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悬, 山林寂寥。
站在窗边朝外看，空气被晒得扭曲，有枯萎的树叶摇摇晃晃飘落而下, 和地面融为一体。
俞少宁慢吞吞喝了口饮料, 窝回沙发里，拿起平板点了两下。
电视剧接着先前的位置播放下去，俞少宁看了会儿就有些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眼睛半阖看着平板上的内容。
房间里哪怕有了电视剧的声响也依旧是让人惬意的寂静, 沙发上的人悄然睡着了，只剩下平板还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剧情。
房门被推开, 站在门口的人循声看向沙发, 走近了些才发现人安睡着, 伸手抽出平板关了放在旁边，弯腰将人抱起送回床上。
宽松的背心被人脱掉, 暴露出下方狰狞的疤痕。
这些日子养下来，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每天涂一下药膏消疤痕。
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可怖的伤疤, 罗勉低头啄吻了下，温热的呼吸铺洒在皮肤上, 使得人本能地躲避了下。
怕吵醒人，罗勉压下心疼, 轻轻地给人上好药。
将药膏重新送回冷藏室冻着, 罗勉抱着人才能安心睡会儿。
被凶徒闯入家里的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了，但事情就像是俞少宁身上的疤痕, 横在心间使人久久无法安眠。
睡睡醒醒，已经是下午。
罗勉看森*晚*整*理了眼天色, 坐在客厅里抽了根烟，起身找出手锯出门。
他们是昨天晚上从山下搬回来的，罗勉准备砍些竹子将围墙再加高些，最好是弄五六米高，顶端的竹子还要削尖，这样任谁也翻不进来。
圈在围墙里的竹林不算少，罗勉也不着急，先把自家密集的竹林砍伐清理一遍再说。
俞少宁就是听着竹叶沙沙声睁开眼的，他出了会儿神，等到大脑回血坐起身，趿着拖鞋站在小屋走廊上，竹子倒地的动静更大了。
安静听了会儿，俞少宁总算清醒了些，回到屋子里换了双鞋，做好晚餐带着朝竹子倒下来的方向而去。
又一棵树倒在地上，罗勉将其拖到一边，就看见俞少宁顺着斜坡下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手锯迎上去，笑问：“今天吃什么？”
俞少宁坐到竹竿上，一样样取出保温饭盒里的东西，“我本来想煮面的，但想想干活呢，还是干饭抗饿一些。菜就弄了两个，辣椒炒肉和酸辣土豆丝，汤是肉丸汤，先喝口汤再吃饭。”
“哎好。”
罗勉顺着俞少宁的指示喝了口汤，咬着Q弹的肉丸子，道：“还得找时间弄点丸子。”
打一回肉丸子怪麻烦的，他们都是一次性弄好后存着，之后不管是弄汤还是做菜都方便。偏偏一家子都爱吃丸子，每次弄上一大盆也吃不了多久。
俞少宁看了眼空间里的余量道：“不着急，还能吃几顿呢。”
罗勉低头扒了口饭，“嗯。”
饭煮多了些，两人吃完饭端着剩下的一点汤慢吞吞喝着，歇这一会儿就要起身继续干活，俞少宁把东西收起来，拿出一把砍刀去收拾地上的竹子。
倒翻的竹子剔下竹枝，叠在一起后，运到草坪里堆着晒干，等冬天就是很不错的引火柴。
他这边来来回回剔竹枝搬运，那边罗勉停下了砍伐，将俞少宁已经处理好的竹子砍成合适的长度破开。
这些竹子都是老竹，厚度还是不错的，将破好的竹片堆放在一边。
等俞少宁收拾完全部的竹枝送走，再回来就将这些竹片收进了空间，等一会儿去钉墙面的时候再取出来。
把所有竹子收拾出来已经时间不早，两人回家吃了顿饭，吹着空调休息了一会儿，又起身继续忙活。
目前弄出来的竹子不多，陡峭山坡处的围墙不着急，先把地形平坦处的围墙给加建起来。
在家将竹子一头削尖，将所有工具带上，两人上了山从远离住处的地方开始加建，先在墙面上固定上两排木棍，再将竹片尽可能密集地钉上去。
俞少宁看罗勉忙了会儿，脑海里冒出个想法，放下竹片回去和了点水泥，又翻出喝完的啤酒瓶出来砸碎，带着碎玻璃和水泥重新回到围墙边，将碎玻璃竖着立在墙头上。
忙活的时候，他注意到树后有动物鬼鬼祟祟地看来，应该是之前过来吃过几次东西的。
等到天边透亮，准备回去的时候，俞少宁把晚餐没吃完的剩饭取了出来，用水冲了冲脏碗，往里剪入肉末，随意拌了两下倒在围墙外面。
这边停下也不是就能休息了，得先把山上养的牲畜关上放了饭，准备好足够的水后，还要将水池简单收拾下，关灯开好空调才能回家。
回到家里先后去洗澡，先一步洗完澡出来的负责做好饭，配着下饭剧吃饱喝足，回房倒头就是睡。
等到下午起来，又是差不多的忙碌。
两个人忙忙碌碌的，很快就把平坦处的围墙给加建好了，原本的墙头也镶上了玻璃碎片。
这要是还能被翻进家里，他们就该收拾收拾，往深山老林去了。
家里的竹林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为了安全着想也不好全砍掉，罗勉琢磨着，带着粮食去了趟陆五家。
他们旁边的那座山，一整座都是划在陆五名下的，那边的竹子可不少，将剩下的围墙围完不是问题。
这次罗勉过去，不只是要和人商量买竹子的事情，还是请陆五陆瑞帮工。
送上门的粮食，陆家人没有拒绝。
商量好时间，第二天傍晚太阳刚下山，他们就上山开始忙活了。
罗勉听到动静匆匆赶过去时，他们已经砍倒好几根竹子了，他无奈：“怎么这么早，温度还高着呢，中暑可怎么办？”
陆五道：“不早了，快点弄，你们也好早点安心。”
上次的事情哪里只是俞少宁他们安不下心来，现如今家家户户都不安心，河岸这边本来就人家不多，桥头死了两家，罗勉他们三个都是男人还有四条大狗，都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遭，其他人遇着想想就能知道结果。
幸免于难的其余几家人得知情况后，立即就跑去寻战士想换到主路那边去住了。
只是房屋数量有限，部队那边也没办法，将他们的要求拒绝了。
虽然说是会加强巡逻，不会再出这种事，但谁能真的安下心来啊，折腾了好久才把屋子围了起来，一天天提心吊胆地住着。
因而罗勉寻上门，想买他们家的竹子加高围墙，陆五是很能理解的，在他提出要请他们帮忙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动作快些。
罗勉听着陆五的话，心头跟被温泉泡了一样，暖得让人眼眶发酸。
他们这边忙着，另一边，家里也迎来了好些客人。
都是拿着吃食过来的，几把菜，几把干菜，不多，都是一片心意。
俞少宁笑着和他们道谢，接过东西后拉着人坐下来歇歇，给人倒了酸梅汤，又准备了些瓜子花生，听着他们关心絮叨地感慨。
来的这几个婶子，都是之前就关系好的人家，上次和李肃奇他们闹了起来后，这几家也是和往常一样，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没有因此疏离。
这回难得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聊了一会儿，也没有久待，起身和两人告别就先一步回家了。
时间还早，家里还没吃饭呢。
等她们走了，俞少宁将她们带来的东西收拾到一边，跟着外公一起准备晚饭。
常吃的牲畜家里都有，俞少宁就光明正大取了一只出来，先拿鸡肉煲汤，然后将鸡肉捞出，将鸡肉撕下来放着，准备和其他的一起炒个菜。
鸡汤那边则是回头打了荷包蛋放进去，这样吃起来也不错。
碍于家里对外的资产，和如今大家的情况，俞少宁和陆长川商量着，尽可能抠搜地安排饭食。
等到饭菜弄好，俞少宁才去喊罗勉他们回来吃饭。
罗勉应了声，招呼父子俩下山。
陆五摆手：“我们就不去了，吃了来的，你慢慢吃。”
“那哪行。”罗勉催促两人，“带着你们饭煮的，一起去吧，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不吃饱饭怎么干活。”
陆五还要说什么，被罗勉边催边拉地带下了山，到了这下面再说什么回去就拧巴了，陆五只好跟着人一起回去。
到了院子，就闻到扑鼻的食物香味，陆五和陆瑞都是缺油水的，闻到肉味就不受控制地咽了下口水，肚子也开始发出轰鸣声，搞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罗勉跟没看见他们面上的害臊似的，道：“走吧，咱们快点，先去后头洗手。”
父子俩见他这么自然，也放松下来，跟在罗勉身后进入厨房。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家里的情况就那样, 也没什么好东西，委屈你们将就吃点。”陆长川摆着筷子，跟陆五他们寒暄。
陆瑞闻言忍不住道：“幺爷您这可谦虚了啊, 这菜还不好呢？”
陆长川笑呵呵地, “杀的鸡只弄了三分之一，怪我抠搜了些，舍不得。”
“您可别这么说，这种时候能吃上鸡肉，已经是顶顶好的了。”陆五洗碗手回来, 端了俞少宁盛好的饭。
一碗饭里一半是红薯，就这, 在如今也不算差了。
要是家里没活干, 就靠着吃红薯过活, 剩下的大米还要留着尽可能多撑一段时间。
桌上的分别是放了荷包蛋的鸡汤，青菜炒鸡肉丝, 还有一道红薯粉，里面放了些鸡肉末炒出来的酱，分量很足, 放地震之前也不会太差。
父子俩扒了口嘴里的饭，要么只吃青菜, 要么只吃粉，鸡蛋和鸡肉丝都碰得少。
这是怕吃多了荤腥惹人不快呢。
陆长川是从穷苦年代过来的, 最能理解陆五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主动给他们夹了鸡蛋，道：“都吃, 别光盯着那点菜，家里鸡鸭鹅都有, 别的不说，蛋还是够吃的。”
东西都到碗里了，陆五才咬了一口，叹口气道：“就现在这高温，养了又怎么样，它们不乐意下蛋啊！还不一样是珍惜东西。”
这事陆长川他们倒还真不知道，但现在听说了，他们也有话来解释：“我们家那些都养在山上呢，白天用旧发电机给它们供冷，节省些也能攒下些蛋在手里。”
说着，陆长川又道：“幸好出事前换了发电机回来，把家里的畜生都保住了，不然这日子真的会过不下去。”
听他这么说，原本生出的那些羡慕，又被陆五压了下去，道：“事情都过去了，平平安安的什么都不怕。”
“是，是这个理。”
陆长川笑着，又给两人夹了个鸡蛋。
俞少宁和罗勉全程不怎么说话，这种对外的交流，还是让老人家琢磨得好，他们没经历过饥荒容易出纰漏。
吃过饭，休息了会儿，三人又出门去山上忙活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还好，屋里头就显得昏暗些。
俞少宁打开灯，“外公，勉哥他们刚刚戴手电了吗？”
“带了带了，你先洗着碗，我找一下紫菜和海带。”陆长川的回应声从客厅里面传出来。
俞少宁应了声，端着碗筷到厨房后头去。
昨儿罗勉去请人，俞少宁就先把蓄水桶给放到了厨房后面，给其余人做个用水的掩饰。
蓄水桶中段有个口子，将配备的水龙头装上去后，方便取水的。
俞少宁将洗碗盆放到水龙头下方，接了些水后开始洗碗，碗筷上剩余的油星不多，他很快就清洗干净了，将脏水倒进旁边的大桶里。
等他端着碗筷回到厨房，陆长川已经找出了紫菜和海带。
方才那一顿在陆五父子俩眼里显然有些过于丰盛了，以至于他们连夹菜都不敢太过于自在，剩下的鸡肉得分成几顿弄，但这样一来招待人的菜就太素了些。
要知道，请他们父子俩过来，可不是只负责砍竹子，搬运回来和加高墙面都得他们动手，都是些耗费体力的活，不吃好点身体根本吃不消。
俞少宁翻着紫菜想了下，“要不用虾米炒一道菜？”
他们家吃虾米，多是弄汤底的时候提鲜用，但虾米好歹是个荤呢，而且是干货，去年翻过废墟的人家多少都拿了些，应该不会过度。
陆长川闻言一拍巴掌，“是可以，洗点儿辣椒出来，要辣的，炒虾米下饭！”
俞少宁翻着空间，“外公你还吃过这个呢？”
“可不是，炒虾米也是道好菜呢！”
被俞少宁的提议唤醒了过去的记忆，陆长川很快就决定好了下一顿的菜，炒虾米都有了，弄个鸡丝外婆菜下饭，土豆丝饼可以当菜也能当主食，算是换换口味。
两人动作麻利地将配菜准备好，暂时收在空间里，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把东西拿出来做饭。
东西都准备好了，陆长川拿着手机摊在沙发上看电视，俞少宁坐了会儿，起身往山上去，昨天洗澡的衣服忘记拿下来洗了。
重伤一场也留下了些影响，本就缓慢的上山速度，如今几乎是一步三停了。
俞少宁还没有爬到山上，就停下山下放竹子的声音，扭头朝山下看去，是罗勉他们三人背着竹竿回来了。
三人把东西放到院子里，就重新出了院子，绕路往竹林所在的山坡而去。
俞少宁喝了口水，继续往上山去。
天气太热，丢在脏衣篓里的衣服都臭了，俞少宁捏着鼻子提起篓子，也不将其收进空间，直接下山。
将衣服丢进洗衣机放水进去，等衣服洗好的时间，取出手机打开了新追的剧。
夜风吹过纱窗，俞少宁忽然想起件东西。“外公，咱们用来挡风的那棉被是不是要洗洗？”
刚入春那段时间，乍暖乍寒的，挡风的棉被就一直用到了天气热起来，当时事情一大堆，就随意卷了卷丢进空间，要不是忽然想起来，怕不是得今年入冬才会去收拾。
陆长川也把那些被子给忘了，闻言想了下道：“洗是不好洗的，把被单拆下来洗一洗，被子放外面晒晒太阳就好。”
俞少宁应了声，问：“明儿弄？”
“明儿弄。”
祖孙俩说定，重又安心地看起手机来。
外面的竹子越堆越多，陆五留了下来破竹子，罗勉和陆瑞继续去山上忙活，这一回不是砍竹子了，而是把砍下丢在那边的竹枝清理好带回来。
家里的院子被堆得满满当当，俞少宁引着人放到家禽院子里。
那边剩下的竹枝不少，俞少宁和陆长川喊住他们，吃了顿中饭歇歇脚后，才看他们继续去忙活。
陆长川在厨房后头洗碗，俞少宁看了下，把那些破好的竹片搬到一边，将其一端削尖。
等到罗勉和陆瑞把山上那些竹枝全部搬回来，天色已经大亮了，院子里的竹子也被陆五破了个七七八八，眼见着今天的时间到了头，吃过早饭后，俞少宁就把之前商量好的工钱递给了他们。
如今的情况，自然是一日一结为好。
他们走了，罗勉瘫到沙发上休息，“他们父子俩干活也太拼了，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留啊！”
罗勉是个能干活的，就从来没像今天一样，跟个陀螺似的疯狂转。
俞少宁站到他身后，手指用力捏着肩膀，“跟不上就停下来歇歇，你的伤也才好不久，没必要和他们比。”
酸胀的位置被他按到，罗勉舒服地哼哼了两声，闭着眼道：“其实也还好，就是节奏太快。”
陆长川把水放到他面前，“他们父子俩都是干承包的，同样的价钱时间越短赚得越多，节奏快也正常，你不适应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别把身子累坏了。”
罗勉是有些扛不住，捏了捏鼻梁道：“明天再说吧。”
休息了会儿，在山下洗过澡，两人才往山上去。
“你就回去休息吧，喂个食而已，多简单的事情，我能干好的，放心嗷！”俞少宁说着，将罗勉推进屋子里。
罗勉脚步一顿，转身抱住骤然失去平和的俞少宁，低头亲了亲，“快点回来，不抱着你睡不着。”
“好——”
俞少宁声音拉长，回应了罗勉的吻，好一会儿才等到人自愿回房。
他往草坪而去，先检查了下笼子里有没有蛋，往食槽里准备上食物后，又把水槽给填满了，还剩下些洗澡水被俞少宁倒进了水池里，用塑料布盖上避免水汽流失。
弄完这些，他在几个留蛋的地方找了找，果不其然摸到了多的蛋，将蛋收进空间关了灯打开空调，俞少宁这才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没见人出来接他，俞少宁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洗了手才进入客厅方向。
客厅里没人。
打开卧室，沙发上没人。
俞少宁放轻脚步走向卧室深处，就见男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手机里还播放着一档休闲综艺。
就这还说睡不着呢。
俞少宁勾了勾嘴角，探身将他手机抽出，关了放到炕柜上。
直起身时，腰间忽然被一只大掌禁锢住，俞少宁抬头，就对上了罗勉尚且迷蒙的双眼。
“睡吧，我回来了。”他放轻声音。
“嗯。”
罗勉在人颈间蹭了蹭，把他往上抱了抱，很快又睡了过去。
不得动弹的俞少宁：……
俞少宁试探地挣扎了两下，感觉挣脱十有八九会把人吵醒，干脆蹬了鞋子在男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
·
围墙的加建足足弄了五天。
院子里的竹子添了用，用了添，就没有个干净空闲的时候。
俞少宁干脆找了根粗麻绳，绑在树干上横跨草坪，将洗干净的被褥和被单早晨晚上的晾上去晒晒。
有空间在手，倒也不是很麻烦。
竹片加高的围墙一直到山脚原本的院子为止——地震前想着山脚这边最容易遇到人翻墙进来，俞少宁他们特意加高了不少，墙头上的防护也做得更细密，现如今竹片墙加上也就和院墙等高罢了。
将竹片钉上去后，陆五还特意加固了一遍，避免被人从外破开口子。
这一顿折腾下来，花了不少粮食，但是真的令人安心。
·
跟陆五父子俩接连吃了几天鸡蛋的各种做法，三人最近是连蛋都不想再看见了。
没有客人的第一顿，先搞个海鲜十八吃！
主食当然是海鲜锅了。
剩下的……麻辣龙虾、醉螃蟹、爆炒花蛤、捞汁小海鲜等等，全部安排上，配着电视剧下饭，一顿从傍晚吃到了后半夜。
收工时俞少宁还有些意犹未尽，“我上次看书，看到个香爆梭子蟹，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陆长川闻言也道：“是不是厨娘那本？里面好多没见过的美食。”
“梭子蟹是在本兽世基建文里看到的。”俞少宁先是回答，然后又道：“厨娘那本随便翻一页看到的都想吃，太多了记不住。”
眼见着这祖孙俩又讨论开了，罗勉不得不提醒：“海鲜不能吃太频繁。”
陆长川&俞少宁：……
算了。
俞少宁牵着罗勉的手回山上睡觉。
·
田地里不用他们照顾，日子就过得清闲了起来。
提着个水壶在花丛里晃悠浇花，确定没有疏漏后满意地将水壶放到走廊下，欣赏了会儿，他抬头就对上双豆豆眼。
月光下，小松鼠的大尾巴特别蓬松。
俞少宁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来件事，“勉哥，去年弄的松塔咱们还没收拾呢！”
东西放在空间里就是这么个不好，时常会想不起来那些小东西。
罗勉闻言道：“明天收拾吧。”
“怎么了？”
俞少宁一时有些不解，他们这段时间都没事啊。
罗勉指了指高处的电表示意俞少宁看，“太阳能的发电量降低了不少，咱们得把上头的遮阳棚拆下来。”
俞少宁扶着罗勉的肩膀踮起脚看了看，上面的数字还真的变小了，他嘀咕：“现在几月了？就要入秋不成？”
罗勉心里算了下，“差不多……十月了？”
按照如今的季节规律来看，是要即将入秋的日子了。
俞少宁没忍住感慨道：“今年过得好快啊。”
罗勉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站在电表前感慨了会儿，又开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梯子靠着树干摆稳，俞少宁在下面扶着，罗勉爬上去解固定棚顶的线。当初为了让这棚子绷直，他们绑了不少根线，这一顿拆下来还真花费了一天的时间。
趁着天还没有亮将篷布清洗干净了，晾在草坪的绳子上晒一会儿初阳，等到九点左右的时候，就将东西收进了空间。
·
地里的菜已经长了两茬。
部队第二次送蔬菜过来的时候，顺带把地里的粮食给带了过来。
土豆红薯，玉米豆子。
都是些能顶饿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部队靠谱啊！送过来的都是处理好了的，不用他们再去割藤去皮剥豆子！
陆长川看见那几大袋子东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热情邀请战士们进来喝杯水歇歇脚。
可惜人家公务在身没得休息的，把东西送到就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手指穿过那一大袋子豆子，都还没有晒好，也不知道部队那边怎么弄出来的。应该是研究了什么机器吧，人工剥得剥到何年何月去。
东西到了家，该晒的晒，该存的存，三人又忙活了好几天。
等他们处理好这些粮食，开始自己磨豆子做豆腐吃时，他们家的田里也终于彻底收拾完了。
罗勉提着锄头就下了地。
日子不是能过就好的，还是要尽可能地过好点，部队送来的这些东西，对外也是够他们家吃到明年的，罗勉准备把地开垦出来，等回头井水恢复了，就把空间里的那些水放进去泡田。
反正部队已经公开肯定了，雨水只有刚下下来的时候，会对稻秧造成影响，不趁着如今时间来得及引水种稻，等天寒地冻再收拾吗？！
就那个雪层厚度，到时候发电机能不能供上电还是两说呢。
罗勉在田里挥汗如雨，家里就一日不停地炖着肉食，反正如今离他们最近的人家都要走上十来分钟路了，周围空旷得很，只要避开大家干活的时间就没人会发现他们在吃肉。
将卤肉捞出来切成薄片铺在面碗里，俞少宁将其收进空间，提了个掩人耳目的保温盒，“外公，我去地里了啊！”
“行，你早点回来，小勉说的那个青椒酿肉我弄不好。”
“好，知道了。”
俞少宁提着食盒出了家门，反手将院门锁上后，才往地里去。
徒手翻地总归要累一些，俞少宁到的时候，罗勉正坐在田垄上喝水，他带过来的水瓶里已经只剩下一个底了，正在犹豫要不要一口气喝完。
“勉哥。”
俞少宁出声，同时递了瓶水过去。
罗勉接过水，伸手扶着俞少宁在身边坐下，“我就说你差不多时候来了。”
俞少宁嘿嘿笑了一声，将饭盒放在地上，从空间里出去大海碗装的面，上面铺着厚厚一层卤肉片。
“弄这个花了些时间，你快吃。”
罗勉看他就不动了，疑惑：“你呢？今天不跟我吃？”
俞少宁乖乖摇头，“饭盒大小就够放这一个海碗的，我也捧着吃的话，被人看见了不好解释。”
“那就一起吃。”
罗勉说着，将面清理出来，用一片卤肉夹着吹了吹，送到俞少宁嘴边。
别说，香味怪馋人的。
俞少宁没经受住诱惑，张嘴吃了下去。
面条有些烫，但卤肉是凉的，还有一起被夹起来的榨菜，翠翠辣辣的口感。
俞少宁吸了一段，将过烫的那部分咬断，含糊催促：“你快吃。”
罗勉把碗端到自己面前，给自己夹了一口面，大口大口吃着，俞少宁嘴里的还没咽下呢，碗又送到面前来了。
他有些无奈。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把面分着吃了，俞少宁有些担心罗勉没吃饱，又从空间里拿了块肉饼出来。
罗勉来者不拒，吃了足足三个后才摆手示意不要了。
家里还等着，俞少宁没陪着罗勉休息了会儿后，就起身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需要的青椒和肉末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他来收拾塞肉。
俞少宁塞了没两条，想起个类似的吃法，从空间里取出一箱子虾出来，这些活物在进入空间的那一瞬间就死了，他捞了一盆出来，喊外公：“咱们把虾洗洗弄虾滑吃吧。”
陆长川抬头：？
老人家在农村里待得久了，就没吃过虾滑这种东西。
他问：“好吃吗？”
俞少宁颔首：“好吃，口感一绝！”
陆长川放下手机，顺着俞少宁的指示收拾虾，他这边没弄多久，俞少宁就把剩下的辣椒酿肉塞好了，搬了条小板凳过来一起收拾。
虾滑本身的口感味道摆着，怎么吃都不会太差，但影响最深的还是铁板虾滑。
——大概是路边摊滤镜。
想着，俞少宁就有些馋了，将下滑准备好放在旁边，从空间里取出平底锅在旁边放着。
算着时间差不多可以做饭了，他先把今天的菜炒好，最后才换锅开始做铁板虾滑。
这种街边小吃没别的，就一个重调味。
罗勉还在家门口的路上呢，就闻到了这分霸道的香味，他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家里人在做什么好吃的，脚下的步伐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不少。
虾滑这种东西，干吃也是很香的，俞少宁特意弄了不少，大部分收进了空间里，剩下的菜装盘端上桌。
菜一上桌，三人就不约而同地伸向虾滑。
虾本身的口感就极好，如今重口味的调料掩盖了其本身的清甜，倒也是别具一番的美味。
一连吃了好几筷子虾滑解馋，俞少宁菜伸向桌上的其他菜。
吃完饭喝完茶。
上山前，俞少宁特意给外公留了盒虾滑做看剧的小零食，剩下的被他分了分，两份是他和罗勉的零食，大部分则是先放着，等第二天晚上再吃也不迟。
日子忙两天休息两天地又过了段时间，屋后的水井供水正常了！
一家三口开始了运水去田里的忙活。
歇了许久的小推车和四条狗再度上绳，拖着放满水桶的拖车到大棚口，等罗勉将水都倒地里后，又将水桶运回来，在斜坡下等着人类重新填满这些水桶。
重伤过一次的它们被精心喂养了这么久，不缺肉不缺蔬菜，多贵的水果都任由它们挑拣，到如今竟然恢复得分外好。
别说状态变差，看着甚至比以前还厉害些。
为了保持地里的粮食，浇水的次数很是平凡，这些水倒下去，没多久就不往土里去了。
有人担心这是两孩子胡闹，找陆长川说了两句，结果一脸若有所思从人家院子里出来，第二天就见着他们家的人也开始开垦田地准备运水种稻子。
又存心想看一家子吵得见状，很是不解地凑上来询问，上门和陆长川说话的老人家挥挥手：“什么跟什么，想种就种了，自家地种什么不是种？”
对心思不纯的人这么说，对关系好性子好的人家，当然就是另一番话语。
“部队都说了，雨水刚下下来的时候影响水稻，这天儿还没下雨呢，现在气温又降下来了，不趁着这段时间把水稻发出来，还真想再吃一年的土豆红薯不成？”
“就算你吃得下去，身体受得了吗？你受得了，娃娃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土豆红薯也好, 玉米豆子也罢，说到底是杂粮粗粮。
如果他们从出生起就吃这些东西，最多也就是个营养不良不会有别的问题, 但他们不是, 世道好了，他们吃了这许久的精细粮，身体根本受不了长时间的粗粮。
试问现如今谁没想过，可以有那么一顿能吃米饭吃到饱？
大人想，小孩子更想。
家里有孩子又心软的, 哪个不是自己吃粗粮，让孩子每顿能吃口米饭呢。
只是手上的大米稻谷就那么多, 再省也不够孩子吃多久的, 按照部队这一年来的行动, 外面过得估计比他们差多了，买米也是没有指望的。
他们有地, 花点时间运水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开垦土地的人越发多了，而这个时候, 俞少宁他们家泡的田地里已经有两亩可以翻地了。
玻璃大棚开的门不大，不好再去下大耕机, 罗勉问了圈，发现有手推耕机的人家是先前嚼舌根, 说他们斤斤计较不尊重长辈的人, 也就懒得上门看人脸色借东西，改而询问部队有没有这东西。
经过医院的花销, 再买耕机是太显眼些，但这不是还可以租嘛！
他去问, 战士记录了下，道：“我也不确定，回头问问，要是有的话明天后半夜给你回复。不过你也想想别的办法，机器方面我们也很缺，不一定有你说的东西不提，有了也不一定能空出来外租。”
罗勉点头，“谢谢，要是有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从岗亭回家，罗勉琢磨了下，顺道去以前养牛的人家借了耕犁。
…
“所以，你的想法是，让平平它们耕田？”
俞少宁看着罗勉带回来的耕犁，再看看旁边傻乎乎吐着舌头的四条狗，严重怀疑罗勉是不是被人敲闷棍了。
狗真的能犁地吗？
罗勉抓了把头发，拍板：“先让它们试试，消耗下精力省得拆家。”
那……行吧。
俞少宁哄着四只把牵引绳给套上了，跟在又搬起耕犁的罗勉身后，有些怜惜地摸了把狗头。
可怜哦，什么事都能让狗上。
怜惜了森*晚*整*理一分钟，俞少宁想想，不让狗上，就得罗勉跟老黄牛似的拉着爬犁耕地，那点儿怜惜顿时就被压了下去。
比起让他男人受苦，小狗狗还是劳累些吧，他会多弄点肉的！
到了田里，四只狗沿着田垄走了遍，好奇地仰着脑袋嗅闻，对这个地方是十足十的陌生。
罗勉将爬犁放好，从俞少宁手里接过牵引绳，拉着狗下田。
田里都是水，几只有些抗拒，僵持了会儿才被脱下来，将牵引绳和爬犁连接，罗勉想了下，又找了根绳子穿过牵引背带上的把手，避免它们四只各走各的，力气用不到一起。
让狗耕田实在是有记忆以来第一遭。
罗勉本来就不是干习惯了的老农，费了好些力气才让几只听指挥往前走，但每次转弯时它们都容易走偏，这还不算……
“安安，起来，别趴着，弄一身泥巴水！”
罗勉将耕犁放下，踩着泥巴走到前面，把偷懒的狗子拎了起来。
被拎着，安安也不挣扎，舌头一吐，歪着脑袋看罗勉。
十足的无赖样儿。
罗勉晃了晃它，“干活，听见没有，干活！”
安安无辜：“汪呜~”
罗勉：……
和只狗能计较什么呢？
看着已经犁过了一遍的地，罗勉想了下，干脆把它们放开休息。
犁地嘛，第一遍是最累的，四只能干完这遍已经很优秀了。
被解开绳子，原本蔫答答的四只顿时精神起来，在田里撒欢起来，随便找个地方一顿打滚，水进了耳朵才发现不合适打滚，站起来疯狂甩头。
简直没眼看。
罗勉坐到田垄边喝水。
他坐了没有多久，卉卉先迈开爪子走了过来，找了处不那么浑浊的水喝了点，在罗勉身边趴下来休息。
玩耍的那三只很快也迈着爪子过来了。
俞少宁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罗勉在拖爬犁，原本该干活的四只趴在田垄边呼呼大睡。
他：……啧
“勉哥过来吃饭。”俞少宁喊了声，关上玻璃门，将鞋子脱了踩进田泥里。
没经过足时间浸泡的田泥并不黏腻湿滑，踩在其中倒也不至于深一脚浅一脚，俞少宁直线穿过田地走到了四只身边，也没见它们睁开眼睛来看一眼。
他伸手推了推几只，“起来吃饭了。”
“呼呼呼——”
此起彼伏的小呼噜声停都不停，显然睡得正熟没察觉他的到来。
罗勉擦了把脸上的汗水道：“累趴了，让它们睡会儿吧，起来再吃也没事。”
“个没用的。”俞少宁捏着它们耳朵笑骂了一声，转身回到放食物的地方，借着沉淀出来的清水洗了洗手，取出其中的饭食。“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弄吧，刚刚看你好像不好稳定爬犁。”
罗勉正扒着饭，闻言点点头，咽下后才道：“那你帮我扶一下，别走得太近，小心伤着。”
“行。”
吃完饭，两人就开始干活。
扶爬犁并不怎么累，只有遇到阻碍的时候，才需要后面用力推过去。
俞少宁原本还打算全程推着，给罗勉省一些力气，结果差点儿把爬犁推翻，他就不敢再动了。
推翻都是小事，他怕碾到罗勉身上。
将田地反复犁了好几遍，直到太阳初升，他们才停下动作，罗勉喘着气往旁边一坐，“这两亩差不多了，再泡一天就撒种。”
俞少宁走到他身边，给他检查肩膀，“那边那亩不种水稻吗？”
这边是三亩地连在一起的，从昨晚四点多到现在，十四个小时过去也才处理好两亩。
罗勉摇摇头，揉着酸痛的手臂，“种一亩旱稻，三亩地的产出分出来也够了。”
旱稻水稻亩产都在七八百斤左右，如今情况不好，减半算他三百斤，再分给部队一半，三亩地落到手里就是四百多斤。
虽然四百多斤稻和四百多斤米差别挺大，但对外他们是有足够的粮食在手的。
这就够了。
俞少宁听他算了这一笔账，很快反应过来，但还是眉头微皱：“旱地深耕要更累吧。”
手指在被男人被磨出血的肩膀上点了点，声音低低的，几乎不可闻：“其实两亩地也够了，你别这么累，我心疼。”
罗勉抬起头，撞入俞少宁的眼中。
他抿了下嘴握紧肩膀上的手，“好，听你的。”
“真的？”俞少宁顿时高兴起来，侧头探来观察罗勉的神情，像是担心他只是顺着他应付地说了这句。
罗勉点头，“真的。”
“勉哥你真好~”俞少宁松松挂到罗勉身上，眉眼弯弯。
罗勉有些无奈地捏了他鼻子一下，“我偷懒不干活还好呢”
“嘿嘿，我们家情况不同嘛。”俞少宁笑嘻嘻的，“咱家又不缺，弄些做掩饰的不就成了？”
罗勉笑道：“咱家本来就闲话缠身，真要这么弄，回头又该说咱们三个大男人连点吃食都不勤快弄，迟早饿死了。”
“随便啊，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他们说什么？”
俞少宁一点都不在意，“再说了，咱家圈了那么大一片山地呢，就说山上弄的东西多呗！”
“你啊你。”
罗勉无奈摇摇头，握住搭在身前的手一用力一弯腰，就将人背了起来。
俞少宁晃了晃脚，“我去牵狗，你把爬犁还回去？”
罗勉点头应了声，将人放到拖鞋下来的地方后，才转身去收拾田里的爬犁。
俞少宁借着田里的水洗干净脚穿上鞋，把旁边已经空了的狗碗收起来，和其余东西一起放到食盒里，拿着绳子把躺在旁边呼呼大睡的四只给牵住了。
几只上半夜累得够呛，下半夜睡了许久，醒来又饱饱地吃了顿肉，现下重新被牵住，顿时就精神地站了起来，要往外面去。
俞少宁看罗勉搬爬犁还算是轻松，先一步出了大棚，将玻璃大棚的门敞开着。
爬犁不小，田泥又软，罗勉费了些力气才把东西带出来。
俞少宁道：“我陪你过去吧。”
“好。”
罗勉点点头。
将爬犁送到主人家后，罗勉也没有多停留，从院子里出来，不等寻找就看见了站在道路边缘的俞少宁。
“宁宁。”他快步过去，牵住了俞少宁的手。
俞少宁侧头，朝他一笑。
身上的疲惫顿时散了不少，罗勉放松下来，和俞少宁并肩踩着朝阳回家，不用交流仅仅是气息交杂就让人心安舒适。
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满桌的美食，陆长川坐在一边看着手机，见他们回来笑道：“快去洗洗手，咱们就吃饭了。”
俞少宁和罗勉应了声，往后面走去，四只狗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怎么不……”陆长川疑惑走近，让几只进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伸手捏住最近一只的项圈，“怎么搞得这么脏？”
罗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可说呢，解开就在田里打了滚，一会儿还要给它们洗澡。”
陆长川闻言深呼吸一口气，挨个脑袋来了一下，“你们到后头吃饭去！”
卉卉讨好地舔了舔老人家的手指，张着嘴舌头一吐笑得乖巧，再看另外四只，无不是一模一样的作态。
陆长川心如磐石，半点不为所动。
吃过饭，三人拽着狗在厨房后头，把它们从头到尾给搓了一遍，他们身上也成功湿透。
俞少宁让外公和罗勉去洗澡，他在外面把碗洗了，将厨房收拾好，罗勉就从浴室出来了，俞少宁又接着他去洗澡。
和外公告别完，两人清清爽爽地上了山，收拾好牲畜后回房睡觉。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田里重新种下了水稻, 就在罗勉准备去耕旱地的时候，岗亭那边送来了消息，他们弄到了一批耕机可以租借。
有机器, 也不是非要去干苦力。
罗勉去借了耕机, 把剩下的三亩半都翻了，决定种些花生豆子的进地里。
忙忙碌碌的，一眨眼就到了十月底。
最近的气温已经平稳在了三十度左右，比起夏日的炎热实在是舒爽至极，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颠倒作息回归正常, 草坪上的牲畜笼子也停了空调，将遮挡阳光的围布撤去保证通风。
被烈阳晒得光秃秃的草坪恢复正常, 平日里散在林间活动的鸡鸭鹅以及猪羊重新回到草坪, 盖在水池上的塑料薄膜也被撤了下来放在笼子的小隔层上。
才下完稻种耕完地, 罗勉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开始琢磨把种在山上的粮食收了。
虽然不多, 但好歹是口吃的呢。
就在自己家里，俞少宁跟着罗勉出发，有些疑惑：“勉哥你把东西种在哪里了？”
一眼望过去, 也没看见熟悉的粮食植株啊。
罗勉用脚在地上拨了拨，深呼吸一口气, 转身：“算了，回去吧。”
“嗯？”俞少宁不解。
罗勉牵住他的手, 一时间无奈又好笑, “咱家养的那些把东西给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挖回来的。”
俞少宁：……“扑哧！”
“你还笑。”
罗勉没好气地掐住他脸上的软肉, 又往里挤了挤，迫使人的嘴巴张成o形。
“就是好笑啊。”俞少宁含含糊糊开口。
看他嘴唇起合, 罗勉亲上去，松开了手。
·
既然上山的粮食不用收回来了，两人就心安理得地回家，再度休息了一天后，带着水桶和种子去折腾剩下的三亩半地。
生活还是松弛有度才有意思，干两天活休息两天，休息的那两天就跟偷来的一般，格外舒适惬意。
行走在阳光下，和行走在月光下，感受称得上天差地别。
见到日光时都有一种整个人都被净化了的感觉。
两人避开最热的时间段，把种子给种了下去，又仔细浇过一遍水后，就又可以闲下来休息两天。
这日。
俞少宁将烧红的煤炭夹进炉子里，灶台那边是各种准备好的食材。
风从厨房门口吹进来，令人通体生寒。
俞少宁愣了下，转头朝外面看去，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阴云遮挡，厚重翻滚的乌云好似触手可及，低低的闷雷声藏在乌云之中。
“要下雨了啊。”陆长川嘀咕了声，出门把衣服给取了进来，“宁宁，还是在客厅烧烤吧，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呢。”
“啊好。”
俞少宁应了声，将烧好的煤炭全部放进炉子里，盖上铁网。
罗勉去搬提前放出去的桌椅了，俞少宁找了两张湿抹布包住烧烤架的把手，抬着进了客厅，陆外公已经提前在桌子上垫了东西，见他进来挪到了另一边让路。
烧烤架稳稳落到桌子上，两人又回厨房，将准备好的食材带进来。
秋天的第一场雨并不急着落下。
等三人坐到沙发上，挑好了打发时间的电视，外头依旧是闷雷阵阵，没有落雨的意思。
不过风已起，屋子里的空调也就关了，将门窗打开就是最好的避暑方式。
家里的几只从墙边挪到了客厅门口，半截身体落在了走廊上，一身的毛发被吹得扬起，尾巴慢悠悠地晃悠着，显然很喜欢这种环境。
炉子上的烤韭菜被撒上调味后翻面，等到烧烤香味蔓延开来，才放到碟子里，俞少宁端着咬了三分之一的韭菜，滚烫的味道在舌尖舞动，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正吃着，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响，下雨了。
更加浓重的凉意随着雨水而来，罗勉让俞少宁看着他烤的那几只鸡腿，去取了他们三人的薄外套出来。
陆长川接过衣服穿上，继续翻丸子。
罗勉将外套披在俞少宁身上，自己的那一件随意放到了旁边。
“轰隆隆——”
雷声仿若在头顶上方炸开，接着就是一道耀眼夺目的闪电，将屋里的灯光都压了下去，瞬间只剩满目的白。
俞少宁咬着丸子眨了眨眼，松开了那颗有些烫嘴的丸子，等到闪电消失，他重新一口咬下：“勉哥，你会取脆骨吗？”
罗勉疑惑侧眸：“怎么？”
“空间里好多猪肉。”俞少宁吸溜了下被丸子勾出来的口水，“烤猪脆骨超好吃的！”
罗勉：……
那还怪折腾的。
但俞少宁都说了，他思索片刻，“要不给你弄烤扇子骨吃？”
猪扇骨就连接着脆骨，也有不小一坨了，比起单独弄脆骨方便，而且味道也很是别具一格。
俞少宁顿时被转移注意了，“好啊！”
他也分不清猪身上的肉哪儿是哪儿的，干脆放了一个装着整猪的箱子出来，等罗勉找到猪扇骨后，就重新将箱子给收回了空间。
罗勉要出去处理猪扇骨，俞少宁连桌上的烧烤都不吃了，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洗干净切开有腌制的。
等两人从厨房回来，就见他们的碟子里，已经放了好几串外公烤好的蔬菜和丸子。
陆长川正在吃一串白菜心。
这菜心真的就是菜心，只有手指长一点点，俞少宁兴致勃勃扒了一堆白菜，也才准备了六串，但白菜心本身清甜，在烧烤架上走一遭后也没压下它本身的味道，比肉都要好吃！
猪扇骨还要稍微腌制一会儿，三人吃了会儿别的，才将烧烤架上的东西清空，规规矩矩把猪扇骨给摆在了架子上。
猪扇骨就那么大，罗勉尽可能切了六片，厚厚的肉在烧烤架上炙烤，没有多久就有香味传开，翻面时还能看到拷出来的漂亮痕迹。
外头的雨水更大了，风吹过，带走一室的芳香。
借着雨，喝点小酒品着美食，电视上播放着和平年代的喜与悲。
三人渐渐都有些醉，吃喝的动作慢了下来，大脑捕捉着屋外雨声阵阵，平白生出几分睡意来。
躺到柔软舒适的被窝里，睡意拉扯着人陷入了梦乡。
过了许久，俞少宁猛地坐起身。
罗勉被他惊醒，“怎么了？”
俞少宁翻身下床道：“忘了关电视熄炭火了，你先睡，我出去弄一下很快回来。”
伸出去的手因着主人失笑顿了下，到底在俞少宁离开前把人拉回了床上，罗勉将头埋进俞少宁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弄完了回来的，睡吧。”
听他说弄了，俞少宁顿时安详躺平。
·
第一场雨只下了半个下午就停了，晚霞挂在天边，有彩虹穿梭其中。
家里的三人睡醒，也吃不下什么饭，偷懒下了碗粉就算是完成了晚餐的仪式，纷纷找了舒服的地方窝着看书或刷电视剧。
雨消天晴，空气中却是难得的湿润。
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罗勉刚侧头，就觉得肩膀一重，俞少宁再度睡了过去。
罗勉轻声和外公说了句话，抬手从后头抱住俞少宁，伸手到他膝弯下，保持着俞少宁原本的姿势将人带回了卧室。
·
后半夜，屋顶和地面被砸得噼啪作响。
白日里睡太久了的三人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出门，才发现是下冰雹了，最大的居然有拳头那么大，这要出去怕不是会被砸死。
俞少宁好奇伸出的脚顿时就缩了回来，他抓了把头发疑惑：前世这个时候有下冰雹吗？
思索了会儿没想到结果，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能是地方不同遇到的天气也不同吧。
反正前世和现如今是没得比，无所谓前世怎么样了。
在一颗冰雹砸到地上滚到脚边时，三人果断回到了屋子里，把客厅门给关上了。
家里只有小不点和卉卉在，也不知道其他三只有没有找到地方躲避冰雹，想想这东西砸在身上的感觉，它们就是傻的应该也不会杵空旷地带站着。
冰雹下了一会儿又转变成了雨，没有多久，出去玩的几只就跑了回来，一到走廊上就开始疯狂甩水，然后朝着客厅门嗷呜嗷呜，催促他们开门。
三人对视一眼，先去拿了几只的毛巾，门一打开就一人逮一只按着一顿搓，把它们身上的毛发弄得乱七八糟才松手。
搓了一顿，毛发上的水是去了大半的，它们再在客厅里甩毛也就没人管了。
·
雨水断断续续下了几天，干涸的河流重新流动起来。
听说部队开始把避难所内的住户送回来，空置的田地需要他们自己去收拾播种，因着玻璃大棚的存在，雨水没办法直接落到田里，部队就给安排了抽水机和管子，当然，用这个也是需要交使用费的，而且是好几户人家共用。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和一直住在这边的本地人无关，他们早在气温降下来的时候就开始收拾田地，耕地浇水下种都弄得七七八八了。
看着田里长速明显趋于地震前的水稻秧，忙活的几户人家每天乐得见牙不见眼，他们开心了，自然就有不开心的。其中就以觉得罗勉他们做事绝情的人家为主，每天在那说些什么“长出来了又怎么样，上半年也长了，不照样没稻子”或者“一个个傻了似的跟人忙活，有人家家底吗就跟着折腾”之类的闲话。
话不好听，加上多污言秽语，村子里闹起来不少次。
听得多了，战士们对这些争执都已经习以为常，只要没有上升到打架斗殴就不会插手。
总而言之，大队上还是称得上安宁的。
而才从避难所回来的难民们就热闹了，今天因为租赁耕机的先后吵一架打一场，明儿因着抽水机的使用顺序闹上一闹。
这还是找得到缘由的，找不到缘由就闹起来的事情更是多不胜数。
听着对岸吵吵闹闹的动静，俞少宁擦了把汗，问才回来的罗勉：“那边又是为了什么打起来？”
罗勉耸耸肩，“听说是种子丢了。”
俞少宁沉默了下，问道：“真是被人偷的？”
“不是，掉草丛里没看见。”
俞少宁：……
陆长川拍拍手，打断了两人的聊天，“说那些人做什么，帮我把这些给端到厨房里去。”
“哦好。”
两人应声，端起盆回到厨房。
下了雨后又是晴朗的太阳天，他们就把先前部队收回来的豆子给带出来晒了晒，顺便挑选出明年播种用的种子——部队可说了，下次播种他们不会再提供种子。
好在留种也不是什么难事，陆长川都是弄熟了的，本来他随手就能做好，非要带着俞少宁和罗勉，也是想让两人心里有个数，免得他不在了两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也不知道如今这种气候变化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脑海里的思想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什么影响，陆长川找了个簸箕出来，将晒好的豆子倒了一些上去，簸箕倾斜，将饱满圆润的豆子取出来放到旁边。
俞少宁和罗勉坐在旁边，三人围成一圈整理豆子。
如今的夏天已经不只是炎热二字能够形容，在这种情况下长出来的豆子，即使时常浇水除草，长势也没有以前随意种下的好。
一大箩筐豆子整理出来，居然百分之八十都是干扁粒，原本还打算拿新豆子磨豆腐呢，这下可好，圆润的得全部留下来做种子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长得不好看，回头喂猪吧。
俞少宁从空间里取了以前买的豆子出来，“这次多弄点腐竹吧，咱们冬天下火锅吃。”
陆长川和罗勉闻言点点头，“行。”
照旧是磨豆子，煮豆浆，都是弄习惯了的步骤，忙活起来熟门熟路的。
河对岸的吵闹声还在继续，俞少宁端着茶碗站在走廊上，喝一口看一眼对岸，有些不解，不是找到那包丢了的种子了吗？怎么还越闹越大了？
心里正嘀咕着呢，“砰”的一声枪响。
俞少宁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水全倒自己身上，再抬头看去，那边吵闹的动静已经没了，军装笔挺的战士们分散站开，形成围困之势。
“什么情况？”厨房里的两人也走了出来。
俞少宁摇摇头，“不知道。”
那边乌压压的人头被部队的人管制着分裂开来，朝着另一边而去，三人看了会儿，也没有过去凑热闹的意思，再度回了厨房折腾豆腐。
豆浆已经煮开，陆长川将煮好的豆浆汁放到不锈钢盆中，去掉表面的气泡，“宁宁，放蒸锅上去，记得别盖盖子。”
“知道了外公。”
俞少宁端着那一大盆豆浆放好，等待腐竹凝结的时间，把提前做好的特长竹筷翻了出来，等待没多久，豆浆表面就凝结出了淡黄色的薄膜。
俞少宁小心沿着边缘挑开薄膜与不锈钢盆的粘连处，将筷子伸下去快速挑起放到旁边。
锅中的水随着蒸煮的时间越来越少，俞少宁中间加了几次水到锅里，等到弄完这一大盆豆浆收手，才发现旁边早就停了火，豆腐都已经压上了。
看他脱离聚精会神的状态，罗勉笑道：“去吃豆花吧，剩下的我来弄。”
俞少宁点点头，端着碗站到一边，
刚出锅的腐竹还需要晾晒，不过他们家里有微波炉，罗勉将那些腐竹折成一条条的，分批次放入微波炉里烘干。
忙活了几次后，将弄好的腐竹放到袋子里，被俞少宁随手收进了空间。
“要是知道千张怎么做就好了。”俞少宁喝着豆花感慨道。
他们上次煮豆腐就想做千张来的，结果从锅里揭出来的豆皮成了腐竹，才反应过来千张根本就不是这个做法。
“还有豆干，香干炒肉挺好吃的。”罗勉道。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好难。
做不了千张和香干，但别的还是能弄点的，等到豆腐压好之后，陆长川放了两块新鲜的这两天吃，剩下的被他切成了片，在大灶锅里铺上干净的稻草，再将切好的豆腐放上去。
“腐乳其实也不难，就是发酵的程度不好拿捏，等下次你们自己试试，做的次数多了也不难掌握。”
陆长川说着，将豆腐片一块块铺开，然后将盖子盖上。“其实温度二十五六的时候最好弄，不过现在等这么个稳定气温也难，高温弄的话，时常注意一下就好。”
“发酵会要求很精准的程度吗？要是过度或者不到位吃了会怎么样？”俞少宁好奇道。
陆长川：“不会怎样，只会影响口感。”
“哦。”
俞少宁点了点头，“那就无所谓了，上两次当后我们肯定记得住。”
陆长川：……
明明是一样的意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呢？
腐乳不是一两天能弄好的，俞少宁看了个乐趣，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晚上吃什么上面。
有豆腐，可以弄碗麻婆豆腐，但他又有点像吃毛血旺了。
思索了片刻，俞少宁决定都吃。
毛血旺里最好吃的是黄豆芽，俞少宁特意拿了一大份出来，血是先前买猪的时候人家顺带给弄好的，也不用一家三口再折腾。
千张腐竹都没有能吃的，倒是有些毛肚，一起用上。
罗勉道：“我去弄盘蛋饺出来，一会儿放毛血旺里一起吃。”
俞少宁连连点头，“好啊！”
蛋饺吸饱汤汁吃起来极香，火锅和麻辣烫之类的经典。
才停下来没多久的三人又忙活开来。
他们家的院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敲响的，三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第一反应是把厨房里不该存在的全部收了起来，这才走到外面，“谁啊？”
敲门的人听到声音，砰砰的敲击声更加大起来，“老板，老板，可怜可怜我们吧，孩子快饿死了啊！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
哭声接连不断，俞少宁伸出去开门的手一顿，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罗勉皱着眉把他拉回来，推着他和外公道：“回去待着，我看看怎么一回事。”
俞少宁想起上次的事情，不由抓紧了他的手，“你小心一些。”
“我知道，放心吧。”罗勉安抚他，“别忘了，现在才是大家活动的时间，真要是什么劫匪，也不会挑着这种时间过来。”
俞少宁松了松抓着他的手，虽然心里知道是这么一回事，还是不由自主地盯着罗勉的背影，生怕遇到什么事情。
外头的敲门声一刻都没有停过，那砰砰砰的动静，实在不像是吃不上饭的样子——再说了，在国家的管辖下，怎么也轮不到跑出来讨饭的地步。
心里对外面的人有了定论，罗勉面上的神情就臭了下来，猛地拉开门：“这么吵想干什么？”
站在门口的妇人被他凶神恶煞的神情吓了一跳，本能地护住了身边的小孩，但接着她就猛的跪了下来，“求求您，求求您借我们点米吧，家里孩子最后两顿了，求求您……”
听她哭诉得真切，罗勉视线转向旁边的小孩，那是个才刚刚到人膝盖的小孩子，有着如今大部分人都有的干瘦蜡黄的形象，面对罗勉的打量，怯生生地抓住了妇人的衣角，很是依恋的样子。
最让人留意的是，那小孩儿嘴唇泛紫，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罗勉皱起眉压下不忍道：“我们家里也没什么粮食了，你还是去别家借粮吧。”
妇人闻言，快速膝行向前，抢在门被关上前，伏在了门槛上。
她一个劲地磕头，“都借过了，别的人家都借过了，求求您，借一两米也是好的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声音悲戚，屋子里的两人也探出了头来，妇人方才的声量不小，他们将内容听了个清楚。
陆长川最是心软，叹气道：“就给她一点吧，看在孩子的分上。”
“谢谢谢谢谢谢！”
妇人闻言，快速磕头道谢。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人谢得太快, 罗勉和俞少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也不过是一小袋子米，给了就给了。
将院门锁上, 罗勉进入厨房时, 外公和俞少宁已经再度将食材摆开。
另一边，妇人抱着怀里一小包米越走越快，小孩儿拉着她的衣角勉力跟上，小声喊着女人：“妈妈、妈妈慢点、妈妈——”
妇人没好气地拍掉小孩的手，“别叫妈, 老娘不是你妈！”
小孩茫然地仰着头，“妈妈？”
“呸, 晦气玩意儿。”
妇人朝他啐了一声, 离开的速度更快了, 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只留在怀中的大米上，浑然没有求粮时对孩子在乎的模样。
小孩儿追了两步没追上, 可怜兮兮地抱着肚子蹲下来，“妈妈，饿……呜~妈妈。”
晚霞垂落, 将小孩儿的影子越拉越长。
归家的农人看见个孩子孤零零蹲路上吓了一跳，走近看清人的模样后, 又沉默下来，他问道：“你妈又带你去讨米了？”
小孩儿没有回应。
农人皱了皱眉, 不太想管这孩子, 但想想之前听到的八卦，还是蹲下来轻轻推了一下他肩膀。
蹲着的小孩儿晃晃悠悠两下, 倒了下去，唇色深紫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草！”
农人下意识骂了声, 抱起孩子就往岗亭跑。
·
秋天的太阳总是温柔的。
罗勉把地里的草锄了个干净，抬眸就看见河对面又吵了起来，这回闹得还挺嚣张，直接吵到了岗亭前面。
喝了口水收回视线，将锄出来的杂草清理出去。
俞少宁看远远看了眼那亩种菜用的旱地，“今天中午吃面，我还带了两个肉饼过来。”
“好，宁宁你找个地方坐会儿，我马上过来。”
罗勉应着声，低头继续收拾杂草。
俞少宁顺着他的话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将带来的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面和肉饼放到食盒盖子上。罗勉忙完手上的东西，借着稻田里的水洗了洗手，这才坐下来伸手端碗。
这一路走过来，面表面有些坨了，罗勉拿着筷子搅和了两下，将坨在一起的大口吃完，剩下的就和刚出锅时差不太多。
他喝了口汤，拿起旁边的饼子，一口咬下。
肉馅爆汁和着外表酥脆内里劲道的面饼入嘴，越嚼越香，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饼子都是给罗勉准备的，俞少宁端着碗不疾不徐地吃面，太阳落在人身上催发几分懒惰。
正吃着饭，河对岸吵闹的声音有些近了。
俞少宁和罗勉抬头看过去，就见几个人气势汹汹朝这边过来，两人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眼熟的，是那次过来讨米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视一眼，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难说靠不靠谱，但在看见那群人走到这边主路上，看见田里的他们时，那眼睛放光的样子就肯定了他们那虚无缥缈的预感。
罗勉三两口吃完剩下的肉饼，又喝了几口水冲了冲嘴里的肉味，站起身。
“给我出来，你们给老子出来！我*&￥#……你们#%￥#￥……给老子*&&#@$”
走在最前森*晚*整*理面的男人举着手就拍玻璃大棚的门，嘴里骂骂咧咧的，好似俞少宁和罗勉是杀了他全家的仇人一般。罗勉叮嘱了俞少宁一声别出去，大步走到门前拉开大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他本来还想出声，猝不及防闻到这味道，本能地把人给扇到了一边去。
这一下，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罗勉：……
算了，打都打了，总不好再道歉把人扶起来，那多对不起他骂骂咧咧的臭嘴啊。
罗勉顺脚又给人踢开了些，冷眸看向抱着孩子走在后面的妇人，“什么事？”
他们家自从出事之后，外公散步都是在自家一亩三分地走走，其余会上门的都是些知根知底，又好心送点东西过来的乡邻。
也就这人，莫名其妙上门，如今还跟在男人后面，明摆着是他们弄出来的麻烦。
妇人没想到罗勉会直接动手，瑟缩了下，才鼓起勇气道：“我孩子吃你们家的米吃出问题来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罗勉：……？
罗勉顿时都气笑了，“老子对外形象还是太和善了是吧，居然还有胆子过来讹诈。”
说着，他一拧拳头，拎起了地上的男人。“你抱着孩子我不打，这是你男人吧？嗯？”
他神情狰狞，在男人惊恐的辱骂挣扎中，兜头就给了他两拳。
“不、不……别打了，别打了！”
妇人吓了一跳，抱着孩子就扑了过来，罗勉担心弄伤小孩，提着男人到旁边，又给他来了一拳。
“啊！”男人痛呼一声，“你***给老子拦着啊，哭哭哭就知道哭，我****”
听着他嘴里污言秽语的，罗勉眉头紧蹙，厌恶嫌弃不言而喻，对相伴一生的妻子都能这么骂，显见着人品一般。
“啊！！！”女人尖叫出声，将罗勉的动作和男人的辱骂都打断了，罗勉侧脸看去，就见她手掐着怀中孩子的喉咙，眼神狠厉：“放开他，不然我就杀了他！”
罗勉：？？？
他将人丢下，都气笑了，“你儿子死不死关我屁事啊！”
女人才不在乎罗勉怎么说的，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伏在地上咳嗽的丈夫，嘴上道：“给我们粮食，要一百斤，不、要五百斤！给我们五百斤，这孩子就是你们的了！你们不是同性恋嘛，有了她可就不用担心绝后了！”
这话太过于颠覆三观，别说是罗勉，就是赶过来的其余人，一时都愣住了。
“不是，你对亲生子都这么狠心的？”
闻言，也不知道女人想到哪里去了，道：“你别担心，她是我路上捡的，只要你给粮食，我们一定不会上门纠缠。”
地上的男人也道：“对对对，绝对不纠缠。”
众人：？？？
“人口买卖还说得这么光明正大，九年义务你欠九年是吧？”
含着怒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女人惊慌间正要转身，脑袋上挨了一下重的，眼前发黑地倒了下去。
罗勉连忙伸手把她怀里的孩子给抢了出来，这孩子这么闹都没醒，还不是人家亲生的，罗勉真怕人出事了。
俞少宁甩了甩震麻的手，问道：“怎么样？”
罗勉皱眉，不太确定：“好像是，睡着了？”
他抬头，看向已经被战士压住堵嘴的两人，问道：“这孩子你们管吗？看着情况不太好。”
故意慢来一步的几个战士面面相觑，抹了把脸开始斟酌现如今的情况。他们想着他们挨一顿揍就放弃讹诈了才没拦着，没想到还能闹出孩子是被拐卖的事情来。
思索没有太久，一个战士道：“前不久才送了这孩子去医院，先心病，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没办法做手术，所以才又给他们带回来了，想着让做爸妈的决定要不要买药。”
旁边凑了全程热闹的婶子抢过了战士的话头，叭叭叭道：“这两个也是不要脸的，国家没跟他们要治疗的费用就不错了，居然还去找部队要粮食，说是他们检查出来的病就该他们负责，我呸！”
后面的事情也不用说了，他们讹诈部队不成，又想到了罗勉他们一家，跑过来讹诈，结果谁知道兜头挨了两下，又想起他们同性恋的事，提出买卖孩子避免绝后。
俞少宁&罗勉：……
一时间真的不知道从哪骂起。
但他们也是无妄之灾，总不能真把孩子抱回去养吧？外公不得拿着扫帚把他们扫地出门？
沉默了好久，有个战士没忍住，直接挑明道：“现在孤儿院的情况不比外面好过，这孩子去了孤儿院怕是死得还快些，要么这孩子独自居住，要么就只能找人领养。”
那孩子被罗勉抱着还没有手臂长呢，小小一点儿的，哪里是能独自居住的？
俞少宁小心给他喂了两口水，跟着皱起眉来。
几个战士凑一起嘀咕了会儿，又有人道：“还是问问有谁领养吧，这两我们得带去服劳役，回头他们能拿到的物资里会分一半给领养孩子的人家。”
听到这话，原本避而远之的几个人都有些心动起来，但还是有些迟疑。
俞少宁垂眸看着呼吸微弱的小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家里的小不点。它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也是小小一团的，跟他一样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像是下一秒就会气息断绝。
养到如今，也活蹦乱跳，能捣乱抓鸟了。
就在沉默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们家养了，带回去吧。”
俞少宁和罗勉倏地转头看去，“外公？”
陆长川瞪了他们俩一眼，“老头子年纪大了，也是想有个孩子在身边玩闹的。再说了……是我招惹到的，大概是有这么段缘分吧。”
“外公你胡说什么呢，他们不干人事，跟您有什么关系。”
俞少宁说着，就要把孩子往战士怀里送，他可不想外公觉着这小孩儿是他的责任，老了老了给自己肩膀上胡乱担什么。
罗勉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拦住了俞少宁，轻声：“养吧。”
他没有错过俞少宁刚才那一瞬的心软，猫狗都养了，家里也不差多养个孩子。
两人都开了口，俞少宁这手就有些送不出去了。
战士见状松了口气，提起地上的夫妻俩，“那我们先走了，回头把他的收养合同跟第一批粮食给你们送过来。”
陆长川点点头朝他们致谢。
还在昏睡中的小孩儿情况明显不好，应了几句别人的恭喜后，就带着东西回了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匆匆回到家里, 也不顾不得小孩儿身上脏，直接就将人平放在了床上。三人也没有那治病的本事，琢磨着这小孩是心脏病, 就翻出一瓶给陆长川准备的救心丸, 塞了几粒到他嘴里含着。
小孩儿嘴唇颜色还是紫的，但等了会儿，明显见着恢复了不少。
陆长川道：“那夫妻俩都能卖孩子，估计也不是个善心的，我去给他蒸点蛋羹, 你们两准备下给孩子洗个澡。”
“好，外公你去吧。”
俞少宁和罗勉摆摆手, 留了个人守着小孩儿, 另一个去浴室里准备洗澡水。
将给小孩子洗澡的东西准备好后, 罗勉把人抱进浴室，他们都没有带过这么点大的孩子, 现如今给人洗澡也小心翼翼的，颇有点第一次收拾小不点时的仔细了。
小孩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两人花了点时间才把他身上的衣裤脱了，入目就是瘦得能够看清肋骨的身体。
俞少宁叹了口气, 继续扒衣服。
将他身上的内裤扯下来，随手丢在一边, 俞少宁探着手去拿旁边的沐浴露, 就听罗勉那边发出一声气音：“呃……宁宁，这是个女孩儿啊。”
俞少宁动作一顿, 回头：“什么？”
罗勉将面朝自己的小孩转了个身，“是个女孩。”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 到底硬着头皮给小女孩洗了个澡，又将她打结的头发贴着头皮剪了，简单搓洗一二擦干净带回客厅。
被这么折腾了一顿也没见孩子醒来，要不是看她唇色不似一开始那边骇人的紫，俞少宁和罗勉几乎要以为人就这么没了。
陆长川端着蒸好的蛋羹进来，问道：“还没醒？”
俞少宁和罗勉点了点头，又道：“外公，这还是个女孩儿呢，咱们家是不是不太好养？”
三个大男人，到底没那么细心，而且女孩儿长大遇到的很多事情，他们都没办法解答。
听到是个女孩儿，陆长川有些意外地抬起眼，再看看躺着的那小孩儿，一点点的大的，本来就是性别莫辨的年纪，又被养得敷衍，也怪不得他们误会了。
“先养着吧，她这情况，从咱们家离开也没地儿去。”
俞少宁和罗勉想想也是，把事情放在一边。
不好让人一直这么躺着，陆长川让他们把孩子抱起来坐着，拿着勺子往她嘴里喂东西。
尝到了香味，那小孩儿在昏睡中也不由自主地张开嘴，狼吞虎咽地把蛋羹给咽下去，陆长川收回手将过大的蛋羹切碎，再度喂给小孩儿吃。
他这动作不急不缓的，小孩儿急切地追着勺子前倾身体，被罗勉箍着身体不得前进，才颤抖着眼睫睁开眼睛。
入目对上的就是个陌生的爷爷。
她记得这个爷爷。
但是妈妈呢？
小孩儿转着脑袋，刚一张开嘴就被塞了口喷香的蛋羹，她顿时就眼睛亮了，也不记得去找妈妈，伸着小手急切道：“吃、吃……”
陆长川喂饭的动作微微一顿，顺着她的动作喂蛋羹，看着小孩儿吃得两颊鼓鼓，他皱了皱眉，“这也太安静了些。”
睁开眼都是陌生人，不管多听话的小孩，都会闹一顿哭一场才是。
俞少宁轻轻给她擦着嘴巴，“安静就安静吧，也挺好。”
一碗蛋羹喂完，小孩儿还是想吃，陆长川就没再允了，这孩子太久没吃东西，自然不知饱足，顺着她的意思吃下去能直接吃进医院。
小孩儿扁了扁嘴，也没和人闹，轻轻抓着罗勉的手臂，有些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四周。
看她这样，俞少宁和罗勉都有些麻爪，不由求助地看向外公。
他们家和小孩子相处过的就外公一个人。
陆长川也麻了，“别看我，我也没带过这么安静的。”
不管是俞少宁的妈妈，还是俞少宁小时候，那都是调皮闹腾的性子，这种安静的还真是头一次见，想想小说里那些孩子乱七八糟的心理疾病，他就不太敢出声。
最终打破安静的，还是小女孩自己，“猫、猫猫……”
她的声音很小，要不是三人都留意着，真的发现不了。
顺着小孩儿的视线看过去，是小不点从山上下来了，这会儿慢悠悠地沿着客厅玻璃门走过来，在正中间停下爪爪一抬，“喵~”
再看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很期待和小猫玩闹一样。
三人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去打开了客厅门，将小不点给抱了进来，“要不要摸它一下？”
陆长川的声音放得很柔，小猫就在他的腿上，乖乖巧巧地舔着爪子，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看一下这个陌生的人类幼崽。
小女孩试探地伸出小手，落到了小猫咪柔软的毛发上。
没有被抓，也没有大人打过来的鞋子，更没有小动物凄厉的求救声。
小女孩抿着嘴，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来。
看她动作放得很轻，小不点也没有抗拒的意思，罗勉把孩子往沙发上一放，将猫塞进了她怀里，松口气坐到俞少宁身边。
别看小不点在他们家是小小一只的形象，落到着孩子身上，居然有大半都溢了出来，偏偏猫本身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在小孩儿身上打了个滚摊着肚皮要睡。
小女孩伸手摸着小猫咪身上柔软的毛发，见它直接横躺着，脑袋和屁股都落了下去，一看就是很不舒服的姿势，不由求助看向三个大人，她依旧只说了一个字，“猫……”
俞少宁伸手捏了捏小猫的爪垫，“没关系，它这样是因为很喜欢这个姿势，如果不舒服会自己转身的。”
小孩儿眨巴眨巴眼睛，再度低头看向小猫。
周围再度陷入安静，罗勉有些坐不住，轻轻拉了俞少宁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去洗个澡。”
俞少宁点点头，“行，一会儿我去洗。”
说起来地里的事情也没有忙完，被这桩事情缠上就匆匆回来了。
不过都闹到这个时间点了，也没必要再出去干活，估摸着大队上不少人家都在说他们的酸话呢，毕竟同性恋白捡一孩子，还有粮食得。
想到这，俞少宁还是不太懂外公为什么要养这孩子，他们家是养得起，但没必要啊，他外公又不是那种非要有后代不可的。
心里泛着嘀咕，看小孩儿乖巧的样子，琢磨着事后再问问，不好现在开口吓着人。
罗勉洗澡的速度很快，俞少宁找了套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等他洗完澡回来，那孩子还是在看着猫，一家三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不说话，给她倒了杯酸梅汤塞手里，打开了电视机。
陌生又带着些熟悉的机器上有人说笑玩闹，小女孩抿了口没见过的水，酸酸甜甜又清凉的味道顿时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大人们不再关注她，这给了小女孩喘息的余地，悄悄打量着这几个人，搭在猫猫身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那、那个妈妈呢……？”
这一声太轻，俞少宁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就对上了小女孩的大眼睛，他有些惊讶：“你刚刚说什么？”
小女孩有些紧张地：“那个妈妈呢？”
那个……妈妈？
哪里会有孩子这么称呼自己的母亲，除非她记得自己还有另外的妈妈。
俞少宁想了下，仰头看人，道：“那个人不是妈妈，她被警察叔叔带走了，以后你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可以吗？”
“我、我知道她不是妈妈。”小女孩声音怯怯的，“叔叔，我想妈妈，你可以帮我找妈妈吗？”
这……
罗勉在旁边皱起眉道：“我们也只是普通人，没办法给你找妈妈。”
小女孩抿紧嘴，还是没放弃，道：“我记得妈妈的电话，还记得家里的住处，我、我妈妈很厉害的，好多人都听她的话，叔叔，帮我找妈妈好不好，她会给你们好多东西的。”
说到后面已经带上了哭音。
被求助的俞少宁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神情无奈，得，这还是个小麻烦。
陆长川问道：“你多大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小小声：“六岁。”
一家子：……
怪不得记得亲妈呢。
不过记得也没办法，俞少宁道：“你把你记得的告诉我们，我们和军人联系，找不找得到就不能保证了。”
小女孩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开心地笑弯了眉眼：“谢谢叔叔。”
到底是小孩儿，再聪明也会被两句话哄骗。
不过也就是顺手的事情，俞少宁听着小孩儿断断续续地叙说记忆，也不在意里面究竟是有用消息，还是只是她和妈妈相处的过程，那个小本子写上后就送到了岗亭。
“行，回头给你们送到物资点去，那边平日里也放着寻人启事，她妈要是真活着找过来了，肯定会去看的。”
俞少宁点点头，和战士道谢。
战士摆摆手，“小事，要不是你们愿意，那孩子落我们手里也是个大麻烦。”
军队不是慈善部门，他们连孤儿所和养老院，都是给那些老人孩子提供自力更生的法子，更多的忙也实在是帮不上了，这种要精心照料的先心病孩子实在是没处安置。
又到底是一条生命，让他们送人去死也做不到，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才能找到领养人呢，谁知道俞少宁他们就带了回去。
俞少宁无奈，道：“我们看小孩儿可怜昏了头，只希望真的能找到她妈妈吧。”
战士理解地点头。
这个年头，不是自家的孩子谁乐意养啊！
把东西送出去，俞少宁和罗勉也不着急回家，两人牵着手沿着公路绕了一大圈，踩着晚霞到了家门口。
屋子里传出来孩童又轻又脆的笑声。
听着有些不太适应，但出乎意料地没有抗拒的心思，跟之前带猫狗回来的感觉差别不大，有这场缘分就养着，要是她妈妈找来了就送走，就当是给生活里添些不一样的乐趣了。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推开了院门。
小女孩就在走廊上和狗狗玩，看见他们站起身，小小声喊人：“大叔叔，二叔叔。”
罗勉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关门。俞少宁走近，轻轻摸了她脑袋一下：“妮妮真乖，都会带着小猫咪小狗狗玩了。”
妮妮抿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地上的几只抬起脑袋看了主人一眼，又软趴趴地躺了回去，催促小孩儿继续帮它们梳毛。
俞少宁和罗勉都是不太爱管着的，说是养，也就是给吃给穿给住，不让人因着这方面缺失死了，更多的等天长日久有了感情才会关注，因此也没觉得小孩跟狗在外面玩有什么，抬步进了厨房。
陆长川正在整理厨房里的东西。
那对夫妻闹过来的时候，陆长川正在吃饭，听见外头闹哄哄地出门一看，发现是两孩子被缠着了，就什么都没收拾地出了门。
现下要做晚饭，也得把厨房收拾一遍才行。
俞少宁和罗勉跟着他忙活。
吃了饭，在山下看了会儿电视，俞少宁和罗勉正琢磨今天是不是该住山下陪着孩子呢，就听陆长川道：“妮妮和我睡，你们想睡哪睡哪。”
俞少宁愣了下，道：“还是让她跟我们睡吧，别影响您休息。”
罗勉也跟着点头，“她要是起夜还得吵醒你。”
陆长川摆摆手，“我年纪大了，本来就觉轻，没事。再说了，女大避父，她是六岁不是三岁，不好和你们年轻人亲近，免得养得没有性别观，大了被人欺负。”
“本来我也该避一避的，但她才来，还是带两天，等人放心了再让她单独睡一间房。”
陆长川都这么说了，俞少宁和罗勉也找不到话反驳，干脆就牵着手上山去了。
把草坪那边的事情弄完，俞少宁趴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扒拉了罗勉的手一下，“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给那孩子弄点衣服？”
那小孩儿穿的内裤还是男式的呢，买来都没有拆封，这要是个男娃娃，尺码大就大吧，但是个女孩儿，还真不好这么随意折腾。
就如同外公说的，性别观念不清晰，孩子长大了肯定会吃亏。
一点布料而已，没那个必要。
罗勉沉默了两秒，很认真地道：“宁宁，这个我真不行。”
俞少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罗勉是什么意思，噗嗤一声埋进沙发里，忍笑忍得浑身颤抖。“谁要你做衣服啊，我是想着陆五舅妈，外公不是说她很擅长针线活嘛，你说咱们拿布料请人做衣服怎么样？”
闹了个乌龙。
罗勉故作镇定，“可以啊，就那么点大，弄几身里面穿的衣服也费不了多少布。”
俞少宁抬起头来，手指戳了戳他滚烫的耳朵，没有戳穿他。“那明天就去请五舅妈吧，总不好让妮妮一直穿咱们的”
罗勉应了声，抱着人看了会儿电视，在睡意最旺盛的时候回到卧室。
·
“做衣服？我昨儿还听说你们要给她找妈妈呢，怎么又要做衣服。”陆五婶不解地问道。
俞少宁笑：“好歹现在还是我们家的，规矩些的衣服总要有两套，说不准在我们这得了好，长大后还记得找过来看上两眼呢。”
陆五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种能记着亲妈，还在拐子面前装得好好的孩子，你们想要养熟的可能性就不大。而且孩子又小，等大了哪里记得住给过他们吃穿的人。”
罗勉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没指望那么多。”
看他俩这样，陆五婶也不好再说什么，检查了下他们带来的布料，道：“这是床单吧，看着还是新的呢。”
“可不就是床单嘛，不然家里哪来的布料给人做衣服。”
“你们这真的是，幺爷也不知道拦着点。”陆五婶吐槽了句，道：“这两张床单花色还可以，给娃儿做几条小裙子，这几张是棉的，长袖长裤和短袖短裤我都做些，这匹布料最亲肤，就给她做内裤，怎么样？”
俞少宁和罗勉什么都不懂，听她有安排，当然是好好好地一顿点头。
陆五婶拍拍手，让陆琪把东西收起来，道：“我跟你们回去一趟，得给孩子量一下尺寸才能做衣服。”
闻言，俞少宁和罗勉又带着人回了家，看着妮妮在陆五婶的指挥下又是抬手又是转圈的。
这次请陆五婶做衣服不好拿粮食，俞少宁他们准备的辛苦费是药，陆五婶身上的病就是老年人常见的心脑血管病，几样针对性药品和常备的感冒冲剂和消炎药就够了。
把人送走，俞少宁瘫软在沙发上，算了算今年遇着的事。“好家伙，要不是有攒的，咱们现在就穷徒四壁了。”
小朋友就在客厅里玩，俞少宁含糊了空间的存在。
罗勉揉着他的手，“也是好事。”
出事之前，他们家的情况太好了，太容易招人眼球，如今还过得去，众人最多是背后说两句，但等到真的吃都吃不饱的日子，他们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谁都想来上一刀。
俞少宁想想也是，左右疼都疼完了，这点好处得维持下去，就是……“你之后得受不少累。”
他垂眸，将罗勉的大掌展开，大大小小的茧子落入眼中。
看人心疼的神情，罗勉侧头飞快亲了他一下，“没事，也不是很累。”
俞少宁条件反射就是去看妮妮，小女孩还蹲在那里和小猫玩爪子在上的游戏，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他轻轻拍了罗勉的手一下，“别带坏小朋友。”
罗勉胸膛震动，闷笑着点头。
如今唯一正常的季节就是秋季，田里不再需要天天守着浇水，大家也稍微空闲了下来。
陆五婶花了五天时间，把他们带过去的那些床单给全用了，剩余的一些碎布片还被她缝成了头花，看着还挺漂亮的。
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太阳天，陆五婶笑呵呵地拎着裙子在妮妮身上比划了下，拉着小女孩去屋子里把内裤和衣服都换了。
再出来时，就连那头被俞少宁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都显得整洁漂亮许多。
陆五婶摸了摸孩子脑袋，“是个乖的，还会自己穿衣服呢。”
一家人早就知道这个，闻言笑道：“可不是，不然我们都不好动手。”
陆五婶拍了拍揪着小裙子看的妮妮，“去和狗狗们玩吧，记得小心点别摔着了。”
妮妮乖巧地点了点头，小跑出去一段后，就撒丫子奔向狗狗们。
等人不见了，陆五婶面上的笑意才淡下来，关心地问道：“你们还是准备给她找妈妈？”
陆长川喝着茶，慢悠悠地，“这要是个不记事的娃娃，我养在身边就养了，但人孩子记得家里的情况，再留就该留成仇了。”
陆五婶翻了个白眼，“要我说，幺爷你就不该说养。”
她知道这一家子不是小心眼的，说起话来就毫不委婉：“你同意两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好了没小辈承欢膝下，这来了个看上去有缘分的就带回来，到时候您老年纪一到走了，还不是让他们费心教养？”
“人到底和畜生不一样，养个娃儿不是给口饭给件衣就够了的，他们两养猫猫狗狗都这么上心，真让他们不管不顾他们做得到？”
“这带回来，就是给他们添麻烦来的。”
这还是养孩子后，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俞少宁和罗勉摸摸鼻子，都不敢吭声。
陆长川倒是笑呵呵的，“这不是当时看人可怜心软了嘛。”
陆五婶翻白眼，“您还是心疼心疼自家孩子吧，治病出去那么多粮食，他们心里不知道该怎么着急呢，也就是怕您跟着发愁才不说。”
陆长川认真点头，“你想得通透，是我当时冲动了。”
他笑呵呵的，半点不生气。
第一百一十七章
等陆五婶离开后, 陆长川收拾着桌面，絮絮叨叨地道：“她说话一直这样，你们可别想多了, 她就是担心咱们家……”
俞少宁忍着笑, “知道了外公，不会的。”
陆长川抬眼，就见两人都憋着笑，好气地隔空点点他们，“原来是在看老头子我的笑话呢。”
俞少宁和罗勉见状, 连忙带着小孩儿衣服溜了。
最近吃食方面的条件好了，倒是没再见小丫头犯病, 加上她熟悉了家里, 就让小孩子住进了罗勉他们之前的房间。
现下有了新衣服, 两人清理出一个在下面的柜子，将小女孩的衣服折好放进去, 也方便她日后拿放。
·
田里稻秧的长得还不错，罗勉抽了一天时间，去田里把紧密的稻秧给疏松补种了。
忙完回家, 正好遇到两个士兵过来。
“同志你好。”
战士先打了声招呼，笑道：“我们来登记一下女孩的信息, 这是那边送过来的口粮。”
罗勉瞥了一眼他们提着的东西，推开门让人进去, “妮妮还记得自己妈妈, 所以我们可能不会领养了，这边的粮食晚些你们带回去吧。”
“这个我们知道。”战士道, “东西是按月给的，每个月月初送来, 小孩长辈如果找过来了，再下个月就不送了。”
闻言，罗勉没再说什么。
战士们走进院子，刚好遇上妮妮蹲在一边挠小猫痒痒，虽然还是有些干瘦，但看着干净不少，气色也明显好了许多。
这孩子年纪小，战士只看了两眼，就转移了视线，被罗勉他们引进厨房，将手里的单子递了过去。
“刚刚我听那孩子叫妮妮？是你们取的吗？”
罗勉摇头，“不是，她说她妈妈是这么叫她的。”
战士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看向动笔书写登记表的俞少宁，视线在文字上顿住，他愣了下：“六岁？”
这可比他们预估的要大多了。
陆长川道：“不像是吧？看着才两三岁的样子。要不是她醒来后说话条理清晰，记得的东西又不少，我们也不相信这孩子六岁了。”
可能是先心病的原因，妮妮本就长得瘦小，忍饥受饿这么久，看着就更小了。
战士赞同地点了点头。
等到表格登记完毕，两个战士就走了，一家三口打开他们带过来的粮食看了眼。
里面的东西就两样东西，一袋杂粮面，一袋白面，杂粮面大概是白面的三倍多。
陆长川估摸道：“这应该是做杂粮饼用的。”
这里是一半的份额的话，那么劳役者一个月也就是吃饱略剩一点的程度，这一半落到他们手里，那两人怕是吃都要吃不饱了。
俞少宁把杂粮面取出来伸手捻了点搓开，“这还挺细腻的啊，留下来煮糊糊吃吧？”
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一顿杂粮面，也可以清一清肠胃。
陆长川没有意义，翻出几个桶，将面分别倒了进去，盖上密封盖后再盖上别的盖子，堆得满满当当的先放储物间去，余出来的那半桶大半桶的，就放在厨房柜子里。
他们一直在屋子里，也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变化，直到妮妮赶着家里的猫狗进来，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
乌云密布之下，有风自来。
俞少宁和罗勉匆匆出去，把晒在外面的衣裤给收了回来。
现如今的太阳也不差，加上他们的衣服轻薄，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倒也干了个七七八八。
妮妮在小板凳上坐了会儿，脚步哒哒地小跑到陆长川身边，问道：“爷爷，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陆长川闻言低头，摸了摸她的短发，“没有，妮妮去和小狗玩吧，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没有要到活做，妮妮有些局促地站了会儿，仰头看着高大的老人家，怕自己在这里挡着人的路惹大人心烦，顺从地跑开了，蹲在小狗身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老人家。
俞少宁从走到外公森*晚*整*理身边，压低声音笑道：“外公，你也不反驳反驳，妮妮喊你爷爷又喊我们叔叔，这不是乱套了吗？”
陆长川看了眼在那边的孩子，“要不，你当自己多个妹妹？”
俞少宁：……
俞少宁扶额忍住笑喊了声：“外公！”
六岁的孩子，还没他个零头大呢，让人喊哥哥得多不要脸啊。
陆长川哈哈笑出声来，没再逗他，“回头我教她。”
听他笑得开心，俞少宁哪里还不知道刚刚是被逗了，瞪了眼外公，伸手拿过了炒菜大全。
小朋友聪明归聪明，一年多的拮据下来，很多事情都忘了，家里也没有刻意遮掩什么，炒个肉炒个鸡蛋都随意得很，反正孩子面前就说那是鸡鸭肉呗。
乡村农户有鸡肉吃多正常啊！
番茄炒鸡蛋出锅，酸甜的香味没勾来小孩儿，倒是把罗勉给勾了过来。
他拿筷子尝了一口，“好吃！”
俞少宁轻轻撞了他一下，眉眼带笑，“尝都尝了，还不端桌子上去？”
罗勉顺从地端着碗放到桌子上，顺手把小孩儿的碗筷给拿了过来，“妮妮，来尝尝这个菜。”
妮妮眨着大眼睛，从狗狗身边起身，刚在大叔叔面前站定，就被提着放到了凳子上，“坐稳了啊，别乱动摔着。”
“好~”妮妮乖巧应下。
罗勉夹了点番茄炒蛋到碗里，将碗筷递给妮妮，看着小女孩抓着碗遮挡住整张小脸，只有筷子尾端在外头晃悠。
小孩儿吃了会儿，像是觉得筷子不方便，直接放到旁边两只手一起捧着碗小口小口吸溜。
罗勉给她夹的分量本就不多，碗里很快就被清空了，小孩放下碗呼出口气，眉眼弯弯道：“大叔叔，这个好好吃呀。”
罗勉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好吃的话，一会儿多吃点饭好不好？”
“可是……”妮妮摸了下肚子，有些纠结，“肚肚装不下。”
几天的生活下来，她渐渐脱离了不知饥饱的状态，遇到再喜欢的饭菜也不会多吃，弄得三人想给她喂点什么都为难。
这要是饭量正常，三人也就不白费力气了，但小孩儿一顿吃个小半碗，实在和正常二字相差甚远。
罗勉看着乖巧的小女孩，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们多吃一点点菜好不好？”
“一点点？”
小女孩伸出手，拇指食指靠近，比了个丢丢大的空隙。
罗勉带笑：“可以。”
妮妮顿时就高兴地答应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剩下几道菜也弄好了，陆长川和俞少宁端着菜过来，罗勉让孩子坐在这别动，起身盛了饭端过来。
小朋友的筷子还用得很笨拙，餐桌上时不时就会看见她停下吃饭，整理下手里歪了的筷子。
这个年纪就该锻炼使用筷子，三人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就笑着看她吃饭，遇到实在难夹的菜才会帮忙弄一下。
这孩子吃饭认真，吃完了，拿旁边的纸巾先擦擦嘴巴，再擦擦小手，最后把桌子上溅到的汤汁擦干净，乖乖巧巧说一声：“我吃饱了。”带着垃圾离席。
每次看见这一幕，三人都想叹气。
看妮妮的行事，就知道她家里人很爱护她，或许地震之前对方家里已经开始筹备给孩子做手术，但意外一来，手术做不成了，孩子也丢了。
她家里人要是还在指不定得多难过呢，可惜他们这儿是小地方，人家找孩子不一定会来这边。
饭后也无事。
三人把门窗打开了，让秋雨日的凉风穿堂而过。
温度惬意，妮妮摸着甜甜柔软的毛发正发着呆呢，身体被一件宽大的外套盖住，她仰起头，对上小叔叔洋溢着浅浅笑意的眉眼。
“要不要看动画片？”
妮妮想了下，点头：“好。”
俞少宁于是牵着她回到客厅，将人抱到沙发上后，打开了先前给小孩儿看的动画片。
妮妮做好，就抱着个小抱枕，乖乖巧巧地看电视。
自从到了这个家，她一直都很听话，三人问什么都是好，给她准备什么都是喜欢，偶尔忙起来没注意她，她就会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也不会主动打扰大人。
或许这就是她身体这么差，还能在那夫妻俩手里熬到如今的原因。
一家子也不能强逼着小孩活泼开朗起来，干脆就任由她去，左右他们没有坏心，等着孩子自己放下警惕就好了。
或许也等不到那一天，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妈妈就找来了呢？
心里抱着这种想法，妮妮在他们家，就差不多是一个借居的小客人，只不过这个客人年纪太小，需要略微上心一些而已。
风雨清爽，使人生出几分倦懒。
一家子忙完家里的事情，也懒洋洋地窝在了客厅里，跟着小孩儿看动画片。
卖资源给他们的摊主大概是个二次元迷，其中的动漫动画片数不胜数，基本上家里能说出名字来的，储存盘里都下载的有，还有很多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动漫。
三人一开始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最近跟着小孩儿看了会儿，倒也觉察些乐趣来，有时甚至觉得这些动漫比那情情爱爱的电影要好看不少。
秋天的雨不多，但每次下下来，都得一两天才能停，像是要把夏日里缺失的雨水一次性补回来。
罗勉和俞少宁在山下吃了饭洗了澡，跟着看电视到晚上八点多钟，才往山上去。
山路上的遮雨棚效果不错，道路干干净净的，因为遮雨布料绷得紧，也没有什么积水，都顺着流了下来，在两边勾勒成雨帘。
伞被落在了山路入口处，两人牵着手的背影越走越远，等到走出昏暗的林间，前方透了些许天光下来。
站在遮雨棚边缘，拿起之前放在这的伞，罗勉把俞少宁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先把人送回家，才去草坪投喂牲畜。
俞少宁冲了冲拖鞋里的砂子，站在门口看了看灯光照耀中的花草。
雨水从天空砸落，鲜艳的花瓣被迫离枝落在地上，有雨溅起旁边的泥，很快将花瓣染上污浊。
零落成泥碾作尘……
俞少宁出神，香如故是没了，这么大的雨，也留不下什么香。
在门口等了没有多久，罗勉就从外面回来了，俞少宁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伞放在旁边，“要不要再洗个澡？”
罗勉抓了把头发，“不用了，没淋湿。”
俞少宁没听他的，还是自己检查了遍，确定是真的没淋湿后，才放人去洗手洗脚。
冲刷干净溅到腿上的泥水，罗勉也不着急回客厅，打开冰箱门拿了罐啤酒和果汁，关上门窗后才关灯进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早晨。
雨水打在树叶上, 天然就是一曲音乐。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俞少宁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两下，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先看一眼身边, 罗勉已经不在了。
雨日多眠，他也没动弹，就着这个姿势发了会儿呆，听见狗喊门的动静传进来。
俞少宁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罗勉去开门, 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打开厨房门, 甜甜就冲了进来, 站在旁边开始甩毛。
俞少宁：……
冷风一吹, 再接了一身子的水，这下是不醒都醒了。
后头没有其他猫狗, 俞少宁转身顺手关上门，拿了给它们准备的毛巾出来，抱着大狗一顿揉搓, 顺带检查了一下甜甜身上的伤口。
结痂的地方都已经长出了新的毛发，不太好找到具体的位置了, 倒是喉咙上最重的那道伤长得不太好，看情况大概也不会再长毛出来了。
最后搓了搓狗头, 俞少宁抱着甜甜, 在它脑门上亲了下，“乖狗。”
甜甜吐着舌头, 开心地晃动尾巴。
俞少宁没忍住，又伸手揉了揉狗头, 起身把毛巾洗了晾好，才去刷牙洗脸。
关闭的厨房门再度被人打开，罗勉将伞放到一边，抬头看见甜甜守在家里，迈步往客厅走了两步，“宁宁？”
“哎！”
俞少宁的回应从厕所传出来，接着门边探出个脑袋，“勉哥你去草坪了？我们一会儿吃什么？”
“嗯。”罗勉先点了点头，想了下问道：“你想吃面还是想吃饭？”
俞少宁：“……面吧。”
“好。”
罗勉去煮面了，他动作快，等俞少宁刷完牙洗完脸出来，已经能够闻到食物的香味。
甜甜晃着尾巴跟在罗勉身后，眼巴巴地瞅着。
罗勉将锅里的肉盛了起来，将碟子直接放到了地上。俞少宁瞥了眼，什么都没放，应该是特意给甜甜弄的。视线再往灶台上一转，果然看见了放了调味和配菜的炒肉。
他这边准备早餐，俞少宁打开冰箱门看了圈，重新将其填了个满满当当，拿着个橘子在旁边剥。
这还是上上上次填充冰箱时放进去的，放的时间太久有些不好看了，俞少宁抱着会是个烂果的想法撕掉橘子皮，下面的果肉倒是出乎意料的饱满。
尝了一口，也没什么异味。
他顺手撕了一半送到罗勉嘴边。
罗勉咬着橘子，嘴巴动了两下，就将其全都送进了嘴里。
俞少宁靠在旁边看了会儿，自觉有些碍事，准备好饮料坐到了餐桌边，认真将苦涩的橘络撕下来。
“咱们好像好久没吃西瓜了。”
罗勉动作不停，闻言也道：“还是去年吃了个吧？”
他们对水果的需求度并不高，再加上俞少宁有几样明显偏爱的，山上是没有放过西瓜出来的。
俞少宁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听罗勉说还是去年吃的西瓜，不知道为什么就口舌生津起来，提议道：“一会儿下山开个西瓜尝尝？”
罗勉当然是没有意见的，他想了下：“回头吃完了把种子丢山上来，看能不能种出点什么东西。”
“行。”
俞少宁知道他这是给西瓜找个来历，点头赞同。
吃完早餐，俞少宁挑了个小点，长得也没那么好看的西瓜出来，切片后带着食盒下了山。
“外公，我们烤苕皮吃吧！”
人还没有进门，就先听到嚷嚷声。
陆长川扶了下额，“你怎么又想起要吃苕皮来。”
上次把苕皮弄出来时，遇到点事情，俞少宁就把东西忘到了九霄云外，陆长川还以为他今年都想不起来了呢。
俞少宁走在前面，笑道：“山上种的西瓜长出来了，我和勉哥切了一个，咱家今天吃点好的。”
陆长川懂了，这是先馋的西瓜。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指着后头的罗勉：“你就惯着他吧，我可不知道苕皮怎么烤。”
罗勉将食盒放在旁边，顺手打开给妮妮送了片，道：“我来弄，指定不劳累您。”
俞少宁在旁边呲着个大牙，得意非常。
陆长川也不管他们，带着妮妮往客厅里走，避免她撞到俞少宁使用空间。
等人走了，俞少宁把苕皮拿了出来，装在一个大大的碟子里，道：“勉哥你收拾配料，我去烧一下炭。”
“好。”
苕皮的材料准备起来简单，罗勉收拾完后，顺手又拆了一小包香肠，穿了十来根改花刀放碟子里，将这些东西送进客厅。
妮妮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进进出出，不由好奇地看了过去，好一会儿才拉着老人的衣服，“爷、祖爷爷，大叔叔这是在做什么呀？”
陆长川低下头，道：“他们准备做好吃的，妮妮想不想吃？”
小女孩犹豫了下，“想~”
她满脸的纠结，知道的是给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她吃毒药呢，陆长川好笑地捏捏她的小脸，“既然想，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
妮妮晃了下脚丫，“妈妈说，小孩子要乖乖吃饭，叔叔做的是零食。”
她见过的，出去玩的时候，就会有叔叔弄这种棍子插着的东西卖，很香很好吃，但妈妈从来都不让她吃。
陆长川闻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妈妈是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这是自家的，可以稍微吃一点，不过调味会少一些，妮妮会不会不开心？”
妮妮连连摇头，抬起来时眼睛晶晶亮，像是偷吃到油的小老鼠。
“不会的，可以吃就很好啦！”
这可真好哄，陆长川心想。
孩子的年纪就那么大，教养再好，那也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这样的好说话，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次亏才学来。
屋子里的两人说了没有多久的话，俞少宁就端着最后两个碟子进来了，罗勉跟在他的身后，端着装满炭火的烧烤架。
烧烤架不大，一半专门弄苕皮，一半则是烤香肠和后来穿上的鸡肉块。
苕皮本来就是熟的，放在架子上刷一边调料，将准备的配菜放上去，拿着夹子折成长方形，竹签插稳后先递给了陆长川。
陆长川看上面刷的调味不多，里面包的又多是酸豆角脆萝卜碎之类，放在碟子上递给妮妮，“侧着吃，小心别扎一下。”
“好~？
妮妮乖乖点头，捧着她的塑料小碟子，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十分认真。
就这一小会儿的时间，三人都拿到了自己的那一份吃起来。
架子上的香肠和鸡肉块也熟了，罗勉一样拿了根出来，只稍微上了点烧烤料，放到妮妮的小碟子上。
妮妮抿嘴把苕皮咬断，乖乖道：“谢谢大叔叔。”
“嗯，乖。”
罗勉点点头，重新坐回去。
给小孩儿吃的需要注意，自己吃的撒起调味来就放肆许多，一时间香味都把整个房间给充斥了。
他们才吃过早餐没多久，稍微吃了几串后就有些吃不下了，又懒得收拾东西，靠在沙发上看着炭火上蓝焰涌动。
屋外雨声淅沥。
在山上玩野了的几只冲了回来，站在走廊上一顿甩毛后，就在客厅门边嗷呜嗷呜地叫唤。
妮妮放下小碟子，“我去开门。”
说着，小人儿已经跑到了客厅门前，踮起脚将门推开了。
进来的几只围着小孩儿一顿闹腾，顿时幼崽轻快的笑声就在屋子里响起来，无忧无虑的，另听的人也心生愉悦-
青草与藤蔓生在废墟之上。
举目四望，看不到任何人烟，海东青穿破云霄，又俯冲而下，一只灰扑扑的兔子落在它爪间，于高空之上将其摔落，眨眼就没了气息。
一行车队从远方驶来，惊扰了空中之主，使其再度盘旋而上，直到车队消失才再度出现在视野里，寻找方才的猎物。
再看那一行车队。
总共十七辆车，其中十两都是装载货物的卡车，从车窗处能够看到其中谈笑风生的粗犷男人，一支燃尽了的烟头落到地被后面的车子撵灭。
车队最前方，后座上的女人干脆利落的一身，肤色偏黑，面上带着没有好全的伤疤，长发变成了寸头，若不是面容精致秀气，她几乎与周围男子无二差别。
“老大，咱们走过这条高速就进H省了，你看看你那表，先去哪边？”
女人闻言，垂眸看向腿上的本子。
这是新的一页，上面端端正正写着H省两个大字，下方是所有接收S省难民的聚集地。
如果往前翻一翻，就能看见很多页这样的信息，那是这一年以来她带着车队走过的所有地方，这个车队也从原本的寥寥数人变成了如今的百余人。
“先去清水市吧，那边接收的人最多。”
“好嘞！”
开车的男人再度提速，副驾驶座上伸出一只瘦弱纤细的手，在平板上输入地点，连接国家卫星的地图很快显示出许多条路线来-
下了两天的雨，再看屋外，清新得让人不由深呼吸一口气。
肺腑清明。
罗勉伸着懒腰活动了下筋骨，转身回去做了早饭，也没有等俞少宁，吃完就朝着草坪去，将家里的牲畜放出来准备上餐食，就带着农具下了山。
这几日虽然下了雨，但玻璃大棚罩着，雨水也进不到田里去，现下得去浇下水，另外再看看水稻的长势。
刚到田里，就看见好些过来忙活的村民，打了照面，说上两句话，也没有停留，就各自进了田里。
谁的腰已经长到了膝盖处，长速约莫比地震前慢上些许，但按照这个速度估计，应该能在入冬前收获回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晒谷。
心里算着事情，罗勉手上也没停止干活。
把地里收拾了个七七八八，直起身准备回家时，还不到中午。罗勉想了下，迈出去的脚步一转，朝着岗亭方向而去。
都这么久了，也得问问有没有妮妮父母的消息，顺带儿去屠户家借杀猪刀，这两天抽个时间把猪杀了，不然等入了冬，院子里的笼子放不下那么多牲畜。
这事儿也不用和家里两人商量，罗勉心里有了想法，就直接去做了。先到岗亭前停下询问了两句，得知没有妮妮父母的消息也没觉得失落，如今这种情况下，找不到才是最常见的结果。
再到屠户家跟人借了刀，约好还刀时再给租借粮食，回家前顺带去了一趟陆五家，他们家里只有陆琪一个人在，见是他才跑到窗户边来，隔着窗问道：“罗勉哥你今儿怎么来了？”
罗勉给她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刀，压低声音道：“我们家后天杀猪，你和你爸妈说一声，看他们要不要。”
闻言，陆琪眼睛一亮，就差从窗户那边爬过来了，“要要要，勉哥你们卖多少价啊，要是还好的话，我们可能会多买点。”
陆琪上次大口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后来几次弄了肉，都是扣扣搜搜放一点切成丝，虽然也好吃，但她是家里最清闲的，每次尝两口就不吃了，就这，也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方才听见罗勉说杀猪，她差点没忍住口水。
罗勉抓了把头发，道：“这个我还没跟你宁哥他们打商量呢，你让你爸妈决定好买肉的粮食数量就行，总归不会出现买不到的情况。”
陆琪闻言觉得也行，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挥着手看人进入下一家后，才缩回身子锁好窗户。
罗勉通知了先前帮过忙的几户人家，就打道回府了。
家里两头猪都不是很壮，估摸着在三百五十斤左右，这还是连着骨头内脏一起算的，不过大家的购买力也都不强，能卖出去四分之一就不错了。
剩下的挑些五花熏腊肉，猪肝就不卖了，这个熏好味道不错。
宁宁受不了整个的猪头，得分开处理好，要是有人买，也可以便宜点卖出去。
心里思忖着，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罗勉推门进去道：“外公，咱们杀猪吧。”
陆长川从客厅里探出个脑袋来：？
俞少宁跟着探出来，“勉哥，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一茬了。”
“也不算是忽然吧，算算时间，三个月的秋天都快过去三分之一了，猪也好，鸡鸭鹅也好，都得收拾收拾，省得过冬的时候，笼子里塞不进去。”
俞少宁和陆长川对视一眼，既然他都做好决定了，两人也没有什么意义，问道：“什么时候杀？你跟那几家说了没？”
虽然杀猪的时间是罗勉自己决定的，但猪肉要卖给帮过忙的几家人，是出事后不久，三个人一起商量的，当时甚至商量好了卖出去的价格。
罗勉道：“后天。”
“咱家之前商量的那个价格得往上加一加。”
先前商量的售价是每斤肉卖十二两米，其余内脏猪血之类，就按照这个价格酌情往下削减，这个价格若是放到市面上，称得上是廉价。当时也就是考虑到几家帮过他们的忙，这才往低了商量。
俞少宁走出来，“怎么忽然又要加？”
“太低了，容易让人多想。”罗勉解释。
商量时忘了考虑他们家对外的情况，方才看陆琪听见有肉卖就欣喜的模样，他才真正意识到如今有多缺肉，既然这样，才遭过难的他们家，就不能卖得太廉价。
没必要试探人心。
“哦，那也好。”
俞少宁觉得都行，其实真要说恩，也没什么，不过是念在那几家人愿意顶着大太阳过来帮忙的行动上，愿意给点好处加深联系，日后也好守望相助罢了。
倒是陆长川，想了下拍板道：“那就两斤粮换一斤肉吧。”
俞少宁和罗勉闻言侧眸。
陆长川道：“谢礼咱家之前已经给过了，日后有来有往才是最好不过，免得让人养成了咱们白给的习惯。”
先前是他们被吓到魔怔了。
俞少宁和罗勉闻言，对视一眼，想象了下那样的未来，只觉得一阵窒息。
人或许都是好的，但人性却多变难测。
真要那样，时日一长，哪怕是他们家也会被拖垮下去。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这么想着，却还是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
杀猪是个力气活，原本是这样没错。
但有俞少宁在，将猪往空间里一收，再放出来时，它们就已经断绝了生息。
罗勉拿刀划破了猪脖子，血液霎时就喷了出来，落在下面接血的盆里，也染红了周围的地面。俞少宁看了两眼，实在受不住这刺激的一幕，转身打开厨房门进去，跟着妮妮一起烧火，准备锅碗瓢盆和塑料袋。
外头。
罗勉放了一会儿血，将猪从中间破开，取出里面的内脏，将其摊开在宽板上，拿着刀开始刮猪毛，他是个生手，为了保证猪毛能除干净，刮一遍，拿喷火枪烧一遍，然后再刮，如此反复了三次才停手。
在罗勉收拾猪肉的时候，陆长川已经搬着猪血进了厨房，将其倒入锅中处理，俞少宁不懂这些，就跟在老人身边一边帮忙一边血。
妮妮闻着血腥味，面色有些发白，两人注意到，就道：“妮妮你回去看电视吧，要是身体不舒服，床头柜放了救心丸，你含两粒在嘴里知道吗？”
妮妮乖乖点了头，迈着脚往房间里去。
三人正忙活的时候，院门被敲开了，来人是陆五一家，陆五和陆瑞都背着个背篓。
门一开，陆五婶就笑道：“来得刚刚好，有需要帮忙的吗？”
罗勉也不客气，“我这才刚处理一头呢，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多了，厨房里煮着猪血，也麻烦婶子您去看看。”
见他不客气，陆五一家就大大方方地放了东西，跟着忙活开来。
猪肉收拾出来费时间，有了陆五他们的帮忙，很快就完成了大半，煮好的猪血也被切成一个个豆腐块放在盆里摆出来。事情都弄得七七八八了，陆五才问起价格来。
陆长川：“两斤粮换一斤肉，瘦肉就便宜点，十八两一斤，内脏八两一种，猪血五两一斤。”
瘦肉油水少，如今大部分人家都更想吃肥肉，因而定价低些。
这个价格不便宜，但也称不上贵，何况如今买肉都难，陆五心里算了下，很快道：“给我一斤五花两斤瘦肉，再拿七斤肥的，一个猪心，三斤猪血。”
罗勉没等他说完就开始剁肉，俞少宁则是找了袋子装猪心和他们需要的猪血。
肉在杀猪刀下轻而易举地砍下来，落面划拉了几根肋骨一起丢进袋子里，道：“现如今这情况，也舍不得请你们吃杀猪宴，搭几根骨头，你们回去煲汤喝。”
陆五道：“有做杀猪宴的肉，还不如冻冰箱吃个一年半载呢。”
大家都笑，“可不是嘛！”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称好肉和粮食, 确定斤两无错后，陆家人就先一步回家去。
他们路上遇到几家人背着背篓过来，有人笑问：“你们去得可真够早的, 那边弄得怎么样了？”
陆五婶道：“已经弄完了呢, 你们快些去，肉都放在院子里等你们去换。”
闻言，几家人愣了下，“哎呀，声都没听见半点儿, 还以为他们家不着急呢，怎么动作那么快。”
“这下可好, 什么忙都没帮, 直接赶去拿现成的了。”
陆五婶笑：“我们去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一问才知道他们怕吓着孩子，先想办法给堵了猪嘴, 这才没什么动静传出来。”
几家人想起被陆长川他们抱回去的那孩子，也知道是个心脏不好的，这种人受不得刺激, 杀猪时的惨叫声就是健康的听着都有几分心慌，也怪不得他们会提前堵猪嘴。
感慨了两句, 又问起猪肉的价格。
陆五婶道：“有点贵，也得两斤换一斤, 不过能接受吧, 现如今肉太难得了，先前我还听逃难的几家说避难所那边五六斤粮换一斤肉呢, 还是饲料猪。”
初听价格有些皱眉的几个人听到后头，也不由点头, “可不是嘛，也就他们家厚道。”
也有人道：“前不久才遭了难呢，又养着个孩子，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你这就操心了吧，他们后山围了那么大一片呢，养点畜生比我们方便多了，还不怕被人偷，真要过不下去了，拿点肉出来卖也能撑上段时间不是。”
“这倒也是哈哈，要不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一群人说笑着，很快和陆家人分开，朝着院子走的脚步都要轻快不少。
等他们到院子里，俞少宁已经将完整的那头猪给收进了空间，听见敲门声过来开门，笑道：“来了啊，我们刚还说起呢。”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道：“忘了你家娃儿身体不好，光等着听猪叫去了，这实在坐不住才来，也没帮上忙。”
俞少宁等他们都进来了才关上院门。
陆长川闻言笑着道：“也没什么忙要帮，真要说，你们愿意来买就是帮忙了。”
小地方，买肉是人情，卖肉也是人情。
分不清的，但大部分人家杀了猪，猪肉多数也是落到亲近人家的口袋中。
几家人问了价，才发现陆五婶说的两斤，也就肥肉卖这个价格，其余的都便宜不少，猪血尤甚。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讲价的，几家人凑一起商量了下各自要的数量，把带来的粮食都花了个七七八八，剩下一点凑一起把猪板油买了，按照出价比例分了去。
好几家人呢，虽然每家每户买得都不多，但凑一起也去掉了半头猪肉，内脏之类就一个提前收起的猪肝留下了。
罗勉顺手照样一家给了两根排骨，比起陆五他们要少些，但一个搭头，多多少少人家都只有谢的道理，不会说他们拿得少了之类的话。
毕竟，像李肃奇媳妇那样不要脸的，实在是世所罕见。
送走这几家，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两三家之前说好的，给他们称了肉去，剩下的就被罗勉分段切好，只等炒盐抹上，回头熏腊肉。
妮妮在客厅里一直观察着外面，见三人开始收拾，将客厅玻璃门推开了一条缝，“你们忙完了吗？”
俞少宁离得最近，头也没抬，“还没有哦，妮妮有什么事情吗？”
妮妮乖巧地摇了摇头，反应过来三人看不到她的动作，又道：“没有。”
她看三人收拾，踟蹰地想了想，回到客厅里，端起碟子里的西瓜跑出来，捏着一块垫脚去送，“叔叔，吃西瓜。”
俞少宁被可爱到，低下头咬住那块西瓜，声音含糊地道：“谢谢妮妮，妮妮也吃。”
“我吃了好多啦！”
妮妮鼓了鼓小肚子，示意俞少宁看，然后又跑到罗勉和陆长川面前，投喂他们。
等到三人都吃到了西瓜，她也不在外面带着，又端着碟子回了房间，乖乖巧巧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放的动画片，还是没忍住高兴地晃了晃脚丫。
她有帮到忙呀！
·
卖猪肉的事情，当时并没有传出去，但肉香味传出来后，不知道的人家一讨论，自然也就知道了罗勉他们杀猪的事情。
就有那厚脸皮的上门，想要跟他们买些肉。
俞少宁看着他们堆在脸上的笑，心里莫名觉得厌烦，骂人的时候肆无忌惮，求上门又装作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说两句违背他们想法的，又要拿些有的没的来压，没意思得很。
他不想去，陆长川如今也是懒得和麻烦的那群人交际，罗勉只能站在门边听这群人絮叨。
这个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给你糖吃过呢。”
那个说：“你奶奶在的时候，我们关系可好了。”
还有说：“年轻人气性不要那么大，一个地方的人，平日里自然要互相扶持才对啊。”
总而言之一句话，理都是他们的。
罗勉懒得跟人打机锋，说什么都是一句森*晚*整*理：“猪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还得自己吃呢。”
“小勉啊，你就匀一点出来吧，家里孩子好久没吃过肉了，比以前都瘦了好多，可怜啊！”
眼看着他们从套交情和拿道德人情压人转变成了诉苦，罗勉也不跟人硬碰硬，心思一转就道：“身子，您家娃可怜，也可怜可怜我们家呗，前头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宁宁现在还睡不安稳呢，要不是想着杀猪，顺带换点粮食给他补补身体，哪里能在这种时候把猪给杀了啊！”
他这话一出，开口的大婶面皮子一僵。
罗勉继续：“说起来，先前给你们的那些奶粉啊豆腐的，也是想给他们补身体才想办法弄回来的，现在想想，宁宁身子骨一直没好，恐怕就是差得给你们的那……”
“不卖就不卖！”
有人怒喝了一声打断罗勉的话，“谁稀罕似的，你们要求就求吧，老子不干了！”
说着，男人脚步匆匆地就跑了，罗勉往门上一靠，嗤笑出声。
喊得那么大声，谁不知道他是怕罗勉把奶粉要回去？那东西在以前不稀罕，但如今是难得营养品，进了口袋的东西哪里能舍得拿出来。
听着罗勉的嗤笑声，几个脸皮稍微薄一点的，只觉得面上烧得慌，脚步匆匆地就走了。
倒还有人想继续说几句，谁知罗勉看够了，转身回去将门一关，全然不听他们开口。
俞少宁听见关门声，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出来，问道：“都赶走了？”
罗勉：“刺了两句，还会不会来也不知道。”
“管他们呢，大不了把门关了不搭理人。”
罗勉点点头，又道：“也不知道有没有监控买，安个在大门口，也省得来了什么人，都得开门才能知道。”
“等以后日子好点儿的吧，现在估摸着没人折腾这个。”
罗勉“嗯”了一声，又问：“一会儿想吃些什么？”
俞少宁想了下，“红烧肉吧，妮妮挺爱甜的。”
罗勉闻言眉眼不动，追问：“你呢？”
看他这样，俞少宁抿嘴笑了笑，道：“要我，当然是辣椒炒肉了，而且还要越辣越好。”
罗勉这才带出几分笑意来，“那就多放些辣椒。”
“记得辣椒炒软些，好吃。”
“行。”
罗勉去做饭，俞少宁也没继续看电视，而是去检查了下腌着的肉，着手搭建熏肉棚。
现下天热，火塘里不可能烧火，这些肉腌好后一次性熏上才好。
熏棚弄起来简单，拿竹子在院墙角落搭出个架子来，盖上厚实的防水布避免走烟，然后用砖石在地面铺上一层防止烧黑地面，还顺带往上堆了堆固定架子的同时避免烧着防水布。
弄好这些，拿竹子横着搭在架子中上段，顺手用钉子固定稳当，避免肉放多了这些竹子滑动。
说起来好像很快，其实还没有弄完，罗勉就开始喊吃饭了。
俞少宁把最后一点弄完才匆匆进厨房吃饭，饭后休息了会儿，外公拿着钩子穿肉再挂杆子上，罗勉和俞少宁上山去砍松树枝。
前头就说过，松枝熏出来的肉自带香味，现如今特意弄，自然要用松枝。
在林子里看了好几根大松枝，罗勉枝丫上的分叉都砍了下来，枝干丢草坪里晒着，分叉则被俞少宁拿麻袋装了收进空间里去。
引火柴用的是去年就晒在草坪里的松枝，尖尖的松针早就被晒干了，拿着松枝一抖，簌簌地能往下掉落不少。
将这些都带下山，罗勉引了火，再将新鲜的松枝丢进去几大把，浓烟不多久就冒了出来，顺手将搭在旁边的半截防水布拉下来固定好，挡住正面避免走掉太多烟。
熏腊肉需要时时刻刻注意添柴，另外就是他们弄的是防水布，不是真的搭建了个熏房，得注意着防火。
好在这几天地里不是特别忙碌，三人轮流着守着也不耗费什么。
腊肉也不需要日日夜夜地熏，天色一晚他们就停了火，睡前还往里浇一瓢冷水，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就这样烧了六七天，腊肉上已经满是黑色的烟尘污垢，三人将其取出来，拿钢丝球仔细擦洗了一遍，拿了晾衣竿挂上，在太阳底下晒着。
擦洗过后的腊肉色彩莹润而饱满，光是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象这肉会有多好吃。
陆长川仔细挑了下，取出几条肥瘦均匀的让俞少宁收起，“这个成色没那么柴，瘦肉吃着味道最好。”
至于肥肉，就需要颜色再深一点，才能够有腊肉的香味。
俞少宁听着他的教导，第一反应就是：“那我们今晚吃腊肉？蒜薹炒还是辣椒炒？”
陆长川：……
“蒜薹吧，小孩儿吃不了辣。”
俞少宁根本就没发现他的无语，“也行，蒜薹炒腊肉也很香。”
心里盘算着香香的腊肉，俞少宁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腊肉嘛，就要削成薄薄的一片，对着阳光能透光的那种晶莹剔透的薄，这样吃起来才够味。
心里愉快地想着，等到动手了，俞少宁才反应过来，熏过的腊肉邦邦硬，想要削薄真不是人力能及的，他翻了翻空间没找到机器，喊：“勉哥，你看见咱家的切肉机没？”
罗勉从客厅里探出头来，“在储物间啊，你要？”
俞少宁给他看了眼腊肉，高兴道：“外公说晚上吃腊肉。”
“那我去拿。”
罗勉缩回脑袋，不多久就带着切肉机出来了，跟俞少宁一起先削了一盘薄薄的腊肉，一看时间，才下午三点。
也不到弄饭吃的时间，两人只能先把东西收了，再度回到客厅。
陆长川坐在沙发上看过来，哼笑：“两只馋鬼。”
被长辈笑话而已，俞少宁和罗勉半点不放在心上，笑闹着坐了下来，跟着他们一起看动画片-
又是两天过去，腊肉终于熏好，再度清洗一遍后，只留了两条在冰箱里，剩下的被俞少宁收进空间。三人将角落的棚子给拆了，那防水布烟熏火燎这许多天脏得很，折好后被放到了阁楼上，等下次熏肉的时候再用。
地里的水稻越长越挺拔高直，就是地里没什么水了，恰好最近连着挺长一段时间没下雨，他们就用部队准备的抽水机，抽了些河水到田里去。
省了运水的事情，罗勉拔了两根萝卜出来，见长得还可以，干脆回家拿了东西准备把这片地的萝卜收回家去。
这是个大活，一家子齐上阵，就连妮妮都没有留下，蹲在田里慢吞吞地帮着把萝卜。
她力气小，动作慢，一个萝卜能折腾许久。
但坐着小板凳那铲子慢吞吞弄，不吵不闹的，拔出来萝卜后还开心的喊三人看，得了夸奖就乖乖巧巧地抿嘴笑，看着就让人心软。
有婶子就道：“这是个乖的，就是可怜身体差。”
陆长川笑着点头，“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她妈妈怎么教的，可人得很。”
说起孩子的妈妈，女人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就没想过不找了？她妈要是真的找来了，这些天喂的好东西十有八九会打水漂啊。”
也不怪她这么说，原本的妮妮瘦瘦小小嘴唇乌紫看着就要没命了的，到现在竟然也养出了些肉，加上这段时间待在家里捂白了些，一看就知道他们家费了心思养的。
如今这情况，女娃儿又是迁移的难民，以前家里情况再好，如今怕不是照样难以吃饱。
人要是真找过来了，他们一家子连拿回小孩的吃食费都难。
别说什么部队给了东西，那些他们在路上就拦着人问了，杂粮面白面的，吃饱没问题，但想给孩子吃蛋吃肉补充营养，顶了天能让她吃半月。
陆长川听着耳边絮叨的分析，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小孩身上，笑：“实在拿不到，就当是缘分吧，命里该养这娃儿段时间。”
“哎你……”婶子话音一顿，“你老人家倒是想得开。”
陆长川笑眯眯地，“那对拐子一家家的借粮，咱们大队上有几家走脱了不成，偏偏在到了我们家后不久闹出事来，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婶子神情一言难尽，“您这，也想得太开了点。”
当时那事放谁身上不骂一句晦气？尤其是他们家接二连三的，不少人嘀咕这家子今年是不是犯太岁了。
没想到事主还能乐呵呵地。
陆长川被吐槽也不在意，只笑着道：“经历了那一场后，我就明白，这世上唯有活着才是正理。”
至于其他的，端看自己怎么想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大人之间的谈话不为小朋友所知。
妮妮拔了几根萝卜有些累了, 小跑到家里放东西的田垄边，翻出自己的小水杯捧着喝了会儿，又挪回萝卜坑前坐着休息。
俞少宁把萝卜清进箩筐里, 抬头看了眼门口, 见外公走回来了，干脆站着等。
两人一起将装满了萝卜的箩筐弄到了推车上，又转回身继续去拔萝卜装萝卜，直到推车放不下后，才推着推车往家里去。
这要是以前, 俞少宁指定把狗带出来偷懒，但现在不行。
家里才出过事呢, 不好把又吃得膘肥体壮的狗子牵出来, 大家是心眼不多, 不是缺心眼，人吃得好他们还能理解为养病, 狗吃得好就会怀疑他家粮食很多了。
将推车推到斜坡下，俞少宁也没指望自己能弄上去，干脆从推车上拖了下来, 带着空荡荡的推车重新回到田里。
如今田里都盖了大棚，想要往他们家去, 就得顺着路直来直往地拐弯，陆长川休息时坐门口看着就是。
地里的萝卜也没种多少, 又是三个人一起忙活, 花了个上午的时间就弄完了。
罗勉搬起最后一箩筐萝卜放到推车上，转身见俞少宁跟了出来正在锁门, 就推着车朝前走去，俞少宁没两步就跟了上来。
陆长川提前带着妮妮回了家, 等他们到家，就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上午都是体力活，中午的饭菜就多荤腥，别说出力最多的罗勉，就连妮妮都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完饭休息了半个小时，三个大人就去运还在外面的萝卜，俞少宁和陆长川没有罗勉那么大的力气，干脆拿了工具将萝卜装进来再运上去，走个两三趟倒也能装完一个箩筐。
等到罗勉全部带回了家，还要清洗。
萝卜和萝卜缨要分开清洗，将萝卜依照‘+’或者‘*’的轨迹破成长条，留下一节不彻底破开，然后和萝卜缨挂在一起晾晒干水分。
这是要做外婆菜的。
剩下的萝卜洗干净后先晾干水分，等到晚上的时候切成长条，腌制脆萝卜或者弄萝卜干都不错。
俞少宁还留了一部分新鲜的在空间里，准备冬天煲汤喝。
说来简单随意，其实等东西彻底弄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三人洗了澡，先去看了看妮妮。
没有他们的关注照顾，小丫头也规矩得很，看了会儿电视后，就乖乖地换了睡裙躺上了床，现下睡得脸蛋红扑扑的。
陆长川伸手在妮妮背后摸了摸，见出了些汗，让将旁边的毛巾给妮妮塞进去垫着，和两人一起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累了一天了，回去就睡吧，明儿你们不用着急起。”陆长川打着哈欠道。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俞少宁和罗勉不用下来赶早饭，省得吃完饭又倒头就睡扯着肠胃。
俞少宁和罗勉也困了，哈欠连天地和外公摆摆手告别，十指相扣往山上去。
家里的几只猫狗最近喜欢在山路阶梯上摆着，两人没精力搭理它们，抬起脚多跨了两级台阶越过去，好在草坪那边傍晚的时候提前弄好了，不用打着手电再去折腾。
回到家冲了冲脚，他们就上床睡了。
·
翌日。
日上三竿，俞少宁才无精打采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靠着门边发了会儿呆，挪到客厅沙发边，脸朝下砸了下去，他顺势一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摸出手机来。
先前看着还很沉迷的剧情这会儿颇有些催眠，俞少宁将手机扣下，揉了揉不太舒服的眼睛，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罗勉回来没在卧室见到媳妇，再出来才发现人躺在了客厅沙发上，他走近把人抱进怀里，“宁宁，起床了。”
“哈~”俞少宁打了个哈欠，脑袋拱了拱，“不想起。”
罗勉将他扶起来，捏了捏人的脸颊，笑问：“有好吃的，真不起？”
闻言，俞少宁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挡住美食的诱惑睁开眼，“什么好吃的？”
罗勉道：“外公包了粽子，已经煮熟了。”
俞少宁：？？？
今年过端午他们都没弄粽子吃，怎么忽然弄这个？
罗勉顺了顺俞少宁的头发，笑意淡了一点，“部队来了消息，有一队人正在找孩子，年纪性别和身体状况都能对得上，过段时间会过来看看。”
俞少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说实话，在发现妮妮记得很多往事的时候，他就明白这孩子跟他们家缘分不深，估摸着也养不了多久，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分别会来得这么快。
心思一时间复杂难言，他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过几天？”
避难所来他们这也不远啊，总不能是那边在迟疑要不要把孩子带回去吧？
这个罗勉问了，一开始接待战士的陆长川也问了，答案出乎意料却很简单，“我们提供的信息充足，又是主动托他们帮忙，他们就复制了几份你写的内容放到县城市里的避难所，那边看到了才想着过来咱们这。”
“怪不得……”俞少宁喃喃。
藏在山里的避难所可不好找，部队不把信息放出去，妮妮的家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俞少宁深呼吸口气，笑道：“也是件喜事。”
罗勉把他重新抱进怀里，声音同样带笑，“可不是，要不是这样，外公也不会专门跑了一圈山上找粽子叶。”
俞少宁缓过来情绪，从他身上下来快速洗漱完，拉着人的手下山，“团圆这种事不应该吃月饼吗？汤圆和饺子也行啊，怎么想到的弄粽子？”
罗勉跟在他后面，“饺子和汤圆都准备了，外公说月饼不好吃，所以没打算弄。”他笑了笑，“接下来几天家里都是吃这三样，祝愿找来的真的是妮妮的妈妈。”
丢失孩子的那么多，巧合也不是没可能。
俞少宁关注点偏了一下，“外公准备的口味多吗？别到时候吃腻了，意头多不好啊。”
“粽子弄了肉粽子、红绿豆粽子，还有白粽。饺子和汤圆还没有弄，不过我听他说了，饺子打算准备六七样口味，汤圆就弄两种，肉的和黑芝麻的。”
俞少宁咂摸了下，“肉汤圆好吃吗？”
“不知道，外公在小说里看到的，顺带弄出来尝尝。”
行吧。
两人到山脚家里时，陆长川正在捞锅里煮好了的粽子，两人凑上去帮忙，俞少宁才刚动手，就被热气烫得缩回了爪子，陆长川给他塞了两个粽子，让人到一边吃去。
俞少宁也不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乐得自在地缩到一边，捏着滚烫的粽子叶剥开，缓了缓后一口咬着粽子尖尖上。
才煮熟的粽子，有着浓郁的粽叶香，他吃的这个是肉粽，咸香四溢，再加上糯米的软糯，一口下去又咬到了点肉末，越吃越香，几口就解决了整个粽子。
按理来说糯米食最是饱肚，但这一个吃下来，俞少宁只觉得肚子里依旧是空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那个粽子是他的错觉。
手上黏稠得很，俞少宁也不着急去洗手，将第二个粽子拆开吃了，这回是红绿豆粽子，红豆绿豆不似肉一样容易腻，陆长川就放得比较多，一口下去满是豆子沙沙的口感。
吃完两个粽子。
俞少宁去厨房后头顺带洗了手擦了嘴，一通收拾下来，倒也没觉得饿了，他懒得去做早餐，看了看外公准备的饺子馅，问道：“外公，饺子皮呢？”
陆长川：“还没擀呢，怎么，又想吃饺子了？”
俞少宁朝他老人家竖起个大拇指，“要不说血脉相连呢。”
陆长川：……
他懒得跟他贫，道：“你想吃的话，得自己擀皮。”
“好嘞！”
俞少宁爽快应下，拿着擀面杖和发好的面团到了一边去，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然后仔细擀开擀匀。
他先前是不会这东西的，还是过年时看着罗勉弄了次，有点印象在心里，这会儿弄起来倒也是有模有样的，就是忒慢。
等陆长川两人收拾好灶台过来，他还没有擀出十张饺子皮，看得两人都是好笑又无奈。罗勉从俞少宁手中接过擀面杖，动作麻利地将剂子擀开，比之俞少宁不知道要快多少。
事情被他接了过去，俞少宁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包饺子。
他们没有弄多久，妮妮吃完粽子洗好手回来了，好奇地看着三人擀皮包饺子，有点跃跃欲试，“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吗？”
孩子就是孩子，感觉环境没有危险后，就会暴露出爱玩的天性。
不过这也是陆长川他们刻意放纵的结果。
这会儿难得听见妮妮主动提出请求，一家子自然不会拒绝，给她搬了小板凳来，又准备了专门的碟子，放慢速度教她。
可能幼崽的动手能力天然就要好一些，妮妮学了没一会儿，就像模像样地包出了饺子，虽然丑一点但封口封得很不错，一看就是不会在锅里散开的。
俞少宁弄了会儿，觉得这么干坐着包饺子无趣，翻出平板来靠墙放着，挑了部喜剧电影播放。
没有多久，屋子里就响起欢快的笑声。
准备的馅料没有弄完，陆长川拿勺子刮了刮碗壁，道：“晚上弄到肉丸汤，你们是想吃粉丝还是想吃紫菜？”
俞少宁和罗勉：“都行。”
于是三人的视线看向妮妮，小女孩脸上还带着笑，见他们都在等自己的意见，想了想试探着开口：“我比较想吃粉丝？”
“那就吃粉丝。”
陆长川笑着揉了揉她长长些许的头发，将肉馅放到冰箱里存着，又拿了饺子盒过来装饺子，俞少宁见状，快速拿了碗准备当午餐吃，妮妮在旁边轻轻拉了他一下，“叔叔，吃我包的好不好呀？”
俞少宁闻言一顿，放软声音：“好啊。”
说着，他就把碗里的饺子倒进了饺子盒，去拿小妮妮包的。
别看小孩儿闷不吭声不咋行的样子，这一个多小时下来，她居然包了五十来个饺子，妮妮还在那小声道：“大叔叔吃得多，要二十五个，叔叔你胃口小一点，我就包了十五个，我和爷爷都吃不了多少，所以爷爷十个，我吃五个就好啦！”
听着她的话，俞少宁特意数了数，发现正正好是五十五个。
这孩子。
俞少宁失笑，轻轻捏了下她脸上的肉肉，“谢谢妮妮。”
妮妮笑得不好意思。
饺子下了锅，罗勉在旁边调汤底，等到一个个胖乎乎又小巧可爱的饺子落入碗里，四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吃一个就捧场夸小妮妮一句，将小孩儿哄得眉开眼笑。
饺子自然是好吃的，尤其这还是小朋友的一片心意，三人吃饱后带着人沿着围墙边的山路慢悠悠往上爬散步，散到松林附近时，罗勉一把抱起妮妮，跟在两人后头穿林走到家门前。
院子里的花朵如今正是盛放热烈的时候，罗勉将妮妮放下来，叮嘱道：“不要往草丛里面去，那里可多虫子了。”
妮妮已经不是第一次上山来，但每一次都会听到这样的叮嘱，她倒也不觉得烦，每次都乖乖巧巧地应了，然后蹲在留出来的小路上看蝴蝶和蜜蜂穿梭于花丛中。
俞少宁端了几杯果汁出来，冷的是他们三的，小妮妮的则是常温。
小孩儿有些眼馋散发着凉意的那几杯，但她也知道不是叔叔不给她冷的喝，是她自己身体不好，喝了容易生病。她抿了口杯子里的果汁，尝到那温凉的口感，又忍不住抿嘴偷笑。
这样的温度，正常放在外面的水都是热的，但杯子里的果汁带着些凉意，一点点，却很解渴。
叔叔们和祖爷爷都好好呀！-
一辆车子飞速驶过，卷起灰尘无数。
不等这些灰尘沉淀落下，后方又接连十数辆车开过，速度不比领头车慢上多少。
在如今缺少燃油的环境下，这样肆意开车的行为是很少见的，大部分人，尤其是商队，更宁愿慢一点走，以此减少耗油量。
而看这一车队的布置，显然正是行商的队伍。
首车。
健美的女人摩挲着一张照片，目光缱绻。
那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漂亮公主裙的女娃娃，蓬松柔软的头发被仔细编好，晶亮的发饰不及她一双眼睛漂亮动人。
她看了会儿照片，又忍不住看向前方。
心中期待与焦躁叠加，她既希望那个孩子是她女儿，又希望对方不是。想想从官方嘴里得知的那孩子的经历，女人就觉得心里又一把火在烧，愤怒似要冲昏她的头脑。
至今为止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好好在家的女儿会被拐走。
她垂眼再度看向手上的照片，轻轻抚摸过小女孩的脸颊，如果这次找对了，她一定会把这后面的事情调查清楚！
只希望孩子还好。
希望那家人真如部队所说般良善。
如果是，她愿意付出一切-
上午做的粽子和饺子，下午午睡过后，又忙活起汤圆来。
汤圆弄着简单，圆滚滚的放进袋子里冻上，俞少宁看了眼天色，进卧室看了看，正好撞上妮妮踩着小板凳下床。
他走过去扶了一把，笑道：“妮妮想不想吃汤圆？”
“啊？”妮妮抬起头，“可是叔叔，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俞少宁抱起她去洗脸，“还差两小时呢，咱们煮点汤圆尝尝好不好？乖妮妮帮叔叔尝一下味道，看好不好吃。”
妮妮认真想了下，“好哦！”
等她洗好小脸出去，陆长川已经煮好了汤圆，因着只是吃个新鲜，碗里的汤圆都没多少，妮妮那边则是摆了两个小碗，每个里面都只放了两枚汤圆。
妮妮先尝了个甜丝丝的黑芝麻汤圆，漂亮的眼睛弯弯：“叔叔，这个好吃！你吃这种。”
俞少宁顺着他的话吃了口，“哎，真的好好吃啊，妮妮的口味果然好！”
小孩笑的眉眼弯弯，又去尝另一个碗里的肉让汤圆，细细的眉毛先是一皱，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咀嚼嘴里的汤圆，过了会儿，蹙起的眉头松散开，对俞少宁道：“虽然这个怪怪的，但也……好吃。”
“喜欢的话要不要多吃两个？”俞少宁问她。
妮妮摇头，“不要啦，吃多了晚上会不想饭。”
“好吧。”俞少宁也没劝，摸摸小孩儿头，“妮妮真是个乖宝宝。”
·
饺子汤圆和粽子，一天三顿不重样。
当然，这是间食，正餐的点还是吃午饭，这三样多是下午茶或者夜宵时间弄来吃的。
因着一家子哄小孩儿说，这些东西会保佑妮妮和妈妈能成功团聚，向来不多吃正餐以外东西的妮妮，也会主动提醒大人煮间食，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连汤都不会剩下。
就这么等啊等的。
三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但原本说的人没有出现。
妮妮有些失落。
俞少宁看着小孩儿低眉搭眼地蹲在卉卉面前，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狗，转身喊道：“勉哥快点儿，趁天色早下地去。”
罗勉疑惑探头：？
他才从地里回来没多久。
俞少宁示意他看小孩，嘴上继续道：“你不是说地理还有点事儿没忙完吗？我跟你一起去，咱们干得快些。”
罗勉大概懂了，缩回脑袋喝完碗里的水，匆匆出来，“走吧走吧。”
两人急匆匆地离开了，没有注意到身后妮妮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们走得太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妮妮重新低头看狗狗，精神更蔫了。
罗勉和俞少宁出了家门，就朝着岗亭而去。
岗亭一如既往地守着个小战士，看见他们过来笑眯眯地招了招手，问道：“今天又是有什么事啊？”
俞少宁和罗勉对视一眼，推搡了两下，罗勉才道：“那个，我想问问之前说可能是妮妮家长的人，怎么还没有过来啊？”
问题出口，两人都不由放缓了呼吸。
战士道：“这个啊，人还在路上呢。他们是商队，也开得慢些，估摸着明后天才能到避难所，等安置好上来，少说也得三天之后了。”
闻言不是遇到意外，或者那边不来了，两人心里的石头就落了下来，笑道：“那没事，来就行，小孩儿天天盼着呢。”
战士笑道：“你们就安心吧，有事我这边会通知的。”
“那感情好，麻烦你了。”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俞少宁和罗勉就回了家，先找到没精打采的妮妮抱起来，给她分享了这个消息。
听说是车子开得慢，不是妈妈来不了，妮妮的眼睛顿时就高兴起来。看着人又和狗玩闹开，俞少宁和罗勉对视，心中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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