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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未接

    虽然孟祈年已经说过不会和他分手, 但坐在孟祈年车上,跟他回家的一个多小时工夫里, 谈言的心重新忐忑起来,他患得患失,怕孟祈年说话不算话,回去后再和他提分手的事,一路上都惴惴不安。

    孟祈年将车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从车上下来后,谈言在上楼时一如既往瘫在孟祈年身上, 孟祈年腰疼,被压得微微蹙眉,但却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几步, 以电梯为支撑,任由他摊着,谈言一直将头支在孟祈年肩上, 没发现他不舒服, 还在跟他撒娇, 道:“哥, 你真的不会因为王嘉的话和我分手吗?”

    “不会。”孟祈年额上已经沁出汗珠,但却依旧哄着谈言,他伸手轻柔地抚着谈言脸颊, 温柔道:“我不会因为那么点事就和你分手的。”

    “真的吗?”谈言习出于惯性和孟祈年撒娇,他一如既往将头埋在孟祈年肩膀上, 拱来拱去。

    孟祈年第一次居于人下, 上个周末谈言的索求无度,有点伤到孟祈年, 由于他经常健身,身体素质好,之前他强撑着,勉强还能站住,现在谈言一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压的他有点站不住了。

    孟祈年从额上沁出来的冷汗越来越多,谈言没注意到,还压在他肩上,孟祈年没说什么,只不过他撑着电梯的手臂正细不可闻的颤抖着,谈言却依旧继续跟他撒娇,他将头重重支在孟祈年肩上,孟祈年撑不住了,双腿打颤,往前踉跄了一步,软了下去。

    看到孟祈年狼狈地单膝跪在了地上,谈言惊道:“哥”

    “我没事。”孟祈年一头冷汗,缓了许久,才撑着电梯壁缓缓站了起来。

    见状,谈言苍白着脸赶紧凑过去扶他,孟祈年也没推脱,直接歪倒在他怀里,动作温柔地抚着谈言略显苍白的的脸颊,道:“怎么,吓到你了,我没事,就是年纪大了,精力和年轻人没得比了。”

    “哥,你胡说,你才二十七,你年纪一点也不大。”谈言扶着孟祈年,不满道。

    孟祈年只是笑,二十七岁的确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年纪,孟祈年在此之前从未觉着自己老过,但自从认识谈言后,他越来觉着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他比谈言大了快十岁,他们之间犹如云泥之别,他们这段关系维系在他时刻哄着谈言开心,以及谈言无时无刻不听他的话上。

    他突然不确定他们还能这样继续多久,孟祈年看不到未来,他不定声色地扶了扶眼镜,笑道:“老了,抵不上你了,你要是心疼我,那你今晚就自己玩,别缠着我,知道吗?”

    谈言大部分时候抖非常听孟祈年的话,孟祈年说什么他做什么,闻言,他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哥。我今晚一定乖乖听话,绝对不缠着你。”

    孟祈年满意地轻轻拍了拍谈言的头,在电梯都相应的楼层后,他从谈言怀里挣出来,如常的走到门口,款款开门。

    上个周末没有休息好,孟祈年全天都异常疲惫,回到家后,他洗过澡后,就准备休息,但谈言每晚八点到十二点这个时间段,都在场上比赛,他有自己的生物钟,他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他伸手摸过一侧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一看,时间尚早,才九点多一点,他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缓缓转过头去想和孟祈年说话,但孟祈年已经睡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充斥在安静的夜里。

    谈言忍了一会,小声道:“哥,你睡着了吗?”

    孟祈年太累了,道:“小乖,我今天很累,你先自己玩。”

    他声音里的疲惫浓得压都压不住,谈言不敢在喊他,轻轻“哦”了一声,默默打开手机,看了两个小时的球星集锦。

    第二天早晨七点,孟祈年被闹钟吵醒,谈言还没起,他正如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的扒在孟祈年怀里,他昨晚看到一半的视频依旧在循环播放,孟祈年看见后,帮他把视频关掉,推开他,缓缓起床。

    失去孟祈年的温度,谈言瞬间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到处寻觅孟祈年的踪迹。

    孟祈年听到声音从浴室出来,询问道:“怎么了?”

    “哥”谈言还没醒彻底,迷迷糊糊地眨着眼睛,道:“你要干什么去”

    “上班。”孟祈年道:“我今早约了一个当事人,要先走,你今天早上要训练吗,有的话,我走的时候顺便把你带过去。”

    闻言,谈言猛地响起昨晚冯越曾跟他说过,今早六点半训练依旧,随着冬季的来临,天亮的越来越晚,七点过了,窗外天空依旧一片漆黑,谈言分辨不出现在几点,道:“哥,几点了?”

    孟祈年顺手看了眼表,道:“快七点半了,怎么了?”

    “啊?”谈言听到已经七点半了,瞬间从床上跳下来,火急火燎道:“我要迟到了,哥,我今早六点半有训练课。”

    “……”

    六点半训练,现在七点已经过了,这已经不是要迟到,是已经迟到了,孟祈年无奈失笑,让出浴室,让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的谈言先洗漱。

    谈言手忙脚乱,匆匆洗了把脸后,从一旁扯过洗脸巾匆匆擦了擦,就冲了出去。

    【今早的训练取消。】

    冲出浴室,谈言捡起不久前才被孟祈年捡起来,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打开手机之前,他以为他七点还没到,冯越已经不知道给他打了未接来电,但等手机,一条消息就弹到了应用界面上。

    随后还有其他消息弹出。

    【今天的训练时间,我会在稍后另行通知,没接到我通知前,大家默认我放假。】

    今早不用去训练了,谈言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

    他停了下来,孟祈年道:“怎么了?”

    谈言如实道:“没什么,就是冯教练通知我,今早的训练取消了。”

    孟祈年洗漱完毕,最后喷上古龙水,出来去做早餐前,道:“既然不用训练,那就去洗漱,然后出来吃早餐。”

    不用早起训练,谈言其实想躺回床上的,他一点一点挪过去,熟练地趴到孟祈年肩上,和孟祈年撒娇,“哥,我现在一点也不饿哎。”

    “所以”

    孟祈年正在准备早餐,他打算做一个培根三明治,他正在切三明治里的配菜西红柿,闻言,他抬眸,望向谈言。

    谈言嘟嘴道:“我一点也不想吃什么早餐,我只想躺着。”

    孟祈年不会说什么“不能”之类的话,他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只是笑道:“好啊,那你再去躺一会,你那份我会给你留下,你起来后记得去吃。”

    谈言满心欢喜的点头,重新躺回床上,不用训练的早晨,他很快就又睡着了,等他醒来,已经到下午,冯越依旧没有通知他回去训练,他简单洗漱后,踩着拖鞋从卧室走了出来,孟祈年早晨留给他的三明治依旧摆在餐桌上。

    孟祈年为他准备的是鸡蛋培根三明治和柳橙汁,谈言拿起三明治吃了一口,虽然已经冷了,培根的口感有些发软,不像之前那么脆,但孟祈年的手艺很好,三明治的味道整体还不错,谈言吃得很满足,他很快就吃完了这个三明治。

    吃完三明治,孟祈年不在家,谈言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很快就无聊了起来。

    他屈起膝盖,抱着腿坐在红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将头靠在沙发靠背上,耳边是时钟滴答滴答的回响,整间屋子静得不行。

    他一点一点数着时间,时间过得很慢,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窗外的天空从亮变暗又变白,孟祈年都没有回来过。

    枯坐了一整夜,等到第二次天亮,一阵细微的开门声传来,百无聊赖,靠在沙发上的谈言大喜望外,惊喜的起身,回头道:“哥,你终于回来了。”

    “啊?”来的人并不是孟祈年,是李倾,他受孟所托,来孟祈年家,帮孟祈年喂他那条一直没有送出去的白蟒,谈言猛的扑了过来,李倾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谈言道:“你还在呀,我和祈年还以为你已经回去训练了呢。”

    见不是孟祈年,谈言愣了一下,道:“李哥,怎么是你我哥他人呢?”

    “祈年去坊山,会见当事人了,怎么,他没和你说吗?”李倾也没隐瞒,一五一十道。

    见不是孟祈年,谈言失落地低着头,道:“哥他没跟我说。”

    “不应该呀,祈年,他不至于走的时候,连个电话都不跟你打。”李倾想了想,指出来:“你是不是没接祈年的电话。”

    谈言从昨到今,一宿没合眼,孟祈年给他打电话,他不至于没听到,他局促地低着头,李倾走进来,从一侧茶几上拾起谈言的手机,点了几下,递给一直闷闷不乐的谈言,道:“你手机没电了,小鬼。”

    “啊?”谈言接过手机,愣道:“我手机没电了吗?”

    “对啊。”李倾道:“祈年还特意交代我,让我喂完蛇,去你学校找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情况。他以为你回去训练了呢。没想到你人就在这。”

    谈言重新给他手机充上电,打开后,发现昨一夜,孟祈年给他打了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其中最后一通未接来电是凌晨三点打给他的。

    看着这一通通未接来电,谈言忍了一夜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抽泣着将电话拨了回去。

    第32章 误会

    孟祈年在看守所会见当事人, 进去前,他将手机关机交给了看守, 放在储物柜中,谈言打来的电话他没有接到。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孟祈年长时间不接电话,耳边一遍又一遍传来移动公司老生常谈的语音提示,谈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缓缓流了出来, 道:“哥他不接我电话。”

    “他可能在忙。”李倾换好拖鞋,拿起此前放在玄关上的蛇粮,缓步上楼的同时道。

    谈言不信,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李倾喂好蛇,从楼上下来,看见他坐在沙发上, 哭得一抽一抽的, 上气不接下气, 顿感无语, 道:“小鬼,祈年他还有工作要做,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在你身边, 哄着你开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谈言知道,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但凡孟祈年不理他,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想孟祈年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哭得不能自已, 看着不怎么像知道的样子,李倾无奈地蹲下来,道:“小鬼,爱情只是诸多关系中的一种,你懂吗?我知道祈年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他不是你的一切,你懂吗?你的生命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

    孟祈年也说过类似的话,谈言不懂,在他看来,他喜欢孟祈年,孟祈年就是他的一切,他抽噎道:“李哥,你和我哥都这样说,什么爱情只是一种关系,它不重要,去做自己,没有人值得你去牺牲什么。对,对你们来说就是这样,你们身边总是有很多人,你们可以随时抽身而去,去喜欢下一个人,可我不一样,我没有下一个人了,我哥就是最重要的。”

    李倾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的听完,道:“你还是太小了,小鬼。有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懂吗?”

    谈言不懂,执拗道:“我不懂,也不想懂。”

    李倾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站了起来,道:“我倒是希望,你以后会始终记着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但不论是我,还是祈年都知道,你不会,终于一天你会长大,会明白更多东西,届时,你就会懂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有多蠢了。”

    “我不会。”谈言并不觉着他未来会有什么改变,他会一直记着今天的话,一直喜欢孟祈年,一直把他当成一切,执拗地仰着头,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李倾,道:“李哥,不论何时,我都会一如既往,始终不变。”

    李倾没说话,他像谈言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许下一些根本无法实现的诺言,可随着他过了二十,快到三十,他才明白,他曾经许下的那些诺言有多幼稚,谈言的话同理,算不得数。

    不信任的光在他的眼眸中闪烁。

    谈言看出来了,道:“你不相信我吗,李哥”

    谈言的话很难相信,但李倾不想打破谈言美好的愿景,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谈言执拗道。

    李倾也许过这些无法实现的诺言,当时他比谈言还要情真意切,可十年过去,李倾都快忘了那个得到他永不分离许诺的人长什么样了,谈言的话,他也只是笑笑。

    气氛落针可闻,一阵狼嚎兀地响起。

    僵局被打破,李倾道:“你这手机铃声整得挺特别啊,小鬼。赶紧看看吧,说不定祈年给你回电话了。”

    “真不懂,你和我哥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呢”看出李倾依旧不信,谈言嘟囔一句,结束对峙,低头去看他的手机,他给每一个人都备注了,现在打电话来的这个人,在他手机上的备注是教练八(超凶版),这个备注背后的人是冯越。

    不是孟祈年,谈言肉眼可见的失落了起来。

    他原本飞扬的眉宇也耷拉了下来。

    谈言闷闷接起电话,道:“冯教练,你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晚上六点,我们有堂夜训课,你不许迟到,给我如时到。”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和训练有关的事,前天——周一的那个晚上,他跟孟祈年说过,他想转学离开龙华,孟祈年让他自己决定好,昨天、今天,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想了一下,最后发现是真的待不下去了,他打算转学离开。

    在跟孟祈年说之前,他打算先跟冯越说一下,电话这边,他轻了轻嗓子,刚要开口,电话那边,冯越就把电话挂了。

    他刚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

    真是诸事不顺。

    谈言幽幽叹了口气。

    孟祈年吩咐的活已经做完了,李倾没有在留下来的理由,他准备走,正在玄关处换鞋。

    隔老远听到谈言叹气,探头道:“是谁的电话不是祈年打来的吗?”

    “不是,是我教练。”谈言道:“他让我晚上六点回去训练。”

    李倾闻言,看了眼腕表,已经四点,道:“现在四点了,距离六点没多久了,用我送你回学校吗?”

    谈言本来不想回去,打算待会打个电话,在电话里跟冯越说,他最终还是决定退队转学的事,可李倾道:“祈年跟我说过,他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离开龙华,他说你要是有答案,可以跟我说,让我帮你办,我看你的态度,你是不打算待了,既然如此,那你去跟你的教练和队友说清楚吧。”

    “啊?”没想到孟祈年即便出差,还记得帮他安排他想转学这事,谈言难以置信,愕然道:“哥他还记得。”

    “他当然记得了。”李倾翻了个白眼道:“你跟他说过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忘。”

    谈言很好哄,他刚刚还在因为孟祈年不接他电话而难过的掉眼泪,这会就因为孟祈年即便出差都没忘了帮他安排转学的事而开心,他脸上还挂着眼泪,一脸的泪痕却难掩他笑容的甜蜜。

    李倾受不了他,翻了个白眼,道:“别像个呆瓜一样傻笑了,去洗把脸,我送你去学校,你过去和你队友还有你教练说清楚,至于我,我去帮你办转学手续。”

    谈言其实不怎么想面对冯越,想无声无息,悄悄的离开,但李倾一再要求,谈言不好忤逆他,微微点头,磨磨蹭蹭从沙发上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跟着李倾,搭他的红色法拉利,随着他一起回到了学校。

    李倾将车开到体育馆后,放谈言下车后,自己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上交代道:“我去帮你谈转学的事,你去见你队友还有你教练。等我这边谈好后,会来找你。”

    谈言提着周一,他为比赛准备的训练装备站在泛红的天空下,微微点头。

    提前半个小时,来体育馆准备的冯越看见了他,隔老远喊道:“谈言。”

    “我知道了,李哥。”谈言正在回李倾的话,闻言,他回过头去,冯越和楚耀仿佛两个门神,正一左一右站在体育馆门口,迎接今天参加夜训的球员,但仅两天不见,冯越好像变苍老了许多,他的鬓角两侧突然多出很多白发,谈言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喊道:“冯教练。”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冯越笑道:“太难得了,你竟然没有迟到。”

    “啊”谈言被问住了,想了个理由道:“今天有人送我过来,冯教练。”

    谈言回头,想跟冯越介绍,是李倾送他过来的,但李倾在谈言和冯越说话的间隙,就已经开车离开,谈言扑了个空,无奈笑笑。

    李倾的红色法拉利,无论从配色还是车型都过于显眼,冯越早就看到了,笑道:“那是”

    “呃……”

    谈言又被问住了,他和李倾什么关系也不是,李倾人不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冯越介绍他。

    “李倾。”还是楚耀道:“那家伙是个典型的二世祖公子哥,只听孟祈年的话,非常难缠,能不招惹他,就别招惹他,冯教练。”

    他给冯越介绍完,冯越愣道:“啊?你认识他,小楚”

    谈言也想问这个问题,愣愣望向楚耀,楚耀接收到了他俩的目光,道:“我跟他是高中同学,能不认识他吗!”

    闻言,谈言和冯越先是同时点头,然后又齐齐流露出一副知道了的样子,楚耀看见,没说什么,道:“你怎么会被他送来,祈年呢?”

    被问起孟祈年人在哪,谈言情绪低落地低下头道:“李哥说,我哥他出差了。”

    “李倾说”楚耀抓住关键,愣道:“祈年他自己没跟你说他去那了吗?”

    楚耀是孟祈年的前男友,谈言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强撑着不让眼泪流出来,道:“哥他给我打电话了,只是我手机关机了,没接到而已。”

    这几天下来,楚耀差不多已经接受了孟祈年另有现任的事,对谈言态度没刚猜出他是孟祈年前任那天那么恶劣了,道:“你别放在心上,先训练,等他忙完,他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本来队内关系紧张,就已经足够让谈言待不下去了,现在楚耀又提醒了一遍谈言,他是孟祈年的前男友,这下谈言彻底待不下去了,他走到冯越身前,连和冯越委婉说的力气都没有了,低着头,未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小谈”冯越已经感觉到了,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小谈。”

    “我……我……”谈言一抽一抽,泣不成声道:“对……对,对不起,冯教练,我没有想逃的,但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谈言没有明说,但无论冯越还是楚耀都明白,谈言打算退队,冯越沉吟不语,还未说话,楚耀就先道:“祈年他知道你待不下去的这件事吗?”

    谈言点头,一抽一抽道:“知道。我有跟哥说。”

    楚耀:“那祈年他怎么说”

    “我哥说他可以帮我办转学。”谈言一五一十道。

    “我知道了。”听完,楚耀道:“我会给他打电话,让他取消这个想法。”

    “啊?”谈言不明所以,愣道:“为……为什么?”

    楚耀没直接回答,而是问:“谈言,你是因为什么待不下去的?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那些在更衣室里流传的流言蜚语”

    两个原因都有,谈言沉默地低下了头,没说话。

    看他这个样子,楚耀猜出两者都有,道:“无论因为那个原因,你从这里转学离开,都不会让你变好。”

    道理谈言都明白,但谈言真的待不下去了,道:“楚教练,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相信吗?”楚耀有什么说什么,嗤之以鼻道:“你之所以想从这里离开,不就那两个原因吗?我都懒得说你,你以为你从这里离开,到了下一个更衣室,你就不会被人排挤吗?你错了,只要你没办法给下一个更衣室解释清楚你为什么会从这里离开,那么等到那里你依然会被人排挤,届时,你怎么办,继续哭着找祈年,帮你再换一个学校吗?这个球队还是你家里赞助的,你都待不下去,那下一个球队,你就更待不下去。”

    “我……”谈言被问住了,哑口无言。

    楚耀继续道:“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吧”

    谈言还真不知道,他局促地搅着衣角,楚耀道:“回去训练,别理这个事,这些自然而然就会过去。”

    谈言将信将疑,冯越道:“小谈,小楚是过来人,他当年曾遇到过和你一样的情况,他有经验,你听他的准没错。”

    可不一样,他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谈言沉闷地低下头,迟迟不说话,李倾已经一个电话通知到了学校,谈言转学的事,就剩一些必备手续要走,这些手续需要谈言本人在,他开车回来接谈言。

    车尚未到跟前,还隔着老远,他就按喇叭,楚耀听见,直接喊,“李倾,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楚耀?”李倾当年也曾追求过楚耀,几年没见,他已经放下了,从车里探出头,大大咧咧道。

    “没什么事,就是谈言不打算转学了。”谈言没说,楚耀自行替谈言决定,通知李倾道。

    闻言,李倾没先回答,而是侧脸望向谈言,谈言从始至终低着头,局促地搅着衣角,对他为人处事有些了解的李倾一看就知道他没决定,道:“楚耀,几年没见,你怎么将陈舟那套爱给别人做决定的坏毛病学来了。”

    楚耀对陈舟的名字应激,但凡听到就生理性的恶心,蹙眉道:“你别在我面前提起他,行吗?”

    “成成成,我不提。”李倾依旧没我下车,满口保证完,道:“那个小鬼的家长是祈年,祈年只让我来帮他办转学,至于你有别的看法,你得自己打电话给祈年说。”

    “我知道了。”楚耀道:“我会打电话给祈年。”

    谈言心里都明白,楚耀说得很对,不论他到那里去,只要围绕在他身上的那些流言蜚语还在,那他的处境就永远变不好,按理说,他该留下,但谈言真的待不下去了,搅着手指推脱道:“哥他在忙,没有办法接你电话的,楚教练。你还是别给他打电话。”

    谈言想让楚耀别给孟祈年打电话,楚耀执意留下谈言,掏出手机道:“可能他这会忙完了。”

    谈言来之前已经打了快十个电话给孟祈年,孟祈年一直没有接,谈言不信孟祈年这会已经忙完了,摇头道:“楚教练,哥他让我自己决定我要不要留下来,你给他打电话没用的,再说哥他真的在忙。”

    谈言说破大天,楚耀都不为所动,他将电话拨了出去,打给孟祈年。

    好巧不巧,孟祈年那边刚结束会面。

    孟祈年正跟看守所的所长寒暄,他的手机被看守交给了跟他一起来会见当事人的裘天言,裘天言拿过来一看,一堆未接来电,愣了一下,刚要跟孟祈年说,楚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孟祈年有个习惯,他的通讯录里从来不给任何人备注,谈言的手机号码和楚耀的手机号码相似,都是180开头,裘天言没看清,认串了,将谈言的号码和楚耀的号码认成了一个人,道:“孟师兄,你的手机在响,这个人给你打了好多个未接来电,你看看是不是找你有什么急事。”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房所长,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会让天言过来拜访,届时还需要在麻烦房所长一次。”孟祈年在接电话之前,先和坊山看守所的所长房明通握手告辞。

    房明通款款握住了孟祈年伸出来的手,轻摇道:“祈年,瞧你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只有是我能办到的,我都帮你办。”

    孟祈年笑而不语,而此时他的电话已经振铃十五秒,房明通见状,道:“你快接电话吧,祈年,应该是找你有急事。”

    孟祈年笑笑,从裘天言手里拿过手机前,问:“天言,是谁打来的电话”

    “我不知道。”裘天言将手机递给孟祈年,抱怨道:“孟师兄,你这个通讯录连个名字都不带备注的,全部都是相似的数字,我哪里能分得清谁是谁。”

    孟祈年没理会他的抱怨,从他手里接过手机一看,发现是楚耀的号码,愣道:“天言,你刚说这个号码给我打过很多未接电话”

    “对啊。”裘天言将谈言和楚耀的号码记传了,道:“已经打了十多个未接来电了,这谁呀,是当事人家属吗?”

    “不是。”孟祈年想不通楚耀闲的没事干,给他打这么多个未接来电干什么,缓缓道:“一个同学的号码。”

    裘天言了然后,道:“要接吗,孟师兄?你要是不方便接,我帮你接。”

    “不用。”孟祈年谢绝了裘天言的好意,赶在楚耀号码第一通响铃结束前的最后几秒,将电话接了起来,道:“楚耀有事吗?”

    孟祈年接了电话,不亚于平地惊雷,在谈言和楚耀之间炸了开来。

    “通了。”在等待四十多秒后,电话被接通,楚耀又惊又喜,跟周围说完,才惊愕道:“祈……祈年”

    几家欢喜几家愁,见孟祈年接楚耀的电话,却不接他的电话,谈言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

    孟祈年对此还一无所知,冷冷道:“有事”

    “……”

    楚耀本来想说事,但一转头看见谈言蹲在地上,已经哭到抽搐,想说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短暂的沉默找上了楚耀和孟祈年。

    打来电话却不说话,孟祈年狐疑,拿下手机,又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实是楚耀的号码。

    “楚耀”

    ……你找我有什么事

    孟祈年突然卡壳了,他听到了谈言轻轻的哭声,急道:“出什么事了,楚耀,我怎么听到谈言在哭,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他了。”

    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楚耀当即清醒,反应过来,他已经是过去时,谈言才是现在时。

    谈言一直哭,孟祈年急道:“楚耀,到底出什么事了?谈言他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你们队内又欺负他了?”

    楚耀没法回,自嘲地笑笑,将手机塞给了谈言。

    这下谈言的哭声近在耳边。

    “怎么了,小乖,是又有人欺负你了吗?”孟祈年问。

    第33章 留下

    孟祈年不爱他了, 他接了楚耀的电话,没接他的电话, 谈言抽噎的说不出来话,站在一旁的李倾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手机,道:“没有人欺负他。是你,祈年你为什么接楚耀电话,不接他的电话。”

    “啊?”什么跟什么,孟祈年被问的一头雾水, 款款从耳边拿下手机,打开未接来电的列表一看,发现裘天言认错好号码了,之前的一长串未接来电全是谈言打来了, 无奈叹气,给谈言和李倾解释道:“我没有不接电话,我之前在看守所会见嫌疑人, 手机没带, 关机放在储物柜中。”

    “喏……”李倾从谈言手里拿过手机时, 就打开了免提, 孟祈年的解释清楚地传到了谈言耳中,李倾努嘴,道:“听到没, 祈年他没故意不接你电话。”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谈言信服,他泣不成声, “可……可是……哥, 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谈言这个问题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了, 在场诸人,除了问这个问题的谈言以外,其余人不约而同感到烦躁,微微皱起了眉头,可电话那头的孟祈年却不耐其烦的给解释道:“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小乖。我刚从看守所出来,还没有来得及看手机,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我现在回不去,我在坊山。”

    “嗯……”孟祈年话到一半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大概这周六才能回去,我不在的时间,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就跟李倾说,我会跟他讲,让他帮你处理。”

    孟祈年的声音温柔似水,很好的安慰到了谈言,谈言慢慢停止啜泣,哽咽道:“哥,你回来一定要先来找我。”

    “好。”孟祈年温柔的答应,“我周六回去,第一时间就去接你好不好。不哭了,乖。”

    谈言很好哄,孟祈年答应他周六回来第一时间过来接他,他立刻雨过天晴,不在哭泣,晶莹的泪珠依旧挂在他脸上。

    谈言不哭了,孟祈年便准备挂电话。

    至于他要交代李倾照顾谈言的事,他不打算在和楚耀的通话里跟李倾说,他打算待会亲自打电话给李倾。

    “还有事吗?小乖,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待会等我回去,我会再打视频给你的。”再挂电话之前,孟祈年耐心道。

    谈言没什么事了,微微摇头道:“没事了,哥,你周六回来,一定要先过来见我。”

    “好。”孟祈年的耐心就跟一个无底洞一样,无穷无尽,仅这一会,楚耀就快被谈言哭烦了,他眉宇紧皱,细不可闻的厌烦已经爬上眉梢,但孟祈年却依旧耐着性子,温柔道:“我周六一定早早回去接你。乖,不哭了,小乖。”

    谈言擦干眼泪,天真道:“我没有再哭了,哥。”

    谈言的声音活泼了不少,见他情绪好了很多,孟祈年便准备挂电话,察觉到他要挂电话,楚耀想起他打这个电话,是找孟祈年谈谈言的去留,赶紧厉声制止道:“等等,祈年。”

    孟祈年被叫停,语气淡淡道:“怎么,有事?”

    孟祈年态度全然不像面对谈言时那么温和,他的声音很平静,很舒缓,温柔依旧,但却没什么感情,十分淡漠。

    这宛如天上地下的差别,让楚耀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无声的沉默侵扰在了二人之间。

    孟祈年见状,二话不说,便准备挂电话。

    “是这样的,祈年。”还是李倾出声,他被夹在楚耀和谈言之间,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头疼道:“楚耀想和你谈谈有关谈言转学的事。”

    闻言,孟祈年便明白,谈言已经做好决定了,温柔道:“小乖,你决定好了吗?”

    迟钝如谈言也发现了孟祈年面对他时,和对待楚耀的态度截然不同,微微皱眉,愣道:“嗯,哥,我做好决定了。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我想从这里离开 可是楚教练跟我说,无论我到哪里去,我的情况都不会改变。”

    由于谈言在说话,孟祈年便没挂电话,认真听着。

    “孟师兄。”

    裘天言突然在背后喊孟祈年。

    原来是来接孟祈年和裘天言下山的车已经到了,孟祈年回头,一辆银色的埃尔法停在昏沉的天空下,裘天言隔着车窗和司机聊了几句,缓缓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车来了,孟师兄。司机让我来跟你说快点,再不下山,待会天就黑了。”

    “嗯……”见司机按耐不住,按了一声喇叭,孟祈年沉吟一会,无奈笑了笑,道:“天言,你和司机稍微等我一会,我这边有点事,很快就完。”

    “嗯。”裘天言倒没什么问题,等就等了,但坊山看守所建在深山,周围人至罕见,晚上下山不安全,司机等不及了,一直催裘天言,裘天言转告孟祈年,道:“我倒没问题,孟师兄,不过司机让你快点,他说天马上就黑了,晚上的盘山公路不好走,他想趁着天亮下山。”

    “我知道了。”孟祈年点头,“我会快一点的。”

    虽然孟祈年一口应下,但他回过头去却不急不躁,耐着性子问谈言,道:“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李倾一开始就打开了免提,裘天言和孟祈的谈话被楚耀听到了,他决定长话短说,简短道:“是这样的,祈年。我们这个圈子非常局限,不论你将谈言转到哪里去,他的处境都不会变好。为了谈言好,我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楚耀说的这些,孟祈年不是没想过,但谈言实在待不下去了,也不能让他硬待,把谈言转走后,接下来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威逼利诱,他就不信还捂不住所有人的嘴。

    “楚耀,这事既然谈言决定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孟祈年也长话短说,道:“我不想干预谈言的决定,一切以他的想法为主,好吗,楚耀至于我把他转走后,后续会怎么样,那是我该考虑的事。”

    “呵,你让他自己决定。”楚耀嗤笑一声,“你觉着他有自己的决定吗?”

    楚耀其实不想隔着电话和孟祈吵架,实在是孟祈年的说法让他接受不了。

    楚耀道:“他不过是被人欺负急了,想从这里逃开,换个地方而已,他在这里,他父亲赞助的球队都待不下去,你觉着他到下一个球队就能待的下去”

    “你为什么觉着他没有自己的决定。”孟祈年再一次强调道:“因为他从来没有自己做过决定吗?现在他不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想离开,这是他的决定,而我负责支持他的决定,至于他到下一个学校,下一支球队待不待的下去,是我该考虑的事,不劳烦你费心。”

    “你怎么帮他考虑”楚耀嗤笑,不断追问道:“你能帮他做点什么,你除了能帮他堵住更衣室的嘴,威逼利诱欺负他的人以外,你还能帮他做点什么,你以为在更衣室被排挤就这么简单吗?要真这么简单,我能三十岁不到就退役吗?孟祈年,你想的也太简单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在更衣室被人排挤会遭遇些什么。”楚耀不停冷笑,道:“你以为他现在的处境就已经是最难的了吗?不是,还有更难的,真正的排挤不在场下,在场上。你知道上场之后没有人给你传球,你被人忽略,只能跟着球队不停折返跑的感觉吗?你能想象当你起跳时,你的队友将脚支在你落地的位置,等着垫你是种什么感受吗?我觉着你想象不出来,但我能。”

    孟祈年不知道,楚耀冷道:“我经历过这些,孟祈年。我比任何人都知道真正等着谈言的还在后面,你的手是没有办法伸到场上的,谈言他不懂事,你如果也不懂事,执意任由他胡闹,把他从我和冯教练身边转走,那么等着他的,就是和我相同道路。”

    楚耀是因为膝伤退役的,他的膝伤是陈年旧伤,是在进入职业前,在一场常规赛中被垫了一脚,落下的病根,他受伤那场比赛,孟祈年就在现场,如今快十年过去,楚耀不提,孟祈年压根不知道这些内幕。

    孟祈年听完,沉默了好一会道:“你当年为什么不和我说”

    楚耀不想给孟祈解释他当年为什么没说,转头望向没动位置,还蹲在李倾左手侧的谈言。

    孟祈年和楚耀隔着电话再续旧情,谈言不太开心,他神色落寞地嘟着嘴。

    此情此景,他依旧一门心思扑在孟祈年,楚耀为他的幼稚感到头疼,但冯越说过未来是属于他的,冯越的话不会有假,楚耀走过去,站在谈言身前,低头凝视道:“冯老师说,未来是属于你的,而我已经被你拍死在了沙滩上,我相信冯老师的眼光,我希望你不会辜负他的希翼,能比我走的更远。”

    “啊?”谈言努力忽略了楚耀和孟祈年曾经的关系,抬头道:“楚教练,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就算我留下,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该发生的意外还是会发生。”

    “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楚耀冷道:“你留在这里,我和冯老师会保护你走完这最后一程,将你安全地送入职业联赛。”

    “为什么?”谈言不明白,他和楚耀的关系不应该这么友好。

    楚耀看穿了他的想法,冷道:“谈言,我不喜欢你,你真的很惹人生厌,尤其惹我生厌。”

    “我……我没想惹你讨厌,楚教练。”谈言小声道。

    “和你想不想没有关系。你惹我讨厌的原因是你在各种意义上都代替了我。”楚耀指出,“你是比我更有前途的新星,是未来篮坛领军人物,是我初恋的现任。这么算下来,你真的全方位的取代了我,而我也真的讨厌你讨厌的不行,可谈言……”

    楚耀顿了一下。

    他坦坦荡荡,他不喜欢谈言,但下一个十年注定是谈言的十年。

    九年前,同样的秋天,已经退役了的传奇中锋程明日将手里的大旗交给了楚耀。

    九年后,这个秋日的傍晚,楚耀决定把这大旗交给谈言。

    “未来的十年注定是你的十年。九年前,也是这么个秋天,程哥跟我说,‘小楚,我老了,没办法再陪着球队走得更远了,下面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努力,争取带领球队重回亚洲之巅’,我过去八年的职业生涯,是获得过一些成就,但那些不够,我希望你能比我走得更远,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冯老师都会保护你,直至你正式踏入职业联赛。”

    楚耀说这话时,态度诚挚无比,谈言将信将疑,怔怔望着他。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卷起了满地落叶,金色的落叶宛如帷帐一样隔在谈言和楚耀之间。

    谈言的视线穿过斑驳的落叶缝隙,投向楚耀,楚耀的脸在暗沉的浅粉色天空下明灭不定。

    “楚教练。”谈言道:“你真的相信我吗?”

    楚耀没说话,仅是伸出手来,他的手从树叶帷帐里伸了出来,来到谈言面前。

    他五指修长,指甲干净,谈言望着他的手许久,缓缓握住。

    见谈言决定留下,冯越高兴地拍他肩膀,“留下就好,留下就好。”

    第34章 兄弟

    谈言决定留下, 孟祈年在电话里听到了谈言的决定,由于这件事他在一开始就交给了谈言自己决定, 对于谈言的决定,孟祈年没有一丝意见,他温和地笑了笑。

    一直在偷听他们讲话的裘谈言看见孟祈天的神色突然缓和,感觉他那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再度催道:“孟师兄,好了没,司机师傅说现在必须要走了, 再不走天真的要黑了。”

    “嗯。”孟祈年应下后,冲电话道:“小乖,我现在真的要挂电话了,我们晚点再见, 好吗?”

    李倾之前打开的免提一直没有关,谈言听到,微微点头道:“嗯, 哥。再见。”

    听到谈言的声音, 孟祈年温和的笑了笑, 率先挂断了电话。

    “得, 挂了。”听着电话那头陷入平静,李倾拿起手机一看,笑道:“连声再见都不跟哥们我讲, 太伤哥们我的心了。”

    谈言分不清李倾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抬头望向他, 李倾注意到了谈言的视线, 笑了笑,将电话还给了楚耀, 道:“既然你不打算转学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小鬼,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谈言闻言,忙不迭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停点头,道:“再见,李哥。”

    李倾走得很干脆,听闻此言,冲谈言摆了摆手,便抬步走向他那天正红色法拉利,谈言看着他款款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踏上车,以为他就这么走了,冲他挥手说再见。

    上到车上,刚打火,发动机的轰鸣下一刻就响彻云霄,谈言被震得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楚耀站在他身后,他这一退,正好撞在了楚耀身上,楚耀啊了一声,不悦的蹙眉,谈言赶紧向他道歉,“对不起,楚教练,我不是故意的。”

    楚耀没说话,眉头紧皱。

    楚耀和谈言气质很像,身形也像。

    要走的李倾正好看到楚耀教训谈言,望着他俩相似的身形,李倾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熄火,从车上下来,重新走了回来。

    “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楚耀恶声恶气,刚教训完谈言,一抬头就看见李倾又回来了,挑眉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要走了吗?”

    “我本来是要走了的。”李倾突然走过来拉过楚耀,道:“但我走到一半突然想起,陈舟那家伙最近不是回来了吗?你和他最近还有联系吗?他晚上会来接你吗?”

    孟祈年有两个发小,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李倾是其一,另外一个是陈舟。

    他们三个以前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直至四年前,陈舟撬了孟祈年墙角,和楚耀搞在了一起,他们三个分崩离析。

    李倾由于最听孟祈年的话,和孟祈年关系最好,这事之后,他就和陈舟断了联系,他也不知道陈舟这四年具体干嘛去了,但知道他也出国了,听说他去了英国留学,上个月,孟祈年从美国回来后,没几天,他就也回来了,但李倾一直没时间见他。

    陈舟和孟祈年喜欢同一个类型的小孩,并且还有撬孟祈年墙角的前科,李倾本来已经要走了,但是不经意一瞥,看到谈言和楚耀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都是高大清纯,无辜漂亮的类型,他怕陈舟和楚耀还不清不楚,晚上再过来,见到谈言,在撬孟祈年一次墙角,特意回来。

    “你不要再跟我提他。”听到陈舟的名字,楚耀当即黑脸。

    他的不悦清清楚楚写在脸上,李倾看得出来,但陈舟就是个混.蛋,李倾幸灾乐祸道:“怎么,被那小子涮了,我当年就告诉过你,让你离那小子远点,那小子就喜欢吃窝边草,最爱撬我和祈年身边的人,你不听,你还以为他对你真爱,瞒着祈年,和他搅和在一起,现在好了,被那小子甩了,是吧。”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密呢,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楚耀一副不想提当年事的样子,恶声恶气让李倾住嘴。

    李倾不以为意,耸肩道:“成成成,我不说了,但你得告诉我你和陈舟那孙子还有联系吗?他待会晚上回来接你吗?我可不能让那孙子看到谈言,以免祈年人还没回来,就又被那孙子把墙角撬走了。”

    “你想什么呢。”楚耀冷道:“我怎么可能还和他有联系。”

    “成,你们没联系就好。”李倾话是这样说的,但他突然不走了,他回去把车停到停车位上,回来陪在了谈言身边,看着他训练。

    在李倾出去停车的空隙,谈言已经换好了衣服和鞋,他正在做热身训练,一回头看见李倾突然坐在了篮球架下,手机摆在他的膝盖上,他应该有工作要做,不停敲字,和人聊天。

    “李哥。”李倾刚才和楚耀的对话是背着谈言偷偷进行的,谈言不知道李倾和楚耀谈了什么,热身训练结束后,一脸茫然地走过来道:“你很忙吗?你要是很忙的话,你可以先回去。”

    “你不用管我,你训练你的,当我不存在就行了。”闻言,李倾从繁忙的工作中暂且抽身,抬头道。

    谈言不懂他脑子里在卖什么葫芦,闻言,拿着篮球便离开了,冯越真按他说的,清退了此前篮球队的绝大部分人,谈言热身训练都已经做完了很大一会,才稀稀疏疏来了四五个人,除了提醒许清如鞋垫里被粘了图钉的许清如宿舍的那四个人以外,还没被清退,来训练的人就只剩李云。

    李云烧已经退了,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谈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见到他,谈言愣了一下。

    李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谈言,从进来就一直心虚的环顾四周,正是这一看,让他看到了正坐在篮球架下的李倾。

    “他怎么在这?”李云蹙眉道。

    “啊?谁呀?”谈言不想和李云把关系闹得那么尴尬,闻言,搭话道。

    “那个人”李云用手指着篮球架下的李倾,回头道:“他,他怎么在这?”

    “现在是训练时间,不是给你们聊天用的。”正在一旁盯着李云做拉伸运动的楚耀闻言,喝道:“说得就是你,李云。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楚耀的功力不减当年,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体育馆内,谈言几人噤若寒蝉,不敢在说话,但坐在篮球架下的李倾,听到李云名字后,错愕的抬头投来一瞥,正好李云也在看他,俩人瞬间眼观眼。

    视线相对后,李云率先撇开了视线,一副不愿看到李倾的模样。

    李倾愣完,笑了一下,朗声道:“哟,这不是我老弟嘛,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在这里打篮球啊。”

    “啊!”闻言,谈言大惊失色,道:“你是……是……”

    谈言连话都说不机明。

    而楚耀不比谈言好到哪里去,他知道李倾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也知道李倾和那个人关系不好,但他不知道李云就是李倾口中那个阴郁变.态,一肚子坏水,讨人厌的异母兄弟,错愕地望着李云。

    而李倾却突然拿出手机,似笑非笑地盯着李云,给孟祈年打电话。

    孟祈年正在车上,看到李倾来电,愣了一下,款款接通。

    孟祈年:“怎么,又有事”

    “祈年啊,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你家小孩在球队被人造谣吗?”李倾阴狠地盯着李云,笑意盈盈道:“我好像知道造谣的人是谁了。”

    “啊?”孟祈年愣道:“你从那知道的,你不是跟我说,你哪怕找了人却也没查出来嘛。”

    “还能从哪。”李倾阴狠道:“还不是我见到凶手了。”

    “什么?”孟祈年没听懂。

    李倾:“你应该早点和我说,我老弟和你家小孩一个队啊,他在这,我还用查”

    李倾有个弟弟,孟祈年也知道,但那个小孩,哪怕就是孟祈年都没有见过,李倾也只是很多年前,在喝醉酒的时候,和孟祈年还有陈舟提过他一嘴,他说那个小孩精神有点问题,比他还疯,他老子觉着像他这么疯的儿子有一个就行了,不需要第二个,将那个小孩寄养在了亲戚家。

    “你别血口喷人,李倾。”虽然事情真是他做的,但闻言,李云并不承认,面色雪白道。

    “我还用血口喷人。”李倾神色阴寒道:“老弟,你什么人,你哥我能不知道。”

    “你都没跟我见过几次面,你去哪里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李云对外说是被寄养在一个亲戚家,但实则他被寄养在了一个保姆家,李家每个月会定时给他打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接他回来住一次,李倾大他太多,从小到大,他们就只见过寥寥数面,李云不满道。

    “老弟,你做了什么事,卷宗全都摆我桌子上呢。”李倾冷道。

    李云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他六岁就会趁照顾他的保姆睡着,往对方身上泼开水,七岁就会因为被教练批评,花钱雇人偷偷卸教练汽车轮胎螺丝,而这些也只是李云从小到大,所做过的那些事里的丰功伟绩里的一部分,诸如此类的事,李云一件没少干,李倾不止一次跟他们父亲说,应该将李云送精神病院去,但他们父亲觉着丢人,不同意,让他把这些事全部处理掉,李倾花钱给他全部摆平了。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全记在李倾心中,所以他一见到李云,就猜出围绕在谈言身上的事,得全部归功于他这个比他还疯的傻.逼兄弟。

    在没有直接证据指明是李云做了一切之前,孟祈年不打算发表意见,他只是道:“李倾,你帮我照顾好小谈,我会抓紧时间回去。”

    “你放心。”李倾保证道:“就是我死了,我都不会让他出事。”

    而谈言则完全不相信李倾的话,他觉着李云绝不像李倾形容那样癫狂。

    他无措地望着李云,李云脸色非常差,一脸阴郁,与平时和善开朗的模样天壤之别。

    他一脸怨恨地盯着李倾。

    谈言离得更近,甚至听到了他咔嚓咔嚓磨牙的声音,他就像草原上的鬣狗,低着头,眼白上翻,阴冷地盯着李倾。

    谈言没见过他这样,错愕的拍了他一下。

    第35章 单挑

    感觉到被拍, 李云机械的回头,他阴寒的目光扫在了谈言身上, 谈言不寒而栗,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身后摆放着篮球的架子上,六层、两米多快三米的架子轰然倒地,架上的篮球如雨点一般打在了地上。

    篮球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到了电话那边的孟祈年。

    “出什么事了,李倾”他急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不少球砸在了谈言身上,但他在那些球落下来之前, 已经机敏地护住了头,所以没什么事,待篮球雨停,他从一堆篮球中钻了出来, 李倾赶紧关切,“伤到没?”

    “到底出什么事了,李倾?小谈他怎么了?”孟祈年又问。

    谈言隔着电话听到了孟祈年的声音, 撑着李倾从散落一地的篮球中钻了出来, 道:“我没事, 哥, 就是碰到了球架,被球砸到了而已。”

    他说得轻松,但看不到具体情况, 孟祈年不放心,紧皱着的眉宇一直没有松开。

    李倾道:“他没事, 祈年。”

    在李倾的再三保证下, 孟祈年总算不再追问,只是道:“我会尽快回去, 李倾,你帮我照顾好小谈。”

    “我知道。”李倾道:“人你交给我就成了,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孟祈年嗯了一声,便将电话挂了,失去孟祈年的声音,李倾将谈言拽到身后,道:“老弟呀,亲疏有别,没办法,你老哥我只能先委屈你了。”

    李云觉着从李倾嘴里听到亲疏有别这四个字很好笑,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异母兄弟,论亲疏,不比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孟祈年近,李云嗤嗤笑着,他面容阴郁,多少有几分像电视剧里演的变.态杀.人狂,谈言被他吓到了,更紧的往李倾身后缩。

    看出谈言在害怕,李云愣了,他难以置信,他们十多年的关系,竟然比不上他和孟祈年的乍见之缘,李云本来已经不打算在说些什么,但见谈言这样怕他,他无法忍受,冷笑开口,“你怕我谈言,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会因为李倾这个疯子的几句话就开始怕我。”

    李云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确做了李倾所说的那些话,他把自己的立场完全择了出来,站在多年至交的角度严肃的抨击谈言。

    谈言被他说得无话可说,心虚地低下了头,他为他竟然会相信李倾所言,甚至开始害怕李云心怀歉意。

    谈言无措地搅着衣角。

    李云见状,道:“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面对他这明显倒打一耙的行为,谈言既无奈又无措,他抬起头轻轻遥望李云,他的眼里波光粼粼,弥漫着水汽,好似雨雾霾霾的湖面,其中暗藏着千言万语。

    他有很多话想和李云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是李倾,他站在谈言面前,挡住了李云投到谈言身上埋怨的眼光,道:“差不多得了,老弟。这次我看在你是我老弟的面子杀不过,你这事,我也就不追问了,明天我给你换个学校,接下来你好自为之。”

    “你凭什么给我换学校。”李云不干,吼道:“你算老几,你就给我换学校。”

    李云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李倾见怪不怪,对一侧楚耀交代道:“楚耀,不要让谈言见陈舟,我这边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李倾对陈舟的提防让楚耀觉着莫名其妙,以他和陈舟的关系,陈舟怎么可能会来见他,但李倾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不在吊儿郎当,一副严肃样,紧紧盯着楚耀,楚耀摄于他的气魄,不得不答应。

    “我知道了。”楚耀道。

    得到楚耀的答复,李倾没急着走,转而交代谈言,“小谈,如果你待会遇见一个瘦不拉几,皮肤苍白,看着就跟从劣质恐怖片中爬出来的盗版吸血鬼似的男人,别跟他说话,他和祈年有仇。”

    听和孟祈年有仇,谈言点头,道:“李哥,你放心,我不会和他讲话的。”

    “真乖。”李倾如沐春风,笑着拍了拍谈言的头,然后一脸阴郁地走过去,扯住李云衣领,也不顾他反抗,拖着他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李云不停挣扎。

    李倾:“老弟,这里人多,我不想把事情闹难看了,当着这些人的面揍你。”

    李倾没夸张,他说动手真会动手,李云结束挣扎,一脸怨恨地死死盯着李倾的侧脸,一眼不发,和他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后,许清如走过来,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谈言正在捡篮球,他打算把他之前碰下来的篮球放回球架上,闻言,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也不算撒谎,只是没言之不尽,有所隐瞒道:“没什么关系,李哥和我哥是朋友。”

    谈言没说谎话,李倾的确是谈言大哥谈诗的朋友,就是谈诗和他关系一般。

    许清如狐疑,抚摸着下巴,皱眉深思良久后,也没从谈言话里觉察出什么问题,暂且将这件事放了过去,道:“这下好了,李云也不在了,现在球队就剩你、我还有老裴他们,总归五人。”

    谈言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自责的低下了头,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许清如耸肩,道:“我又没因为你没球可以打。”

    许清如虽然一脸不甚在意,但他眼底泛黑的眼圈预示他这两天因为球队前景的事,一直没有睡好,谈言咬唇,想在和他说些什么,楚耀看到他俩交头接耳,吼道:“谈言、许清如,你俩聊什么呢!有什么好聊的,说出来给我们大家都听听。”

    闲聊被抓包后,谈言被吓一哆嗦,不敢再说,全身心的投入了晚间的训练中。

    简短的热身过后,就是一成不变的投篮训练和对抗训练,因为队里的人被冯越开除的差不多了,加上谈言,满打满算,也只剩五个人,一组3V3训练,还需要六个人,现在人不够,所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楚耀,楚耀有一段时间没上过场了,他站在场边,痛苦地扒拉了一下头发,道:“冯教练,你回去可得给院里说,给我涨工资,我来的时候,也没人和我说我还要亲自上场呢。”

    “好。”冯越笑道:“这个你放心,小楚,我改天一定和院里说给你多加工资。”

    “你就哄我开心吧,冯教练。”

    说着话,楚耀脱掉T恤,扒拉着头发走上了场。

    他和谈言分列两队,许清如左右看了一眼,款款走到了谈言这边,裴景和他关系好,一看他选择和谈言一个队,自然而然地走了过来。

    一场简单的3V3对抗赛火.药味十足。

    冯越在中圈跳球后,本来就是队内主力中锋的裴景迅速力压对手一头,轻松地将球拨给了谈言。

    “谈言!这边!”

    许清如在场上司职小前锋,标准小前身材,身高两米零一,个高腿长,肩宽腰窄,开球后,他迅速落位,机敏地跑到了中圈,伸手向谈言要球。

    谈言从裴景手里接到球后,想迅速带球过半场,楚耀立刻招呼和他同队的其他两个人上来抢球,全场紧闭,破坏谈言的出球路线。

    谈言的选秀报告里详细地写明了,谈言的优点是他有较好的投射能力,和较好的运动天赋以及较好的静态天赋,有潜力可以成为一名精英级防守者,但同样他的缺点也十分明显,他的控运能力较为差劲,一旦面对全场紧逼,就容易运丢球。

    楚耀吃准了谈言的弱点,球刚发出就招呼同队其他两个人一起上前逼抢。

    谈言抱着球,环顾左右,他这边没有控卫,他的球交不出去,豆大的汗珠已经从他额上沁出,楚耀看准他没办法出球,喊道:“林义,张天,快上,把谈言往边线赶。”

    闻言,许清如道:“谈言快传球。”

    谈言已经被赶到了边线,距离出界就差一步之遥,而他也想迅速出球,但在他周围就只有一个裴景,裴景是中锋,控运能力还不如谈言,谈言尝试着抛了一个高抛球,楚耀看出了谈言的意图,直接挡在了裴景身前,伸手一拦。

    球砸在了裴景身上出界,球权易主,被交到了楚耀一方。

    “谈言!”许清如走过来,不满道:“你为什么不早点传球!”

    “我也想传。”谈言不急不躁,道:“但是我被逼到边线,没穿出来,这个回合就这样了,下回合再加油。”

    上回合遭遇逼抢后,许清如不满道:“谈言,老裴,这个回合我们也上去逼抢他们。”

    “别。”谈言不同意,道:“许清如,林义是打控卫的,楚教练是打分卫的,他们两个机动性强,在场上能全场紧逼,我们这边后卫线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你和裴景全是锋线球员,你俩身高太高,速度也不如他们快,我们现在去全场紧逼,球抢不抢得到不一定,但你和裴景一定会累个够呛。”

    谈言所说在理,许清如冷静下来,道:“你说得对,那我们沉退防守吧。”

    沉退防守是场上防守的另一种策略,相对于全场紧逼,后卫线上去疯狂逼抢,破坏对方进攻路线,沉退防守要求所有球员全部退回油漆区,既三分线附近,进行区域联防,不让对手轻易来到拦下。

    谈言也正有此意,他给许清如说:“我来领防,你和裴景注意,别让张天突到篮下。”

    许清如点头,在楚耀带球来到篮下前,他们迅速退回半场,站在了左右两个底角的位置,进行区域联防。

    由于场地是为五人赛的场地,三个人沉退防守,篮下油漆区内有大片空当,楚耀带球来到篮下后,闲天信步的随手一穿,球到了林义手中,林义是队内二号控卫,他有一手非常精准的三分球,由于是3V3对抗赛,裴景和许清如分身乏术,守在两侧底角位置,左侧四十五度角的位置被空了出来,林义接到球后,还有空闲调整,他往左迈了一步,调整了一下才出手。

    而这给了谈言机会,谈言抓住他调整的空隙,左脚发力,屈膝蹬了起来,飞身将球盖了下来。

    二十四秒已到,球没碰到篮筐,楚耀方违例,球权回到了谈言手里。

    谈言边线发球,直接将球放给许清如,许清如的控运能力比裴景要好,他顶着人勉强来到中线,楚耀和林义左右夹击,形成了合围之势,许清如的球也出不去。

    与此同时,谈言机敏的跑过中线,伸手道:“这里,许清如。”

    闻言,许清如以一个四分卫的姿态,把篮球当成橄榄球,从楚耀的头顶掷了出去。

    谈言寻找球落点,接球的能力要比裴景强,许清如球刚抛出,他就敏锐地觉察到了球场的落点,快跑两步,跃起拿到了球。

    与此同时,楚耀道:“林义,张天快去逼抢谈言。”

    离谈言更近,以及之前站在油漆区镇守油漆区的大前张天全部迅速移向谈言。

    在球发出来前,谈言就跟裴景说好了,让他从后面套上,等待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守在篮下的张天离开了油漆区,谈言回头给裴景打眼色,让裴景赶紧上,他要抛一个空接给裴景。

    裴景看懂了谈言的眼神,立刻高高跃起,谈言心领神会,将球高高抛出,这次裴景在半空接到了谈言抛出的球,双手持球,以一个力劈华山的姿势,将球重重砸进了篮筐。

    不知道是不是看花眼了,谈言竟感觉球框猛烈地颤了一下。

    2-0

    冯越调整计时器,谈言所代表的红方迅速得到了第一分。

    “这次对抗赛,我们按美式单挑的规矩来,那队先得到十一分就算那队赢。”冯越记完分后道。

    “还剩九分。”谈言闻言,道:“再打四个回合,我们就赢了。”

    “用得着四个回合吗。”许清如哈哈大笑道:“我们一人一个三分,三个回合迅速结束战斗。”

    “你对你的三分这么自信吗?”谈言笑道。

    “你不自信吗?”许清如道。

    “你在cue我吗?”谈言摇手,道:“我的三分命中率冠绝联赛。”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发球前,许清如道:“你可别正好这次失手了,谈言。”

    谈言自信满满,“你等着看吧,许清如,我不可能失手的。”

    “好,那我们打一个赌。”许清如笑嘻嘻道:“我们仨儿一人一个三分,谁断了,谁就给另外两个人刷一周鞋。”

    “那裴景你这下可惨了。”谈言觉着好玩,也应了下来,笑道:“你得给我和许清如刷一周鞋了。”

    裴景司职中锋,投射能力有但不多,他从高中联赛至今,整个职业生涯总共投过四颗三分球,一颗都没进过,这会气氛大好,裴景性格豪迈,也玩能得起,爽朗道:“那可说不好,万一被我瞎猫碰着死耗子了呢,谈言,你和许清如就等着给我刷鞋吧。”

    重新发球后,楚耀依旧秉持高位逼抢的策略,他让林义上去抢谈言的球,谈言这次直接把球传给了许清如,许清如还站在中线,距离篮筐还有十多米,直接跳投超远距离三分,准备上去抢他球的张天愣住了,站在原地,和其他人一起抬头,所有人的视线对准了这颗篮球。

    这颗球在空中划出的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然后不偏不倚,优雅地砸进了篮筐。

    5-0

    冯越给许清如鼓掌。

    谈言也鼓掌,走过去拍许清如肩膀,道:“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啊,许清如。”

    “那可不。”气氛很好,许清如也没躲,笑道:“我也是有点东西的,好吧。”

    “何止有点。”谈言笑着捣了捣许清如的后背,道:“简直太帅了,哥们。”

    许清如笑道:“一般帅,一般帅。”

    美式单挑的规则是球权属于一直得分的一方,直到得分被破坏,球权才会易主。

    裴景和许清如先后得分,所以球权一直属于谈言这方,留在篮下的裴竟弯腰从地上捡起篮球,扔给谈言,示意谈言去发球,谈言抱着球来到底线,许清如跟了过来,谈言将球发给他。

    楚耀全场紧逼的策略并未改,他已经让林义和他上来高位紧逼,但刚投进一个超远三分,许清如信心大增,他在林义扑过来之前,就将球传给了谈言,谈言拿到球后,观察了一下周围,楚耀和林义正在往他这边扑,与此同时,留在油漆区的张天也扑了过来,倒是裴景又一次被放空,这是个好机会,谈言没自己投,而是又一次把球给了裴景。

    裴景接球后站在三分线旁,深吸两口气。

    楚耀之前一直全场紧闭,等他落位,裴景已经调整好了,他在三分线外跳投,篮球晃晃悠悠飘起,砸在了篮板上,然后顺势弹到球框上。

    “进,进,进。”裴景握拳,紧张道。

    这颗球就跟响应裴景召唤一样,在篮筐上缘转悠了三圈,然后颤颤巍巍地掉进了篮筐。

    “yes。”

    球进了,裴景高兴地跳了起来,握拳道:“我这下可算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投进了人生第一颗三分球。”

    8-0

    积分排上的部分再度变化,楚耀队一分没得,楚耀的胜负欲被激了起来,他咬牙狠狠看了眼篮下开心庆祝的谈言,而谈言则没注意到,还在高兴地替裴景鼓掌。

    “轮到你了,谈言。”裴景再度将球捡了回来,交给谈言,让他继续去发球,谈言的三分准度冠绝联赛,裴景觉着就连他都能投进,下一个三分,谈言还不是随随便便投,所以在将球交给谈言后,他就往对方禁区跑。

    许清如继续留在底线附近接球,和前三个进攻回合的套路一样,都是许清如从谈言手里接完球后,第一时间再将球交回给谈言。

    前三个进攻回合,楚耀都在全场紧逼上吃到了苦头,所以这个进攻回合,他不打算在全场紧逼,他打算和谈言一样,也使用沉退防守,他示意和他同一队的另外两个人迅速退回油漆区。

    这次楚耀领防,他站在弧顶,谈言带球过半场后,直接对上半场领防的楚耀。

    两人1v1,美式单挑。

    篮球砰、砰、砰。

    随着谈言的拍打,与地板接触后,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36章 陈舟

    气氛一触即发。

    最激昂的斗志激荡在谈言与楚耀的眼中。

    这并非一场普通的1V1单挑, 更是联盟历史上最好的分卫和未来第一分卫之间的决斗。

    谈言凝视楚耀的眼睛。

    24秒的时间在此刻拉长。

    他熟练的分析场上的形势,裴景已经顺到篮下, 和队内打大前的张天顶在一起,许清如机敏跑位,带走了林义的防守,场上已经完全拉开,等待谈言一锤定音。

    谈言有一手精准三分,也擅长原地干拔,观察过他比赛习惯的楚耀看他左右手交替运球, 就猜出他准备左迈步,甩开一个防守身位,原地干拔一个三分。

    楚耀提前一步行动,在谈言将球换至左手, 屈膝,意图走左侧之际,干净利落地往左走了一步, 抢先堵住了他的身位。

    “谈言!”许清如以为谈言投篮意图被识破, 要在楚耀头上干拔三分, 喊道:“还剩八秒, 快把球传给我。”

    谈言听到了却没做任何理会,依旧将球支配在手中。

    “你该不会以为你能在我头顶拔一个三分吧。”楚耀讥笑道。

    楚耀当年地选秀报告里同样提起他具有成为一名精英级别防守者的潜力,而他也兑现了他的天赋, 他没退役前是联盟中1V1防守最好的球员,他身高一米八二, 垂直起跳距离能达到恐怖的1.2米, 他跳起后,宛如一个庞然大物, 铺天盖地遮住了光,也遮住了谈言的视线。

    谈言是有一手在视线受阻的情况,出手干拔的能力,但他并不打算干拔三分。

    因为三分对现在场上的情况来说性价比最低。

    他观察周围,计时器显示还剩五秒。

    在篮球场上五秒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他还有大把时间。

    就在这时,他观察到支在对方禁区里的裴景由于身高和体重都要远优于楚耀队里,打4号位,大前的张天。

    张天卡不住他,被他顶开了一个人的身位。

    再传一个空接,让裴景一锤定音,是现在结束比赛最有效的方法。

    之前与许清如和裴景的赌约在这刻被谈言抛之脑后。

    胜利才是他所渴望的一切。

    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迅猛启动,蝴蝶穿花般绕过楚耀,突到了禁区里。

    此前一直埋伏在禁区和张天顶牛的裴景见状立刻明白,瞬间起跳,谈言心领神会,将球再度高高抛起,篮筐太近,张天来不及做出放手动作,直接上手抱住了裴景的腰,他试图将裴景从空中拉下来,但是在被他破坏平衡之前,裴景已经接到球。

    在计时器归零之前,裴景接球后大力灌篮,他举火烧天,弹性很好的篮球被狠狠砸进了篮筐。

    两分有效。

    场边冯越惊叹。

    谈言在场上阅读比赛的能力真的已经远远超出他现在的年纪。

    冯越满眼赞许,惊叹完后,他大力鼓掌。

    距离带走胜利只剩一步之遥,许清如激动的振臂欢呼完,回头强烈要求道:“冯教练,这是个二加一,张天他拉人犯规,我们这边还有一个加罚。”

    冯越自然注意到了张天在裴景跃起后的拉人犯规,他按规则判给了裴景一个罚球。

    裴景的罚球命中率还不到百分之六十,得到这个罚球机会后,在走上罚球线前,他走过来和谈言击掌。

    谈言面色平静,一点也没有受到此前和楚耀剑拔弩张的影响,笑道:“加油。”

    许清如也围过来,与裴景击掌道:“最后一分,老裴,加油。”

    裴景的投射能力本就一般,许清如如的话不知不觉间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他站在罚球线前不可避免的紧张了起来。

    谈言观察到他紧张地在球裤上擦了好几次手汗,就敏锐地意识到他心理出现了波动,他这次罚球有很大概率不会进。

    所以在冯越将球抛给裴景后,他始终惊醒地注视着场上的情况。

    橘色的篮球在裴景手中跳动。

    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他不停拍球。

    砰、砰、砰的拍球声回荡在寂静的球馆内。

    楚耀也在注视裴景投篮。

    他为刚才没有判断到谈言意图,竟轻易让谈言将球穿了出去感到愤怒。

    为了干扰裴景罚球,抢夺最后的机会,他大声为裴景计时。

    “一、二……”

    罚篮差是大部分中锋的通病,楚耀的计时让他愈加紧张,他在接球之前,虽然已经在球裤上擦过一次从手心里面渗出来的虚汗,但随着他的精神越发紧绷,新的虚汗从他手心里渗了出来。

    球在出手一刻,裴景的投篮动作就已经变形了。

    丝毫没有意外,裴景这次出手直接短了,篮球重重砸在球框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然后弹了出去,谈言从裴景在罚球之前,紧张的身体语言中已经预料到了他这次罚篮可能不中,一直等着,见到球弹了出去,立刻退后,赶在球飞出边线之前,抢了下来。

    场上其他人连反应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谈言从抢球到出手一气呵成,他踩着三分线出手,篮球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打着旋,连篮筐都没沾,直接空心落袋。

    一个长两分,比分定格在了12-0。

    “yes!”

    裴景和许清如反应过来,开心地跑过来,围住谈言振臂欢呼。

    “我们零封通关。”许清如开心道。

    谈言却开心不起来,他为最后一个球踩线感到懊恼。

    他不是很开心地皱着眉。

    “我们赢了哎!”许清如不懂他怎么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道:“开心一点。”

    “可问题是我们直接的赌约我输了。”谈言皱眉,不太开心道:“最后一个球,我踩线了,三分变两分了。”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许清如笑道:“不许耍赖,接下来一周就拜托你了,谈言。我和老裴一定会好好珍惜让你刷鞋的日子。”

    “我一定少让你刷两双。”裴景羞涩地笑道:“我这周一定少换几双鞋。”

    “你想熏死谈言,你就明说,老裴。”许清如拍着谈言胸膛,道:“我心善,小谈。我这周一定天天换鞋,绝对不熏死你。”

    气氛很好,谈言也乐呵呵,道:“滚蛋,你俩。我这边限量,一人只给刷三双。”

    “正好老裴,你这周不爱换鞋,那把你的名额匀给我俩。”许清如正乐呵呵的开玩笑,他背后传来一阵突兀的掌声。

    这阵掌声打断了场上一片祥和的氛围。

    谈言下意识巡着掌声望去,便见他亲哥谈诗陪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色煞白的男人站在球馆门口。

    而这阵掌声正是这个面色煞白的男人所发出来的。

    他蓄发,一头柔顺的长发松松垮垮绑成一个半高的马尾,几缕没有没绑起来的碎发,慵散地垂在额前,看见谈言望向他,他漫不经心地笑着拢了拢额前的碎发,他精致的眉目露了出来,他长得很漂亮,略微带点女气,但这些女气又被他锐利的眼神冲散,让他看起来非但不娘,还充满压迫感。

    “哥。”谈言见到这人后,并没有过多在意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他身侧,穿着一身米白色西装的谈诗。

    谈言自从上次在酒吧,被孟祈年带走后,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没怎么见过谈诗,时隔一个月再见,谈言惊觉谈诗瘦了很多。

    他脸颊上的骨头外突,单薄且消瘦,凌厉地宛如一把刚开锋的利刃。

    与谈言一同回头看的许清如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谈诗后,愣道:“谈言,你和门口那俩黑白无常认识啊。”

    “……”

    该说不说,许清如这个比喻形象且生动。

    谈诗一身米白色西装,消瘦凌厉,陪在他身边那人一身黑色西装,面色苍白,一点血色没有。

    他们一黑一白,真有点黑白无常那个意思。

    谈言不想笑,但却忍不住,他乐不可支,指着谈诗道:“那是我哥。”

    “你那个哥”还从被谈言零封了的事实中回过神的楚耀,眉头紧皱,一脸阴郁道。

    “啊?”不知道楚耀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谈言还是回道:“我亲哥,怎么了,你认识我哥呀,楚教练。”

    楚耀不认识谈诗,但却认识和谈诗在一起的那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你哥怎么会和陈舟混到一起去了?”被零封了,楚耀本来就不开心,见到陈舟,他就更不开心了,他眉头皱的很紧,道:“他不知道陈舟和李倾还有孟祈年他们关系不好吗?”

    不久前,谈言刚从李倾嘴里听过这个名字,他错愕道:“他就是李哥嘴里的陈舟吗他和祈年哥关系不好吗?”

    楚耀压根就不想提起陈舟,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与此同时,陈舟也看到了楚耀。

    虽然楚耀是陈舟从孟祈年哪里撬来的,但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楚耀的前男友。

    见到楚耀,他怔了一下,但却很快恢复过来,结束鼓掌,转头指着谈言,笑道:“谈诗,那个就是你弟弟吗?”

    “对。”谈诗道:“怎么样,陈少,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看起来还不错。”陈舟道。

    闻言,谈诗打蛇上棍,立刻问:“那我拜托你的事,陈少……”

    “让我出面作保,让银行继续贷款给你们集团那件事吗?”陈舟道:“谈诗,你们集团现在捅下的篓子比天都要大,你弟弟再合我口味,也不值得让我为他冒这么大的险。”

    “陈少,那点事对我们来说,可能比天还要大,对你来说,不也就一句话的事吗?”丢船事故以后,高额的债务压得谈诗已经好几个月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他眼底的黑眼睛重的吓人,但他却依旧能很好的保持风度。

    陈舟不动声色,“我都不知道我的话什么时候这么管用了。”

    楚耀还谨记李倾走时的话,绝对不能让陈舟见到谈言,见陈舟和谈诗不仅一刻不停的窃窃私语,还时不时的打量一眼谈言,楚耀的眉头越皱越紧,而身为当事人的谈言则被陈舟打量地浑身不舒服,上次在酒吧的记忆,这刻在谈言脑中复苏,李倾揍他那幕不停在谈言眼前播放,谈言似有所感,惊恐地往楚耀身后躲,楚耀看见,挡住他,走过去道:“陈舟,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37章 长大

    “我吗?”有几年没有见过楚耀, 久别重逢,陈舟愣了一下, 道:“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

    “看什么”楚耀尚不知道谈诗和陈舟的交易,但他谨记李倾所说过的话,别让陈舟见到谈言,蹙眉冷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从这里离开。”

    “哦”闻言,陈舟竟也不争辩, 笑道:“知道了,我这就走。”

    说完陈舟要离开,谈诗阻拦道:“陈少,我们的约定”

    “你没看到吗?谈诗。”陈舟道:“这里不欢迎我们, 我们再留下就有点不解风情了。”

    说完,陈舟先一步离开,见他要走, 谈诗也顾不上谈言, 一路小跑追了出去。

    但在离开之前, 谈诗无奈地望了谈言一眼, 然后又重重叹了口气。

    他眼中的无奈清晰可见。

    谈言看到了,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了球馆后,谈言从楚耀身后钻出来, 小心谨慎道:“楚教练,那个黑衣服的人是谁呀?”

    “陈舟。”楚耀不怎么想和陈舟搭上关系, 随口道:“祈年之前的发小。”

    “哦。”谈言听完点了点头, 小心翼翼望向了陈舟离开的方向,虽然他不喜欢那个黑衣人, 但他也能大概猜出来,那个黑衣人是被他哥带来见他的,谈言不安地低下了头。

    过去这几天,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孟祈年身上,有些忘记他家现在的窘境。

    虽然谈闻军和谈诗都不怎么跟他说,但他知道他家上上个月丢船之后,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楚教练。”谈言没心情训练了,低头道:“我有点事,我想请假先回去。”

    “你有什么事”楚耀问。

    谈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望着谈诗离开的方向,局促地搅动着球衣的一角,道:“一点家事,楚教练。”

    楚耀蹙眉瞥他一眼,道:“和陈舟有关”

    “不是。”谈言摇头,道:“和我哥有关。”

    楚耀还记得谈言说过跟在陈舟身边的那个穿着一身米白色西服的男人是他哥哥。

    “亲哥吗?”楚耀又问了一遍。

    “对。”谈言点头,道:“我哥他来找我一定有事,我得去看看,楚教练。”

    “成。”楚耀一看表,也已经快十点了,今天的训练已经足够了,不用在继续,转头跟冯越建议道:“冯教练,已经十点了,今天的训练量已经够了,你看……”

    冯越也看了下表,分钟还没转到十二的位置,但也差不了几分钟,训练要劳逸结合,他沉吟一会,道:“确实,今天的训练就先到这里吧。”

    冯越朗声对所有队员道。

    被通知今晚训练就此结束后,许清如几人欢欣雀跃地走回替补席收拾东西,与他们相反,刚刚还在请假的谈言却魂不守舍,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将他的东西塞进包里。

    注意到他不对劲,楚耀走过去,发现他双眼无神,一直紧紧望着远处的置物柜。

    楚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两排深灰色的铁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楚耀道:“怎么了?”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谈言被吓了一跳。

    他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

    说是这样说,但实则短短数秒,谈言想了很多。

    他大概知道谈诗带陈舟过来的目的,差不多与几周前,将他介绍给李倾时所存的想法一样,就是想牵线搭桥,通过他问陈舟借钱。

    他不知道他们家到底欠了多少钱,但能让谈诗短短数周就瘦到脱相,可想他们家欠下的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去抢.银行,他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弄到钱。

    可坐视不理,他又做不到。

    走投无路,也要走,谈言深深叹上一口气,从位置上起来,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跟楚耀还有其他人告别,“楚教练,冯教练,还有大家,我先回去了,咱们明天见。”

    冯越没想那么多,嗯了一声放他离开了,楚耀也没想那么多,跟冯越站在一起,目送他离开。

    谈言从体育馆出来前,就猜到谈诗不会离开,这会一定在体育馆门口等他。

    果不其然,等他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球馆西南入口等着他的谈诗。

    谈诗真的瘦了许多,夜风顺着他的衣袖灌了进去,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谈言望向他,谈诗则正站在路灯下面,光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他整个人都快变成了透明的了,好似下一秒就会消失。

    “哥。”对视后,谈言先开口。

    “小言,那天的事我很抱歉。”谈诗先为月余前的行径跟谈言道歉,然后走过来道:“我想请你在帮我一个忙。”

    “我们家到底欠了多少钱?”谈言从来不过问家里的负债情况,闻言,他道。

    “把所有家产都变卖了,都还不起的程度。”谈诗没具体说多少钱,语焉不详道。

    “这……这么多吗?”谈言颤抖。

    谈诗无奈地闭上眼睛,虽然谈闻军和他已经做好了进入破产清算的准备,但他们丢失的那艘船,船上载有的货物有问题,他们的清算流程被银行驳回,就跟一只已经死去多日却无法被掩埋的巨兽,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庞大商业帝国很快就会将他们彻底拖垮。

    谈诗知道谈闻军已经做好了万不得已,杀身成仁的准备,但如此庞大的债务,就算谈闻军死了,也无法收场。

    “小言。”谈诗深吸一口气,道:“我们需要尽快进入清算程序。陈舟他能搭上话。”

    “又是那天那样吗?”谈言局促道。

    “对。”谈诗没有否认,只能道歉,“对不起,小言,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我一定不会来找你,我和父亲都不希望你牵扯进我们现在的烂摊子,但我和父亲现在已经无法收场,在这样下去……”

    谈诗没说在这样下去结局会如何,他只是深吸一口气,他瘦到脱相的面容上颧骨高高凸起,他深凹的眼眶里,遍布红血丝的眼球一瞬不瞬盯着谈言。

    他和谈闻军现在就跟死了还没埋一样,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他和谈闻军都想把谈言摘出来,但只要集团一日不进入清算流程,他们死后,这笔巨额债务只会全部压在谈言身上。

    届时谈言不去抢.银.行,根本还不起这笔钱。

    他一周前甚至咨询过黑中介,看能否走其他渠道把谈言送出国,但得到的反馈是他们全家现在都处于严密监控下,哪怕走黑市,都很难把谈言送出去。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找到那艘几个月前在太平洋上丢失的货船。

    可他们要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谈言觉察到了事态的严重,无措地低下了头,道:“也……也许……”

    他也“也许”不出什么,只是觉着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他想到了孟祈年,道:“哥,或许不一定非要找陈舟帮忙。”

    “那找谁,孟祈年吗?”谈言和孟祈年的关系并不是隐秘,谈诗也有所耳闻,嗤笑道:“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们现在所遇到的困境吗?和我们丢船息息相关的案子现在就压在他手里。他有跟你说过吗?没有是不是。”

    谈诗和谈闻军一样不看好孟祈年,叹气道:“小言,你还小,你不懂有时候人心隔肚皮,我是你哥哥,你要记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谈言不信,道:“哥,不是这样的,他……他只是不知道。他知道了一定不会不管我。”

    谈诗摇头,他不能跟谈言说他们家丢失的那条货船牵扯到了文物走私,现在案子就压在孟祈年兄长孟祈光手中,更不能跟谈言说,孟祈年亲自代理了这一系列案件中的一起。

    他轻轻抚了抚谈言的额前的碎发,没有说话。

    夜晚的风越来越大,吹得谈诗的衣袖猎猎作响。

    他抬头望向谈言执拗的眼神,他希望谈言可以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但他知道他和谈闻军没有时间了,谈言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迫长大。

    他想在争取一点时间。

    第38章 谈诗

    谈诗事到临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揉了揉谈言的头发,又一次和他道歉, “对不起,小言,我当时真的以为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那天在酒吧的遭遇,谈言现在想起来都隐隐后怕,但他却从未因为那天的事怪过谈诗。

    谈诗是个很好的哥哥。

    他与谈闻军一样,皆对谈言溺爱有佳。

    “哥……”

    夜风似乎也感觉到了谈诗的悲伤,它吹在谈言脸上凉凉的, 咸咸的,谈言原本不想哭的,但被风迷住了眼睛,他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不哭了, 乖。”谈诗耐心地哄着谈言,就和小时候,谈言每次被门槛绊倒, 摔破膝盖, 找他嚎啕大哭时一样, 他轻轻抚着谈言额前的碎发, 谈言稚嫩的面容映入眼帘,他的眼眶也不由得开始泛红,谈言还小, 才只有十八岁,在找到陈舟前, 他曾彻夜思考, 如果不久的将来,他和谈闻军都死了, 谈言该怎么办,他想了许久,却想不出来一点头绪。

    他无措地揉着谈言头发,眼神却却没有停留在谈言身上。

    他似乎在凝视遥远的未来。

    “哥”谈言见他双眼发木,又轻轻喊了他一声。

    闻言,谈诗从对谈言未来该怎么办的纷杂思绪中回过神,望着谈言纯粹的目光,勉强地笑了一下。

    但他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笑容隐隐泛青。

    谈言关切道:“哥,你还好吗?”

    谈诗点头,此时谈言的队友——许清如几人从球馆里陆续走了出来,谈诗遥遥看见他们,笑道:“小言,你的队友们出来了,你先和他们回宿舍去。”

    谈言想回家,摇头道:“我不要,哥,我今晚想回家。”

    谈闻军在过去一个月,已经陆续卖掉了他名下能卖的一切不动产,他们全家从市中心的别墅区搬到了远郊,警方在他们家周围安排了大量警力,密切注视着他和谈闻军的一举一动。

    谈言现在跟他回去,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谈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道:“小言,你忘了,你上周刚跟爸吵完架,说再也不回去,爸现在焦头乱额,你就别这个时候再回去找他不痛快了。”

    谈诗没跟谈言说为什么不让他回去的真正理由,微微笑着,寻了一个贴切的理由,拒绝掉了谈言要跟他回去的想法。

    是有这么回事,所以谈言也没多想,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哥,那我改天再回去。”

    “好。”谈诗如常笑容温和,道:“等这段时间过去,爸气消了,我再来接你回去,好吗?”

    “嗯。”谈言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微微点头。

    夜风越吹越大,谈言从体育馆追出来时尚未来得及换衣服,还穿着短袖,寒风拂过他的胳膊,他的小臂上立刻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冷得缩了一下,谈诗看见,刚打算开口让他先回去,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来电的是他妈妈。

    接起电话前,谈诗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为此他特意转过身去,背对谈言,轻轻接通来电。

    “不好了,小诗。”

    电话刚一接通,谈诗都尚未来得及说话,电话那边,谈妈就语气慌乱道。

    “出什么事了,妈”谈诗尽量稳住,慢条斯理道。

    “你爸爸……你爸爸……被警察带走了。”

    电话那边一片死寂,只有谈母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她急得有些结巴,语无伦次,不停问,“我们该怎么办,小诗,你爸爸会不会被判刑。”

    “妈,你冷静一点。”谈诗不想让谈言知道,只是粗略安慰道:“爸,不会有事的,你先睡一觉,等明早天亮,他就回来了。”

    可谈言还是听到了谈诗安慰他们母球的话,凑过头去,道:“出什么事了,哥爸他怎么了?”

    “小言”谈母隔着电话听到了谈言的声音,她同样不想让谈言牵扯进这些事,愣了一下,匆匆扯过这个话题,道:“小诗,妈先挂电话了,余下的事,等你回来再说。”

    “嗯。”谈诗应道:“我知道了,妈。”

    “哥,到底出什么事了”被蒙在鼓里的谈言焦急地询问道。

    谈母听见,挂电话前嘱咐道:“小诗,别和小言说这件事。”

    “我知道,妈。”谈诗抓了把头发,笑道:“我都省得,你放心。”

    第六感告诉谈言,家里一定出了什么事,可谁也不和他说,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把抓住谈诗手臂,“哥,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谈诗刚将电话挂断,刚一周前,他得知他们家牵扯进了文物走私案,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一直有所准备,所以事到临头也不慌乱,镇静道:“没什么,小言,只是有人到家里要债,爸他不在,妈一个人处理不了,让我回去。”

    虽然已经被谈诗骗过一次,但碍于对谈诗的信任,谈言没疑有他,点头道:“那你快回去吧,哥。”

    “嗯。”谈诗点头,道:“我这就走。”

    说是要走,但谈诗却不急着走,他站在路灯下面,路灯的线路似乎接触不良,led灯泡是明是暗,一闪一闪的光斑打在谈诗脸上。

    谈诗的脸时明时暗了一会后,最终彻底隐没在了黑夜中。

    黑暗中,要走的谈诗突然问:“小言,下周一你是不是有比赛”

    “对啊。”谈言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熟练的邀请道:“哥,你会来看我比赛吗?”

    “我可能来不了。”谈诗笑道:“周一,我工作很忙的,我不在,你也不可以输知道吗?”

    “嗯。”谈言点头。

    谈诗欣慰地笑了一下,继续道:“还有……”

    话刚起了个头,他突然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谈言问。

    “还有……”谈诗的声音如常,笑道:“还有以后就算我和爸爸不能来看你比赛,你也要赢知道吗”

    路灯熄了,谈言看不清谈诗的脸,不知道已经有泪水从他眼中涌了出来,点头道:“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输的。”

    “这就好。”谈诗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好,小言,哥要走了,我不能来看你比赛的日子,你在场上一定不能哭,知道吗?”

    “我在场上才不会哭呢。”谈言嘟嘴道。

    谈诗依旧笑,他的笑声很轻,最后揉了一下谈言的头发,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道:“成,记住你说的话,小言,哥要走了,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不许在耍性子,更不许在无理取闹,记住要好好吃饭,还有,哥真的抱歉,那天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谈言没听出来谈诗的言外之意,笑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哥。”

    “这就好。”谈诗又笑了一下,他的笑声融在了夜晚的凉风里,很快就消失了。

    谈言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黑夜里,此时心里不详的预感已经达到了巅峰。

    他的心脏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他痛苦地弯下腰,缓了一会,但却缓不过来,他满脑子都是谈诗的身影,他冲着谈诗离开的方向,又喊了他一声,“哥。”

    但是谈诗已经走远了,谈言这最后一声轻呼并没有得到回应。

    一种久违的冲动盘踞在谈言心里,逼着他给谈诗打电话,他遵循了这股原始的欲.望,从包里摸出了手机,但来时他手机就没充多少电,一晚训练过去,他手机电量见底,已经黑屏,无法打开。

    既然如此,谈言无奈心道:“怎么这个时候手机没电了,这没办法了,看来只能明天再打这个电话了。”

    与此同时,谈诗坐在车里,他没有将本应该开回家的车开回去,与之相反,他将车开到了郊区水库旁,他坐在车里,掏出从路边便利店花五元钱买的一沓白纸和一杆黑色中性笔。

    他将白纸放在方向盘上,掏出笔思索了一会,工工整整写下三个硕大的字——认罪书。

    这起文物走私案和谈诗多少有一点关系,是由于他的疏忽才让那两个装着从博物馆掉包出来的文物的集装箱上了船。

    他在认罪书里将一切罪责全部拦到他身上后,吸完一根烟,缓缓拿出手机,手机屏幕刺眼的白光打在他脸上,他不太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此时已经凌晨三点,距离他和谈言分手过去了快五个小时,他一根接着一根,坐在车里不停抽烟,很快他的车里就已经烟雾缭绕。

    满车的烟气让他犯恶心,他有点呼吸不上来,缓缓打开车窗,冰冷的空气渗了进来,沁人心脾。

    就宛如溺水之人,谈诗夸张地深吸了好几口凉气,他混沌了的头脑终于清醒下来,谈言年纪还小,谈母身体不好,患有肾炎,经年累月都需要服药和静养,在这样继续拖下去,只会将他们一起害死。

    谈诗不想拖累他们,缓了许久,缓缓拨通了刑警队的电话。

    “请问是刑警队的谭队长吗?”

    谭渠接通电话,谈诗声音传了过来。

    谭渠没有谈诗的电话,看来电显示这是个陌生来电,问道:“没错,我是谭渠,请问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

    “是我,谈诗。”谈诗道:“我要举报,我有关于2.15特大文物走私案的线索,想和你举报。”

    这起文物走私案不归谭渠负责,但闻言,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打开免提,一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掏出纸和笔,一边记录一边道:“请说。”

    “是这样的。”谈诗照着他的认罪书念道:“2.15文物走私案中丢失的文物,是通过龙耀集团T4213货轮被偷渡出海的。”

    谭渠听完,道:“请详细说一下,这批文物是如何被送上船的?”

    谈诗:“我们的货轮在启航之前,会停靠在北部湾区装载货物,T4213是一艘远跨大西洋和太平洋作业的远程货轮,根据作业要求,它在北部湾区停靠了一夜,用来装载货物。装有文物的两个集装箱就是趁这个机会,连夜被运上了货船。”

    谭渠问:“你和你父亲作为龙耀集团的最大股东,你们知道那两个集装箱里装有文物吗?”

    谈诗不知道,谈闻军更不知道。

    那两个集装箱上船的时候,谈闻军不在国内,他在菲律宾处理一起货运纠纷,当时有二十个从国内发往菲律宾的集装箱,到菲律宾后,厂家开箱,发现集装箱里的货物,从发货单上的高级汽车,变成了二十箱已经腐烂了的香蕉。

    厂家怀疑他们在货运途中偷换了货物,将他们起诉到了当地法院,谈闻军不得不亲赴菲律宾处理这起货运纠纷,国内的业务被全部交给谈诗负责。

    那两个混有文物的集装箱就是在这个时间上的船。

    那艘装有走私文物的T4213号远洋货轮在太平洋失踪至今已经快两个月,这两个月,无论谈诗还是谈闻军从未往他们船上竟混进了两个装有走私文物的不明集装箱上想过,还是一周前,他们的破产清算流程又被银行驳回,谈诗多方打听,才打听到他们公司丢失的那艘货船牵竟扯进了一桩特大文物走私案。

    顺着这条线索,谈诗一路回想,终于想到T4213号货轮在北部湾区装货的那天夜里,他深夜来访,的确有看到有两个没有喷漆的特殊集装箱被叉车连夜运上了货轮。

    但他和当时的T4213号货轮的船长薛久是情人关系,那两个集装箱虽然诡异,但当时薛久和他解释,那两个集装箱出自国内一家海淘公司,里面装的是手工艺品,之所以没有用他们公司统一的集装箱是因为那个集装箱里的工艺品使用了一种特殊的油漆,不能曝光,强行曝光它,会令这种工艺品失去原本的光泽。

    当时,谈诗正和薛久处于热恋期,所他以想也没想就信了薛久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薛久一定有问题。

    “我父亲不知道,当时他在菲律宾处理一起丢货纠纷。”谈诗如实回答,“那两个集装箱是在北部湾区上的船,T4213号当时的船长薛久和我说,那两个集装箱出自一家国内海淘公司。”

    谭渠:“那个海淘公司叫什么名字,你们那边留有货运信息吗?”

    “我不知道。”谈诗道:“那两个集装箱上什么喷漆也没有。”

    谭渠问:“货运记录呢?”

    “没有货运记录。”谈诗道。

    “你没有货运记录”谭渠不相信,道:“你们为什么会将没有货运记录的集装箱放上船”

    谈诗解释不出来,认罪道:“我和T4213号当时的船长薛久是情侣关系,我对他绝对信任,所以在T4213号起航之前,我并没有查看当时的船舶信息以及货运信息,是我的疏忽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听完,谭渠道:“你说的我都已经记录了下来,你是否能保证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是。”谈诗痛快承认,“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丝虚报和隐瞒。”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正在回局里的路上。”谭渠让谈言在来公安局一趟,“你过来把口供重新录一份。”

    谈诗已经把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写在了认罪书里,他将这份认罪书用烟盒压在了主驾驶的座位上,他在认罪书的最后签了名,并且按了血手印。

    做完这一切,他从车上下来,站在水库边上,道:“谭队长,我现在在水库边上,我的认罪书就放在我的车里,你们应该一来就能看到我的车。”

    听出谈诗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太对,谭渠道:“你不要做傻事,谈诗,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谭渠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但却久久无法从电话那边得到回复。

    谭渠感觉越来越不妙,隔着电话大喊,“谈诗,你还在听吗?”

    夜风拂面,谈诗捋了捋头发,将他的手机工整的摆放在了水库边上。

    “我弟弟年纪还小,我妈妈身体不好,谭队长,请你帮我转告我父亲,跟他说,我很抱歉。”

    “你别冲动,谈诗。”谭渠大喊。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嘭的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第39章 再见

    谈言对谈诗跳湖的事一无所知, 他回到宿舍,李云被李倾带了回去, 同一宿舍的另外两个舍友还在国外比赛没有回来,偌大的宿舍就剩谈言一人,谈言倒不怕一个人独处,他简单的洗漱完,之前没电了的手机也充好了电,谈言没忘要给谈诗打电话的事。

    他款款拨通谈诗的号码,但那边一直没人接, 谈言打了三个电话过去,谈诗都没接,他心跳的很快,但也没往谈诗会跳湖的方向想, 只是宽慰自己谈诗大概在忙,没办法接他电话。

    中途,回到酒店的孟祈年又按他所说, 一回去就打视频给他, 谈言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孟祈年身上, 忽略了心中的不安,也忘了谈诗,和孟祈年撒娇道:“哥, 我突然心跳的好快。”

    “怎么了?不舒服吗?”孟祈年刚回去,一边煮咖啡一边关心道:“需要去医院吗?我让李倾送你去”

    “不用。”谈言摇头, “我没不舒服, 哥,就是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别想那么多。”孟祈年还把谈言当小孩, 哄他道:“就算天塌了,也有我帮你顶着。”

    “哥。”谈言不知道他该不该开这个口,他沉默了许久。

    “怎么了”见他突然落寞,孟祈年道。

    “我……”谈言犹豫不决,他知道他不该问,但是不久前谈诗的话依旧凝固在他心里,他想知道他家现在的情况孟祈年知不知道,闷声闷气道:“我哥跟我说……”

    话只是起了个头,谈言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将头低了下来,孟祈年见状道:“你哥和你说什么?”

    “我哥和我说,我家欠了很多钱,快破产了。”谈言没有问孟祈年要钱的意思,就是谈诗告诉他,这件事孟祈年知道,却不跟他讲,他不信孟祈年知道,想问个明白,又怕孟祈年以为他是在问他要钱,局促许久,补充道:“我没有问你要钱的意思,就是我哥告诉我你知道,哥,你真的知道吗?”

    在孟祈年遭遇袭击后,孟祈光就和他说了他代理的案子牵扯进了文物走私案,没几天又告诉他,谈家牵扯进了这起文物走私案,可以说谈家目前正面对的困境,孟祈年都知道,他没有隐瞒谈言的打算,柔和道:“我知道,怎么了?”

    孟祈年回答之前,谈言以为谈诗再骗他,闻言,他无措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哥。”

    “我和你说有什么用。”孟祈年道:“小乖,你家的案子不是你能处理的,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谈言问:“那我爸和我哥呢?”

    “他们的情况非常复杂,小乖。”孟祈年理智道:“我不能插手,你懂吗?”

    “嗯。”谈言从始至终就没有强迫孟祈年帮他的打算,孟祈年的话也在他意料之中,闻言他悬着的心落地,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哥,我没什么要问的了,现在时间也不在了,你早点休息。”

    说着,不等孟祈年说什么,谈言就把他的视频挂断了,他没有迁怒于孟祈年不帮他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无能为力,从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他父母兄长的羽翼下面,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他想要的他父母兄长都会给他,可现在他的父母兄长却陷入了绝境,谈言无法再看清前方的路该往哪里走,他把电话挂了后,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孟祈年见他将电话挂了,立刻拨了过来,但谈言只是看着,却不接。

    无月的夜晚,狂风大作,撕心裂肺的狼嚎声响彻在无光的宿舍里。

    “谁在看动物世界”谈言狼嚎一般的手机铃声影响到了周围宿舍,有人走出来吼道:“这大晚上的,能不能把声音关小点。”

    谈言没想影响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关的手机。

    【小乖。】

    打了几个电话后,被提醒谈言的手机已经关机后,孟祈年无奈地连发几条微信过来。

    【你家里的事情非常负责,我没有办法插手。】

    【你不要这么任性,乖一点,好吗?】

    谈言将手机关机,孟祈年的微信他并没有看到。

    一直到凌晨,他的心脏都跳的极快,心跳如鼓,他没办法入睡,坐到快天亮,才勉强睡着。

    可他刚睡着,谈诗溺水身亡的消息就传到了孟祈年耳中。

    “怎么回事?谈诗怎么会死”孟祈年等了一夜都没等到谈言回信,他寝食难安,一直没睡,凌晨四点,他从谭渠处得到消息,谈诗凌晨溺水身亡,闻言,他立刻打电话给孟祈光。

    孟祈光也是刚才接到谈诗溺亡的消息,无奈道:“你先别着急,我也不太清楚,他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溺亡,你等我打电话问一下。”

    孟祈年等不下去,问道:“谈诗死了,你知道吗?谈诗死了,谈言知道后一定会问我,他哥哥怎么死的,你让我怎么解释。”

    “我不管你怎么跟他解释。”孟祈光道:“但希望你最好别插手进这件事。我不是危言损听,老弟。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但有些事,我不能。”

    “我知道,大哥。”孟祈年道:“我没有那么拎不清,谈家的事我什么都不会做,但你要跟我保证谈言不会出事。”

    “祈年,我什么都没有办法为你保证。”孟祈光道。

    孟祈年道:“他和这些事没有关系。”

    “我知道。”孟祈光道:“但是祈年,你觉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他父亲和他哥哥再怎么保护他,这场风波最后也会牵扯到他身上,作为你兄长,我希望你和他分手。”

    “为什么?”孟祈年不满道:“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就算最后他家的债务牵扯到他,我也可以帮他摆平。”

    “你帮他摆平”孟祈光听完,笑道:“你知道他家欠了多少钱吗?五百亿美元,我亲爱的弟弟。你要是敢插手这笔债务,你信不信我和父亲会找过去打断你的腿。”

    “那笔债务是公司债务,不是他们的私人债务。”孟祈年理智道。

    “对。”孟祈光道:“但他们别想破产清算。”

    “你们不能这样做,哥。”孟祈年无奈道。

    “我们必须这样做。”孟祈光道:“在这起特大走私案结案之前,他们一家就别想进入破产清算流程,你最好和他分手,我没有开玩笑,如果让我发现你牵扯进了谈家的债务,我会跟父亲讲,你应该了解父亲的为人,他不会心慈手软,会真的打断你的腿。”

    谈诗溺水身亡的事不仅在孟祈年兄弟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在谈家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昨晚被叫去配合警方调查的谈闻军在凌晨四点被警方通知可以回去了。

    出了警局,他的妻子林慧平就站在警局门口,她来的很匆忙,尚穿着睡裙,在等谈闻军出来的途中,她已经知道谈诗溺亡,她哭过一次,眼眶通红。

    谈闻军一出来,她就迎了上去,无措地抓住谈闻军手臂,颤抖道:“闻军,诗儿出事了。”

    谈闻军被通知可以回来那刻,他就已经猜到谈诗应该出事了,短短两周他老了很多,他两鬓的头发已经斑白,原本坚毅的面容也皱纹丛生 。

    “他怎么了?”谈闻军极力克制,不让自己颤抖,道:“是被抓了吗?”

    “不是。”林慧平一直忍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缓缓淌了下来,“他死了。”

    “死……死……死了”谈闻军瞬间天旋地转,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站不住,向后倒去。

    “对。”林慧平身高只有一米六五,长期患病让她身体非常虚弱,她勉强撑住谈闻军,哭道:“早一些时候,公安通知我,诗儿他死了。”

    谈闻军这下听清了,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听完许久没有说话,沉默侵扰在了他和林慧平之间。

    长久沉默后,林慧平问:“闻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谈闻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不能倒下,他稳了一下心神,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林慧平点头,她十六岁就和谈闻军在一起,那时她是船老大的女儿,谈闻军是在船上讨生活的水手,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快结婚四十年,这些年她一直听谈闻军的,这次也是一样,谈闻军说先回去,她便先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上。

    可谈闻军站在车前,却一直不上车,只是盯着汽车的后视镜看,林慧平等了一会,从车里探出头来,道:“闻军怎么了?”

    “惠平,我手抖。”谈闻军突然捂住脸,前所未有的虚弱道:“我没办法开车,惠平,我现在手抖的厉害。”

    林惠平这才发现谈闻军一直在发抖。

    林惠平换到主驾驶,等谈闻军上来,活跃道:“闻军,这还是我认识你五十年来,第一次见你害怕,想当年,你和我爸爸去阿根廷钓鱿鱼,路上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风暴,船被吹得找不到北,听我爸爸说,当时全船的人都怕了,就你不怕,硬是把船开出了风暴区。”

    “那不一样,惠平。”谈闻军苦笑,“那个时候我才多大,十四五岁,无牵无挂,死了也就死了,可现在不一样,我们似乎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惠平,我为你们准备了一点钱,原本我是想着让诗儿带你和言儿走,但现在……”

    谈闻军顿了一下,虚弱地靠在副驾驶上,目视前方,道:“诗儿死了,你和言儿走,从这里离开。”

    “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吗?”林惠平依旧沉稳地开着车,车子沿着国道一路往前驶,前面黑黢黢,什么都看不见。

    谈闻军摇头,“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惠平,那笔钱我还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让你这个岁数还跟着我受苦,以后我不在了,你遇见好人就和他在一起吧,言儿那孩子,小孩子心性,一直长不大,你受累了。”

    “嗯。”林惠平点头。

    “家里再来讨债的,你就说我已经死了,让他们要钱来问我要。”谈闻军交代道。

    “嗯。”林惠平点头,她泪眼婆娑却又不敢擦。

    “惠平,下个月十号,是不是就是我们认识的第五十个年头。”谈闻军突然问。

    “对啊,你还记得”林惠平勉强笑道。

    “记得啊,我当时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才十四五岁。”谈闻军回忆道。

    “闻军,我好像比你还大一岁呢。”林惠平也陷入了回忆,时间退回五十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早晨,刚辍学没地方去的谈闻军跟着他堂叔上了林家的渔船,那是一条远洋捕作业的捕鱼船,半年前刚回来,正停靠在港口,林惠平上船帮忙打扫卫生,和新来报道的谈闻军迎面相撞,她把桶里的污水泼在了谈闻军身上。

    谈闻军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尤其那时他还小,才十三四岁,被人莫名其妙泼一身污水后,抢过桶把桶里余下的污水全部泼在了林惠平身上,当即就把林惠平惹哭了。

    谈闻军还记得这些,笑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我弄了你一身水,你追着我,让我赔你新买的衣服。”

    “你跟我说,有本事就跟着你一辈子,只有我那个有事能跟你一辈子,我想要多少新衣服都有。”林惠平也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早晨,谈闻军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可惜,我没做到,惠平。”谈闻军一向挺拔的脊背塌了下来,无措地窝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道:“下辈子吧,惠平。我不在的日子,你好好过,别想我,就像我说的,能遇见合适的,对你好的,你愿意和他过的,你就和他一起过吧,言儿就拜托你了,那孩子还小,现在不懂事,以后他会长大的,你多费心。”

    “嗯。”林惠平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没有眼泪可以在流,她望着国道旁远处的群山,道:“你在给言儿打个电话吧,要不然他后面问起我,你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好。”谈闻军答应。

    早晨六点十分,谈言起床准备去参加今早的早训,谈闻军的电话打了进来。

    “爸。”电话接通,谈言大喜望外,“我还以为那天之后,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怎么会呢,小乖。”谈闻军坐在车上,他的车停在盘山公路的一段,早晨路上没有车,方圆数里就只有他一辆车,林惠平还在车上,林惠平已经满眼是泪,但却为了不让谈言听到,而紧紧捂住嘴,谈闻军很平静,人生最后,他该想的昨晚在接受调查时已经想过,他没有什么可以想的了,他轻轻笑着,“小乖,最近还好吗还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了。”谈言不想让谈闻军操心,所以没有说不久前他刚被欺负过一次的事,“爸,家里情况怎么样,哥呢?我给他打电话,他为什么一直不接,是不是我没听他的话,他生我气了。”

    “怎么会呢,小乖。”谈闻军笑道:“你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小乖,再过两个月是不是就到你生日了,爸这周要出差,可能回不来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爸,你要去那”谈言很敏感,一下子抓住了谈闻军话里的把柄,道:“什么叫你可能回不来了。”

    “就是爸要离开很久,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不在。”谈闻军在生命的最后依旧欺骗谈言,他不想把那么残酷的事实摆到谈言面前,笑着哄他,“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听你妈妈的话,你懂吗?不许在耍性子,乖乖听话。”

    “嗯。”谈言没想那么多,真以为谈闻军要出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爸”

    谈闻军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只是笑,道:“小乖,你要记住,爸爸永远爱你。”

    谈言不知道谈闻军为什么要这么说,还想再问,谈闻军已经将电话挂断。

    他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他害怕再说下去会哭出来被谈言发现,他不希望谈言知道这一切,他再也没力气拿手机,他的手机坠落在了他的膝盖上,他没有力气捡,大口大口喘着气道:“惠平,我把卡放在你首饰盒下面,你回去后带上卡,去找老吴,我和他说好了,他会带你和言儿从这里离开,我求他帮你和言儿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这里的一切就都过去吧,等我死了,公司其他股东自会安排我的后事,他们找到你,你也别出面,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如果逼你,你就让他们来找我。”

    “好……好……”林惠平泣不成声。

    “别哭了,惠平。”谈闻军最后替林惠平拢了拢鬓角,林惠平鬓角的发丝都白了,谈闻军恍惚看见了五十年前,还是个小女孩的林惠平,那张永远洋溢着明媚笑容的脸与现在林惠平的脸重合,谈闻军心如刀绞,不停强调道:“你老了,惠平,我也老了,我不在了,你好好过。”

    林惠平哭得稀里哗啦,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谈闻军不停用衣袖擦拭着从她眼角渗出来的泪水,“不哭了,下车去吧。”

    事到临头,林惠平后悔了,一直摇头,说什么也不下去,谈闻军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

    是债主打来的。

    谈闻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接通了这个电话。

    “老谈,我们这么多年的合作关系了,我真不想闹得这么难看,但我的货是在你船上丢的。”

    “我知道。”谈闻军道:“但老杨,你知道以我的能力,我能给的赔偿已经给你了,我没办法按你说的,将你那批机械后续产生的效益一起赔给你。”

    “老谈,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你就不管了吗?”杨清怒不可遏,“你要知道,我是信任你,才把我的货交给你公司海运,现在你给我运丢了,一句你赔不起,让我看着办,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死吗?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海外的厂子投了多少钱进去吗?原本这个月我这个厂子就能投入生产,现在设备没了,什么都没了,我都快带着媳妇跳楼了,我不是危言损听,老谈,你今天给不出我一个交代,我活不下去,你也别想活下去。”

    “我知道。”谈闻军依旧平静,道:“老杨,你的困难我都明白,但我能给你的赔偿就只有那些,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原价赔偿你那笔机器,其他的我真的赔不起。对不起,老杨,对不起。”

    杨清不想听道歉,他恶狠狠挂断了电话,谈闻军了解他,知道他大概要去他家里找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杨要去家里,他住的远,赶过来最少也要三个小时,你先回去,惠平,带上我留给你的卡去找言儿,带他走,人死债消,后续等诗儿那个案子结了,集团会被法拍,剩下的债务都会得到处理,你不用管,记住,以后无论谁来找你,你都说不认识我谈闻军。”

    林惠平还在哭,谈闻亲自替她打开车门,示意她下车。

    林惠平不下去,谈闻军道:“惠平,我们还有言儿,就当为了言儿,去吧。”

    谈言成了唯一能挽留住林惠平,不跟着谈闻军一起去的理由,她蜡黄浮肿的面容上满是泪痕,与五十年前那个青春靓丽的身影截然不同,但谈闻军依旧能感受到五十年前第一次见到林惠平时的悸动,他下车,从副驾驶绕到正驾驶的途中,最后吻了一下林惠平,一如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样,他从路边摘了一朵已经开败了的野花,轻轻替林惠平簪上,最后一次替林惠平拢起被风吹散的碎发,笑着和她告别,就像之前,他每次出海前,站在码头和林惠平告别时一样,那时候他总是说,等我回来,惠平,但这次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上车后,通过后视镜,能看到林惠平站在身后地平线的方向冲他挥手,就像年轻时,送他出海时,每一次的告别一样,微风吹起了她的长裙,她的长发印在朝阳里闪闪发光,谈闻军笑着从车窗里探出头,冲身后的留在地平线另一端的林惠平挥手告别:“再见,惠平,你要保重。”

    以前谈闻军还做海员,还需要出海时,每每当他的船要驶离码头,他总会站在甲板上隔着海岸,跟林惠平这么说,时隔快三十年,他又说了一次,只不过这次他再也没说,惠平等我我回来。

    林惠平站在哪里哭,她的眼泪就如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她真的很想跟谈闻军一起去了,但还有谈言。

    谈言还在,她还没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步。

    谈闻军驾车离开了,林惠平逐渐看不到他,她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追着谈闻军的车往前跑。

    没跑几步,远方便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滔天的火光映红了天空。

    第40章 争吵

    “祈年, 出事了。”

    早上七点,谈闻军刚死十分钟, 孟祈光就得到了消息。

    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孟祈年。

    孟祈年昨晚凌晨才睡,孟祈光将电话打过来时,他还没有起床,舒缓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孟祈年被从睡梦中吵了起来,半眯着眼,在床头柜上摸了许久, 方摸到电话。

    “出什么事了?”孟祈年还半梦半醒,声音慵懒。

    “谈闻军死了。”

    孟祈光的话将他吓醒了。

    “你说什么”孟祈年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谁死了?”

    “谈闻军。”孟祈光沉声重复了一遍,道:“祈年, 你要不先回来。”

    仅过了一夜,谈诗和谈闻军先后身亡,孟祈年已经不想象当谈言知道这一切, 会多么崩溃。

    “这事, 谈言知道吗?”孟祈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不知道。”孟祈光道:“我接到的通知是谈家密不发丧, 先后隐瞒住了谈诗和谈闻军的死, 但我不确定他母亲有没有通知他,不过你先回来吧。”

    哪里还用孟祈光说,孟祈年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连洗漱都没顾上,穿好衣服, 用微信通知裘天言。

    【天言, 小谈家里出了一点事,我现在必须得赶回去, 今早的会见就由你先去,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裘天言还没醒,孟祈年甚至连等他回信的时间都没有,下楼后二话不说,启动车子,便往市里赶。

    早晨十点十五分。

    距离谈闻军离世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没有人通知谈言,谈闻军和谈诗已经离世,他依旧在日常训练。

    “集中注意力,谈言。”

    当谈言又一次被球砸中后,冯越在场边冲他大喊道:“你在干什么,集中注意力。”

    闷闷站在球场中央的谈言也想集中注意力,但是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他心跳的很快,就跟擂鼓一样,闻言,他回头道:“我知道了,冯教练。”

    说是这样说,但话音刚落,他就再次走神,没注意到许清如从边线传来的球,橘色的篮球直接砸在了他头上。

    “啊!”谈言吃痛,啊了一声。

    冯越恨铁不成钢,长吁一口气道:“谈言!我不是刚和你说过要集中注意力吗?”

    “对不起,冯教练。”谈言捂着头可怜兮兮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说是这样说,但很快,五分钟后,面对许清如从三分线传来的球,谈言依旧走神了,他心跳的很快,实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许清如传来的球又一次砸在他脑袋上。

    “哎呦!”谈言疼得惊呼一声。

    冯越无奈扶额,对一旁同样无奈的楚耀道:“小楚,我看今天的训练要不先就到这里吧。”

    楚耀点头,认同道:“我也这样看。”

    这边冯越刚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好向队内剩下的这几个球员宣布今早的训练到此结束,那边孟祈年在连开三个小时车后,终于赶了回来。他刚把车停下,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孟祈年以前从未见过,他急着去见谈言,原本是不打算接的,但这个电话一直响,临下车前,他接通了这个号码。

    “喂,你好,请问是孟祈年吗?”一个温柔且缓慢的女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是我,你哪位”孟祈年忙着去见谈言,推脱道:“不论你找我有什么急事,我现在在忙,请联系我的助理。”

    “我是谈言的妈妈,林惠平。”在孟祈年要挂电话前,林惠平做了自我介绍,孟祈年挂电话的动作缓和了,林惠平继续道:“你,我很难联系上,我问了不少人,才终于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本来我不应该给你打这个电话的,但请恕我打扰。”

    “你好。”听是谈言母亲,孟祈年放缓语调,道:“谈夫人,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林惠平语气温和:“孟律师,请问你知道我丈夫和我大儿子身亡的事吗?”

    “我知道。”孟祈年暂缓了去找谈言的脚步,停在车前道:“我已经赶了回来,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做的吗?”

    “还真有一件。”林惠平款款讲出特意打这个电话过来的目的,“我听说过你和小言的关系,为你在如此时刻还愿意帮助我们感到欣慰。”

    林惠平说了一通客气话后,才直插主旨,“孟律师,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向小言隐瞒这件事。”

    “什么?”孟祈年没听懂。

    林惠平又重复了一遍:“孟律师,我希望你先能我先向小言隐瞒他父亲和他哥哥已经死了的消息,这件事先别让他知道。”

    “为什么?”孟祈年不理解,道:“林女士,你知道的,这么大的事,你瞒不了他多久,他迟早会知道真相。”

    “我知道。”林惠平道:“但现在让他一下子知道,他会受不了的,孟律师,我听说你和我儿子没在一起多久,你也许不了解他,他是个非常脆弱的小孩,他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打击,他会崩溃的,让我慢慢告诉他,好吗?就当一个做母亲的求你了,孟律师。”

    林惠平说得没错,谈言是一朵生长在温室里的娇花,他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他异常脆弱,谈闻军和谈诗的死会彻底将他击垮,短暂思考后,孟祈年答应了下来,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和他讲的。”

    “谢谢你,孟律师。”林惠平由衷道谢后,又补充道:“孟律师,也请别让其他人告诉他,等我准备好了,我会挑一个合适的时间亲自和他说。”

    “好。”孟祈年没疑有他,答应了下来,道:“我会尽量瞒住他,但林女士,你知道的,我们瞒不了他太久。”

    “这个请你放心,孟律师。”林惠平道:“就这两周,我就会和他讲。”

    孟祈年和林惠平的交易谈言并不知道,他心绪不宁,冯越见他这样宣布了今早的训练先到此为止,余下的下午在继续。

    “走吗?”许清如收拾好东西走时,见谈言依旧木讷地站在场上,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道。

    谈言这才如梦初醒,点头道:“走。”

    闻言,许清如他们,停下了向前的脚步,留在门口等他,见状,谈言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按捺下心头的悸动,小跑几步,赶了上去。

    “冯教练,我们队什么时候会来新人啊”许清如一边往外走,一边闲聊道:“我们现在就只有五个人,连支球队都凑不够。”

    “别急,小许,我已经在招了。”冯越道。

    其他人在闲聊,谈言心神不定,一直低着头。

    “你今天又怎么了?”楚耀看见问。

    “没什么。”谈言道。

    楚耀不信,揣测道:“和祈年吵架了”

    “没有。”谈言否认,但说孟祈年,孟祈年到,谈言正说着,一抬头看见孟祈年站在不远处,愣道:“哥你怎么在这”

    “祈年”楚耀也看见孟祈年了。

    孟祈年还在和林惠平打电话,闻声,他往这边看了一眼,挂电话前,最后道:“林女士,小谈出来了,电话我先挂了。”

    “好,再见。”林惠平温和道。

    幸亏孟祈年电话挂得快,看见他的第二秒,谈言就一路小跑,赶了过来,惊奇道:“哥,你不是说周六才能回来吗?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孟祈年答应了林惠平先不告诉谈言,谈闻军和谈诗身亡的事,顿了一下,道:“还不是你昨一晚都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特意回来看你。怎么生我气了?”

    谈言摇头,“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他真没生气,他可以理解孟祈年不帮他。

    “真的吗?”孟祈年整理了一下情绪,道:“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

    “真的。”谈言点头,与此同时,楚耀从一旁走了过来,打招呼道:“好久不见,祈年。”

    “我们上周刚见过。”孟祈年扒拉了一下头发,一改温和的态度,淡淡道。

    楚耀已经习以为常,提醒道:“我们训练刚结束,正准备去吃早饭,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闻言,孟祈年才注意到谈言的队友也在,他温和的冲大家笑了一下,一周前,孟祈年过来的时候,许清如他们也在,这不是许清如他们第一次见孟祈年,但却是冯越第一次正儿八经和孟祈年见面,他坦坦荡荡,在一旁上下打量孟祈年。

    孟祈年注意到了,却没任何表示,直接忽略掉了冯越充满探视的目光,道:“不了,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他不去,谈言自然也不会去,他和其他人告别,楚耀预料到了,笑着招呼其他队员离开,时间留给谈言和孟祈年独处。

    人走完后,四下无人,谈言轻轻拉了下孟祈年衣角,道:“我没事,哥,你先回去吧。”

    被拉住,孟祈年以为谈言要跟他说什么,没想到尽是这些,他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我没事,哥,我没怪你,你这周不是很忙吗?”谈言善解人意道:“我没打扰你的工作吧。”

    孟祈年答应过林惠平先不和谈言讲谈闻军和谈诗离世的事,阴沉道:“你还是怪我吧。”

    “你别这样,哥。”谈言反倒善解人意了起来。

    “是我别这样还是你别这样。”孟祈年没想和谈言吵架的,但他的态度让孟祈年无法接受,他宁可谈言恨他,也不想看到他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那你要我怎么样,哥。”谈言道:“我知道我不值得你为我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只是你生活诸多调剂里的一味,我已经够听你话了,我甚至连埋怨你都不敢,你还想我怎么样。”

    “……”

    孟祈年不是来和谈言吵架的,他走过去,试图抱住谈言,但却被谈言推开。

    “这里是学校。”谈言道:“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哥。”

    被推开的孟祈年如遭雷劈,冷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没有。”谈言摇头,转身欲走,道:“是我见不得人。”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孟祈年追了上去,他怕谈言已经知道什么,从后面抓住他的手臂,强迫他停下道。

    “我怎么都没怎么。”谈言被迫停下,其实他这会烦躁的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从昨晚起,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就好像失去了某样极重要的东西一样,他心里空唠唠的,他也不想和孟祈年耍性子,但他忍不住。

    “你是因为我昨晚没有答应帮你而生气吗?”孟祈年不能直接问谈言“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转而求其次道。

    “我没有。”谈言一再保证道:“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哥。”

    “那是因为什么?”孟祈年执拗地问。

    “我不知道,哥,我不知道。”孟祈不让谈言走,无法离开,躲避不了,谈言的情绪有些崩溃,他突然蹲下,啜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今天心里乱极了,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我就是静不下心来,就跟我生命中有什么东西在今天离我而去了。”

    闻言,孟祈年就知道谈言已经预感到了谈闻军和谈诗的死亡,这也正常,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孟祈年心疼,俯下身来抱住他,道:“别这样,小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论谁从你身边离开,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你才不会。”谈言极其敏感,一向看得分明,孟祈年没那么喜欢他,最起码不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他,他迟早会从他身边离开,他跟他说的每句话,教他的每一个道理,都在为那天做准备,就像他说的他只是孟祈年生命里的一点装饰。

    “我会。”孟祈年保证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就算你的家人离开你,我也会在,我会代替他们保护你,无论何时,你的生活永远不会有所变化。你永远是你,不会有任何改变。”

    其实谈言仔细听就能听出孟祈年的言外之意,此前一直保护他的家人已经离开他了,但谈言不信孟祈年的话,听过则过,没留心到孟祈年话里话外的意思,一脸苦笑,埋在他怀里哭。

    他以前从未想过他和孟祈年能在一起多久,但昨晚他开口试图求孟祈年帮帮他,被孟祈年二话不说拒绝以后,谈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哥,你今天愿意回来找我,我其实蛮开心的,但是……”

    “但是什么?”谈言太不成熟了,孟祈年无奈扶额,道:“你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跟我说,你想通了,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谈言真有这个意思,他昨晚其实也想了很久,他和孟祈年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对孟祈年太不重要了,他没有想要问孟祈年借钱,更没有希望孟祈年为他做什么,但是孟祈年明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却连说都不跟他说一声,就在一旁看着。

    他在孟祈年心里只有几分位置已经清晰可见。

    “我爸爸接我回家那天,在车上跟我说你只是和我玩玩,让我不要和你在一起。”过去几天,谈言一直没敢告诉孟祈年,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他和谈闻军决裂的事,此刻一股冲动弥漫在他心里,逼得他不吐不快,“我没听,我非要和你在一起,他跟我说我但凡敢下车,就再也不是他儿子,但我依然跑了出来,我一直以为我其实可以接受我对你来说没那么重要的事实,但我现在发现我接受不了,哥,我真的说不来我今天怎么了,我现在心好乱,我想我爸也想我哥。”

    “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这些。”孟祈年大概知道谈言和谈闻军闹翻了,但不知道他们之间闹得这么大,闻言,错愕道。

    “我说与不说又能怎么样。”谈言突然聪明了起来,指出来,“哥,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你只是不在意我,所以没将它放在心上罢了。这没什么,哥,都是我的错,我比我想的更在意,你之前不是一直教我,这世上没有童话故事吗?你和我永远不会像童话故事里,被写下一个happy ending就能真的happy ending,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而我也不可能永远十八岁,永远留在你身边,不过这天来的也太快了点吧,我都没和你在一起多久就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吗?”孟祈年已经将他来这里的目的抛之脑后,咬牙道。

    “没有。”谈言道:“我们都没有正儿八经在一起过,怎么能叫分手呢?”

    “你再说一遍”孟祈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叫我们都没有正儿八经在一起过,过去几周我俩干嘛着呢,过家家着吗?”

    “对啊,那不是你在哄我玩吗?”谈言眨巴着眼睛道。

    “成。”孟祈年被气笑了,“既然你这样认为,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讲的了,就如你所言,我们没在一起过,成了吧。”

    说完,孟祈年拂袖而去。

    谈言被留在了体育馆门口,烈阳高照,秋日和煦的微风拂过谈言面庞,吹走了他眼角的泪珠,他没哭也没闹,静静凝视孟祈年离开的背影。

    孟祈年一去不返,谈言木讷地站在体育馆门口良久。

    陈舟听说孟祈年回来了,赶了过来,没见着孟祈年,只见着谈言一个人站在路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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