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没能实现他的愿望。
他和伏特加冲出包围、在夜海边找到柏图斯时,留着黑色半长发的外籍青年正将一枚宝石举向月光。
深蓝色的宝石折射出波光粼粼的纹路,映在柏图斯的脸上像一块蓝色的烙印,让琴酒莫名不喜。
于是他语气冷硬道:“请柬呢?”
“喏,这个就是。”
几步外的柏图斯将宝石丢给银发杀手,后者接下只扫了一眼,就扔进口袋里。
用马甲裹紧自己,柏图斯上下打量一眼琴酒被吹乱的长发,组织出勤率百分百的杀手此刻臭着脸靠在那辆老爷车旁边,察觉到视线后冷冷道:
“怎么?”
柏图斯想了想问道:“琴酒,十八年前你多大?”
即使知道自己十八年前不在这个世界,但柏图斯对听起来犹如奇迹的海市蜃楼事件依旧有着好奇心。他想琴酒如果十八年前已经记事,那凭这位的超绝记忆力应该会记得有关翻转世界的细节。
琴酒掏出打火机的手一顿,下意识摩挲一下手里已经有些老旧的打火机,皱了下眉。
“谁告诉你的。”
“嗯?”
琴酒提醒:“十八年前。”
“太好了,原来你真的知道啊。”柏图斯松了口气,“是平田羽海说的,她说集会的初衷就是建立在翻转世界上,只是……”
“柏图斯。”
琴酒打断他,将叼在嘴角的烟拿下撕成两段,警告道:“不管是谁告诉了你什么,做好你该做的,少去多管闲事。”
他丢掉那两段烟,敲了敲伏特加在的驾驶座车窗,兢兢业业的开车小弟连忙打开后面的车门锁。
“以及,回去管好你的狗。”
黑色的保时捷像来时那样迅速驶离,被甩了一脸车尾气的柏图斯挥散鼻尖的烟尘,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
“好奇怪,明明刚才聊得还好好的?”
还有这人怎么又开始骂绿川了?他还以为这次能跟琴酒打好关系呢。
撇开每次针对下属差点大打出手的情况,他其实不讨厌琴酒来着。港口黑手党出来的多少有些慕强,虽然琴酒武力值没他高,但人家全面发展,执行力强,制定计划少有缺漏,尤其那头长发又飘逸又漂亮,像是银色的月华,看得柏图斯偶尔手痒想摸一把。
柏图斯揉了揉自己的发尾,心想要是他的头发也是银白色就好了,可惜他是梅洛酿的酒,颜色深沉。
除非失血过多,不然怎么都搞不出浅色系。
不过下次再见琴酒他是不是就可以再靠近些了?毕竟他对琴酒好像也没什么过敏反应来着。
赤眸青年将一直攥紧的马甲松了松,端详着被遮掩住的血迹半晌,最终抛开那些奇思妙想,转身去找被留在远处的安室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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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柏图斯和琴酒交接请柬时,被留下的安室透在看海。
他当然不会在这时联络公安,于是无所事事的金发青年带着近乎零伤通关地下教堂的成就,在横滨港看起了海。
警校毕业后的降谷零一直忙于卧底训练,而之后的安室透则游走于各色人群之间,夜里有时都会被组织昼夜颠倒的工作安排吵醒,睡眠时间严重不足,更加没有精力去海边。
谁知这种奢侈的事会在成为柏图斯的下属之后变成日常呢?一周七天有三天都被柏图斯拉出去兜风的潜入搜查官在心底吐槽。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相亲相爱的家人一样。
安室透思及柏图斯和平野明日子之间的对话,又回忆起对方的手搭在他肩上的触感。小心得像是在碰什么瓷器,匆忙间眼底似乎还有些紧张,一点都没有在教堂拿着凶残上司强制爱剧本时那样可怕。
以至于他竟有一种错觉,那个毫不犹豫收割生命的柏图斯,其实比外表看起来要单纯得多。
身后传来汽车驶来的声音,安室透眼神一厉,刚转身就见一辆骚粉色的丰田朝这边开过来,凑近些还按了两下喇叭。
紧接着,朝夕相处的外籍青年就放下车窗,朝安室透招了招手:“安室!这边!”
安室透:?
等会儿,你这车怎么来的?
似乎感受到了下属的懵逼,柏图斯好心解释道:“我们的车离这里太远了,琴酒的宝贝车子他又不让我们碰,所以我借了一辆车!”
就是这个借的车其实是他去附近的停车场抬回来的,幸好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监控,不然第二天报纸头条绝对是骚粉色丰田在路人头顶磁悬浮的灵异事件。
安室透抽抽嘴角:“……这就来。”
他错了,柏图斯还是那个法外狂徒没错,这人甚至偷车都偷定制车衣!
“啊对了,我在车位打了借条!”
安室透:“。”
安室透神色渐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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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开着骚粉色丰田,柏图斯带着脸黑的下属在会场附近捡到了黑着脸的下属,而后为了避免被追来的车主和路过的监控看到脸,三人戴着诸伏景光友情提供的口罩赶往医院。
至于为什么会去医院,实际上柏图斯根本不想去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受契约者和老师的影响,红酒妖精本能排斥一切白大褂。
结果架不住受伤的事被安室透一提,诸伏景光看他的眼神登时就不对劲了,于是柏图斯只能老老实实换到后排,让安室开车,自己暗戳戳联系组织在医院的医生,打算串通好后进去走个过场。
结果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好消息,人还活着。”
柏图斯扒拉扒拉地上的长发男子,纠结道:“不过坏消息是他得和我一起进医院了,叫救护车吧,撞到头了不太好移动。”
经过一处公园时,丰田车前方突然窜出来一道黑影,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刹车,三人就眼见着黑影跟加了特效一样飞了出去。
这下好了,这趟医院不去都不行了。
被撞晕的男人五官优越,棱角分明,肤色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戴着一顶针织帽,黑发如瀑,即使倒在地上也没怎么凌乱,双手交叠的姿势十分安详,颇有种睡美人性转版的味道。
但是谁家睡美,呸!谁家好人会大半夜在马路上出没啊!
诸伏景光单手捂着脸,对柏图斯的事故体质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原本在看到胸口糊了一片血迹的柏图斯时,联想到柏图斯向来大开大合的战斗模式,诸伏景光的心咯噔一下就沉了下去。
相处半年,就是养个王八都能养出感情了,何况柏图斯平时也很照顾他(虽然方式有些让卧底心肌梗塞),因此诸伏景光对柏图斯素来不爱惜身体这件事是真心实意地在生气的。
现在倒好,气是真的气,但闹出这种无厘头的事故来也是柏图斯的本事,他真的对这位运气离谱的上司没辙。
何况人还不是柏图斯撞的,而是安室透,话说这破运气是会传染吗?
三人很有自知之明地将车开到了隐蔽的地方,而后诸伏景光熟练拨打了急救电话。将路上偶遇负伤男子、司机肇事逃逸的假话交代得绘声绘色,连安室透逐渐复杂起来的眼神都没发现。
安室透:hiro,逐渐刑了起来。
“病人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你们送来的很及时。但是他的头部撞击比较剧烈,有血块还伴有脑震荡,可能会出现神经紊乱或者暂时性失忆症状。”
病房外,医生拿着病历夹认真嘱咐,已经处理掉那件胸口开洞的染血衬衫,换上手下送来的新衣服的柏图斯在一边低着头认真记下,时不时又问了些注意事项。
发型有些强大的医生欣慰道:“这年头像你们这样的好心人不多了,肇事逃逸的要有你半点良心,都不至于把他放在路上不管啊!”
医生:刚刚还在揣测是不是这人把对方故意撞伤的,现在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柏图斯很自然地应下夸奖:“应该的。”
肇事的是他们,把人送来的也是他们,四舍五入他们还有一半良心呢!
送走医生,逻辑自洽的柏图斯推开门就看到安室透在病床前的靠椅上睡意朦胧,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想来是累极了。
有点可爱。
柏图斯轻手轻脚走进去,可开门的声音虽小,但还是惊动了一直神经紧绷的安室透。于是他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刚想起身的安室透不必在意,后者思考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
安室透打了个哈欠,对着病床上的男人努努嘴:“医生说他什么时候能醒?”
快要凌晨三点了,虽说刚开始撞了人让他很是愧疚,但在送医期间,安室透发现被撞的黑发男人手上竟然有枪茧,态度瞬间警惕起来。现在对方既然没有大碍,医院的床也是真的硌人,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回去睡。
“应该还有几个小时。”柏图斯估摸着这个时间也确实太晚了,而且再让安室熬通宵不符合之前的约定,于是他便说道:“一会儿绿川上完药,你就和他先回去吧,我来守着这个人。”
目前的绿川实在有些可怕,别看人该笑笑该礼貌礼貌,但柏图斯直觉对方好像在生气,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躲着点走,不然很可能被秋后算账。
说起来,之前想邀请安室当他家人这件事总被各种打断,这次绿川不在身边,床上的人也还在昏迷,四舍五入就是房间里只有他和安室两个人,他是不是可以继续未完成的主线任务了?
本着犹豫就会败北的真理,柏图斯下定决心,开口道:
“安室。”
依稀还有些困意的安室透听到一声轻唤。
于是脑子已经快睡了的潜入搜查官回过神来,就见卧底组织的上司单膝跪地,皮质的半掌手套不知何时被褪去,露出修长如玉的一双手将自己的左手捧到膝上。
“柏图斯,你这是……?”一种微妙的预感弥漫上安室透的心头。
“抱歉,安室。或许有些仓促,但接下来的话我想说很久了,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以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提。”
柏图斯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这位下属,一如初见时,双手轻轻捉住对方的指尖。
“我知道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短,在我身边你或许还有顾虑。嘛,毕竟我在组织的风评不太好,而且组织里极少有成员会彼此交心,躲避危险是生物的本能。”
“但我想只要成为彼此在意着的家人,所有未曾相遇的时光和陌生的踌躇都会变成对未来的期待吧。”
安室透脸上还有细小碎屑造成的擦伤,虽然上了药,可红痕依旧明显。他的衣服有些地方也刮起了丝,看上去和刚出门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是两个极端。
但柏图斯还是仔细描摹过对方呈现在他面前的一切,说出了在最初的那个零点就想说的话:
“所以,安室。”
“你可不可以成为我的家人?”
“成为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把锁,成为老师口中生长在身体里的那片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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