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路两边的城市遗迹逐渐被绿水青山代替, 车子驶过扬起的尘土都好似少了许多。
“珂姐,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您要不休息会儿?”
副驾驶座上的消瘦男子抬头, 透过后视镜看向靠着窗户出神的女人。
杜珂摩挲着手里的照片, 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到避难所后你大刘带队在这边先安置下来,你跟我带两个人去村里。我得先确定那孩子是不是妮妮。”
听她坚持,男人没再多说什么, 划拉着平板上的文件,“村子里应该不缺粮食, 要不要送点别的做谢礼?”
话语里像是笃定那孩子就是他们的目标。
杜珂眉目放松了些许, “也好, 弄些体积小的,别太引人注意。”
“嗯。”
男人应着声, 手已经轻车熟路地划了几样物资,只等车子到了避难所后,就清点出来。
车子闯入笔直的高速公路, 又在下一条岔口转入国道,避开了前方坍塌的隧道, 这就是在国家那里上了名,连接他们的地图系统的好处。
弯弯绕绕, 大道小路。
半个多小时过去, 避难所统一的检查关卡出现在视野里,领头的车子在士兵的指示下靠边停住, 后面的车子有样学样停好。
杜珂降下车窗,视线扫过这个不大又分散的避难所, 焦躁了一路的心情在此刻居然安定下来。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下车,和过来的士兵做登记,又将他们车队的信息本递过去给人核实,然后才提出道:“我们此行主要是来找孩子的,不知道能不能先放行一二?”
战士皱眉,“不好意思同志,为了民众安全着想,你们需要在这等待三天。”
男人并不意外会得到这个回答,毕竟大部分避难所的都是这么管理的,他道:“不需要整个车队都跟着过去,就去四个人,顺带想请位同志给我们指路。”
不去所有人……
战士心里想起什么,问道:“你们说的孩子是?”
男人道:“是我们商会会长的女儿,身体不太好,之前被拐子带到了这边来,听说被好心人家领养了。”
闻言,战士就明白他说的是谁了,毕竟有一本回忆录做寻亲启示还是挺稀奇的。他道:“可以去两个人,刚好有人要上去,可以给你们带路。”
男人闻言蹙了下眉,“这我得回去问问。”
战士示意他随意。
这些一年到头在外跑的商队遇到的危险只多不少,那些游荡在外的凶徒最喜欢抢劫的就是商队,一来二去的,好些商队手上人命比劫匪还多。
如今国内乱七八糟,边境线被他国冲击,事情忙都忙不过来,也没处管这种事。
商队在危险中生活得久了,很少能够放下警惕的,忽然让他们只出两个人进入陌生地方,怕是要商量好一会儿。
战士心里这么想着,垂眸再度核实了一遍商队编号。
沿着车队一辆辆车走过去,他仔细对照着车牌号和车森*晚*整*理上的人名,还没有走出去两辆车,说要去商量的男人跑了过来。“你好,我们老大同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
战士愣了下,“同意了?”
男人点头。
这动作可真够快的,战士心里嘀咕了句,暂时关了平板,进入避难所,敲了敲等着出发的军卡车门,把事情跟他们说了,又指指在外面看着的瘦削男人。
军卡上的司机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按了两下喇叭,提醒众战士上车。
训练有素的一班人越到车上,没有多久军卡后的门就关了起来,车边的战士站到一边,和瘦削男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
瘦削男见状连忙坐到驾驶座上,驶车跟在了军卡后面,一路慢悠悠地开出去大概两三里路后,又一道关卡出现在视野里。
这便是前往村庄的必经之路了-
鸟雀落在枝头,跳来跳去间,叽叽喳喳地叫唤。
俞少宁瞥了眼上头的鸟儿,招呼妮妮在自己面前的小板凳上坐好。
先前给她洗澡的时候只想着方便,剪了个丑不拉几的发型,当时人又瘦又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下她长了些肉,又白了,那发型就格外刺眼起来。
俞少宁拿着小梳子给妮妮将那长长短短的头发总在一起,尝试了两次没能扎出高马尾,只能按照之前弄熟悉了的,分开绑好后再固定到一起,也不管那些因为过短炸出来的碎发,拿着发绳试图在她头发间穿梭。
这些女孩子的东西,还是养孩子后,陆琪给送过来的,发绳是红色的绸缎,两端还绑着羽毛坠子。
妮妮很喜欢这个发绳。
柔软的绸缎将炸开的毛发绑好,俞少宁要在她后脑上绑蝴蝶结的时候顿了下,多绕了一圈到而后,在两边打上单边蝴蝶结。
至于后头翘着的发尾,俞少宁翻出个颜色靓丽的发卡,将尾巴固定好。
妮妮视线一直注意着耳朵边的羽毛呢,被拍了拍肩膀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摸,晶亮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谢谢叔叔!”
俞少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去玩吧,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好哦!”
妮妮愉快地小跑开,抱起瘫在地上的小不点就是一个亲亲,“小不点,你看我的发绳好不好看?”
说着,她还捏着羽毛去挠小猫的鼻尖。
小不点打了个小喷嚏,终于脱离半睡不醒的状态,爪垫踩在了她的脸上,将那张小脸往外推。
妮妮被踩得好玩,松开羽毛坠子故意凑近,在小猫的惊慌中,埋肚肚一顿蹭。
要么说猫是上尊老下爱幼呢,小孩儿这么折腾,脸上爪垫拍出来的红痕都没有一个,看得俞少宁不由摇头。
午饭是吃的饺子,家里三人都喜欢吃汤饺,只有妮妮喜欢蒸的,就单独给她弄了弄,倒是比他们的还先出锅。
罗勉调了两个口味的蘸料放到桌上,喊妮妮洗手吃饭。
俞少宁站在灶台前,顺手往碗里添了勺辣椒油,“外公,辣椒油最多的那碗是我的啊,你可别拿错了。”
“好。”陆长川应了声,道:“你给我碗里添些榨菜。”
俞少宁翻了翻,只找到个快空了的瓶子,他借着柜子的遮挡拿了瓶新的出来,嘀咕:“您和妮妮别不是把榨菜当饭吃了吧?这都多少瓶了?”
“就……三瓶?”
陆长川回忆了下,“好像是三瓶半。”
他爱这一口,小妮妮也喜欢,只要罗勉和俞少宁不和他们吃,餐桌上准有这东西。
俞少宁往碗里夹了两筷子,又问罗勉:“勉哥你要不要?”
罗勉:“放点吧。”
“哦。”
俞少宁放了些,顺手给自己碗里也添了一筷子。
他将榨菜放着柜子里,才说那老三样的话:“东西就这么点东西,也不是不舍得,就是你们不能当饭吃啊,营养不良怎么办?”
陆长川不吭声。
老了老了,反倒被管着。
妮妮吃着饺子,看看被教育的叔爷爷,又看看温柔的小叔叔,开口道:“是我想吃的,叔叔你不要说爷爷呀。”
罗勉戳了她眉心一下,“你倒是会疼人。”
“嘿嘿~”
女娃儿笑得可爱,俞少宁似笑非笑地看向外公,倒真的闭上嘴不说了。
见小叔叔没再念叨,妮妮弯弯眼睛,低头认真吃午饭。
饺子包的种类不少,一开始他们还是轮流着吃,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每样都放点进去,导致吃的时候跟开盲盒似的,遇到喜欢的就特别惊喜。
吃着饺子,罗勉提起地里的事,“我刚刚看见稻穗了,长出来的那几缕还不错,今年应该能丰收次。”
陆长川闻言点点头,“能长出来就好,这批稻谷要是不错,咱们攒攒粮食跟部队换一个手推的耕机回来,下次种田也能轻松点。”
俞少宁想想他们地里的东西,“也不知道耕机贵不贵。”
“今年的价格不会低,明年再看吧。”罗勉喝了口汤,“那么多人要吃饭呢,又不可能光指望粮仓赈灾,肯定会尽快恢复这方面的机器生产线。”
这倒也是。
三人说了两句,吃完了饺子也不着急起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他事情,时不时看一眼认真吃饭的妮妮。
除了刚开始到他们家的那几天吃饭狼吞虎咽了些,之后她又捡回了以前养成的习惯,每一口都会认认真真嚼上五六次再咽下,规规矩矩的,看她吃饭还挺有趣。
碗里的茶很快就喝完了,俞少宁起身准备好猫狗的午饭放到厨房后面,喊几只过来吃饭。
等了会儿没看见狗,他也懒得去找,重新回到厨房里吹空调。
刚坐下不多久,就听见有车子行驶的动静。
陆长川疑惑地看了眼门外,“怎么有车从咱们这走。”
主路在河对岸,寻常他们这边只有过来干活的农人,别说寻常车子了,军卡都不从这边过。
“谁知道呢。”
俞少宁喝了口水,翻出手机准备找电影看。
正在这时,山路那边传来犬吠声,接着就是几只狗撒丫子跑下来的动静。
他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眸和两人对视,心中发虚。
该不会又是劫匪吧?那么倒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出去看看。”
罗勉说着, 顺手拿上旁边的砍刀就出了门,俞少宁想了下,站在门边观察情况。
家里的几只狗还在山路那边, 不过已经跑下来了不少, 它们吠叫的方向是……马路?
“好像不是。”
俞少宁跟着出了厨房,喊住罗勉,跟他比了个手势跑到山路那边,才看清楚马路上的情况。那是一辆风尘仆仆的车子,车头好像还带着些血迹, 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就在他观察的时候,两个战士从车上走了下来, 接着副驾驶和驾驶座的门打开, 一男一女下车, 抬头打量面前的房子。
俞少宁脑海里划过什么,匆匆跑回来道:“可能是妮妮的爸妈?”
罗勉闻言一愣, 倒是先把手上的刀放在了门后,迈步过去开门。俞少宁转身把院子的侧门给关上了,省得几只狗看见陌生人冲下来, 吓着他们。
他们家门开得快,四人还在楼梯上呢, 见状战士笑道:“这是之前说的来找小孩的两位。”
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罗勉面上倒是沉稳得很, 朝他们点了点头, “请进。”
他侧开身,让出大半的空间。
看着面前大敞的院门, 杜珂深呼吸一口气,迈步走在了前面。
她有些紧张, 过往能言善道的本事在此刻化作虚无,还没有迈进院子,她就看见一个老人带着孩子出来。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个孩子身上。
小孩儿穿着干净漂亮的小裙子,还帮了发绳,身形有些偏瘦,皮肤也没有以前那么白,看得出来她受了不少苦难,也看得出……这一家人对她是极好极好的。
杜珂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她声音颤抖:“妮妮……”
好奇观察的妮妮听见这声音也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就哭出声来,“妈妈,呜呜呜我好想你妈妈。”
久别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杜珂腿软了下,很快又站稳跑到女儿身边,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妈妈也想你,是妈妈的错,妈妈的妮妮。”
这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伤心,俞少宁摸了摸鼻子,看向跟着女人一起过来的陌生男子,“你们远道而来,要不先进来喝口水。”
男子点头,“麻烦你们了。”
说着,他上前安抚杜珂的情绪。
陆长川和俞少宁回屋里收拾,很快就摆上了茶水和吃食。
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乱七八糟凑了一桌,看上去也像模像样。
杜珂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抱着妮妮一个劲地和他们道谢,声音哽咽:“……要不是你们把她带回来,这孩子怕是等不到我。”
她有她的消息渠道,在看到寻亲的内容后,就联系人查了查,得知这孩子被接手前,才进医院抢救过一次,还没住两天院又被那对拐子强行抱了出来,得知他们不是孩子亲生父母的时候,小孩儿还是昏厥状态。
如果不是这一家人心软,没谁会愿意养一个先心病孩子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送去孤儿院。
杜珂这一路见过太多孤儿院了,那样的环境,妮妮根本活不下去。
正因为知道,她对这一家人的感激就越发深重。
俞少宁和罗勉劝不住人,最后还是陆长川止住了她的感谢,让人坐到桌边,“也是巧合,当时就看妮妮有缘,这才带了回来。”
杜珂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抱着孩子还有些哽咽:“是,有缘,我们两家有缘。”
一家三口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和杜珂聊了两句,干脆将空间留给他们母女俩。战士们在把人送过来后就走了,坐在院子里的除了他们三,就只剩下跟着杜珂一起跟过来的男人。
现下处在一起,三人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魏涛,是妮妮的表叔叔。
他从进门到刚刚都很安静,直到坐到院子里了,三人才发现这人有多健谈,车队行商间的小事说得生动有趣,对外面的情况也毫不吝啬。
俞少宁心里明明对全国地震早有预料,但从魏涛嘴里得知到处都是废墟时,还是忍不住地惊讶。
“这都一年多了,还没有收拾出来吗?”
前世今生,俞少宁都目睹过国人的基建速度,他以为外面会是那种,有废墟,但也不会荒芜得太厉害的样子。
魏涛摇头,道:“国内的地震省市并不多,大部分地区没有应对震灾的精力,地震一来死了绝大部分人,清理出来那么多地方也没有必要,加上如今有很多自认是枭雄的,想要在这乱世称王称霸。”
“边境线也不是特别安定,国家选择了在各地建设避难所,这样可以最高效率地护住民众和应对边境问题。”
魏涛说了很多外面的情况,肆无忌惮地将外界的残忍在三人面前展现,恨不得对三人耳提面命,让他们多加提防外界,就算是熟悉的人也不能放低警惕。
为此,他还说了好些他们商队里同伴的故事,什么被推出去挡刀啊,什么出门一趟家里的粮食全被偷了啊,之类的背叛只有更残忍没有更温和的。
别说是精力不足的陆长川和罗勉,俞少宁听着都有些心慌慌。
说了会儿,魏涛才又道:“也不用太担心,山村里的情况没有那么危险,国家如今优先保护的就是有地的农村,这边的警备力量只会越来越多。”
三人魂不守舍地应了两声,还沉浸在他描绘的那一幕幕中。
魏涛见状笑了笑,端着水杯深藏功与名地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杜珂整理着女儿的发型,听外面的动静没有了,扭头看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吓唬他们做什么?”
魏涛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这不是怕人警惕心不足出事嘛。”
杜珂瞪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说魏涛什么,而是蹲下身指着魏涛对妮妮道:“妮妮,这是叔叔,你还记得他吗?”
妮妮窝在妈妈的怀里仔细看了看笑眯眯的魏涛,有些疑惑有些不确定:“眼镜叔叔?”
魏涛没忍住笑出声,“是,是眼镜叔叔,妮妮让叔叔抱抱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妮妮扭头看向妈妈,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跑过去抱住魏涛的脖子,“眼镜叔叔,妮妮好想你呀~”
“叔叔也想我们妮妮。”魏涛摸着她的后脑勺,怜惜非常。
“眼镜叔叔,你的眼镜呢?”妮妮好奇地伸出手,在魏涛眼睛边缘碰了碰。
魏涛抱着他转身,“妮妮忘了吗,叔叔戴眼镜是为了好看呀,现在叔叔都不好看了,当然就不戴眼镜了。”
“哦,妮妮不知道。”妮妮先是点头,又摇头:“叔叔好看的,不要难过。”
童言童语引人发笑,俞少宁回过神来,看着这叔侄俩抱在一起,有种天然的契合感,眉眼间不由染上笑意。
·
孩子的家长来了,妮妮的离开就只是时间问题。
三人抢在他们告辞之前,说道:“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留下来吃顿饭吧,匆匆忙忙来又饿着肚子走不好。”
杜珂和魏涛原本是要拒绝的,毕竟如今谁家的粮食都珍贵,不想让他们家再破费,但三人坚持,他们只好留下来。
既然不着急走,两人暂时和妮妮分开了下,出去打开了车子后备厢。
魏涛是杜珂最得力的副手,在他和部队那边联系的同时,也飞速安排人将要给一家子的东西准备好了,这才不至于匆匆忙忙上门太过于失礼。
俞少宁原本也没把他们送的东西放在心上,借着去山上择菜的由头拿了些青菜下来,就看见这俩一手各三四个大袋子进来。
“你、你们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罗勉和陆长川听见动静出来,也被摆在院子里的东西惊呆了。
摆在下面的用盒子装着看不出来,但最上面的袋子里装的是一袋子肉,和一大袋子水果,都是他们这看不到的品种。
杜珂笑得爽朗:“都是一家人,这点东西算什么。”
她还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看见俞少宁身后探头探脑的几只,“这就是你们家养的狗啊,看着可真精神。”
方才车子开过来时的犬吠声她又不是没听见,只是心里一直占着事情也没精力去问,这下看见这几只狗,不由流露出几分赞叹。
现如今,也就军犬警犬精神些了。
妮妮看见小伙伴,高兴地和它们招手,“甜甜卉卉,平平安安,你们快过来!”
得到召唤,四只顿时挤开了俞少宁,从走廊跳到了晒坪里,奔到这三人面前来了个急刹车。
紧张把孩子抱起来的魏涛见状松了口气,重新将妮妮放到地上,听小孩儿给他们介绍她这段时间熟悉的小伙伴。
看着小孩热热闹闹的欢笑声,原本还惊讶于杜珂他们带来的礼物的三人都不由无奈一笑,这一大段也不好再说什么让他们把东西带回去的话了。
也罢,听杜珂的话,是有让两家多来往的意思的,这些礼他们家也不是回不起等值的。
晚餐是五个大人一起弄的,妮妮一改以往的安静乖巧,笑闹声从房子这头跑到那头,穿梭来去的也不见她停下来休息。
显见着是十分开心了。
·
家里能过明面的东西也不少,鸡鸭肉都有,蛋之类更不缺,前不久才杀了猪,能光明正大拿肉出来,还有熏到剔透的腊肉。
荤食都有这么些,更别提素菜了,反正他们围墙圈着的后山范围不小,也没谁会上去看他们口中的菜地情况如何,俞少宁挑了不少印象中能发芽的蔬菜出来。
这一顿饭丰盛的,就是一路下来见多识广的杜珂和魏涛,也不由惊叹出声。
就这还是他们家遭难后剩下的呢,要是没有那次重伤,这一家人在这世道里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也能过得十分自在了。
不过……
这也不代表他们家就安全了。
毕竟当时抢劫的那些人并没有成功不是吗?总会有人心动于想象,再来他们家找麻烦的。
杜珂和魏涛对视间,默契之下就有了新的决定。
饭后,魏涛又出去了一趟。
杜珂带着孩子到外面陪她和狗玩乐,魏涛抓着件衣服进来,见三人在忙,出声喊住他们:“有件事需要和你们说。”
三人疑惑地看过去,倒也不疑有他,直接坐了下来。
魏涛将衣服放到桌子上,打开。
黑色的机械出现在视野里,三人的呼吸都是一顿,猛地抬头看向魏涛,震惊之下有些稳不住气息,“这、这是……”
“枪。”
魏涛神情淡定,好像桌子上摆的不是违·禁·品,只是一把玩具一般。
“你们家的情况你们自己知道,天气一直这么差下去,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多少,你们家圈了这么大一片山,怎么也比其他人更容易招来觊觎。”
说到这,魏涛顿了下,看向罗勉:“我在路上听说你们家先前出事,你杀了不少闯进家里的匪徒,以前还有当兵的经验。”
罗勉看着那支枪 ,点了点头:“嗯。”
魏涛笑道:“那就好,想来你们这种经过训练的,比我们这些人更会玩这种东西。”
俞少宁深呼吸一口气,看罗勉拿起那把手枪拆卸又装上,动作越来越熟练,认真道:“谢谢你们。”
陆长川反应过来,也跟着道谢。
魏涛摆手制止他们,收敛了伪装的温和,道:“如果不是你们善心,也没有这一场相认的缘分。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给家人防身的武器有什么需要谢的呢?”
罗勉已经将枪放回原位,问道:“这个给我们没有关系吗?”
他在部队里也待了几年,能看出这东西的来源,虽然现如今情况不好,但军备力量可没有出问题,他们能拿到这东西,百分百是在部队过了明路的。
魏涛也不意外会被察觉,他笑道:“只要不闹出人命,当然没有关系。”
他笑吟吟的,咬重了闹字。
俞少宁很不幸地第一个反应过来。或许魏涛说的是后山方便埋尸,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的空间。
枪杀的出血量比拿刀对砍小多了,他只要将尸体往空间里一收,把血迹掩埋掉,随便等他多久,找个没人在意的时间进到身上,尸体直接丢在林子里,任谁都不会发现这事和他们有关。
就算是有人攀咬……那可是枪杀欸,他们一普通农户,哪里来的枪械?
这一点不只是俞少宁想到了,陆长川和罗勉也想到了。
他们掩盖住脸上的不自然,接受了魏涛的好意。
魏涛见状,眼神中的笑意愈深。
他当然发现了三人情绪的变化,但让普通人杀人埋尸,他们需要点接受时间多正常呢?
魏涛让他们把枪收起来,道:“回头我再送两个消音和子弹过来,你们好好存着,遇到什么事情大胆用,少了我们再给。”
罗勉再度和他道谢,将衣服包着的枪和子弹收了起来。
·
事情都说完了,杜珂和魏涛还有事,干脆起身告辞。
俞少宁喊住他们,“等等,你们行商的话,也没带多少小孩子用的东西吧?家里准备了些,要不给妮妮带上?”
闻言,杜珂倒也没有拒绝,跟着俞少宁和陆长川去收拾妮妮的行李,另外两人则是留下看孩子。
小孩儿在家里住的时间不长,东西却不少,俞少宁提出个行李箱摆开,在杜珂略微的惊讶中,光是衣服就将箱子填了三分之一。
杜珂听着陆长川絮絮叨叨说女儿在他们家的一些精力,将他们清理出来放到床上的物件收拾出来放进行李箱,看见这些小东西,她就像是亲眼看见了自己缺席的这些日子。
漂亮的发绳发卡,据说是对面的一个女孩儿送的,一起送过来的还有练习册作业本以及笔,开玩笑说要看小孩子悲惨的童年,结果被妮妮气得头顶冒烟,头也不回地选择了回家干活。
杜珂没忍住勾起嘴角,“妮妮身体不好,不爱读书我也惯着,倒是没想到还有乖乖坐着读书的时候。”
可怜那好心女孩儿,受了这一遭折磨。
陆长川和俞少宁听她说妮妮以前的事情,倒是觉得有些对不上号,毕竟他们印象中的女娃娃一直听话懂事得不像个孩子。
三人说着说着,都不由叹了口气。
这性格上的反差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在那对拐子手里受了难?也不知道她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学会在他们面前装乖。
事情都过去了,他们也没有在小孩难处上多说的意思,又说起别的小趣事。
妮妮的箱子里很快就装满了。请人手缝的小衣服,罗勉随手拿木头做的玩具,陆琪送的发生发卡,俞少宁翻了整个空间找出来的柔软毛巾牙刷和几双小鞋子。
夏天盖肚子的被子是陆外公曾经给女儿用的百福被,这是当年他和妻子找了一百户家庭和睦的人家讨来的布料,上面满满的都是对孩子的祝福,这么多年时常翻出来晾晒打理,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旧被子。
杜珂的手在百福被边缘的缝线上摩挲过,笑问:“老爷子您真舍得给啊?”
刚刚还说这被子是他妻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这一天下来也没看见俞少宁母亲,要么是出了意外要么是被困在他乡生死不知,这辈子可是老人思念妻女的寄托。
陆长川很是豁达,“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你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这东西跟着妮妮走得再远,不也还是自家的东西。”
杜珂闻言笑出声来,道:“您说得对。”
她带着满满当当一个箱子出了客厅,罗勉和魏涛站起身来,妮妮察觉到什么转身,看见妈妈先是眉眼弯弯,视线落到那大箱子上时愣了下。
她见过那个大箱子,在她睡的房间里,那是小叔叔的箱子。
“妈、妈妈,我们要走了吗?”
杜珂蹲下身摸着妮妮的侧脸,“是,妮妮要跟妈妈回家了,去和爷爷他们道别吧。”
“是祖爷爷。”
妮妮嘟囔着反驳,看向站到一起的三人,眼泪顿时又憋不住了。
陆长川和她相处的时间最长,如今也是最舍不得的,蹲下身来刚一张开手,怀里就多了个软软的小身体,肩膀被温热的水流浸染,他声音放得极软:“妮妮不哭啊,以后跟着妈妈到处见识,爷爷在家里等你回来。”
妮妮带着哭腔地“嗯”了声,又去看罗勉和俞少宁,“大叔叔,叔叔,你们会想我吗?”
俞少宁弯腰摸了摸她,“当然了。”
罗勉也笑着点头。
妮妮吸了吸鼻子压下哭腔,对着陆长川道:“祖爷爷,你要听叔叔的话,不要吃太多零食,要饮食均衡。还有酒,您也要少喝……”
说到这,她看向俞少宁和罗勉,小脸上一片严肃,“叔叔,大叔叔,你们不要太听爷爷的话,喝酒对身体不好的!”
看她这样,几个大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妮妮没有察觉,等到被点名的两人点头肯定后,这才又抱着她的祖爷爷絮絮叨叨说话,一会儿叮嘱他记得喂小猫,一会儿说他晚上上厕所要开灯。
有不少内容重复了都没有察觉。
直到晚霞都开始消散,杜珂才打断了女儿的恋恋不舍,牵着小孩的手和一家人告别。
·
车子风尘仆仆地来,走时却迎着清风。
沉重的沙土被风吹散,天空上布满了乌云,一点点冲洗掉车身上的泥土。
妮妮关上了窗户,抬起头看杜珂,“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来见祖爷爷啊?”
杜珂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才刚出门呢,就想着回来了?”看女儿嘟起嘴,她又笑道:“以后每年都来好不好?”
“真的?”妮妮眼睛一亮。
杜珂肯定点头,“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欸!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
妮妮欢呼出声,前面开车的魏涛不由笑出声来,听着车后的母子俩笑闹,只觉得这是这些日子来最轻松的时候。
小孩的身体条件在那,高兴了一下午也没午睡,这会儿闹了会儿就犯困起来。
杜珂抱着她,声音轻缓地哼唱起童谣。
妮妮眼皮打架,呼吸刚一平稳,忽然惊醒,用力抓住腰间的大手。
杜珂愣了下,“妮妮怎么了?”
妮妮用力眨了眨眼睛压下睡意,仰着脑袋看杜珂,“妈妈,我们回家后,可以不和罗姨姨住吗?”
杜珂先是一愣,接着脸色骤沉,她声音还是柔软的:“妮妮可以告诉妈妈为什么吗?”
妮妮打着小哈欠,“姨姨说妮妮是不应该在家,还要去抱爸爸,妮妮不喜欢她……”
她声音含含糊糊的,说的内容倒是丰富。
杜珂摸着女儿小手上的茧子,思绪翻飞过后还是对魏涛道:“回去再查查看。”
她养了这么多年孩子,也明白小朋友的理解角度不一样,罗伊算是她关系比较好的大学同学,到底相处过几年,要处理也得先拿到证据。
魏涛点点头,“好。”
·
才离开的一家人生活复杂多彩。
一家三口过了一开始的不自在后,很快就觉得惬意自在起来,看着快下雨了,这边山脚收衣服,那边山上关鸡鸭鹅羊,等他们忙活完雨水刚好落下来。
魏涛给的手枪最终还是进了俞少宁的空间,主要是这东西放哪都感觉不安全,放到空间后虽然罗勉取用麻烦些,但让人安心啊!
小孩儿不在家了,电视上播放了一个多月的动漫终于换成了狗血电视剧,三人骂骂咧咧看完四集,实在是被傻缺男主和软包子女主气得不行,换了个复仇剧播放。
桌子上再度摆上了烧烤架,不过这回烤的是内陆少见的海鲜。
蒜蓉的香味在爆发开来,等到生蚝熟了一起划拉到嘴里,再将里面的汁水一喝,香!
新挑的复仇剧当年还是在各大软件上刷过屏的,重来一回的俞少宁都有印象,可见这部剧当时有多火,当时觉得都是营销,如今真的看了才发现是真的爽。
什么男主不男主的,全是女主复仇的一部分。
看到女主一刀捅进男主肚子里,转身就眼泪全消的场景,俞少宁直接就笑出了声来。“这男主好蠢啊,居然会觉得被他霸凌过的人真会爱上他。”
罗勉笑着往他嘴边送了个剥好的烤虾,“女主演得也不走心,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陆长川优哉游哉,眉目间被狗血剧气出来的郁气都没了,“估计早忘了霸凌过女主吧。”
他吃了口蛤蜊,感慨摇头,“有些学生真的是,做事居然那么残忍,哪里像个孩子。”
换他那个年代,大部分人宁愿捧着书日夜苦读,或许也有读书差的,但也不会觉得读书有什么不好,在学校里闹事的人少之又少,真闹起来也是霸凌者被排挤。
“来得轻松的东西当然不在意了。”
俞少宁拿了几个没放调味的海鲜放到甜甜面前,准备按照它们四只凑上前的顺序喂过去。他的动作很快代替电视剧的剧情,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挑拣着海鲜投喂。
第一百二十三章
雨水连绵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外头风雨交加颇有些寒凉, 俞少宁和罗勉有些困了,也懒得再跑回山上睡觉,干脆进了卧室。
房间里稍微有些乱, 两人收拾干净躺上去, 还能闻到妮妮身上的沐浴乳香味。
俞少宁眯了会儿,察觉到罗勉也躺了上来,顺势窝进了他的怀里,忽然想到什么,从空间里取出那把枪摆弄起来。
罗勉猝不及防看见枪口对着自己, 睡意都被吓走了大半,握住俞少宁的手, 顺带调整开枪口, “宁宁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啊!”
俞少宁眨眨眼, 乖巧地换了动作,朝他笑:“我不是故意的。”
罗勉侧头亲了他一下, “你要是故意的,我早没了。”
这还是俞少宁第一次摸到枪,翻来覆去翻看着, 精神肉眼可见的喜欢,罗勉看他玩倒也清醒了些, 坐起来抱着人手把手教他拆枪装枪。
枪械的结构算不上复杂,但拆卸安装起来还挺麻烦的, 俞少宁玩了两次才记住那些零件的位置。
终于独立装好一次, 俞少宁满意地把东西递给罗勉,让他再检查检查。
罗勉方才一直看着, 哪里还需要检查,笑着揉乱俞少宁的头发:“很厉害。”
“哪有……”俞少宁说着, 嘴角却在上翘。
过了手瘾,枪重新收进空间,放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后,两人总算是安心睡森*晚*整*理了下去。
·
翌日起床时,外头正下着大雨,天地间乌压压一片,显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
三人打着哈欠把之前准备的饺子翻出来吃了,坐在客厅里整理杜珂和魏涛带过来的礼物,猪肉和水果昨天就收了起来,剩下十一二个盒子需要他们来拆。
这些盒子都是寻常的快递纸壳,最大的也不过膝盖高,三人本来也没太在意,挑了最小的一个拆开,就看见满满一盒子的黄金。
嗯???
黄金???
三人面面相觑,拿起被倒在桌子上的金条,仔细看了看,又翻出他们家的黄金,确定肯定这是真的。
“这下可是真回不起礼了。”陆长川喃喃。
倒不是没有东西,而是和黄金等值的物品,不是他们现在能够拿出来的。
俞少宁抓了把头发,有些自暴自弃,“还不起就还不起吧,杜珂看着也不像是非要咱还的。”
换了个木盒子重新装上金条,直接进了俞少宁的空间。
有了黄金的冲击,剩下的东西看起来就好多了,名贵的白酒,六条烟,一些干海鲜和各种肉干,还有些常见的药品。
这可真是大手笔。
三人对视间有些无奈,但想想妮妮对杜珂的重要性,好像又不是不能理解。
要是他们家精心养大的小孩儿被拐走,又被人搭救对方还主动放出寻亲的消息,他们家也会尽可能地给些谢礼。
药品部未免过期,也进了俞少宁的空间,剩下的则是全都进了储物间。
都是些不容易变质的,没必要跟着占用空间。
收拾完谢礼,将纸盒拆了折吧折吧,和塑料袋放在一起,以后放什么也有个东西装。
外面又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珠砸在树叶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就是门窗紧闭也没能将声音全部隔绝在外。
很嘈杂,但在温暖的屋子里听雨声,就是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俞少宁看了会儿电视,就没忍住靠着罗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另外两人都不在客厅,他打着哈欠把毛毯往下扒拉了点,伸着懒腰起身。
门扉被人推开,罗勉头也不抬道:“醒了?外公去陆五家了。”
“嗯……”俞少宁从后头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温热的后背,“他去五舅舅家干吗?”
“说是妮妮在时,他们出菜又出力的,人走了得去和人说一声,顺带带了一条烟和几包海鲜干过去。”
俞少宁懒懒地拖长声音“哦……”,话题一转:“晚餐吃什么?”
罗勉动作顿了下,无奈道:“是午餐。”
“嗯?”
俞少宁抬起头,意识到什么,翻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现在居然才上午十点多。
他抓了把头发,“我怎么感觉我睡了好久。”
“是天色太暗了吧。”
这暴雨下了一整个上午,也不见上方的乌云削薄几分,光线不比夜晚亮多少,在屋子里活动还要开灯。
陆长川是陆瑞顶着大雨送回来的。
方才陆长川跟陆家人转述了魏涛说的那些话,让本来就担心老人家雨天出行不安全的一家子更坐不住,干脆就让陆瑞护着人一路到家。
也幸好是他护着回来了,“刚路上好大一阵风,差点没把人带翻,还好有瑞瑞在。”
陆长川一边说,一边解开身上的雨衣。
陆瑞笑着摇头,“您啊,以后有什么事还是等天气好了再说,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真出事可不得了。”
“我这不也是没想到风雨会有这么大?下次再不了。”陆长川笑道。
俞少宁见他里面的衣服都湿了,催促着人去换身衣服,对陆瑞道:“坐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吧,这么大的雨怪不安全的。”
陆瑞摆摆手,“不了,我衣服也湿了点,得趁早回去换了省得感冒,这是我妈让我带过来的菜,你们留着尝尝。”
“哎好,那你路上小心。”
陆瑞示意知道了,也不要人出来送,将雨衣的帽子重新戴上,再将旁边的斗笠戴上去,顶着风雨朝外面走。
宽大的雨衣被风雨吹得哗哗作响,俞少宁看着总感觉他会被吹跑,站在门口眺望了好一会儿,确定人进了家门才关上厨房门。
陆长川见状问道:“他到家了?”
俞少宁点头应了声,找出拖把来,把飘进屋里的水给拖干净。
午餐准备得简单,炒鸡蛋、红烧肉,还有蒜蓉青菜。
青菜是陆瑞带来的那袋子里的,每一株都十分干净水灵,一看就是他家特意挑出来的。
·
风雨潇潇一天又一天。
在水稻出穗的时期,始终见不到太阳。
原本借雨休息的农户终于着急起来,每天都裹着雨衣打着伞往地里钻,仔细检查之前长势不错的水稻。
没有充足的光照,这一批稻子的出穗并不理想,罗勉将两亩田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都不怎么样后,就翻出了去年在山洞里养菜用的灯,和着蓄电池一起,拿防水布裹了放在木箱子里抱到田里。
俞少宁跟着他一起过去,和人一起将灯固定在隔挡的玻璃上,再将罗勉连接好的电线也粘上去,等到弄好电闸后,按下开关。
骤然亮起的光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脚步匆匆地往家里去。
能在家里熬过夏天,他们都是买了太阳能发电机的,蓄电池这东西也不陌生,虽然灯泡没办法照顾到全部田地,但有好过没有啊!
安装好灯泡,罗勉最后检查了一遍水稻,顺带看了两眼另一边旱地里的菜,和俞少宁一起重新穿好雨衣撑开伞,锁上田里的门后离开了。
至于离得更远些的那两亩半,昨天罗勉才去看过,情况还好,不像水稻正在关键时期,也就不用再去了。
在厨房侧门把雨衣脱了,俞少宁扯了扯湿漉漉的领口,在冷风中哆嗦了下,也不用两人催,就急急忙忙地进去换衣服。
当灯光点亮第一片田,光源就如同星火般扩散,很快田地里十分亮堂,就连几亩因为灯泡不足没有点亮的地方,也被光晕覆盖了。
习惯了看天色种地的农民并不知道这个法子是否有用,他们只是觉得可以试试,于是就大胆地试了。
俞少宁在家里观察了会儿,见他们田里亮起灯光不久后,被难民负责的地里也有光源亮起,很少,但他们也在努力。
晚上的时候,部队来了辆军卡,接着就是穿着雨衣的队伍提着一个个箱子从车上下来,直接进入了田里。
他们的动静并不小,本来都准备休息的一家人又爬了起来,在黑暗中看一盏盏淡黄色的灯亮起,沉默的人影穿梭在田地间,随着他们的移动,亮起的灯盏越来越多。
雨声嘈杂,在此刻却又无比静谧。
穿梭在田地里的身影像过往无数次一般带来安全感,这样的场景很难不让人心潮澎湃。
正在出神之际,罗勉捕捉到敲门声,他随手打开伞走了出去。
打开门,穿着雨衣,被淋得无比狼狈的战士,他在大雨声中吼道:“同志,我来拿你们的钥匙,上面给装灯。”
雨水太大,罗勉只能同样大声回复:“等下,我去拿。”
看着罗勉转身离开,战士松了口气,往前一步站在院门下尽可能避开些雨水,等拿到钥匙后又说了返回的时间,这才重新顶着雨出发。
等到送走人将门关上,俞少宁拉着人检查了下,见没有淋湿,这才再度看向远方。
亮起的灯盏越来越多了,天地间一片暖洋洋的淡黄。
夜里无风,雨滴连成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在国家迅疾的布路光源下, 地里的这批水稻总算成功出穗。
天是黑沉的天,地是厚重的地。
天地之间,暖洋洋的淡黄色的光连成一片, 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倾盆的大雨。
俞少宁站在走廊上, 看着笔直落下的雨水,心里算了算时间,“这都第七天了吧?”
身边没有回应,俞少宁才刚侧身,一件大衣落在了肩膀上。
罗勉给他裹好外套, 道:“嗯,河道恐怕要装不下了。”
如今有着高大的玻璃大棚遮挡, 他们看不到滚动的河水, 但耳中都是河流激烈奔腾的声音, 不比雨声弱势多少。
俞少宁抓住大衣边缘,指骨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 过了好久他才吐出口气。
洪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春季的大雨没能引起洪水,秋季却来了这么一场,老天爷像是不准备给他们留下活路, 将天灾安排得肆意又随心所欲。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寒意从尾椎骨一路升到大脑, 俞少宁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罗勉见状,扶着人肩膀转身, 推他进入客厅。
陆长川坐在沙发上, 慢悠悠的小炉子煨着茶汤,抬眼见他们两进来, 顺手倒了两杯茶汤递过去。
俞少宁端起来喝了一口,是香甜的橙子茶汤。
将处理好的橙子放进去熬煮一会儿, 再放入茶包,茶包放置时间依照口感决定——这是外公最近从小说里看到的新喝法。
原本只是尝个新鲜,结果意外附和他们家的胃口。
一口口滚烫的茶汤入肚,天地无色带来的惊慌渐渐压下,俞少宁重新添了一杯,道:“也不知道部队什么时候组织撤离,咱们跟着走吗?”
“河道就那么宽,撑不了多久了,估摸着就是这两天。”
罗勉说完顿了下,跟着看向外公。
陆长川品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道:“我年纪大了,不想来回折腾了。”
俞少宁和罗勉懂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当天晚上,部队果然来通知撤离,他们选择了驻守。
家里的房子与田地并不在同一水平面,中间又隔着高大结实的玻璃大棚,就算河水顺着公路涨上来,这么大一片地方也很难淹到三四米高处的院子。
就算淹到了,他们在山上还有房子,手上又有方便转移家资的空间,洪水再大,给他们带来的影响也是有限的。
反倒是避难所那边,难民的情况和本地村民的情况天差地别,他们要是搬过去,一路上肯定要带些东西掩人耳目,届时招来觊觎才是没处说理去。
面对一家人的拒绝,战士并不意外,只是叮嘱道:“在家可以,但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踏入水流中。”
罗勉和他们道谢,送走人回来,将话跟外公和俞少宁说了。
陆长川的手指在小不点肚皮上划过,垂着眼睛道:“跟咱们一样不肯走的人估计不少。”
“那是肯定的,眼看着水稻就要灌浆了,现在转移到避难所,可得把辛苦弄出来的粮食给出大部分去。”
本地人和逃难来的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本地人自己摸索着能把绝大部分的粮食种好,而城里人折腾下来,十个里有八个是不行的,还需要部队安排会的人检查。
罗勉起身活动了下身体道:“刚那士兵说路上已经有水了,我今儿再去田里看一次,等水涨上来就没办法去了。”
如今的雨水里有对农作物不好的物质在,等到水涨到道路上来哪怕算他们能顶着大雨穿过积水而田里操持,可门开时进水到田里也会是个大麻烦,因此必须抓紧时间最后去一次。
俞少宁闻言想了下,“勉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过去。”
“外面的雨太大,你……”
罗勉下意识就要拒绝,陆长川打断他,“让宁宁跟你去,宁宁,你翻翻空间,有没有封门缝的东西?”
俞少宁摇头,“没有,但我买了不少防水胶,到时候把缝隙贴上,下面也拿防水布封上应该也差不多。”
这个时候,俞少宁就有些后悔当初囤物资的时候不够全面,要是手上有膨胀沙袋之类的放水专用品,也不用愁一会儿往湿漉漉的玻璃上贴胶布的事情。
闻言,陆长川和罗勉哪里不知道,他起身就是想到了这件事,估摸着琢磨有一会儿了。
外头的雨太大,俞少宁和罗勉仔细穿好了雨衣,没有打伞,而是戴上了外公从阁楼上翻出来的斗笠。
俞少宁固定好,叹气:“还是老物件抗造。”
这样的天气,要是打着伞出门,真就什么都别想干了。
罗勉被他的话逗笑,“说得跟古时候没有伞一样。”
俞少宁咂摸了下,“古代打伞的不干活啊,咱们现在没那个命咯。”
两人整理好,迈步进入雨中时,下意识拉了下斗笠。
罗勉的声音穿过雨幕传过来有些模糊,“等回头雨停了,咱们找些棕片回来,弄他几件蓑衣放着。”
豆大的雨水砸在身上的感觉有些不舒服,俞少宁适应着,转移注意力地问道:“棕片做的东西为什么要叫蓑衣啊?”
“好像是因为材料原本是蓑草?”罗勉回忆了下,也不太确定,“我就没看见过什么蓑草,倒是棕片扎起来方便些。”
“哦。”
俞少宁在雨水中慢吞吞点了点头。
·
还没有走出通往他们家的车路,就听见洪水翻滚声轰轰而来。
两人脚步都不由停顿了一瞬,等他们站到道路的分岔口,亲眼看见浑浊的河水翻卷垂落,像是不可匹敌的凶兽,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断你的脖颈,让人无法自控地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而他们,就站在距离凶兽不足五米远的位置。
公路上确实多了不少的积水,但并不是蔓延上来的,而是随着河流翻滚,因着大雨而滞留在道路上,暂时不会影响到玻璃大棚。
罗勉将俞少宁拉到了内侧,护着人往他们家的田地所在而去,全程,俞少宁都紧张地拉着他的衣服。
那翻滚的河水,总给人一种随时会脱离轨道,将他们带入死亡噩梦的恐惧。
两人走了没有多久,就看见同样穿着雨衣戴着斗笠的人迎面走来,等近了才发现他们是对岸住着的。
大雨落在身上遮挡了耳目,双方只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各自错开继续往前。
玻璃大棚的门被打开,俞少宁和罗勉走进去,脱离大雨的瞬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将大门用力拉上,俞少宁有些心累地抹了把脸,看着外面不曾断绝的雨水,有些发愁晚点封门的事情。
罗勉去看田里的情况了,俞少宁不懂那些,休息了会儿,取出个铲子,将靠着玻璃大门的田垄挖出一条长长的沟道来。
国家弄的东西,当然是尽可能地考虑到了各种方面,材料结实耐造,打的地基也很深,玻璃更是一直放到了地下半米的范围内。其实开的玻璃门和墙壁的缝隙很小,还安装了封闭用的胶条。
但即使是这样,俞少宁坐在这儿的一小会时间里,时不时就能看见水珠从缝隙处凝聚滑落。
这些东西在现在不是什么大事,当等到水涨起来后,往里渗入的水肯定会更多。
提前做预防不是什么坏事。
俞少宁挖了会儿水沟,罗勉也检查完地里的情况,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走过来道:“走吧。”
俞少宁闻声起身。
玻璃门打开再合上,俞少宁靠着墙撑开伞,挡在了玻璃门的上方,尽可能地贴合避免雨水沾湿。
罗勉从他手里接过毛巾和防水胶,一边擦干玻璃上的水,一边将胶布贴上去。
防水胶的质量很好,粘性也很强,至少在粘上去后就不用太担心。
这也是为什么俞少宁会放弃透明胶,选择防水胶的原因。说起来,前世国家发放的防水胶还救过他一条命呢。
俞少宁走了会儿神,忽然意识到一点。
怎么这世没有防水胶的事?
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俞少宁没有细想,等罗勉将左右和上下的缝隙都粘好后,他又拿出防水布和剪刀,罗勉蹲在地上裁剪出玻璃门的宽度,将其贴在门底部后,特意又贴了两道封死,最后接过砖头将这片防水布压严实。
两人在这边折腾了有一会儿,路过的几个人看了看,心里也生出些想法。
俞少宁和罗勉没有在意他们的折返,拿着东西朝着下一片地过去。
他们家的另外两亩半和避难所那边的田地靠拢,中间要经过下游的桥面,这边的桥处在一个凸起点上,别说是水平面,比道路都还要高上几米。
不过桥另一边的道路很是低矮,已经被的河水淹没了,救生艇在河道上连城一团,田地在河道这边的人家,就是在波澜起伏的河面上,一路跌跌撞撞过来。
没人敢站起身行走。
或许是有的,
俞少宁和罗勉的视线穿过厚重的雨幕,落到了那一边的高地,几个人影围着什么跪在一起,有影影绰绰的哭声传过来。
这样大的河水中,那人都能被救回来,想来不会太危险。
俞少宁和罗勉没再关注那边的情况,继续朝着他们家的田地而去。
过了桥所在的高坡,往下走不到三米,就是他们家田地的所在,这边的情况比家里另一边要麻烦些,积水已经蔓延上来不少,好在这边种的不是水稻,就算进些水也不会妨碍太多。
两人推开门进去,依旧是罗勉检查收拾地里,俞少宁沿着周围的门边挖水沟。
泥土早就被水软化,他挖起来异常的轻松。
等到要出去了,整理好身上的雨衣,再戴好斗笠,罗勉伸手推开大门。
薄薄的一层积水先是被玻璃门推开,接着飞快填充空荡,朝着田地里涌来,两人飞快出来重新将门关上。
擦干玻璃贴上防水胶,到了封下端的时候,罗勉迟疑了下,将防水布裁宽裁长了些,在高于水面的地方贴好,然后一点点地往下按压,再拿着防水胶布直接在水里粘贴下端。
水面污浊,好在胶布还算管用,勉强封上了一些。
罗勉拿着将砖头顺着玻璃往下,死死压在了防水布上,“得挖些泥,不然怕是会被掀开。”
俞少宁闻言毫不迟疑,拿上东西跟着他一起去折腾。
很快,泥巴将防水布掩盖。
最后在上面放上砖头,这就是他们能做的所有事情了。
两人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偏偏浑身都疲惫得很,他们缓了好一会儿才在外公的催促下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俞少宁还擦着头发呢,想起件事:“咱们车库里的东西得清理掉吧。”
住处虽然能避免被水淹,但车库和公路一个水平面,是怎么都跑不掉的。
闻言,三人对视,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
两人重新穿戴好,闯进雨幕之中。
这一年多下来,空间里的吃食被他们吃掉不少,很多耐放的也被整理出来。
车库里的那些东西倒是能一次性收进去。
左右放空间里也无事,俞少宁把东西一收,关上卷帘门回家后,两人也懒得往山上折腾了。
方才出去进来的时间不长,身上衣服倒还是干爽的,两人靠在一起总算是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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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好玻璃的第二天,河水翻滚的声音好像更大了。
黑沉的天色让他们再也无法穿过玻璃看到道路另一边,他们被雨水隔绝在此处,天地间好像再没有其他生灵。
雨声、雨声、雨声
只有雨声
原本屋中听雨的安心环境,在此刻变得令人焦躁。
好在,他们家还有猫狗陪伴,还有后面一座山的活动区域。好在,他们手上有游戏,有影视资源,有大量的书本。
只要不去关注外界,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这些东西也可以安定心灵。
俞少宁想着,还是忍不住看向外面。
天空黑压压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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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好玻璃的第三天,要撤离的人都走了。
广播声穿过重重雨幕传来已经不清晰,他们认真地分辨了许久才听清楚部分内容。
其中的主要内容就是说明积水中的危险,让人不要觉得深度可以接受就冒险外出,另外部队巡逻依旧会进行,有什么事可以在士兵上门的时候进行请求。
更多就听不清楚了,不过有后一条在,不管其他内容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寒冷的暴雨天与咕嘟冒泡的火锅适配。
早晨起来吃了碗面后,一家三口就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忙活个不停,锅炉已经再度启用,上面炖煮着浓白的骨汤,时不时就要过去添一次水。
炉子里烧的火并不大,刚刚好驱散风雨带来的寒冷。
院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罗勉放下手里的东西从侧门出去,打着伞去开门。
敲门的是负责巡逻的战士,他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句,确定罗敏他们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之后,转身朝下走去,那里浮着一个救生艇,玻璃大棚上固定的钢索,就是他们乘坐救生艇过来的底气。
这是前两天安装的,如今这条在中段,而玻璃大鹏的高处还有一条钢索,显然在国家的预测中,这一场大雨还会下很长一段时间。
看着人启动救生艇离开,罗面才关门回去。
厨房,准备好的菜和肉一盘盘消失在俞少宁的手底下,最后每样都只留了一碟子在外面,看见罗勉回来,俞少宁道:“给你放了毛巾在那,擦擦身上的水。”
罗勉闻言随手拿起旁边的毛巾,见锅炉上的骨汤还没有弄,翻出个干净的大茶壶,将浓白的骨汤倒进去,端着进入客厅。
客厅里,陆长川已经连好了排插,正在往锅里倒提前软化的火锅底料,见罗勉过来侧了侧身子,罗勉跟着将骨汤倒进去,冲开火锅底料。
另一边也倒了些骨汤。
一家三口都好辣,单独的骨汤锅是给猫狗准备的,省得几只缠上来讨食的时候,他们还得接水洗肉菜,麻烦。
罗勉将骨汤锅的温度调低了些,维持在一个不会冷掉,但也不容易蒸发水分的程度,端着已经快空了的茶壶出去,重新添满让俞少宁收起来。
锅炉上炖的骨汤变成了开水。
三人端着一碟碟菜进入客厅,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中,辣爽的肉片下肚,让人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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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几日的倾盆大雨后,终于有了些许和缓。
道路上的水面已经有了两米深,有不知道何处带来的鱼儿跃出水面,和垃圾撞在一起,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
水面高涨。
当天河岸对面家家户户都打着灯,在屋前忙忙碌碌,他们哪怕隔着雨幕也能听到那边的吆喝声,准备建设简易的挡水堤坝。
河对岸拥有的田地更加宽广,玻璃大鹏遮挡过后,就只有两边桥岸处有水流涌入。
一家三口看了没有多久,就目睹人流分散,朝着两端而去,在玻璃大鹏暖色灯光下,只能看见一个个黑影背着形态各异的东西挪动。
陆长川喝了口热茶,“起风了,我先进去了。”
俞少宁懒懒地应了一声,往罗勉肩膀上一靠,重重叹息。
这样大这么久的雨,好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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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少宁一直算着时间,雨停的时候,距离冬季到来,已经不足半月。
水面涨到了院门前,开始缓慢退去。
难得的艳阳天。
依旧出不了门的时间里,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搭了好几根晾衣绳,将房间里的被褥全部换下来晒着,只要是放在屋子里的衣服也都挂了出来。
足足一个月的大雨,使得家里潮湿难耐,如果不是有暖气烘着,怕不是被子都会湿透。
门窗全部打开,阳光落入屋中。
收拾完山下的屋子,俞少宁和罗勉又朝着山上去。
这段时间他们只有去草坪处理家禽牲畜才上去,林间的屋子根本就没有住过,刚一推开门就有水汽扑面而来,地面墙壁上都挂着明显的水雾。
灶膛里也有些潮湿,俞少宁费了不少力气才将火升起来,往里多丢了些干燥的炭火,跟着罗勉一起将屋子里的被褥和衣服搬出来晒晒。
一起摆出来的还有客厅和卧室的沙发。
这沙发本就是用被褥弄的,潮湿了这一个月,光是搬出来还不够,得将其拆开暴晒几天,才能避免发霉生虫。
院子里的花草被大雨凌虐得一塌糊涂,两人也没心情收拾,花了些力气把屋里需要晒的都晒上,需要清洗的都清洗干净,忙得头都不抬。
隔断的铁片被抽出来,三个灶膛齐齐开火,地暖火墙和炕都烧得热烘烘的,屋子里跟仙境一样,到处都是蒸腾的水雾。
等到水雾没了,俞少宁翻出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大风扇来,客厅卧室各立了一台,开最大挡风力吹。
好在山上的屋子里东西不多,两人收拾完,还有时间下山和外公一起收拾山下。
这一忙,就忙到了太阳落山。
俞少宁把换用的被褥衣服放出来让两人整理,自己将晒在外面的东西全都收进空间里,顺道去喂了鸡鸭鹅羊,将它们关进笼子里。
令人值得庆幸的是太阳天持续了好几天,等待水退的这些日子,家里的东西都晒了一遍,山上湿漉漉的房子也恢复了舒适状态。
水一退出道路,罗勉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地里。
提前封上的地方看着还好,只有个别位置被水流冲开了些,俞少宁和他一起,将堆积在门口的垃圾丢到一边,撤下封口推门进去。
入目,便是沉甸甸垂首的稻穗。
田里依旧是进了水,但显然,那些水流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罗勉抓住最近的一根稻穗捏了捏,神情惊喜异常,“居然比以前的水稻长得还要好些。”
稻粒饱满扎实,是个丰收年。
俞少宁不懂农事,看着这些沉甸甸的水稻,却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开来。
欢呼声不知道是从哪里先响起的,俞少宁抬眸,对上罗勉遮掩不住笑意的眼,他同样眉眼弯弯。
喷洒的呼吸落到了对方脸上,唇瓣贴合得悄无声息。
欢呼声之下,也有劫后余生的哽咽。
有风吹入,稻叶摇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水稻的灌浆很成功。
在收割之前, 众人齐聚到一起,将被各种垃圾占据的车道清理了出来。
大概是看到了希望,每个人干活都精气神十足, 大队范围内的车道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收拾了出来。
河道里激烈奔涌的河水水位依旧很高, 距离车道还没有巴掌宽,他们村子所在勉强也算得上山脉深处,地势要高许多才提前退了水,沿着水流往下游去不了多远,车道上依旧被河水覆盖着。
短时间内, 避难所的人回不来。
罗勉靠着玻璃大棚休息了会儿,趁着时间还早, 回大棚里把之前自己安装的线路拆了, 提着蓄电池回家。
俞少宁刚清完最后一批垃圾, 看见罗勉转身,他停下小电车, “勉哥,上来。”
“好。”
罗勉把东西放到后排座位,上了副驾驶。
电车的空间不大, 但比自己走路回去舒服多了,两边的车窗开着, 两人慢悠悠晃回了家。
将电车停进车库,卷闸门拉下。
院子里只有猫狗打闹的动静, 两人一推开门, 就看见平平安安又黏糊在卉卉身边,前爪抬起来扒拉一下又一下, 卉卉和它们玩得腻歪了正往旁边躲。
听见门开,几只都抬头看了过来。
俞少宁蹲下身朝着几只拍了拍手, 很快就收获了热情凑上来的毛茸茸,罗勉站在旁边也没能幸免,无奈地抓住扑来的狗子前爪,省得它们撞身上。
院子里的动静传到屋里,陆长川拿着锅铲出来,看见这一幕笑开来,道:“干一天活了也不嫌累,别玩了,快进来洗手,马上就能吃饭。”
“好嘞!”
两人应声,放下狗子,从它们身边穿过。
厨房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样菜,俞少宁凑近看了眼,发现全是他们喜欢的,就连炒的虾都是剥壳去头的。
在外公的催促声中,他连忙跟上罗勉,去厨房后头洗手,顺带冲了冲沾染不少泥巴的腿脚。
吃了一顿满足的晚饭,喝完茶水,他们俩又被外公催促着去洗澡休息。
“明天开始可不是一般累人,你们今天好好休息,家里的事情都不用操心,我能搞定。”
“外公你好夸张啊……”
俞少宁拉长声音,到底温顺地回了房。
罗勉无奈揉乱他的头发,“抢收是不太轻松,你明天要是受不住,就坐车里休息。”
听到他的话,俞少宁晃了晃脑袋,将手晃下去后笑道:“我才不会让自己吃苦呢,你就操心操心自己吧!”
“不会就好。”
罗勉低声,在人逃开前,抵住人后脑勺凑近亲了口。
没有过多纠缠,只是浅浅一吻,随即两人各自拿了衣服去洗澡。
·
田里的农事好像就没有轻松的。
哪怕有着各种工具的帮忙,众人依旧是大汗淋漓,俞少宁将罗勉捆好的稻谷搬到拖车上,启动电车将其拖回了家。
院子里已经铺开了又长又宽的竹编垫,将带回来的稻谷散开放到垫子上暴晒,等到稻谷的青森*晚*整*理色褪去之后,才可以用连枷拍打取谷子。
听外公说家里以前是有那种老式打谷机的,不过后来家里用不上,年久失修就被外公处理了,只有一个风车因着是外婆爸爸亲手制作的,才被外公保留到如今。
俞少宁倒是觉得都差不多,他最叹息的,就是买了那么多机器,居然没买打谷机。
啧,真的是。
需要了才发现该准备的一样没有。
将稻谷在院子里摊开晒上,俞少宁再度开着电车到了地里,提前放过水的田地里已然干涸不少,稻谷就成捆成捆地扎着,就地摆放。
俞少宁跑了几趟将拖车装满,再度开着电车将其拉回去。
天气热,来回的装卸也出了身汗。
俞少宁喊住埋头割稻子的罗勉,“喝口水吧,不着急今天弄完。”
罗勉喘了口气,走近接过他带来的冰水,“还是尽快割了的好,水稻带回去还要晒了才能取谷子,取完后又得晒两天,时间太紧张了。”
如果冬天是循序渐进而来的,罗勉不会觉得时间紧,但去年那忽然而至的寒流,实在是很难让他放下心来。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罗勉。
如果不是对季节的变化有了些猜测,大家也不会着急忙慌的收拾车道,准备抢收。
俞少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算了下时间,发现还真的不够。
他们家的水稻只有两亩,但还有三亩半其余的粮食呢,当初收回去的那点萝卜连半亩地都没占上。
没办法,只能继续干。
俞少宁往罗勉嘴里塞了颗巧克力,“累了就歇歇,别一场忙活下来,跟去年一样瘦脱相。”
“知道,放心吧。”
罗勉笑着亲了亲俞少宁侧脸。
凑在一起休息了不到十分钟,两人分开继续忙活。
罗勉收割的速度很快,一天的时间下来,竟然也收完了一亩出头的地。
运回家的稻谷被俞少宁尽可能地铺平,得益于太阳的炽热,稻草也明显有了蔫吧的迹象,天色不早,回到家的两人先将边缘的稻草收拢到中间,盖上塑料膜放水之后,才进屋子。
陆长川已经做好饭菜,将饭盛好送到了两人手里。
一天的活干下来,身上的肌肉都有些酸涩,俞少宁吃了饭洗完澡,摊在床上就不想动弹了。
轻视抢收的都是傻子,他就是那个大傻子。
俞少宁重重叹了口气。
明明他干的活看上去也不重啊,怎么就腰酸背痛的。
罗勉推门进来就听见这一声叹息,好笑地摇了摇头,坐到俞少宁身边,给他按压肩背:“酸?”
俞少宁脸往枕头里埋了埋,传出一声闷闷的“嗯”。
“正常的,一直弯腰抱稻草,回来又弓着身铺开,次数多时间长,又是第一次干,酸痛感是会严重些。”
闻言,俞少宁翻身看向罗勉,嘟囔:“你还弯着腰割了一天的稻子呢。”
“那怎么一样,你身体素质差嘛,而且才受过伤,更受不了干重活。”罗勉失笑。
“也是。”俞少宁承认自己的弱鸡,转身趴回去,指挥道:“你再给我按按,我一会儿也给你按。”
“好。”
落在后背大手力道刚刚好,俞少宁明显感觉到紧绷的位置被揉开,舒服得他直哼哼。
等到床上直挺挺的死鱼软趴下来,罗勉才收回手,起身准备走另一边躺下。
才起身,就见床上的人翻身坐起,噗噗拍打身边:“勉哥你快躺好,我也给你按按,超舒服的!”
罗勉有些愣怔,“你没睡着啊。”
“嘿嘿,眯了一小会儿。”
俞少宁比了下,催促着罗勉躺下来。
他那么积极,罗勉当然是欣然赴约,在俞少宁趴的位置安心趴好,紧接着就感觉腰部一重。
俞少宁挪了挪屁股,双膝跪在他身侧,手先落到了罗勉的肩颈处。
这是干活最容易累的地方,然后才是腰背,俞少宁学着方才罗勉按摩的顺序一步步来,争取要将罗勉身上绷紧的肌肉也揉散开!
俞少宁对此信心满满。
他虽然在家不怎么干活,但好歹是个成年男人,按摩的力气还是有的!
罗勉干活的模样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事情对他而言很轻松,但同样的事情同样的消耗,他只是个普通人哪里有什么例外,只不过是身体素质好不明显罢了。
俞少宁这一给他按摩,才发现男人身上的肌肉梆硬,也就表面还带着皮肤的柔软,其余方面完全可以跟石头媲美。
他有些心疼,但想想,又什么都没说,只闷不吭声给罗勉按摩。
将绷紧的肌肉揉开不是件简单事,俞少宁只能用大一些力气,“勉哥,要是疼你就吭声啊。”
罗勉声音懒懒的,“好。”
听他应了,俞少宁换了个更好使力的角度,开始揉按肌肉。
罗勉闭着眼睛,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的那双手在如何动作,力气有些大,但挺舒服的,有些地方被揉开时,就好像纠缠在一起的筋脉散开,疼痛过后时浑身舒爽得畅快。
这样的感觉太过于舒畅,时间一久,罗勉就不由睡了过去。
俞少宁察觉罗勉没出声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他凑近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眉头松散带着别样的惬意。
他轻轻戳了下罗勉的侧脸,笑着继续给他做按摩。
直到感觉罗勉身上的肌肉不再紧绷,才松开手顺势往旁边一趟,抱着被子衣角没两秒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又是收谷子晒谷子。
剩下的不足一亩地,收工也就稍微早一点,罗勉跟着俞少宁一起,将晒得比较干燥的抱到一边,还带着绿意的水稻则占据更大的位置。
由着太阳暴晒,他们铺开水稻后歇了会儿,继续往地里去。
还有两亩多的旱地等着收呢。
玉米大豆,红薯土豆,前者都需要晒干才行,后者不用晒,罗勉准备先挖它们,等全部弄出来后,找部队的过来分了再运回家。
这样家里的晒坪才勉强能安排过来。
俞少宁跟着罗勉挖了小半天的土豆,次日就没再跟着去了,他要在家里守着稻谷,时时翻动,顺带预防下雨淋湿稻谷。
事情倒是不麻烦,属于外公也能做的范围,不过走廊和晒坪有半米高的落差,最近边缘又有些滑,两人都不太放心老人家来收拾,怕他着急忙慌给摔着。
在罗勉加紧收土豆红薯的时候,晒坪里的稻叶也差不多晒干了。
陆长川翻出家里的连枷,和俞少宁一起挥舞着拍打垫子上的水稻。连枷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根长棍子上绑着个短一些的厚木板,挥舞棍子的时候,木板砸在粮食上,就能将稻谷和稻穗分开。
拍打取稻子的也需要些技术,俞少宁一边弄一边学着外公,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消耗。
连枷的使用效果极好。
拍了两个多小时,明显能看到垫子上积攒了厚厚一层稻谷。
俞少宁喊住外公歇了会儿,将还没有拍完的稻草整理开,将下面的稻谷先收到一边,这才继续拍打水稻。
这一弄,就是弄到了太阳西落,罗勉回家。
“怎么今天就取稻子。”
罗勉将锄头放到院门后,走过来伸手拿走了俞少宁手里的连枷,接着他的动作继续拍打水稻。
俞少宁揉着酸痛的胳膊肘,道:“这不是看着干得差不多了嘛,想着弄下来晒比那么多稻草一起要方便些。”
理是这个理,罗勉侧目看了眼俞少宁揉胳膊的动作,无奈地摇摇头。
稻穗上还连着不少稻米,罗勉吃完饭又拍打了会儿,确定大部分都弄下来后,才将稻草整理在一起,将稻谷收拾起来盖上塑料布。
俞少宁比他先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打哈欠。
·
连枷也不是能将所有稻米都打下来的。
将稻米铺开晒好之后,俞少宁和陆长川搬着板凳坐在晒坪里,一人身边一堆稻叶,一边将稻穗上零星的水稻揪下来丢进竹垫里,一边去叶去穗杆,将稻草秆整理到一起放着。
稻草秆的用处不少,家里留些以防万一也不错。
昨天翻晒的时候觉得是差不多晒干了,今天整理才发现还有不少绿杆杆。也怪不得是这样,两亩地的水稻堆在一起,这几天的太阳再大,也晒不穿堆得那么厚的水稻。
有些能扯的,两人都扯了下来,实在没办法的就把整根穗子剪下来,丢到稻米里一起晾晒。
穿着严密的防晒衣,太阳晒到身上倒没有什么刺痛感,就是热,汗水滑落将衣服浸湿,又很快被太阳晒干。
·
就在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去避难所的人家终于回来了。
才回来,全都匆匆忙忙地下了地。
罗勉正好在两亩半那边的地里干活,不可避免地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原来因为这次离开的时间里,部队也没办法太多照顾地里,因此并不像夏天那样会收走大部分粮食。
只要农田的负责人家自收粮食,他们就能留下四成在自己手里。
别看这四成不多,那可是能救命的,长时间的杂粮吃下来,大部分人的肠胃早就受不住了,这些的粮食进了家里,和杂粮混合着能撑上不短的一段时间。
要是节省些,他们明年还能买上发电机,到时候夏天也能在这边照顾田地,是一眼能够看到的越过越好。
听着罗勉话语中那些人的希冀,俞少宁和陆长川也不由笑开。
“说起来这次的水稻长得可真好,亩产可能有九百多斤,那些人家里只要种了一亩地的水稻,四成也够人混一年的饱肚了。”
罗勉回忆了下那边水稻田的数量,估摸道:“和咱们地里连着的那片地是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种的,河对岸就不知道了。”
“希望他们都有种吧。”俞少宁这么说着,脑海里划过几个人的身影,又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太可能实现。
别说不懂农事的城里人,就是他们大队,也有好些觉得水稻会长不成,所以全种了粗粮的人家。
陆长川和罗勉也想到了这点。
不过又不是他们掐着人家脖子不让种的,那些人没有米饭吃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
稻谷暴晒在太阳底下,时时翻动着,干起来的速度倒也挺快。
俞少宁蹲在地上捡到粒胖乎乎的水稻,丢进去顺手掰了下表面的稻谷壳,这些天晒的成果很不错,稻谷壳在他手指的摩擦下破开,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大米。
就是力气用大了些,稻米在壳里断开了。
按照这个程度看,再晒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
可是……
俞少宁站起身。
寒冬距离当下已经不足一星期,地里的稻谷晒完,还要晒玉米和豆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地里的土豆和红薯已经挖完了, 罗勉喊着战士称重取走一半后,开着小电车把这两样运回家。
家里也没地方放这些东西,俞少宁顺手就收进了空间里面, 就各留了一部分放在楼梯间下方的阴凉角落, 方便另外两个人拿着吃。
稻谷晒了两天,穗子上的也全部都被弄了下来。
在罗勉去收割玉米和大豆的时候,俞少宁和外公把风车给请了出来,借着空间方便,将稻谷从高处放进去, 外公转动风车的把手,夹杂在稻谷中的草叶灰尘从后面吹出来, 稻谷则是从前面滑入箩筐中。
太阳热, 身上本就出了一身汗, 再被草渣糊在身上,不是一般二般的难受, 尤其那些草渣还很痒。
俞少宁抓了把后脖颈,加快了放入稻谷的速度。
等到全部的稻谷被都过过一遍风车,俞少宁从高处跳下来, 催促外公道:“您快点回去洗个澡,这也太难受了。”
陆长川没有拒绝, 道:“你也去洗下。”
俞少宁连连点头,却还是先弄干净风车收起来, 又将地面上厚厚的草渣扫到一起。
他也不知道这些要倒到哪里去, 先找了个桶放着,重新将竹编垫铺开, 将吹好的稻谷倒上去,分开继续晾晒。
这几天的晒谷下来, 他动作也麻利不少,等外公出来,他已经推开了不少稻谷。
陆长川见他还在弄,从他手里借过晒耙,催促道:“还不去洗澡。”
俞少宁琢磨着剩下的事情也不累了,干脆让外公接手,脚步匆匆进屋里洗澡。
汗水和厚重的草渣灰尘被冲走,就有种皮肤在呼吸的通透感,俞少宁深呼吸一口气,将头发仔细洗了几遍,才从浴室出来。
俞少宁看了眼时间,疑惑:“勉哥怎么还没回来?”
这都中午了。
陆长川道:“我刚想说呢,你去看看他什么情况,别是出事了。”
“哎,好。”
俞少宁出了屋子,刚拉开院门,就看见几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小叔叔!”
妮妮看见他,高兴地迈着脚丫跑过来,俞少宁见状连忙跑下去,一把抱住了激动的小女孩,看向跟在她后面的杜珂以及那几辆车,有些疑惑:“你们这是。”
杜珂笑道:“之前说好的东西还没给呢,我们快走了,带妮妮过来见见你们,顺带做做生意。这是我几个关系很好的兄弟,他们是过来认门的。”
俞少宁点了点头,抱着妮妮侧身道:“那快进来吧。”
“还不行。”杜珂喊住他。
俞少宁疑惑地跟着杜珂转身,就能看见后面几辆车纷纷打开了车门,一个比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走下来,从后座抱出些东西走过来。
定睛一看,不是玉米就是大豆。
这……?
就在这个时候,罗勉说笑着和魏涛从最后面走了出来,见两人还在这站着,不解道:“怎么不进去?”
杜珂指了指他们家的院子,笑道:“总得等你们指个放东西的地方吧。”
“哦,这个啊,劳烦兄弟们帮忙放走廊上。”罗勉说着,朝俞少宁挥了挥手,“宁宁,你把院门全部打开。”
俞少宁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连忙将院门打开。他想起什么,快速进入院子里,喝止住了要跑出来的狗。
看见熟悉的小伙伴,妮妮高兴地朝它们挥手手,在俞少宁怀里晃脚丫子,“叔叔,让我过去呀。”
俞少宁看着朝陌生人呲牙的狗子,默默抱紧了小孩儿,“不行,妮妮乖,等会儿。”
他转头朝后,“勉哥,你来把甜甜它们拉走!”
杜珂这次带来的这些男人身上的气息太过于危险,家里的四只即使有了他的喝止,也依旧做出一副要攻击的样子。
已经站在门口的男人哈哈笑出声,催促才后面闻声而来的罗勉快点儿,看着他一手两只狗地把它们带回去关了起来,有人赞道:“你们这狗养得好,护家!”
俞少宁闻言就笑,“可说呢,如果不是它们在,咱们可没有认识的这一天。”
说话的汉子反应了下,才想起听说的这家的经历,没再吭声,怕戳着人伤口。
外面的动静这么大,陆长川早就出来看了眼,见人多,又走了回去,等到罗勉和俞少宁招呼着他们进入厨房时,外公已经将茶水准备好了。
之前炒好的菜放在一边,正在重新切肉洗菜。
魏涛见状忙道:“这倒是不巧,赶着你们午饭了。你们先吃,有事吃完再说就是。”
其实他们开车过来,在田边遇到罗勉时,都已经快一点了,只是最近一家子都忙,午饭时间不太固定。
陆长川道:“那像什么话,来都来了,一起吃点,不过没什么好的,只能给你们尝尝红薯粉丝。”
“老人家您这就谦虚了,咱们出门在外,有口热乎的都是顶顶好的,这些配菜就别忙活了吧。”有个男人开口,其余人也纷纷点头应和。
陆长川闻言摆摆手,“来都来了,一口吃的算什么事。”
妮妮看会儿祖爷爷,又看会儿认识没多久的叔伯们,最终站在了爷爷这边,“吃!”
众人没憋住,大笑出声。
罗勉洗了个澡出来,从外公手里接过了做饭的工作,将配菜分开炒好后,将俞少宁泡开的红薯粉放入锅里,简单放了点调味煮上。
趁着煮粉的时间,准备将碗筷和配菜分了。
杜珂见状,踢了身边人凳子一下,“傻坐着干什么呢?自己去弄啊,还等着人家端你们手上?”
“啊,啊,好。”
人高马大的男人被踢了这一下,傻乎乎起身就朝着厨台走,后面很快有人跟上,一个接着一个跟排队似的。
俞少宁往旁边退了退,给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来。
陆长川抱着妮妮坐在角落里看他们忙活,笑眯眯地听妮妮给他介绍这些人,小孩儿根本不知道在他眼里好相处又傻傻的叔伯有多危险,小嘴巴巴说的那些事,要不是陆长川亲眼见着人了,怕不是要以为他们真是那憨厚老实的形象。
不过陆长川也没有评价什么,没谁能一眼就看透别人的本质,而且这些人行商,按照魏涛先前说的那些事情,他们不狠一些早就没了。
准备的配菜有菜有肉,一碗粉吃得大家都很满足。
等吃完饭,几人说了说话,杜珂就把新跟着来的一群人赶了出去,魏涛将准备的消音器和子弹放到桌子上。
“这是之前说好的,里面有三盒子弹,以后我们尽可能每年回来一趟,如果没了一定要说,别客气。”
他们大大方方的,罗勉他们也没有推辞什么,将子弹和消音器收了起来后,杜珂就说要走了,俞少宁愣了下:“不吃了晚饭再走吗?”
杜珂闻言失笑:“带着一群大胃王呢,吃完晚饭再走,你们家剩下的粮食怕是全都保不下来了。”
魏涛也道:“我们听说从这边过去能进入另一个城市,准备去那边做生意,算着时间差不多要变天了,得在那之前进入大型避难所补充物资。”
他们都这么说了,三人也不好再留,只是有些恋恋不舍地拉着妮妮说话。
都出门了,陆长川又回去拿了瓶救心丸出来,塞到妮妮的斜挎包包里,“妮妮要乖,如果突然很难受,就含两粒这种药知不知道?”
妮妮抓着包包,乖乖点头,“谢谢祖爷爷。”
俞少宁和罗勉跟他说了会儿话,见妮妮的眼神一直往院子侧门方向跑,顿了下问道:“是不是想和甜甜它们玩?”
妮妮纠结地抓着包包,抬头看妈妈,“妈妈,我可以和狗狗和猫咪告别吗?”
杜珂捏了捏她的小发髻,“当然可以。”
“好耶!”
妮妮欢呼一声,朝着院子那边跑了两步,又跑回来牵住罗勉的手,“大叔叔跟我一起。”
罗勉微微倾身,跟着妮妮过去,刚打开一条缝,甜甜它们的脑袋就往外面探,见过来的是熟悉的人,警惕的神情顿时放松,等妮妮走进来又凑上来黏糊。
“哎呀,好痒哈哈。”妮妮推着凑上来的狗头,手心又被舔了两下。
等到几只都亲昵完了,她抱着小不点挨个和小伙伴们告别,然后才在众人的等待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站在院门口,妮妮脚步忍不住朝三人挥了挥手,“明年见哦~”
“明年见。”
三人满脸笑意,一直将人送出院子,看着车子开走后,才停下脚步-
寒冬到来的最后几天。
谷子终于晒干,跟部队分了之后,入了俞少宁的空间。
玉米和大豆都收了回来,不过是没有时间晒干再分了,罗勉去部队那边问了问,确定那边不介意之后,一家三口加班加点将玉米剥皮,又把豆子纯手工给抠了出来,跟部队核算过重量分好后,将东西往空间里一收,三人在家里瘫了一整天。
垂在扶手外的手指被柔软的舌头包住,俞少宁轻嘶了口气收回手,坐起身,见是卉卉,又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乖,不用你舔,手上有药呢。”
卉卉歪着脑袋,漂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过来。俞少宁没忍住,抱着它狠狠揉搓了一遍,直到狗子甩着尾巴走开才放手。
俞少宁重新懒洋洋地瘫回沙发里,喟叹出声。
还是清闲日子舒服。
罗勉坐到沙发扶手上,捏着俞少宁的手,仔细给青肿破皮的手指上药。
剥玉米□□倒还好,配合着刀不是很费力气,但剥豆子不一样,一株豆树上就有不少豆荚,一亩地的豆子剥下来,别说俞少宁细皮嫩肉的,就连罗勉和外公干习惯活的手都有些受不住。
罗勉心里思索着,给俞少宁上药的动作越发的轻,时不时凑近轻轻吹气。
俞少宁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道:“也没那么夸张,别吹了。”
罗勉闻言,碰了一下伤得最重的拇指。
“嘶——勉哥!”
罗勉好笑, “这就是你说的伤得不重?”
俞少宁哼哼, “比起之前的伤确实不怎么重嘛。 ”
闻言,罗勉脑海里浮现俞少宁满身是血的模样,不由再度握紧了他的手。
寒冬即将到来,三人休息了一天,提前去取出了棉被做的门帘,将楼梯间和卧室的窗户以及客厅大门给封上,又将山上的鸡鸭鹅羊给拉回了家禽院里。
这样密闭的保护,在三十几度的高温里,实在是看着就让人生出一身汗来,好在家里打开空调后 ,有着棉被的存在,冷气散出去的速率也变慢了。
·
门窗封好的第二天下午,天际不断累加起乌云,恍若前不久的那一场大雨。
而这一次,落下来的是雪花。
就那么突兀的,在三十几度高温的下午,下了雪。
俞少宁裹上了厚实的羽绒大衣,呵出一口冷气, “这大概也能说一句六月飞雪?”
这鬼天气实在是过于变幻莫测了。
罗勉拉着人回厨房,“别在外面吹风,一会儿感冒了。”
“不至于不至于。”
俞少宁嘴上这么说,还是默默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了些。
厨房里已经烧起了火,锅炉就在火塘附近,俞少宁和陆长川被罗勉按在了靠近锅炉的位置,现下温度不算太冷的情况里,这个位置实在是有些热了。
裹紧的羽绒大衣再度被松开了些,俞少宁撑着脸看火焰跳跃。
外面的雪花飘了没有几分钟,就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冰雹,这回是不出去看看也不行了。
家禽院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声,没有多久动静没了,估摸着是已经躲进了它们的屋笼里。侧面同样传来慌乱的动静,三人侧目看去,又见甜甜叼着小不点冲在最前方,后面跟着尾巴都落下来了的三只。
怪好玩的。
俞少宁勾了勾唇,从甜甜嘴里接过可怜兮兮的小不点,侧身让几只进去,顺带检查了下猫脑壳。
小猫骨头细,这些冰雹一个个最小的也有拇指肚大小,给它砸一下怕是会弄出内伤来。
不过可能是甜甜反应得及时,小不点的脑瓜子没啥问题,就是尾巴倒霉催地又受伤了,稍微碰一下就叫得跟死了亲娘一样。
上次受伤给猫固定尾巴用的夹子还在,罗勉翻了出来,重新给小猫套上,省得活动的时候再误伤到尾巴。
他们家有空间在,东西和部队清点好后,就全都丢在了一边,其余人家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从开始下雪,河对岸就十分的热闹,如今冰雹落下来,忙碌的喊声中又夹杂了几声痛呼。
好在冰雹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半个小时过后,就又变成了几乎没有重量的绒雪。
俞少宁趁罗勉和外公忙活,搬着小板凳坐到了门边,迎面是寒凉的风雪,旁边就是暖洋洋的锅炉,小不点躺在膝盖上,被一张小毯子盖着,睡得小呼噜此起彼伏。
冷热交杂的环境下,是亲人的交谈声,俞少宁惬意地眯起了眼睛,靠着门框打瞌睡。
等罗勉和陆长川忙完,发现他就这么睡着了,气得猛翻白眼。
真是生怕不生病,非要折腾!
气归气,到底没有把人吵醒,陆长川将小不点抱起来送到了它的窝里,罗勉则是负责送俞少宁回卧室。俞少宁顺着他的动作躺好,几乎是本能地往被子里埋了埋,眼睫柔软地垂落着,很是乖顺。
罗勉伸出手,轻轻捏住俞少宁的鼻尖,在人皱眉之前收回手。
风雪飘摇,温度在一日之间,从零上三十度,变成了零下三十度。哪怕大部分的民众心里都有了些许预料,在真的遇到这样的气候变化时,还是忍不住地唉声叹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雪簌簌的日子里, 家家户户都烧起了柴火,晒网装着没有晒干的稻谷玉米或者大豆放在厨房里,试图借助火塘的余温烘干。
零下三十度的气温并不好过, 哪怕去年已经经历过一遭, 如今急速的气温变化还是让人难以适应。
陆琪打着哆嗦裹紧了身上的冬衣,将药送到妈妈面前,低声喊了几句,见人眼皮微动,才小心地将药喂入她口中, 用水送服。
陆五婶含着药缓了缓,眼睛略微睁开了些, 问道:“家里的鸡鸭鹅都弄回来没?”
“弄回来了, 关在后面屋子里, 哥哥在那边烧炉子。”
陆琪说完,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五婶慢吞吞地摇了下头, 又想起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给我打个荷包蛋吧。”
听见她愿意吃东西,陆琪眉开眼笑, “我这就去。”
家里的鸡鸭蛋攒着攒着,也留下了不少, 陆琪打荷包蛋的时候,就大手笔了些, 直接打了四个蛋。
她看着自己的那份咽了咽口水, 放入妈妈的碗中,喊了声在忙的爸爸和哥哥过来趁热吃东西, 端着碗坐过到妈妈身边小心地喂她。
陆五婶有了些力气,睁开眼接过碗, 看见碗里的鸡蛋首先就是一皱眉,视线扫向灶台,问道:“你怎么不吃?”
陆琪嘿嘿笑:“我不爱吃荷包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五婶张了张嘴,舀着荷包蛋送到她嘴边, “吃!”
什么都不缺的时候不吃那是不喜欢,如今什么都缺,就连蛋都要许久才能吃一次,哪里有不馋的呢?
鼻尖满是鸡蛋的香味,陆琪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在陆五婶的催促下张口,将那半个鸡蛋含进了嘴里,仔细地、一点一点地品尝着。
碗里还剩下一个完整的,陆五婶还想喂她,陆琪先一步跑开了,疯狂摇着头道:“不吃不吃,你自己吃。”
陆五婶低头,也咬了口鸡蛋。
荷包蛋什么都不放,是最原汁原味的香。
·
建设木屋时用的涂料和隔层,都是国家的最新技术,它能够遮挡炽热的阳光,自然也能抵御凛冽的寒风。
但这并不影响屋内的温度极低,冷到像是要浸透骨髓一般。
家里有锅炉的人家,早早将锅炉点上,和夏天住空调房般,集中住到了一起,没有锅炉的就只能将床放到能烧火的厨房里,和需要烘干的粮食一起接受烟熏火燎。
今年寒冬到来的时间虽然大家心中有所猜测,但入冬前所有人都忙着秋收,没几家人提前上山砍伐柴火,好在有国家作为支撑,每家每户都在上门检查的战士那里登记了需要购买的煤炭。
到俞少宁他们家时,出来开门的是没那么怕冷的罗勉,他接过登记本时下意识看了眼前面,发现大队上大部分人家都订购的煤炭,不由讶异地扬了下眉。
正惊讶疑惑间,战士的话给了他解答,“……这次的煤炭订购不要求干粮,才收回来的湿粮也行,价格和干粮等同……”
罗勉听着战士说完政策,又交代起雪天的防范,不要随便出门、烧火注意安全等等,顺带在本子上登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订购数字。
送走战士后,罗勉转身回屋,俞少宁顺手给他递了一个烤好的土豆,问道:“怎么那么久?”
罗勉接过土豆坐下,一边撕皮一边道:“订购了一批煤炭,估摸着就这两天能到手。”
“哦。”
俞少宁应了声,将火子往埋着土豆的地方拨了拨。
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的风雪声交杂,俞少宁心不在焉地坐了会儿,靠着罗勉打起瞌睡来。
半梦半醒间,在温暖的火焰下,他梦到了前世。
寒风呼啸,住在周围的人家因着各种原因去世,又森*晚*整*理在转眼间重新住满,最开始和他熟悉的那批人已经不在了,抱着柴火的人穿得很厚,将嶙峋瘦骨裹成了个大胖子。
俞少宁知道他一点也不暖和。
那些衣服是从城市废墟里翻出来的,一日日地重复穿着,唯一有机会清洗衣服的,就是天空下起大雨的时候。
暴雨对生活安定的人是灾难,但对本来就处于灾难中的而言,那是天降甘霖,是能救命能改善生活的东西。
但从暴雨到寒冬,也过了十多天了,衣服脏污难言,汗水在上面干了湿,湿了又干,直到衣服被污垢冻硬,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怎么可能暖和呢?
天色变换,穿着厚实的人,带回家的柴火越来越少。
那套小房子里只能依靠部队救济的炭火维持暖意,寻找不到物资的时代,就算有空间在手,也不会比其他人过得多好。
最多就是……不至于一天饿三顿。
俞少宁看着他捧着个玉米糁饼慢吞吞地啃着,每一口都要仔细嚼上十来次,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
快了。
又是出门寻找柴火的一天,他仔细将所有衣服裹好,戴着帽子走出了门。
梦境没再追随对方,俞少宁待在熟悉的屋子里,伸出手穿过火焰,一点都不暖和,只有寒意蔓延到骨髓。
梦中画面悄然一转,入目是漫无边际的白。
他躺在雪地里,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他没找到柴火,同时葬送了性命。
死亡的恐惧将俞少宁从旁观者拉到了梦境主人的身上,他勉力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逼得他不得不再度阖眼,他浑身上下都好疼,有一年多来辛苦劳作留下的毛病,也有方才被人打的。
视线逐渐模糊,俞少宁只看见一个个黑影,闷不吭声地围着他打。
他想问为什么,却开不了口,努力了几回觉得没甚意思,又不愿意问了。能有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生存。
都说死前会有走马灯,但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傻愣愣地盯着白雪,喃喃:“疼……”
“宁宁,宁宁?”
“宁宁你醒醒,哪里疼?”
罗勉喊着,伸手轻轻拍打俞少宁的脸,试图将人从梦里唤醒。
俞少宁被迫从梦中脱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方才真实的梦境褪去色彩,顿时只剩个大概映像在脑海中,他蹭了蹭罗勉:“好困。”
罗勉无奈, “你方才都做噩梦了。”
“做噩梦又不影响困。”
罗勉捋了捋他的头发,“我送你回房间睡?”
俞少宁闻言哽住,“不去。”
梦境确实已经不清晰了,但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他如何会忘记。和前世比起来,现在就像是一场幻梦,俞少宁只想在这里和他们待着。
见俞少宁坚持,罗勉不再说什么,拿了旁边桌子上的砂糖橘剥给俞少宁吃。
俞少宁指挥:“把橘络也撕了,我不喜欢。”
“好。”罗勉很好脾气。
皮薄肉大的橘瓣入口,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发。
过于真实的感受让俞少宁暂时脱离了前世记忆带来的不适,他从罗勉手中拿过剥好的橘子,低头垂目,仔细又认真地吃着,神思早就飘远了。
·
冬季低温由一场风雪带来,在大地裹上白装后不久,太阳跃出驱散了层层乌云。
阳光落到身上几乎察觉不到温暖,反倒是使得皑皑白雪越发刺目,出门活动的人比风雪天都要少些。
窝冬的日子最是无聊,好在家里东西多,还有猫狗凑在身边逗乐。
俞少宁手上的小勺子搅动着奶锅,看着奶茶的颜色逐渐加深,往里稍稍加了些糖关火盛出来,罗勉顺手把弄好了的配料放入奶茶碗中,在上面挤了一点点柠檬汁。
全部弄好,两人端着碗回到客厅,陆长川正在看电视,被主角闹出来的笑话逗得乐不可支,等到笑完了才去端他们放下的奶茶。
醇厚的奶味和茶香交杂很是不错,再舀一勺里面的配料吃,口感更是上佳。
俞少宁喝着奶茶,道:“咱们该铺地毯了。”
先前太累不舒服,就只弄了防风的棉被帘子,房间里的毛绒地毯都没有铺出来。
罗勉点了点头,道:“很快,不着急。”
也确实不着急,去年铺的时候就将地毯裁剪好了,现下只用取出来铺一下就好,等喝完了奶茶,又休息了会儿,罗勉一个人半个小时就铺好了。
·
太阳在如今的冬日并非常客。
两天的时间过去,风雪重新占据了上风,不过这一回的雪比之前要小得多,倒是刚好方便活动。
屋顶的积雪并不多,但罗勉和俞少宁还是打发时间地拿了东西,把房子和屋笼顶上的积雪弄了下来,又收拾了山上的房子和屋笼,然后就沿着山道清理遮雨棚棚顶。
为了打发时间找的事情,两人弄得并不着急,在他们清理积雪的时候,部队的车子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是来送煤炭的。
入冬不久,部队就开通了煤炭的订购渠道,但是那之后一直没有送过来,俞少宁和罗勉都差点忘了这件事。
两人听见动静匆匆下山时,外公已经打开了院门,和来送炭的战士交谈着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俞少宁和罗勉走过去, 就看见了在战士身后的那一箱箱煤炭,战士见他们来了,对陆长川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们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就不多说了。”
陆长川喊住人,“添壶开水再走吧,宁宁,小勉,你们把稻谷搬出来。”
“哎好。”
俞少宁和罗勉应声, 转身回家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稻谷。陆长川提了个开水壶比他们先一步出来,趁着双方交接的时候, 快速给战士们的水杯里添上开水。
天寒地冻, 一口热水在战士们那也很难得。
水杯重新分发下去, 战士和一家人道谢后,快速上了车。
寒风被车门遮挡在外, 战士看了眼院子,随着车子调转车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姜丝的辛辣和糖的甜混在一起, 一下子就让冰冷的身体重新活泛起来。
战士呼出口热气,笑道:“这家人真是贴心。”
负责开车的战士也点头, “这一片地界给咱们添水的人家可不多。”
他还没有喝,只以为杯中是寻常开水, 副驾驶座的战士笑了笑, 倒也没有直接说明,只等着他喝时被惊喜砸中。
军车消失在拐角处, 俞少宁和罗勉来回了几次,才将整整十箱的炭运回家里, 左右是日常要用的,两人就在侧门的走道上堆了两排。
罗勉看了会儿,又搬起两箱,往旁边的家禽院去。
小锅炉的火一刻不停地烧着,去年经历过一次的鸡鸭鹅羊已经适应,有它们带着,今年生的幼崽也算得上安定。
罗勉的过来引起了一阵叫唤,他放下手里的煤炭,顺手打开锅炉看了下火,往里添了些煤炭,开门进去。
他的进入使得笼里的鸡鸭鹅羊越发吵闹,没办法去外面寻找食物,这些家伙讨食的频率就十分的高,罗勉打开旁边的几个袋子,丢了几根玉米和一大把烂菜叶进去。
早上才捡过蛋,罗勉没再多看,转身出了家禽院。
厨房里,俞少宁喝了口鲜浓的鸡汤,转身见罗勉进来,笑道:“勉哥快来尝尝,这汤好好喝。”
罗勉走近盛了小半碗,金黄的鸡汤味道极鲜,里面只有极少的姜片,除了盐之外什么都没放,全靠鸡肉本身的味道撑着。
火塘里的火焰还在燃烧,俞少宁喝了两口,站起身翻了翻家里的东西,调了三碗蘸料回来,“咱们今天就吃鸡肉吧。”
陆长川看看手里的蘸料,“直接吃?”
“嗯,很好吃的,外公你试试。”俞少宁主动夹了一筷子鸡肉到老人家碗里。
这种吃法还是俞少宁过往出差的时候吃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了起来,尝试着配了下蘸料,可能味道上会有些差别,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陆长川吃了口沾满蘸料的鸡肉,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真不错。”
俞少宁抿嘴笑了笑,和罗勉一起往锅里伸筷子,三人坐在一起,把鸡肉分食了大半,最后一碗汤下肚,午饭就差不多了。
还剩下一些,被俞少宁处理了下,汤煮了蔬菜喝面给够吃,为数不多的一点肉留给了小不点。
天气冷,几只就在家里待着,听到呼喊立即就跑了出来。
趁热吃了一顿美食,小不点舒服地躺到俞少宁膝盖上,坦着肚肚抱住他的手指,在俞少宁的摸摸中发出咕噜噜的惬意小动静。它吃剩的骨头,被闲来无事的四只打打闹闹地分了。
狗子们的块头太大得不到人类的抱抱,它们在厨房里待了一小会儿,就回客厅了。
好似有风吹进屋中,三人感觉也有些冷,将火塘的柴火退了,默默裹紧衣服进了客厅,踩在柔软厚实的羊毛垫子上,房间里连空气都是温暖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想要沉浸在其中。
寒冬腊月,就是闲在家里无所事事,一天又一天。
俞少宁和罗勉自从大雨开始,就一直住在山下,这会儿又有点想念二人世界的惬意,两人和外公报备了一声,仗着天寒地冻东西不容易坏,留了好些吃食在厨房,然后就两手空空地上了山。
风雪吹来,俞少宁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试图将眼睛也包裹进去——他感觉自己眼睛珠子都凉了。
没有人居住的屋子,打开门都是凉飕飕的,罗勉先把厨房里的灶台烧了起来,将俞少宁按到灶台前,找出家里的扫帚开始打扫卫生,“宁宁你顺带烧点水。”
俞少宁借着火烤了烤有些僵硬的手指,从空间里取出之前放进去还没有用完的水,把三口锅都给添满了。
屋子里虽然很久没住人,但前不久雨刚停时,他们才刚刚上来打扫过一遍,倒也没有多少灰尘零碎,罗勉很快就收拾好了。
随着灶台上热水烧开,地暖炕床和火墙都暖了起来。
进屋之前,俞少宁把火墙的火给熄了,将炕床铺得厚厚的,放上炕桌整个人窝在旁边,打着哈欠等罗勉回来。
这几天俞少宁有些嗜睡。
前世的记忆不断出现在俞少宁的梦中,但大多时候都混入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成分,甚至有一次俞少宁梦到自己成了神仙,手一挥就能改变如今的极端气候,不过后面又变成了要他死才能改变,梦里的他居然还真的慷慨赴死了,醒来后的俞少宁恍惚了好久。
做梦的次数多了,带来的唯一影响,就是俞少宁睡眠时间拉长。
没办法,他的睡眠质量太差了。
罗勉进来,先走到俞少宁附近看了看,人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他伸手检查了下俞少宁的手脚,发现是在冬日里难得的温暖,连忙将被子盖回去,让他可以安心睡会儿。
冬天昼短夜长的,有时候吃完早饭睡个午觉,就到了晚饭的点,这也是俞少宁和罗勉都琢磨着过二人世界的主要原因之一,实在是扛不住外公把饭时集中在白天的习惯。
回到山上过二人世界,俞少宁安安心心睡到五点多,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都擦黑了。
他侧脸一看,罗勉还闭眼睡着。
俞少宁在罗勉怀里换了个姿势,捧着手机玩蜘蛛纸牌。单色号的蜘蛛纸牌玩起来不需要脑子,他的手指还在屏幕上戳着,脑子又开始回想前世的事情。
重生回来的经历早就模糊了前世,他有时候恍惚,几乎要以为前世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惜那样的经历太过于真实残忍,这样的错觉只会存在那一瞬里。
这些日子他时常梦起前世,可能是因为,他前世的死期近了。
有着外公的安然无恙在前,俞少宁清楚的知道,那样的死亡并不能称之为死期,毕竟这辈子的他不会再孤身在外遇到抢衣服的人,然后孤零零地冻死在寒冬中。
只是……
还是害怕。
经历过死亡过程的人会更加的恐惧死亡,俞少宁冻死在雪地里,重生回来极其畏寒,甚至和更容易体虚的女子差不多,就好像那一天的寒冷浸透了灵魂,跟随他的重生一起回来了。
蜘蛛纸牌再一次过关,俞少宁出神地看着它重新发牌,被窝外的手指有些僵,他略微活动了下,继续挨个在数字纸牌上戳戳戳,看着纸牌连成一行收起来。
这一局没有结束,手机就被俞少宁丢到了一边,转身抱住罗勉的腰,埋首在他胸膛间用力蹭了蹭,将心中的郁气全都发泄了出去。
等罗勉醒来,天色已经漆黑。
两人打着哈欠,也不想往外头跑,将被子收拾了下,翻出电锅插上电,往里放了包麻辣烫的调味,然后倒入两大盒牛奶,趁着煮麻辣烫汤的时间,开始准备一会儿吃的东西。
蟹柳丸子之类的不用洗,还有泡面面饼,可以煮一些红薯粉,肉肠淀粉肠的也可以加进去……
各种不需要多花时间清洗动刀的食材被放在了炕桌上,也堆了个满满当当,等到麻辣烫的汤底煮开,两人一股脑倒了好几叠食材进去,拿着个碗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风雪的声音在山林里更大一些。
屋子里暖洋洋的,两人不着急也没什么规矩,也就越发惬意起来。
吃完麻辣烫,弄脏的锅碗被俞少宁暂时放进了空间里,罗勉拿着毛巾仔细将炕床擦过,等到水痕干了才重新将被褥铺好,靠着炕柜坐没坐相。
上山的台阶有棚子遮挡风雪,俞少宁和罗勉下山的次数很勤,主要集中在早晚。
——家禽院那边需要烧锅炉喂食,积雪越发的厚,两人可不敢让外公去打理。刚好,他们打理家禽院的同时,也可以提大概是准备好用水和煤炭柴火,避免老人家闷不吭声自己干。
猫狗身上的绒毛越长越多,越长越厚实,它们渐渐地也适应了如今的低温,再度在山里活动玩耍起来,跟感觉不到寒冷似的。
和它们截然相反的是俞少宁。
明明气温变化不大,他穿在身上的衣服却越来越厚,就连去年都没拿出来用过的羊皮大衣,也被俞少宁裹在了身上。这样未免过于夸张,罗勉和陆长川总觉得他是生病了,时不时就要伸手试一下他的体温。
俞少宁一开始是心理上觉得冷,所以才把衣服取出来,等真的穿上羊皮大衣之后他才发现,是真的很暖和啊!
就是那种,虽然穿厚棉衣也不冷,但羊皮大衣穿上也不会出汗的暖和,后者主打一个保暖不漏风。
于是在俞少宁的强烈安利下,罗勉和陆长川也裹上了羊皮大衣。
“别说,还真的刚刚好。”
罗勉呼出口气,扯了扯羊皮衣的褶皱,“我还以为穿着会热呢。”
“我就说吧,你们非觉得我病了。”俞少宁得意洋洋晃脑袋。
陆长川失笑摇头,“哈哈是我们的错,下次不会了。”
俞少宁满意地嘿嘿一笑,在沙发上盘腿坐好,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电视。
看他这样,陆长川和罗勉对视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坚持他们之前的判断,俞少宁的状态不对劲。
他们生活在一起,很容易发现他身上的问题,只是两人不明白,有什么能让俞少宁心神不宁,甚至因此更加怕冷。
别的不说,这羊皮大衣在外面穿是刚刚好,但在有暖气的客厅里,罗勉和陆长川都出了汗,只是为了安俞少宁的心才没有多争论。再看俞少宁,他穿着羊皮大衣在客厅里少说也有一个小时了,半点出汗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心里越发犯嘀咕。
罗勉隔了会儿才坐到俞少宁身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人,俞少宁不疑有他,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罗勉抓着他的手玩了会儿,探进袖子中。
没有出汗。
罗勉手指顿了下,收回手整理了下他的袖口,又磨蹭了会儿去摸俞少宁的后背,同样干爽得很。再看俞少宁,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奇了个怪了,难不成是他和外公生病了?
罗勉心里犯嘀咕,拍了拍俞少宁的肩膀,示意他坐起来,进卧室翻出体温计测了下,三十六点七,没有问题。
陆长川在外头等着,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卧室方向,见罗勉一出来就是摇头,不由也跟着皱起眉。
“宁宁啊,你晚餐想吃什么?”
俞少宁闻声回神,想了下道:“想吃酥肉,糖醋排骨,还想喝紫菜蛋花汤,紫菜要多一点。”
“好。”
陆长川点点头,就跟随口一问般,也不着急起身。
俞少宁都点了餐,餐桌上当然不会缺少这几样菜,俞少宁一个人干掉了半碗排骨,酥肉也吃了不少,最后吸溜着混在一起的紫菜蛋花,吹了吹尚且有些烫的汤喝下。
吃饱喝足,罗勉跟着收拾了厨房,又去把家禽院的事情弄了,才和俞少宁一起回山上。
灶台里的火不怎么旺了,俞少宁慢悠悠地往卧室里去,罗勉添了火,拎着保温杯跟上,才推开门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罗勉本能地接住人,伸手在俞少宁的身上拍了下,“也不怕摔着。”
俞少宁晃了晃脚丫,“这不是相信你嘛。”
罗勉无奈摇摇头,摸着他微凉的皮肤 ,不解道:“怎么把衣服脱了。”
山下有暖气他都穿得住羊皮大衣,这间屋子可没有山脚的暖和,怎么回了家偏偏脱了?
俞少宁将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懒懒地:“我看你挺希望我脱的啊。”
罗勉身体一僵,有些尴尬:“你都发现了啊。”
“那么明显的试探,我还发现不了,就真成傻子了。”俞少宁哼哼着,伸手捏住罗勉的脸颊肉,问道:“真想知道?”
罗勉抿嘴“你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啊!”
俞少宁打断他,接着又叹了口气, “但我怕你不乐意听。”
罗勉凑近亲了亲他,“我乐意,只要和你有关系的,我都乐意听。”
温暖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俞少宁脑海里划过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捧着他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过了好久才道:“好长呢,咱们去床上坐着慢慢聊。”
“好。”
罗勉看他认真,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等两人都上了炕,俞少宁就开始往外掏零食,薯片辣条坚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孩子开茶话会。
罗勉给俞少宁压了压被子,学着俞少宁随意的姿势,坐在他的对面。
俞少宁撕了一包薯片,开口就是:“我其实重生了。”
“啊?”罗勉一个手抖,差点把辣条掉桌子上,他也不敢吃了,追问:“你刚说什么?”
“我重生了。”俞少宁重复,在罗勉震惊茫然的视线中,他道:“其实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地震后的极端天气,空间也是上辈子机缘巧合得到的,一次意外之后再醒来就回到了地震之前……”
俞少宁絮絮叨叨地说着,并不按照时间线来叙述,有时候前脚还是废墟寻宝,后脚就秉承了他和俞诀一家人的纠缠。
罗勉从恍然中回神,越听越沉默,过了好久才道:“所以你前世,我们并不认识。”
俞少宁撑着脸,声音拉得长长的,“是啊,我连外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说到这他笑了下,“说不定前世是你帮忙给外公收敛尸体的呢。”
依照大队之外的操作来看,没有小辈在家的死者,都是由邻近人家下葬的,死者家的东西也归属下葬者,罗勉是离得最近最有可能的了。
“可、可能吧。”罗勉有些结巴。
他没有前世,外公又好好活着,听俞少宁说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重生的话匣子一打开,俞少宁就有些止不住,他胡乱地叙述着,又说起前世今生的对比,在罗勉的注视下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你们应该是好奇我这几天为什么很奇怪吧?”
罗勉点头:“嗯。”
俞少宁深呼吸一口气,笑道:“前世我死在冬天,身上的衣服被人抢走,受了点伤,没能走出雪地。”
“咚——”
保温杯落在炕桌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罗勉抬头看向俞少宁,喉头滚动只觉得有刀片划过,疼得他发不出声音来。
俞少宁话音一顿,有些疑惑地凑近,见罗勉神情不太对劲,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哎呀,都过去了啦,你怎么这么难过?那个时候我们都不认识呢,当故事听就好……”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罗勉猛地伸手抱进怀里,手里的薯片袋子哗啦一声响,俞少宁连忙看去。
还好,里面就剩一点,没撒被子上。
罗勉抱着人,闷声问道:“距离……那一天,还有多久?”
俞少宁悄咪咪把薯片放远了点,反手抱住罗勉,“就这两天了,没事没事啊,我好好儿的,你别怕。”
罗勉不吭声。
现在回忆起来,俞少宁入冬后不久就魂不守舍的,哪怕罗勉什么都不知道,听着他口中的事情无法感同身受,但看着这些日子俞少宁的状态,他还是很担心很心疼。
任由罗勉抱了好一会儿,俞少宁才忍不住道:“勉哥,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
中间的桌子硌得慌。
爱罗勉闻言松了松手,自己挪到了俞少宁身边,拉着他的手想要追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最终只能将话全都咽了回去。
倒是俞少宁,他大大咧咧把事情都说了,才想起来叮嘱罗勉:“你可不能告诉外公我是死回来的,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个刺激。”
罗勉:……
罗勉捏住他的嘴巴,冷漠脸:“我也受不得这个刺激。”
说什么死回来的,就不能换个词吗?
嘴巴被捏在一起,俞少宁秃噜了两口气表示不满,等人一松开手就张口咬过去。
罗勉早有预料,快速收回了手。
·
心理压力这种东西,一旦分享出去后,是真的能够降低的。
俞少宁除了偶尔的走神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没心没肺的,倒是罗勉,情绪日渐消极下来,必须得抱着俞少宁才能安心一些。
他这可比俞少宁的状态要吓人多了,两人一合计,干脆就不下山和外公一起吃饭了,只每天下去处理一下家禽院的事情。
“罗勉。”陆长川在厨房里,看见人就要走,忍不住追问道:“你怎么这么着急?”
罗勉抓了把头发,压下心里的焦躁,按照之前商量的,叹口气道:“我有些担心宁宁一个人在家,想快点上去守着。”
“哦。”说到这个,陆长川的注意力顿时就转移了,“宁宁的情况怎么样?你问出来原因没?”
“跟之前差不多,走神怕冷的,问他原因他比我还茫然,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吧。”
陆长川叹气,“去年比现在还冷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
听外公这么说,罗勉只跟着叹气。
陆长川见状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上去吧,路上小心点,别摔着了。”
“哎好,外公你也回去吧,别在外面吹风了。”
“知道了,要你说。”
陆长川看着罗勉离开,才关上门转身,拎着锅炉上的大茶壶添了碗姜茶,嘀咕:“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不过孩子们不说,也就不是什么大事,随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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