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走在医院长廊里,坠在后面的柏图斯望着诸伏景光的背影,惴惴不安道:
“绿川,你听到了多少?”
诸伏景光淡然回答:“从你对安室君说第一句话开始。”
柏图斯:“……”
那不是都听见了吗!
赤眸青年脑内发出尖锐爆鸣声,耳朵刷地红了起来,但鉴于有发丝的遮挡暂不可见。是以诸伏景光将人拉进一间空病房,反锁上门,回头就只看到上司疑似在瞪着他。
已经能够以60%的成功率解析柏图斯情绪的男人牵起嘴角,声音柔和地安抚道:
“我还不至于去干涉上司的选择。何况安室君能力出众,性格也不错,你们相处愉快这很好。”
站在卧底视角,自己同僚能在组织干部心里地位提升,诸伏景光没理由不高兴。当然,即使在绿川唯的立场也一样,毕竟他和安室透是两种画风,走的都不是一个赛道。
“不止是上司……”柏图斯闻言小声嘟囔一句,不过他很快就从那份尴尬里走出来,疑惑道:“既然不是这件事,那你找叫我出来是?”
诸伏景光直视那双透不进光的赤眸,忽然眨眨眼:“因为你之前一副很想和我说什么的样子。”
“呃。”柏图斯暗叹绿川的敏锐,有些泄气地说:“我在想,等这次任务结束后要不要让你跟我们一起行动。”
我们。
诸伏景光将这两个字嚼了嚼,粲然一笑,说出十分不柔和的内容:“其实,在你进入会场后,我去端了平田组留下的人。”
柏图斯:“?”
这下柏图斯也不怕被秋后算账了,他一把按上诸伏景光的肩膀,满脸错愕:“我不是让你去摇人吗!”
怪不得琴酒那么低气压!
不仅如此,柏图斯猛地意识到,自己这位下属身上的伤不像是被波及的,反倒像是去冲锋陷阵了。
他立刻回过味来,一向轻柔的声音拉得老高:“你还是一个人去的?!”
介于琴酒指名道姓的狙击手安排,柏图斯都跟绿川商量好了,万一有问题就先去摇人,再不济报警分散有心人的注意。
在mafia和组织里待了四年多的柏图斯又怎会不知,在大部分人眼里自己的定位有多惹眼,又是空降干部又是下属随便挑,搞得他跟boss亲生的似的。
结果他跟boss的关系没人弄明白,以朗姆为首的一群人倒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绿川也遭了连坐。所有人都将绿川当作他的弱点,即使现在又多了安室也是如此。
不过安室在组织成员心中的印象还挺有攻击性的,不像绿川,几乎刚一进组织就被放到自己这里,名声都没来得及打出来。
普通人类很脆弱,和他的本体一样易碎,他不想好不容易拥有的家……下属死掉。
这就是柏图斯将绿川雪藏半年的理由,他是真的怕绿川出事。
还是平野明日子的话点醒了他,家人之间倘若只有一味地守护,对另一个人来讲并不公平,毕竟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柏图斯决定等风波平息后就慢慢让绿川和安室一起接任务,他们三个一起即使遇到困难也总会有办法的。
但亲耳听到绿川这么说,柏图斯还是瞬间应激。
即使被自己扫掉不少,可平田组剩下的人也得有个十来号人吧,绿川怎么可以这么乱来!
大体预估到了柏图斯的反应,拥有蓝色猫眼的青年点点头,就见上司深不见底的眼眸愈发压抑,眼底似是凝聚着一场风暴。
然而面对这样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柏图斯,诸伏景光只是慢慢抬起了手臂,放任柏图斯的眼珠跟着他的手移动,最终在猝不及防间捉住了对方的后颈。
“等等,绿川你!”
“——低头。”
感受着掌心处不自然的僵硬和凉意,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只得稍微踮起脚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对方的额头。
“你听我说,不这么做的话,朗姆他们不会放心。而且安室君单独陪你做任务安全性也不能保证,他不是行动组的人,有些任务还是需要狙击手的。”
柏图斯的体温似乎总是很低,加上武力值高得离谱,还有日常透露出的问题,诸伏景光有理由怀疑一些事,虽然还没经过证实,不过确实会让他对柏图斯更心软一点。
所以每当猜到柏图斯看似在生气实则在委屈时,诸伏景光都会这样揉着对方的后颈安抚。
他本就没办法装成一黑到底的疯子。在外人面前,绿川唯伪装的温柔恰好是诸伏景光的本性,于是就像柏图斯对钟意下属的纵容,诸伏景光也从不吝啬在柏图斯面前展示真实的一面。
只要它有用。
“我不会有事的。真出问题我又不是没长腿的木头,而且我们已经准备了后手不是吗?”
这个后手有柏图斯的势力,当然也有公安的。
“柏图斯,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是啊,绿川他只是预判了上司的后续行动,就当提前预警了,绿川又有什么错呢?
柏图斯忽然就不气了。
诸伏景光趁热打铁:“而且你的伤我还没说什么。”
盯着近在咫尺的那片蓝,柏图斯开始心虚了起来。
“咳。那什么,这次就算了吧,我们平手。”他尴尬地从诸伏景光的手底下溜出,像是一尾鱼。惯会拿捏上司心理的青年缓和了神色,将一场风波顺利化解。
诸伏景光提起病房里放置play的诸星大,语气漫不经心:“那个人怎么处理?他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诸伏景光也看到了男人手上的枪茧,而他显然已经过了会把一些刻意相遇当作巧合的年纪。
柏图斯给出答案:“你们先回去补觉。我陪他做完检查再把人送去警局,没什么事的话大概中午就回去了。”
柏图斯倒是没想过把一个身份成迷且很可能混|黑的人送去警局代表着什么,他真的只是想帮诸星大找到对方真正的家人而已。
闻言,诸伏景光没对此发表意见,只是对柏图斯单独行动表示了担忧:“你单独在这里真的可以?”
柏图斯无奈道:“我只是在医院,回家也打车,不会有问题的。”好歹相信一下他吧!
知道需要循序渐进,于是诸伏景光松口:“那好吧,出院之后把人送到警局就回家。”
柏图斯给他和安室透独处的机会也好,他也该做点自己的打算了。
>>
在诸伏景光抢先发难并且成功让柏图斯忘记追责时,病房里的两个人正在巅峰对决中。
安室透看着床边站起身四处转的黑发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非常之十分地针对道:
“喂,既然名字知道了,你应该也清楚自己家住哪里吧,再不济哪个町总知道,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诸星大掀掀眼皮:“你是户籍警吗。”
安室透佯怒道:“我可是在为你考虑!算了,总之早点找到你家里人然后离我们远点,少来攀关系!”
这个人简直难缠得离谱,即使自己这种态度也不会生气的吗?果然是故意碰瓷图谋不轨吧!
说不定失忆也是装的,要不是柏图斯和hiro出去了,他现在就应该叫医生来检查,揭穿这家伙的真面目。
“首先我只是在和他一个人攀关系,而不是加上你。其次,”诸星大顿了顿,眼中闪过戏谑,“你是在以什么身份阻止我,他的家人?”
安室透顿住。
“他是你男朋友?”见人不说话了,诸星大继续输出。
安室透这回是真的气极反笑:“是不是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还有这人是什么性缘脑吗,随便两个人都能扯到一起!
柏图斯大概只因是法国人所以开放了点,不拘小节了点,又没拿婚戒跪在他面前!
两人双眼之间迸出火花,柏图斯打开门就幻视了一只炸毛暹罗和懒散黑猫打架的画面。
在门外就听到了些对话,于是他及时制止了这场斗争:“我和安室算是上下级哦。”
“原来如此。”诸星大眼珠一转,对着安室透意味不明地哼笑道:“ho~上下级的家人关系。”
单膝跪地邀请成为家人,日本的家庭结成方式这么时髦了?他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诸伏景光此话一出,两人下意识停了战不说话了,病房里顷刻安静下来。
在他的安排下,柏图斯陪诸星大做检查,诸伏景光则拉着安室透回家休息。安室透一步三回头,不岔地嘟囔道:
“那家伙花招多得很,说不定就趁机上位了。”
诸伏景光失笑:“对柏图斯还是放心点吧。他不是都问你要不要做家人了么?柏图斯很注重先来后到的。”还有那个上位是什么东西。
但架不住主动凑上来的啊!安室透没好气地在心里腹诽,到底还是听进了诸伏景光的话。
两人回到那栋仿佛阔别依旧的一户建,并未按照跟柏图斯说的那样直接补觉去,而是进到诸伏景光的房间,熟练地检查了边边角角,确定安全后才双双找地方坐下。
“hiro,你为什么在病房里那么说?”安室透一上来直奔主题。
唯一的家人——这说法着实把他惊了一下。后来想想,诸伏景光应是想给那个什么大一个下马威,不过安室透还是觉得自家幼驯染可能知道更多内情。
比如知道柏图斯提的那个家人究竟是怎么定义的。
诸伏景光早有准备,将预先打了腹稿的想法说给他听:“你不觉得那个男人有些既视感吗?”
安室透一愣,脑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冷酷身影。
“你是说……琴酒?”
“没错。那个诸星,给我的感觉很像是琴酒。”见他也有同感,诸伏景光继续道:“但他比琴酒更善于伪装,不管失忆是他刻意为之,还是其他人在操纵,亦或是单纯的意外,诸星大想必都和组织脱不了干系。”
安室透眉头一挑,思躇道:“你也觉得他像是组织的人派来试探的吗。”
诸星大出现的时机过于凑巧,而且一个人突然蹿到马路上,即使是魔怔了的醉汉也会下意识躲避车辆吧,除非本来就不想活了。
况且……
“他离车头那么近,最后却只是撞伤了脑子,连血都没流,你觉得正常么?”
安室透知道自己的车速,那可是在限速极限上金蛇狂舞,换个人早被创得不死既伤,这么想来诸星大绝对事先找好了角度,最大限度避免了伤亡。
理顺动机后,安室透摸摸下巴,了然道:“所以你才要出声打断诸星大么……我明白了。但是hiro,你是不是还知道些其他内情?比如家人。”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
不过他没继续这个话题,“抛开组织的因素不谈,你和柏图斯相处的这段时间感觉如何?”
安室透噎住:“还,还好吧。可抛开组织不谈……柏图斯是组织最锋利的一把刀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啊。”
这怎么分得开!不要岔开话题啊!
“hiro,即使柏图斯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会友善对待下属,甚至会……但他依旧是组织的人。”
柏图斯救了自己这件事如假包换,但安室透并非只代表他个人,他的身后站了太多会被邪恶和黑暗吞没的人。即使心怀恻隐,真要挑明身份成为敌人那天,他也不会犹豫。
诸伏景光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将自己思考许久的想法提了出来:“那如果这把刀的刀刃不再对外呢?”
安室透忽地瞪圆了眸子:“你的意思是?”
“我想把柏图斯拉到我们这边。”诸伏景光看着好友脸上的错愕,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后坚定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今天我拉你回来就是想将之前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你听。”
“zero,我猜测,柏图斯他加入组织可能另有原因。”
“他也许——是组织的实验体。”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