”冯越道:“但你不迟到不亚于火星撞地球啊,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才让你来这么早的。”

    谈言不想把李云喜欢他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冯越问他,他沉默以对,一句话不说,冯越也不管他,笑道:“成吧,你不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去做赛前训练吧。”

    集合时间是六点半,队内其他人还没来,王嘉帮谈言训练,他给谈言捡球和递球,谈言做基础的投篮训练和力量训练,练了一会,队内的其他人陆续来到,其中有王嘉认识的,那人来后将包放下,过来拉王嘉,“老王,先别捡球了,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王嘉没疑惑有他,跟着对方出了体育馆,场地内就剩谈言独自练球,他手里的三分球刚出手,同为队内分卫的瞿溪从球馆外面走了进来,道:“谈言,冯教练找你。”

    “什么?”同一块场地上训练投篮的人不在少数,哐哐的打铁声响彻体育馆内的每一个角落,一片嘈乱中,谈言没听清,慢慢停下手中的投篮动作,挨过去道:“你说什么瞿溪。”

    瞿溪扯开嗓子道:“我说教练喊你过去。”

    他的声音回荡在球馆内,这下谈言想不听清都难,怔了一下,道完谢,往球馆外面走去,冯越和楚耀正在商量不到两个小时后的揭幕战换那套阵容,谈言走近时,他们正拿着战术板研究战术,谈言从后面靠近,道:“冯教练,你找我”

    “啊?”冯越听得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找过谈言,他都不知道,回头道:“谁给你说的我要找你的”

    “瞿溪说的。”谈言一五一十道。

    “啧。”冯越咂舌,问一旁楚耀:“怎么回事?”

    楚耀不觉有他,道:“恶作剧吧。”

    “应该是。”冯越沉思完,也没多想,转头对谈言道:“不是我,我没找你来,小谈。你大概是被他们给捉弄了。”

    这种恶作剧过于无聊,谈言蹙眉,转头准备回去,冯越道:“小谈,你回去跟他们说一下,我们十分钟后集合,有一个临时小会要开。”

    谈言应下,回去后,却发现队里有四五个人的行为举止很奇怪,他们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似乎在说些什么,见谈言回来,他们一脸紧张地突然散开。

    谈言心里微微敲响警钟,稍加提防地环顾四周,一切如常,该做赛前练习的依旧在认真做赛前练习,没看出什么异常,谈言狐疑道:“那个冯教练说,让大家十分钟后集合,他有一个零时会议要开。”

    闻言,在最后做赛前练习的人顿了一下,然后又纷纷投入训练。谈言没有得到回应,但他该通知的已经通知到了,他走到一旁存在他训练装备的地方,打开包,准备先换鞋。

    谈言款款从包里取出王嘉帮他带来的球鞋,一双凯尔特人经典配色黑绿色的AJ1。

    这双鞋也是谈闻军专门为谈言定制的,从鞋垫到鞋身都是根据谈言脚型量身制作的。谈言从包里取出鞋后,刚要换鞋,许清如道:“等会,谈言。”

    “什么?”谈言换鞋的动作被叫停,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向许清如。

    谈言换鞋动作停滞后,瞿溪突然变了脸色,冷道道:“你什么意思,许清如。”

    许清如没有什么意思,他和他同宿舍的裴景交换了个眼神,坚定道:“别穿,谈言,你鞋垫里夹了图钉。”

    第27章 认负

    鞋里夹图钉这种事, 谈言以前在青训队的时候听说过,一般会这么做的, 都是和对方有深仇大恨,想把对方整退役,谈言年纪还小,一直在高中生联赛和大学联赛里面摸爬滚打,从未威胁到什么人的利益,还不曾有过这种经历,闻言, 他把鞋垫抽了出来,鞋垫下面粘了一排图钉,每个都是尖头朝上,锃亮的钉尖闪着泠泠寒芒。

    谈言不敢想如果他不知道, 一脚踩下去,钉尖刺透鞋垫,扎进他脚里会怎么样, 他缓缓放下鞋垫, 茫然地望向周围, 这究竟是什么愁, 什么怨,能让共处了一年的队友如此对待他。

    所作所为败露,做了这事的和没做这事知道这事却没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场上一些正在做赛前训练的人也纷纷停手,无人支配的篮球弹在地上, 砰砰砰。

    场外观众已经开始入场, 不想把事情闹大,许清如走过来捣了捣谈言, 道:“谈言,有什么事,我们回更衣室再说。”

    谈言没说话,他静静扫了一眼周遭所有的人,把这双被夹了图钉的鞋重重甩在地上。

    时间太急,瞿溪他们没有更多时间等胶水干透,就将鞋放回到了谈言包里,图钉没被他们粘牢固,谈言包含怒意的一甩,球鞋重重砸在了地上,鞋垫下面沾着的图钉立刻绷了出来,大珠小珠落玉盘。

    谈言不常生气,周遭队友被他吓到了。

    “怎么了!”场外观众发现场内氛围不对,议论纷纷,离观众席更近的楚耀听到后,回头一看,发现球队所有人既做赛前练习,也不讲话,就跟被什么玩意定住一样,各个呆若木鸡,赶紧跑过来,厉声道:“马上要开赛,你们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谈言心绪迟迟难平,上周的造谣他忍了,上午的歧视他也忍了,他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但现在他们却摆明了要摧毁掉他的职业生涯,谈言忍无可忍,冷冷望了周围一眼,连东西都没拿,先一步转身离开。

    见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冷冷转身离开,楚耀不悦,正准备发难,他质问的话语刚到嘴边,从谈言鞋垫里蹦出来的图钉弹了他脚边,小小一颗钉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顺着图钉滚来的方向看去,在谈言摔在地上的鞋边发现了更多图钉。

    楚耀走过去,从地上捡起谈言的鞋,翻开鞋垫检察,虽然大部分图钉被谈言这么一摔,已经从鞋里震了出来,稀稀疏疏的分布在周围,但还是有一些依旧牢固地黏在谈言鞋垫里面。

    楚耀当过职业运动员,对球队里这些整治人的下三滥手段有所了解,往球员鞋垫里塞玻璃、钉子、刀片,这些锋利物品,毁人职业生涯的,职业球队就是有再大的深仇大恨都不会用。

    楚耀一辈子没见过,今天也算尝了鲜,他既震惊又愤怒,提着鞋问:“谁做的?”

    不论做没做这事,还留在球场上的人,个个静若寒蝉,没一人敢说话。

    楚耀一码归一码,厉声道:“我在问你们一遍,这是谁做的?”

    楚耀暴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球场,刚接受完赛前采访的冯越一走进来,就听到了,过来道:“小楚,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我也想好好说。”楚耀把谈言的鞋塞给了冯越,“但冯教练你看,这种情况要怎么好好说。”

    冯越接到鞋后不明所以,一边低头一边道:“什么事,还没办法好好说了……”

    被牢牢粘在鞋垫鞋面,尖头朝上,闪着泠泠寒光的图钉,晃到了冯越的眼睛,他话说到一办,把余下的部分咽了回去,平静的要求道:“所有人现在到更衣室集合。”

    得到命令后,还在场上的所有人纷纷收拾东西往更衣室走。

    在谈言鞋垫下面粘图钉这事并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团伙的临时起意,是匿名群里投票决定的,除了怀疑谈言再和朱玲谈恋爱的许清如宿舍没有参与外,队内其他人基本都参与了,提着包往更衣室走的时候,被投出来实施这个计划的瞿溪还觉着法不责众,粘图钉这事又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大家都做了,教练应该拿他们没办法。

    瞿溪等人跟着在冯越身后回到更衣室,谈言已经回来快两分钟了,他正在收拾他更衣室的柜子,他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更衣室的衣服取出来叠好塞进包里,冯越和楚耀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回来。

    谈言最初的愤怒情绪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剩下的只有委屈。

    他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多少,才能被人往鞋垫底下塞图钉。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打算退出球队。

    冯越回来之前,谈言原本打算等东西收好,在去找冯越提他不打算打了,要退出校队的决定,但现在冯越既然已经先回来了,谈言便打算在这里将事情了解,他走过去刚要开口,提着他鞋的冯越,突然一改进来时温和的模样,一脚踹在了更衣室的柜子上。

    更衣室用得是铁皮柜子,质量说好不好,说差也没有差到特别离谱,冯越满含愤怒的一脚直接将离门口最近的那个铁皮柜踢得憋下去了一块。

    “冯教练”冯越不常生气,谈言有点被吓到。

    冯越看他一眼,移开视线,将目光一一投向更衣室里低着头的球员,厉声道:“我一直跟你们好说好笑,你们以为我不发火,就很好欺负吗?”

    更衣室里所有噤若寒蝉,没有人说话。

    “我上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冯越继续道:“我是不是跟你们讲过,如果打不了,就跟我说,我帮你们转专业,放你们去干别的。”

    “你们可倒好。”冯越怒火中烧,将手中谈言的鞋直接砸在了瞿溪身上,回头对楚耀道:“小楚,你出去跟记者说,今天的比赛我们认负。”

    “啊?”楚耀惊愕出声。

    出了这种事,楚耀虽然也怒不可遏,但赛季第一场比赛直接认负是不是不太好,他犹豫着该不该过去。

    冯越道:“不止今天,未来一个月的比赛,我们也全部认负,不参加了。”

    “啊!”这次别说楚耀,就连谈言也愕然,他停下收拾东西的手,轻轻道:“冯教练”

    冯越看见他正在清自己更衣室的柜子,道:“把你的东西放回去,今天该从这里退出去的人不是你。”

    “什么?”谈言没听明白,茫然地眨着眼睛。

    冯越即是在跟他讲,又是在跟其他人讲,“既然都待不下去,那就不用待了,我会去跟院里反映,清退队里除了谈言以外的所有人,你们回去收拾一下,看看准备要转到那个专业去,明天下午六点前把表交给我,我帮你们去跟院里反映。”

    冯越声音严肃,不像是说着玩的,但一下清退校队五十个队员里的四十九个人,这是何等大的手笔,乍听这话,没有一个人信,冯越也不在多说,喊谈言离开,“小谈,带上你的包,和我走。”

    不管冯越说的真假,好歹冯越帮他说了话,谈言非常感激冯越,将收到一半的东西放下,顺从地跟着冯越从更衣室出来。

    走出更衣室,冯越突然道:“小谈,今天的比赛我们认负,接下来也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谈言以为冯越想支开他,不想让他为难,点头道:“好,冯教练。”

    “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别想那么多,小谈。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六点,我们训练继续。”谈言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冯越只消一眼,便看了出来,与谈言告别前,他走过来笑着拍了拍谈言肩膀。

    就算是为了支开他,他帮自己说话,谈言还是很感激他,小声道歉,“对不起,冯教练。给你添麻烦了。”

    冯越没说什么,笑着从谈言身边走开,朝一旁的记者走去。

    此刻时间已经来到七点,得到票进场的观众已经几乎全部入场,他们说说笑笑,嘈杂的人声与现场DJ播放的热辣舞曲交相呼应,充斥在谈言耳中,热闹非凡。

    虽然已经过了刚开始的那股愤怒劲,但从在一个人在更衣室收拾东西起,就弥漫在谈言心头的委屈重新隐隐作祟,他与周围格格不入,失魂落魄地低着头,提着包往体育馆外走去。

    “咳咳咳。”

    然而他刚走到体育馆出口,现场DJ的麦就开了,只听他咳嗽一声,然后就扯开嗓子道:“各位远道而来的观众们,我要很抱歉的通知你们,今天晚上的比赛被临时取消了。”

    现场DJ还费力解释比赛被取消的原因,但听到比赛被取消,现场一片哗然。

    全国大学生联赛自从男职篮改革后,就被运营的愈加商业化,从以前不买票变成了现在每场开票,现场的观众几乎都买了票,退票声瞬时响彻球馆,DJ还在尝试稳住现场的情绪。

    被裹挟在一众退票声里的谈言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来,冯越说到做到,真认负,推迟了揭幕赛。

    不远处,冯越正在接受记者长.枪短.炮的轰.炸。

    他记者们堵在中间,“冯教练,请问这场比赛为什么会被临时取消”

    冯越款款道:“这完全出于我们队内的内部原因,目前球队正在处理,还没有办法给各位一个合适的解释。”

    他的采访图像被投到了球馆中央的大屏幕上,答应了谈言会早早过来的孟祈年,在一个小时前从律所驱车赶了过来,这会他正坐在观众席上,见状,他第一时间给谈言打电话。

    看是孟祈年的电话,谈言第一时间接通,退票声从孟祈年的电话里传了过来。

    谈言听见,意识到孟祈年也在,于原地转了一圈,抬头寻觅道:“哥,你在现场?”

    第28章 别扭

    孟祈年上午就偷摸买好了晚场的门票, 五点刚过,他就驱车赶了过来, 闻言却道:“我也才来,没多久,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你晚场的比赛为什么被取消了”

    听到孟祈年的声音,谈言刚平复下去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爆发了,一点点哭腔渲染在了他的声音里,就跟在外面受到欺负, 回家和家长告状的小孩一样,谈言冲孟祈年告状,“哥,他们欺负我, 他们在我鞋垫底下粘图钉。”

    “什么!”孟祈年腰疼,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闻言, 一下子坐了起来, 正色道:“小乖, 你在跟我说一遍, 他们怎么你了?”

    “他们在更衣室排挤我,往我鞋垫底下放图钉。”谈言委屈坏了,蹲在体育馆出口, 抽泣着又说了一遍后,要求道:“哥, 你在那, 我现在好想见你,你过来接我好不好。”

    孟祈年怎么可能说不好, 也来不及问谈言受没受伤,从椅子上起来,四处张望道:“你人现在在哪,小乖?”

    “我在球场西出口。”

    由于比赛临时取消,场内乱做一团,学校临时加派了工作人员进场维持秩序,这些人全部从西出口进,周围来来往往全是人,谈言不想让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他在哭,将头埋在膝盖上,又往里缩了缩。

    孟祈年按照他说的地址找了过来,与最后一个进场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擦肩而过后,走进了西看台下的球员通道。

    西出口由于接球员更衣室,平时不怎么开放,蜂拥要出场的观众不怎么走这边,通道里黑黢黢的,没什么人。

    “小谈”孟祈年走进来后,前后左右扫了一眼,谈言藏得太里面,孟祈年第一时间没能看到他,轻轻喊了一声后,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亮光,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人在哪里吗?”

    藏在角落里的谈言听到孟祈年声音后缓缓探出头道:“哥,我在这儿。”

    从孟祈年接到电话到找过来,前后不超过五分钟,而这五分钟,谈言就哭红了眼睛,孟祈年借助手电筒微弱的光看见谈言眼眶通红,委屈巴巴地低着头,就跟一只被路过的人随便踢了一脚的小狗。

    心疼之余,走过去先检查谈言有没有受伤。

    孟祈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谈言,见他身上没一处伤痕,心里微松一口气,却又不放心,问道:“受没受伤”

    本来谈言从更衣室出来后就没那么委屈了,但见到孟祈年,本来不委屈的他,竟突然委屈了起来,想要哭泣的欲.望压都压不住。

    “哥。”他轻轻喊了一声孟祈年后,木木走过去,猛地抱住孟祈年,将头埋在他肩上嚎啕大哭。

    这个周末孟祈年过得太充实,现在浑身上下的骨头就跟被人捏碎了又重组了一遍一样,就没有地方不疼,谈言扑过来,孟祈年没撑住,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砸在了墙上,孟祈年儒雅的面孔瞬间白了两个度,但奈何周围太黑,谈言没看出来,一直将头埋在孟祈年肩上轻轻啜泣,孟祈年深吸好几口气,才忍住已经来到嘴边的闷呼,笑着拍了拍谈言后背,哄他道:“乖,不哭了,瞧给我家小乖委屈的,哥都要心疼坏了。”

    孟祈年越是哄,谈言越委屈,他眼泪流得越来越多,孟祈年西装外套,肩膀那一块都被打湿了,孟祈年拿他没办法,只能轻轻抚着谈言的后颈,温柔地安抚他,“我帮你去跟你教练说好不好,让他这次严厉处罚你的队友们,好不好”

    就算在严厉处罚又能怎么样,他们讨厌他,谈言待不下去了,在孟祈年怀里摇头,哭道:“哥,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孟祈年听懂了,道:“你是想转去新的学校吗,小乖?”

    “嗯。”谈言趴在孟祈年怀里点头,小心翼翼询问道:“可以吗?”

    “你真的决定好了,要从现在这支球队离开了吗?”换所学校有什么不可以的,孟祈年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破坏现在的规则,将谈言直接转到隔壁,同一档高校去,但在答应之前,孟祈年将谈言从怀里拉了出来,很认真的询问谈言,“你真的决定好要逃避现在这一切问题,转到其他学校去吗?”

    “我待不下去了,哥。”谈言深陷于自己的情绪中,哭哭啼啼道:“他们都欺负我,我不要再在这里,哥,你帮我从这里转学离开好不好。”

    谈言的年纪还小,尚未经历过任何风雨,遇到挫折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避和回家找家长,谈闻军这会不在,孟祈年暂时顶替了谈闻军在谈言心里的地位,被谈言抓着衣袖,不停央求,“求你了,哥,你帮我从这里转学离开,好不好。他们都欺负我,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答应他很简单,但孟祈年希望谈言好好跟他说,成熟地为他想要离开的决定负责,而不是深陷于情绪中,哭哭啼啼和他撒娇,他温柔地伸手过去,帮谈言擦掉眼角的泪水,认真道:“不许哭,好好跟我说,你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要从这里离开吗?”

    谈闻军从来不需要谈言负什么责任,他一直跟谈言说天塌了有他顶着,谈言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一时没办法从过去那种不管他要什么,想做什么,谈闻军都会答应他的模式中抽身而出,抽噎道:“我……我不能从这里离开吗,哥?”

    孟祈年:“我没说你不能。”

    谈言要是已经想清楚,冷静地告诉他,他实在待不下去了,说什么都要走,孟祈年二话不说,现在就帮他去办转学,都不用等明早,一个小时后他的学籍就能出现在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之所以一直问,一直让谈言冷静下来,好好思考,目的无外乎就一个,他希望谈言可以成熟一点,不在像一个小孩子,只被情绪支配,能够认真冷静地为自己所做出来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谈言理解不了,在他世界里,谈闻军从来不会问他为什么,也不会要求他,为他所做出来的每一个决定负责,他可以现在情绪上头哭着要走,也可以明天情绪下来,闹着要回来,谈闻军总有办法帮他实现愿望。

    孟祈年不同,孟祈年要求他想好了再说。

    “你……你……”

    谈言声音颤抖,他理解不了,就觉着孟祈年拒绝了他的要求,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同时,一点点往后退,而周围又太黑,孟祈年看不到他的表情,重新打开手电筒,将微弱的光对准他,而此时谈言已经一步步退到了对面的墙上。

    在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孟祈年看到谈言靠在墙上,眼睑微微颤动,一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模样,心痛不已,走过去,试图拦住谈言,“我没有拒绝你的要求,小乖,我只是在确认你是否真的想好了要走。”

    他刚被人欺负,孟祈年又这样对他,谈言既委屈又生气,孟祈年说什么,他一点都不想听,躲开孟祈年的拥抱,急匆匆往外面走道:“没什么,哥。你就当没听过我说这句话。现在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孟祈年被挣开后,愣了一瞬,赶紧回头,追上他,握住他的手腕,也没跟他说什么“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耍小孩子脾气”之类的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跟着他一路往前走。

    这一路人不多,谈言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孟祈年紧紧跟在后面,这一路,谈言一直想甩开孟他,但孟祈年抓得太紧,谈言甩不开,带着他一路往宿舍走,在走到宿舍楼下,谈言忍不住了,大哭道:“我要上去了,你放手,别抓住我。”

    孟祈年不仅没放手,还顺势把谈言压在了墙上,“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小谈!”

    谈言不听,一直挣扎。

    孟祈年压不住他,只能剑走偏锋,突然俯身过去,吻住谈言的嘴角。

    谈言继续挣扎,但孟祈年死活不放过他,强硬地撬开他的嘴唇,与他舌尖相缠,谈言感觉到他嘴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掠夺,他难耐地仰着脖子,伸手去推孟祈年肩膀,孟祈年趁势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高举压在墙上道:“你要不就咬我一口,要不就乖一点。”

    谈言正在气头上,本想狠狠咬他一口,但孟祈年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却依旧温柔地抚着他的腰哄他,谈言气愤于自己的心软,但就是下不去手,他愤愤闭上眼睛,难耐地仰着头任由孟祈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

    不多会,他肺里的空气有点耗尽,他的反抗变缓了,似有似无的。

    “你听我说。”见状,孟祈年松开他,气喘吁吁将头顶在他的锁骨上道:“我没有拒绝你的想法,我只是想要你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你的决定,而不是你正在气头上随便说一句什么。”

    “你才不是。”谈言被谈闻军惯坏了,他娇气的难以形容,咬唇道:“你就是不答应我,我都和你说了他们欺负我,你还和他们站在一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谈言越说越没谱,连孟祈年不喜欢他的话都从嘴里说了出来,孟祈年哑然失笑,从他锁骨上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眼眶通红,一抽一抽,委屈的一直抽泣,孟祈年心软,轻轻抚着他的脸颊,道:“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宝贝。我都快给你摘星星了,我还不喜欢你。”

    “可是你知道我被人欺负,你还不帮我。”谈言钻进了牛角尖,道。

    “宝贝,我什么时候说不帮你了。”孟祈年认真道:“你被人欺负,我比你都着急,我只是在问你,你真的确定要离开吗,你如果告诉我,你确定,你真的待不下去了,都用不了十分钟,我就能把你从这里转走,而你如果不确定,还想留下来,我自然也有其他办法帮你,我需要只是你认真且冷静的做出决定,而非情绪上头,随便说说。”

    孟祈年不跟谈言说什么“我希望你可以成熟一点,去做一个成熟的人,别再这么孩子气”,他只是很温柔地抚着谈言下颌,认真地等他答案。

    谈言没有答案,他想从这里离开,只是他受了委屈,情绪上来了的冲动之举,等到孟祈年一再让他思考,他反倒犹豫起来,不知所措地将头重新埋回孟祈年肩膀。

    孟祈年没有拒绝他,抱着他,缓缓抚着他的后颈。

    “好好想想,宝贝。”

    谈言是不成熟幼稚娇气,是还学会为自己所做出来的决定负责,但孟祈年知道,他可以教他。

    他附在谈言耳边轻轻说完,又道:“无论怒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依着你。”

    第29章 惧怕

    谈言想了一会, 但却没想出些什么,从小到大, 他从来不用为自己的人生做什么决定,谈闻军会帮他决定他去做什么,去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第一次。

    他陷入沉思,从现在的球队离开,转去一个新的球队,他就能不被他是gay的流言蜚语所影响吗?

    职业圈子就这么大,所有人都知根知底, 他是gay这件事一定不止在他现在的球队内流传,无论他转到哪里去,这些都将终身追随他。

    冷静下来,想通后面等待他的将会是怎么一回事后, 谈言踌躇道:“我不知道,我再想想,哥。”

    “好。”孟祈年答应。

    其实他也可以跟谈闻军一样, 处处帮谈言做决定, 随着自己的心意, 让他向东, 让他向西,但他知道,无论他还是谈闻军都将有力所不及的一天, 届时谈言会需要自己面对生活的巨浪,他们不能帮他做一辈子决定, 他希望谈言可以自己为自己负责, 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他的这番心意沉重无比,远非谈言现在所能理解的, 谈言低着头,依旧抱怨道:“可是,哥,你刚刚好凶,我被人欺负了,你不仅不哄我,还凶我,和我讲道理。”

    孟祈年就没想过谈言现在能理解,他笑着拍了拍谈言手背,从他手里接过他的包,逗他道:“那怎么办呢?要不我现在哄你两下。”

    说着,孟祈年拍了拍谈言的头,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抚着他的脊背。

    单纯的抚摸已经达不到谈言的心里预期,他不甚满意,微微嘟嘴,撒娇道:“你今天好敷衍我,哥。”

    “那你想怎么样呢?”孟祈年走在前面,回头问谈言。

    他清秀的眉宇在半隐半现的光中,温柔若水。

    谈言心头悸动,想都没想就吻了上去,孟祈年没躲,轻轻抚着谈言脊背,继续加深这个旖旎的吻。

    但他们这一吻尚未持续多久,之前被人叫出去的王嘉,由于在体育馆一直找不到谈言,给谈言发了个消息后,就先回来了。

    谈言住的这栋宿舍楼年久失修,宿舍楼下的路灯坏了半个月,学校后勤部来修过几次,也一直找不到毛病,没修好,路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王嘉知道,所以在路上时缓缓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手电筒的亮光直接打在了谈言脸上。

    被人抓住,谈言一瞬间手足无措。

    他的脸一点点涨红。

    王嘉不敢相信,怀疑自己幻视了,之前他由衷觉着围绕在谈言身边的那些谣言,全是他队友在编排他,不能尽信。

    但这一刻他有点动摇,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谈言已经松开孟祈年,局促地满脸通红。

    王嘉不想大家都这么尴尬,关掉手电筒,一片黑中道:“谈言,你真的是gay”

    “嗯……嗯。”怕王嘉知道他和孟祈年的关系后,会像其他人那样开始排挤他,讨厌他,谈言无措地低头,轻轻嗯了两声,便开始迎接命运的审判。

    “就那些流言……”当着谈言的面,王嘉不知道该怎么重复那些腌臜的流言蜚语,顿了一下,缓缓道:“就外面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外面在传什么,谈言虽说不尽知,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谈言赶紧摇头,道:“那些都是假的,我从未没做过那些事。”

    王嘉不说话,谈言继续道:“你相信我,王嘉,我真的从未做过那些事。”

    谈言一再保证,王嘉却不说话,他在黑暗中静静审视着谈言。

    谈言等了一会,心慌道:“王嘉,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事情是什么样子,王嘉自有判断,他结束审视,沉默道:“我相信你,谈言,我相信你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样子,但是谈言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你要让其他人也相信你。”

    想让别人相信难于上青天,谈言陷入沉默,“……”

    “大哥。”王嘉视若无睹,在黑暗中侧脸冲孟祈年道:“你看起来要比我们年长,那我就喊你一声大哥吧。你和谈言是什么关系?”

    这是谈言的事,孟祈年不想做专制的家长,所以一直没开口,等在一旁,现在王嘉问他,终于轮到他说话,他道:“情侣。”

    王嘉没有太意外,查户口道:“你姓什么,是做什么的?”

    “孟祈年。”孟祈年自我介绍道:“一个律师。”

    王嘉知道了,颇有礼貌,道:“既然你姓孟,那我就喊你孟大哥吧。”

    孟祈年没有拒绝,静候王嘉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却见王嘉自顾自道:“孟大哥,这世上年轻的漂亮的小男孩有很多,你干嘛非选谈言。”

    “王嘉”谈言错愕,“你干嘛要说这些”

    “你没有看出来嘛。”王嘉道:“他一点也不在意你的死活,只是在和你玩玩。”

    “才不是呢。”谈言刚还质疑孟祈年究竟喜不喜欢他,现在被王嘉一说,立刻就像被踩住尾巴的耗子,跳起来否认道:“我哥可不是和我玩玩而已,他是真的喜欢我的。”

    “他如果喜欢你,就不在这这里和你纠缠。”王嘉即是在跟谈言说,也是在跟孟祈年说,“这是哪里,这是宿舍楼下,你本来就深陷于桃色绯闻,他却还在这里和你继续纠缠,你想不到这随时会有人出现,你觉着他也想不到吗?他就是不喜欢你,不在意你的死活。”

    谈言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茫然地转头望向孟祈年,但由于周围太黑,他也看不清孟祈年的表情,无措地走过去拉住孟祈年的衣角。

    孟祈年反手牵住他的手,冲王嘉道:“毋庸置疑,你是个聪明的小孩。”

    谈言叫过一次王嘉的名字,孟祈年记得,继续道:“但是,小王,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那就是我虽然知道,但我并不在意我和小谈的关系会被人发现。”

    “你为什么会不在意”王嘉道:“你如果喜欢谈言,你就应该在意。”

    孟祈年身处的环境和谈言所处的环境截然不同,他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世可以让他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眼光,就算他身边有人恐同,那些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他总是大大方方,喜欢谁、爱谁都表现的明明白白,所以正如王嘉所言,他清楚就算在体育馆没人的通道里接吻也会随时被人碰见,他不理解王嘉所言,道:“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吗?对于像谈言这种从事集体项目的运动员而言,gay是原罪。”王嘉冷笑着指出,“你以为你很厉害,你能只手遮天,但对于这个项目,对于从事这个项目的人而言,这个世界上,所有职业球队的更衣室,都不会容忍一个gay出现在他们之中。”

    孟祈年不知道,黑暗中他眉宇紧蹙。

    王嘉继续道:“谈言他太孩子气了,但孟大哥,你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能明白谈言的更衣室之所以如此排挤他,嫉妒只是一方面,还有其二,我还那句话,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职业球队的更衣室会容许这么一个人存在,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么我劝你和他分手。”

    又一个劝孟祈年和他分手的人。

    谈言不知所措地紧紧握住孟祈年衣角,孟祈年不说话,周围太黑,谈言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局促又忐忑,害怕孟祈年被王嘉说动了,真的要和他分手。

    他不想和孟祈年分手,轻轻哀求道:“哥,你别听王嘉胡说,哪有这么严重。”

    谈言的话孟祈年听到了,却也只是轻轻拍了拍谈言的手背以做抚慰,除此之外,他没有做更多,只是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小王。”

    “哥。”孟祈年这次过于敷衍,谈言越来越拿不准孟祈年的心思,他慌乱伸手,想要握住孟祈年的手,却被孟祈年不着痕迹的躲开,没握到孟祈年的手,谈言如遭雷劈,刚平复一点的情绪瞬间上来,不多时,他的眼眶就已经红了一圈,喊孟祈年的声音也在颤抖。

    孟祈年听到了,他手指微微颤动,想要挽留,拉住谈言,但毕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出现,以前不知道,不在意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他不能不在意,他伸出去的手止住了,停在半空,张合几次后,缓缓收回,道:“谢谢你,小王,我知道了。”

    “不用客气。”周围太黑,王嘉没留意到谈言和孟祈年之间细微的情感变化,一如平常问谈言:“谈言,上楼吗?”

    谈言一门心思全扑在孟祈年身上,没什么精神回答王嘉的话,胡乱摇了摇头,转身强行拉住孟祈年的手,正想开口问他是不是被王嘉说动了,孟祈年却先要求他放手。

    “你先松开我好吗?”孟祈年声音依旧温柔,但他所说的内容却让谈言如遭雷劈,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又怕孟祈年生气,怔怔松开手,他的手指缓缓滑落,虽然看不见,但孟祈年感觉他快哭了,心疼不已,想要拉住他,但一想此情此景,还有王嘉的话,他又忍住了。

    也幸亏他忍住了,与谈言松手同时,又有人从外面回来。

    “王嘉”周围太黑,新进来的人也如出一辙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他先将灯光准了王嘉,冷不丁见着这么大一人站在这,来人吓了一跳,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不仅来人,王嘉也被吓到了,猛地回头,发现来人同是篮球队的,出声提醒谈言,“裴景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裴景是队内的主力中锋,谈言和他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就泛泛之交,见面能说上几句话。

    “刚刚。”裴景已经注意到谈言了,回答完王嘉,上下打量着谈言道:“你也在这啊,谈言。”

    “嗯。”谈言闷闷道。

    “谈言!”

    他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王嘉压低音量提醒他,让他注意态度。

    谈言还没注意起来,裴景却先注意到了王嘉和谈言之间略显诡异的氛围,若有所思道:“谈言,你和王嘉之间……”

    裴景话还没说完,王嘉就先出声打断,厉声道:“你在想什么呢,裴景。”

    “我没想什么。”裴景道:“我就是觉着你和谈言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怕被裴景看出来,猜到谈言和孟祈年之间的关系,王嘉急得后背都被汗湿了。

    他越急脸色越差,手机灯光一直对着他的裴景道:“王嘉,你脸色不太好啊。”

    “呃……”已经到了务必要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搪塞过裴景的时刻,王嘉急中生智道:“我正要账呢,你给我打断了,我脸色能好就有鬼了。”

    裴景:“啊?要什么账”

    “还能是什么账。”王嘉道:“还不是那小子欠我两万块钱好几个月不还,今天我好不容易逮着了,正问他要钱呢,你给我打断了。”

    王嘉编出来的理由漏洞百出,但有总比没有强,谈言还懵懂,孟祈年顺势道:“小王,我不是和你说过,这笔钱你得拿出借条,我才能还你,你这平白无故就问我要钱,我怎么能知道我家小谈是真欠你钱了,还是假欠你钱了。”

    裴景注意到孟祈年,道:“这又是”

    “谈言他表哥。”王嘉费劲脑汁,为孟祈年安排了表哥这个每个gay都逃离不了的经典身份后,拉着裴景职责道:“裴景,你就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借我钱不还,还特别有理。”

    “我在说一遍,小王,你要拿出证据,我才能帮小谈还你钱。”孟祈年演起戏来也是得心应手,说完之后,一副为富不仁的样子,道:“你已经耽误了我五分钟的时间,现在我要走了,下次请找到借条再来找我谈这事。”

    说完,他给谈言打眼色,示意谈言跟他离开,谈言从始至终低着头,没看到,孟祈年走出去几步,停了下来,回头瞪了谈言一眼,谈言才如梦初醒,追了上去。

    俩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到停车场,孟祈年今天开得是辆黑色的迈巴赫,上车后,谈言呆呆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就跟一尊木偶娃娃似的,孟祈年看见,微微叹上一口气,缓缓凑过去,帮他把安全带系上。

    当安全带的卡扣“咔”的一声锁上,孟祈年起身,从刚开始就一直呆呆愣愣的谈言如梦初醒,猛地抓住孟祈年的手,泪盈于睫道:“哥,你是不是觉着王嘉的话特别有道理,要和我分手”

    第30章 爱情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孟祈年被抓住后, 愣了一下,轻抚谈言手背道。

    “没有为什么。”谈言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但他心里就是有这么一种冲动,迫使他去这么想。

    他从始至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就从孟祈年眼中看出赞同的神色。

    他做了这么多才得以留在孟祈年身边,他不想就这么和孟祈年分手,他紧紧拽着孟祈年的手,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哥, 你别和我分手好不好……”

    谈言一边说一边抽泣,他的说话声被他压抑的哭声冲地断断续续。

    孟祈年很认真地听着,他没想过和要谈言分手,只不过在回答他之前, 他想听听谈言还会说点什么。

    孟祈年不讲话,谈言的心瞬间坠入谷底,孟祈年要和他分手的无端妄想立刻盘踞在了谈言心头, 他既局促又无措, 说话不过脑子, 小声道:“我其实也可以不在打球的。”

    “什么?”

    谈言的声音太小, 孟祈年没听清。

    “我其实可以不打球的,哥。”谈言不敢看孟祈年的脸,从始至终低着头, 紧紧握住孟祈年的手腕,“你别和我分手, 我可以不打球的, 哥。”

    这次孟祈年听清了,难以置信且怒火中烧道:“你在说一遍”

    “我没那么喜欢篮球的。”谈言从五岁就开始打篮球, 整整十三年,可以说篮球占据了他此前所有的生命,不分寒暑,从早到晚不间歇的训练,不够热爱是无法支撑如此高强度且又枯燥乏味的训练的,他说这话纯粹是在骗人骗己,孟祈年不信,他惊慌失措抬起头,一再保证,“我真的不喜欢篮球,我可以不在打它的,求你了,哥,你别和我分手,好不好。”

    谈言不善撒谎,他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孟祈年一眼就看穿他即是在欺骗自己更是在欺骗他,他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愤怒,他气谈言竟可以随便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

    他的愤怒染上了他的眼眸。

    他的眸色逐渐变深,而谈言又非常敏感,孟祈年的脸色还尚未改变,他就已经看出孟祈年生气了,他还想不明白是他哪里说错了,精神上的惶恐不安让他一直颤抖,他无助地哀求孟祈年,道:“哥,你别不要我。我一定会乖乖会听你话的,求你了,你别和我分手,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可以在现在答应你。”谈言抖地孟祈年心疼,他静静将谈言揽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帮他度过这阵,等他好一点后,抖的不那么厉害了,孟祈年松开他,非常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仔细地询问他,“但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厌倦了你,不要你了,届时你该怎么办?”

    孟祈年的意思不是想和谈言分手,他只是想告诉谈言,无论何时都需要先选择自己,没有人值得他为他牺牲这么多,但谈言不理解,嘴唇颤抖道:“所以哥你就是觉着王嘉说得非常有道理,要和我分手是不是”

    “我没有。”孟祈年道:“我是在问你,你今天可以为了要和我在一起,放弃打球,我也可以答应你,但如果未来某一天,我厌倦了你,你届时怎么办?”

    谈言不理解,孟祈年为什么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厌倦他,局促地眨着眼睛道:“哥,你为什么会厌倦我”

    “生活不是童话故事,你知道吗,小孩?”孟祈年非常认真地告诉谈言,“我们不可能一点争吵都没有,就算你在听我的话,就算我在容忍你,你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我们之间一定会逐渐累积矛盾,届时我可能会厌烦你,你可能会厌烦我,我们可能会分手,到时候,你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吗?”

    “我不会。”谈言不等孟祈年说完,就一口保证。

    “也许你不会。”孟祈年也不妄自揣测谈言的心意,道:“但我会。届时我一定会后悔我今天没有好好教你,任由你的性子胡闹。”

    “什么?”谈言没听懂。

    孟祈年捧着谈言的头,认真道:“小乖,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为他做这种选择,你知道吗?”

    谈言不知道,茫然地眨着眼睛,孟祈年告诉他,“在喜欢一个人之前,你要先学会喜欢你自己,你懂吗?我不值得你为我做出这种选择,其他人也不值得,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为他做出这种选择,你懂吗?”

    谈言不懂,茫然道:“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哥,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

    “没有如果,小乖。”孟祈年知道谈言接下来想说什么,无外乎就一些如果继续打球就不能和他在一起的话,那他宁可不打球,孟祈年不需要这些话,谈言也不需要这样想,如果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需要他做出这种牺牲,那这个人一定不爱他,孟祈年足够爱他,他不需要,认真道:“小乖,爱情只是一种关系,你懂吗?而这种关系是相互的,在维系这段关系时,我与你需要携手前行,而不是你一味付出,甚至抛弃自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遇到这么一个人,需要你为他抛弃自我,才能勉强与你维系这段关系,那么你记住,他不爱你,你懂吗?”

    谈言虽然听明白一点,但他不懂孟祈年为什么总是说,他会有离开他的一天,无措道:“哥,你为什么会不在我身边,是不是等我长大了,不再是十八岁,你就会不喜欢我。这怎么办,我总会长大的,我没有办法一直十八岁。”

    “不是因为这个。”孟祈年道:“生活不是童话故事,我和你也不可能像通话结尾一样,被写下王子和公主自此之后,便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会真的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随着你长大,你会遇见更多人,明白更多事,时间会冲淡我们现在所有的激情,离开有时候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现在告诉你的每一句话,爱情只是一种关系,没有人值得你为他放弃你自己,在爱一个人之前,你要先学会爱你自己。”

    “不会有那么一天。”

    谈言信誓旦旦,孟祈年只是笑。

    谈言看出来了孟祈年的不信任,道:“你不相信我,哥”

    “没有。”孟祈年摇头,轻轻抚着谈言的脊背,车窗外面一片昏暗,没有前路,孟祈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我也不会和你分手。”

    “真的吗?哥,你真的不会和我分手吗?”谈言欢欣雀跃。

    “真的。”孟祈年道。

    谈言得到保证,将头支在孟祈年肩上,甜甜笑着,他现在还是,会为孟祈年不会和他分手而高兴的年纪,孟祈年和他说的那许多话,他理解一些,还有一些不理解,在他看来,只要孟祈年不和他分手,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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