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安室透要重申一遍。

    柏图斯长了张相当犯规的脸。

    人眼是最完美也最真实的摄像头, 可即使安室透如现在这般与赤眸青年近乎零距离接触,抬眸间瞥到的皮肤也依旧如白瓷般细腻。松开手垂眸看你时,还会露出欧洲人特有的深邃眉眼,高挺却不突出的鼻梁, 以及不笑时也会微微翘起的嘴唇。

    虽说眼中涂弄不开的幽深底色显得他十分阴郁, 但怎么也掩盖不了极盛面容给人的冲击力。

    何况柏图斯身上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一定要说是可以把对方分到清冷美人那一挂的。再配上出任务时果断凶狠的身手,一半霜寒一半火焰, 割裂感几乎能够戳中每个人心底埋藏着的隐秘情结。

    这就是安室透在初次见到揭开防毒面具后的柏图斯时,被硬控了近十秒的原因。

    仿佛造物主创造他时柔软了心肠,将所有的怜爱都给了这位举手投足间优雅与狠厉并存的青年。

    前提是柏图斯不说话。

    所以,柏图斯他的脑子和脸真的是一起长出来的吗?为什么有时候他说话自己就听不懂?

    而被吐槽的当事人则生怕安室透的思绪还不够乱,又为对方本就过载的CPU添上了一笔:

    “我的意思是说, 透是不是因为我不叫你的代号, 才觉得我对组织有异心。所以装作很热情的样子潜伏在我身边,准备找到证据就击毙我?”

    想得很阴谋论,是按照组织成员的行为模式得出来的。总而言之就是智商提升了,但完全没用对地方。

    “这个跟代号有什么关系?”安室透很想挠挠脑壳,但他还被柏图斯抱着。男人额侧的小辫子擦在他脸颊上,痒得他往回缩了缩。

    对此,柏图斯放开安室透, 盯着对方的眼睛尽力解释道:

    “因为我梦到你在夸琴酒对组织忠心, 和他对比我甚至不愿叫你组织给的代号。”

    而后柏图斯将他这些天观察到的, 安室透的种种反常说了出来,每说一条都能让安室透变成宇宙猫猫头, 最后这些情绪统统化作哭笑不得:

    “怎么会。”

    他的确是在找证据没错,不过这份证据是用来将柏图斯带离组织, 而不是让柏图斯生是组织的人,死是组织的死人的。

    只是……自己的行动这么明显吗?他和hiro观察到柏图斯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些细节啊,而且对方不是希望家人对他好么?还是说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柏图斯不太适应?

    对自己的热情力度有所怀疑,安室透将之记在心里,决定以后再调整。随后他注意到之前柏图斯话里的信息,便问道:

    “不过确实,你怎么一直在叫绿川他们的代号,却不叫我的?”

    难不成讨厌波本威士忌?

    提到这个,柏图斯罕见地瞥过视线没去看他:“因为,嗯……得到了更亲密的名字。”

    安室透哑然。

    他真没想到柏图斯会为了一个假名这样——不,在柏图斯的心里这就是真名也说不定。

    毕竟他的本名隐藏的很好,而安室透这个名字下的履历做的很详尽,仿佛他真的在经历这样的人生。

    安室透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骗老实人的心虚,可他想到那时迷迷糊糊间和柏图斯的对话:柏图斯,是不是说过‘柏图斯’这个名字也是真名来着?

    对于养成了想问就问习惯的安室透,柏图斯自豪地点点头:“当然,我可是货真价实的柏图斯!”

    虽说和人类进行坦白局很危险,但这可是透,就算猜到了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干部大人也说了,仅仅看着他人类的外表就可以感受到气味细腻、口感丝滑的本体了,他这么有特点,能和柏图斯这个名字联系起来是很正常的吧!

    安室透:原来如此,这就是hiro说的认知障碍么?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但看来组织的洗脑技术确实恐怖,让柏图斯从名字开始就认定自己是瓶酒,这是何等的歹毒!

    聊到这里,某种程度上都想要更加了解彼此的二人索性一个在床边坐下,一个拉过电脑椅。

    “所以柏图斯在组织里很久了啊。”

    安室透试探着从年少时切入,想要了解柏图斯成为组织干部前的经历,没想到柏图斯否定道:“没有很久,我也是四年前才加入的。”

    “情报组那边我的资料应该还挺全的,四年多前我成为干部,参加的第一个任务存档还在情报组的电脑里保管着呢。”大概。

    “……白宁水库那次?”安室透将柏图斯的信息从记忆里挖出来。记得那次行动不是很顺利?

    柏图斯颔首,回忆起那次任务:“对,那时候我们的炸|弹还被大雨淋湿了。幸好路上抓了个同样炸|弹被淋湿的炸|弹犯,在他家搜到了制作原料,然后我就把那个炸|弹犯打个半死报警拉走了。”

    安室透:……行。原来柏图斯当初给山权会报警并不是为了试探自己,而是原来就有的好习惯。

    但听到这里安室透又有些不确定了。既然对方不是从小在组织长大,那那个老师……是真的普通老师?但诸伏景光口中对方和琴酒相似的近战动作又怎么解释?

    就在他百思不得求解时,柏图斯的一句话让安室透瞬间有了新的思路。

    就听赤眸青年把弄着手指,垂眸接着道:“不过我在四年前,也就是刚加入组织时失去了一段记忆。但应该并不是什么会影响生存的记忆,而且那时我……很需要组织,因此就没有迟疑地加入了。”

    所以其实柏图斯也不确定,那时自己是不是第一次与组织交涉。但光看他当初告别松田阵平就遇到了组织BOSS这件事,柏图斯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失去什么重要的记忆。

    安室透:!

    在加入组织时失去记忆=组织提前删除了柏图斯的一部分记忆=柏图斯确实是实验体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而已!

    所以、所以真相是……一连串的等式在心里振聋发聩,安室透突然就理解了一切。

    “柏图斯,你……”

    就是组织!是组织把柏图斯记忆中有关实验的部分洗掉了!估计连带着的还有对方老师的后续情况,所以柏图斯不知道琴酒和他师出同门,而且这就能解释柏图斯为何在和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去实验室进行复查!

    因为这已经是组织最成功的实验体了!

    而半年前组织想往柏图斯身边插人,恐怕是觉得这位合格的实验体已经不是很好操控了,于是派了人想要渗透,可惜先后送来的诸伏景光和他都是卧底。

    安室透回忆起早前与朗姆的互相试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没能正确理解安室透那极为复杂的眼神,但柏图斯却能猜出,对方是在为自己失去的记忆担忧,不禁反过来安慰道:

    “没关系,记忆失去了也可以重建嘛,还会有新的人加入我的酒生的。”

    安室透失笑:“是人生。不过话说回来,你之前来找我目的,我也该给你答复了。”

    金发青年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柏图斯从未见过的温柔,温柔到让柏图斯恍惚间觉得是另一个人:

    “就算你不叫我的代号,甚至……不是组织成员,我也不会做什么的。”

    安室透,不,应该说是降谷零。

    他终于在如此平凡的午后,暂时抛开压在身上的重担和双方的立场,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习惯躲在角落里的卧底第一次探出头,接踵而来的便是不安。

    于是安室透抿着唇,仔细端详着柏图斯的神色,试探道:“那如果我不是组织成员的话,你还会……”

    铃——

    忐忑的询问被铃声打断,柏图斯拿出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安室透,还是选择了接通:

    “琴酒?”

    对面的声音冷得掉渣:“你身边有其他人么?”

    “有,透……”

    “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

    柏图斯稍微放下手臂,冲着安室透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后者表示非常理解,任由柏图斯带着他非常想听的答案就这么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

    可在门把手转动半圈后,外籍青年突然回过头,在安室透怔愣之际轻声道:

    “透是不是都不要紧,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可以。”

    “不论你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只要我面对的是你的一部分,我都会让这份初见时就存在的欢喜始终如一。”

    “……”

    素来巧舌如簧的情报员没有说话。

    安室透感觉脸有些发烫,心脏砰砰直跳,速度快得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但内心深处却犹如升起了一轮太阳。

    霎时之间,群峦明亮。

    然而没等他深究这份熟悉又陌生的情愫,就听柏图斯继续道:

    “安室,你又发烧了吗?看起来脸好红啊。”

    安室透:“。”

    无视对方捂着听筒一脸紧张的样子,安室透站起身,三步并两步将人挤了出去。

    而后一把关上了门。

    沉浸在情绪里的两人在开门之前,谁都没有发现,门外一道黑影已然轻手轻脚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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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井秀一没想到自己竟然获得了如此关键的信息。

    撇开那些冒着酸甜泡泡的对话不谈,柏图斯竟然也失忆过这件事,他是着实没有想到。

    因车祸失忆的赤井秀一当然能感同身受失忆的痛苦。虽然他到目前为止,还是记不清是谁撞的他,估计后续也就这样过去了。但对于柏图斯这份记忆,赤井秀一和安室透的想法一样,都不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记忆。

    那么如此一来,他就得先套套话了。

    于是,用上他色香味弃权的厨艺,赤井秀一在第二天轮值做饭时,成功扳倒了两位肠胃脆弱的公安卧底。而后一个人在晚上千辛万苦地搜索柏图斯,最终在房顶听到了可疑的声音。

    赤井秀一爬上房顶,终于看见了找了大半天的上司。

    而拿了瓶波本尝试克服本性的柏图斯见到上来的人,不免有些惊讶:“莱伊?找我有事么?”

    赤井秀一摇了摇头,拎起手里的一听啤酒,“只是想问些事。”

    “不过这里还真是隐蔽,不发出声音都找不到。”

    “啊,毕竟是我的秘密基地,还不错吧。”

    提到这个柏图斯可就不困了。

    赤井秀一就着他的话打量四周,发现这里视野确实不错。又见柏图斯手里的波本,遂打趣道:“哦?那我是第一个有幸分享这里的人么?”

    柏图斯非常坦诚:“没,你的位置透上个月还坐过呢。”

    赤井秀一:……错付了。

    “抱歉。昨天回房间时,不小心听到了你和波本的对话。”

    将这份浅淡的尴尬丢掉,赤井秀一将提前打好的腹稿说出来。他和另外两人的房间本就离得不远,而且他的房间在最里面,所以不小心路过那两个人的房间,再不小心听到对话,也是正常的事。

    柏图斯显然也觉得很正常,他点点头算作了解了情况,继续道:“听到了全部?所以找我是有很在意想要问的东西吗?”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只是最末尾,我听到你说自己曾经失忆过。”

    “啊,原来是这个。”想起赤井秀一至今没有恢复完全的记忆,柏图斯为对方默哀了三秒:“其实是现在也没有恢复。话说莱伊你的记忆好像也没想起来?”

    “没有。”赤井秀一潜意识觉得这个记忆还是别恢复了的好,但他得把话题往柏图斯身上引,于是便道:“我尝试着寻找记忆,可是一无所获。如果可以,我是很想恢复那段记忆的。”

    他仰头看向天空的星子,努力代入失忆了的自己:“失去记忆的感觉……不是很好,就好像成为了飘飘荡荡的浮萍,脚下始终没有踏在地面的踏实感。”

    “你也是这样么?”

    柏图斯看了看对方手里的啤酒,又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手。

    那双手与人类无异,甚至还有指纹。可柏图斯知道,那不过是这具身体在被书写出来时增加的设定,与亲人无关,与血缘亦无关。

    而在遇到他的三位家人之前,他在这个世界没有想要去找回的羁绊,所以——

    “不,其实我,并不是很想找回那份记忆。”

    在赤井秀一因为这句不按常理出牌的话怔住时,柏图斯看着他道:“今天琴酒联系了我。”

    赤井秀一握着啤酒罐的手一紧。

    “大体就是有关集会戴冠仪式的后续情报,说完这些他又提到了上次没来得及约上的训练场。”柏图斯将手中没拆封的波本放下,还是没迈过心里那道坎,“可我往后拖延了时间。”

    “……为什么?”

    “因为有些不敢面对一些东西吧。”他这样答道。

    “你和苏格兰提到琴酒和我的近身战手法相同那天,其实我很惊讶,后来的约战也带着好奇心。不过昨天和安室谈过之后想了想,关于琴酒的这件事就像我一直没能找回的记忆一样,或许都是巧合,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所以我不打算再生事端去验证什么了。”

    柏图斯还记得兰波先生曾经说过,很多失去的记忆其实是人体保护机制在作祟,而潜意识想要避开的东西更不应该去胡乱好奇。

    他虽然是红酒妖精,但在这方面,理论上和人类应该没什么不同?

    因此柏图斯对长发男人如此讲道:

    “莱伊,有时候找不回的记忆也可能是一种保护机制。”

    比如你到现在都记不起来是谁撞的你。柏图斯有良心但不多地想道。

    而终于读懂了柏图斯的逃避心理,赤井秀一没忍住,还是开了口:“柏图斯,你在乎家人么?”

    他本不该继续深入下去,但兴许是这些共同经历的时光,让这位FBI卧底对眼前的上司有了恻隐之心,并且柏图斯和琴酒打起来他也乐见其成。于是长发青年将空罐放到脚边,蜷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处。

    他安静地侧头注视着柏图斯在夜色中更显晦暗的眸,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柏图斯回给了他一个纳闷的表情:“当然了。”

    不是,难道他对莱伊他们的在乎并没有被很好地接收到吗?柏图斯这么想着,不由得去看赤井秀一幽绿的眼瞳,就听男人对他说: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失去的不只是记忆,还有记忆背后代表的家人?”

    “以及本以为的巧合,其实是最不应该错过的、有关过去的线索。”

    错失了这样的未来,才是最应该去害怕的情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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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四点。

    还是那栋神秘的别墅,金发女郎走过被光影切割成无数细小方块的地板,最终打开房门,站在了一个人的面前。

    “BOSS,秘密已经带回。”

    贝尔摩德的声音听上去比和柏图斯相处时正经得多。而她面对着的人听到这句话,将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动了动。贝尔摩德看着那双形容枯槁的手臂伸出,从自己掌心接过那不知期盼了多少年的秘密。

    死水般没有波澜,又好像能听到灵魂的哀嚎响彻云霄。被装在没有接口的容器里,深红的液体如同被盛在命运中永远无法逃脱的血色。

    而统治着不知名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看着手掌中的不明物,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他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几乎要把肺呕出来,却挥手制止了金发女郎想要上前的行为,端详着手里的东西,突然出声问道:

    “就只有这个?”

    贝尔摩德虽然疑惑,但还是微微俯身道:“是。在吸入致幻剂后,和我临时搭档的黑麦威士忌不知所踪,而我醒来后就看到了这个。”

    睁开眼、站起身的下一刻,盛装出席的金发女郎看向脚下,那是绵延至礼堂尽头的雪白地毯,细高跟踩在上面如同踏进虚无。

    而在刺目白色的尽头,格格不入的一抹深红如同泼洒在雪原上的一滩血。被不明材质的容器包裹着,盛放着,平凡得又好像无波的水面。

    那是秘密,是组织费尽心机也要得到的东西。

    贝尔摩德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确认了。

    而在将这件不明物带到组织基地后,得到许可了的研究人员想方设法要去打开它,最终都铩羽而归,无奈只好在今天由贝尔摩德拿来交给乌丸莲耶。

    将剩余的事细细汇报完,金发女郎直起身,踌躇着说起她比较在意的事:“BOSS,那位幻术师在回来复命后就离开了基地,我们没有再派专人盯着她,这样好么?”

    轮椅上的人摆摆手:“无碍,他们目前为我所用,不会做出格的事。”

    对她为组织着想的心思还算满意,乌丸莲耶吩咐道:“去召集搜查队的人,让他们和组织新吸纳的那些人对这个进行保护处理。”

    “集会的创建者不会被轻易击败,我们,必须严格保管这份秘密。”

    “贝尔摩德,用心,不要让我失望。”

    贝尔摩德沉下眼眸:“是,BOSS。”

    而在金发女郎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乌丸莲耶自己。年迈的老者拿起轮椅旁的拐杖,支起身子,一点点挪动到床前。

    他知道柏图斯从一开始就在寻找着什么,也知道对方在寻找的是什么。

    正因如此,他才在这次行动中派出了柏图斯;也正因如此,在得到这次行动的结果后,他才会觉得奇怪。

    柏图斯,在见到岛上的神像后,竟然还无动于衷么?

    看着空荡的床,以及床边摆满的仪器,乌丸莲耶弯下腰抚摸着雪白的床单,在仪器嘀嘀作响的声音中坐了下去,一边低语道:

    “柏图斯……是当初年纪太小,还是根本就不对……”

    “不,后者可以排除,柏图斯绝对不可能跟祂没关系。”

    十八年前惊鸿一瞥,他可是对那张脸念念不忘。所以他才能在见到柏图斯的那一刻,就判定二者的关联,向柏图斯抛出橄榄枝——

    而后祈望着通过这道‘神谕’,再度窥见神明。

    ……

    似有所感,沉寂岛屿的礼堂内,纯白之人抬起了头。

    他的脚边正匍匐着一个男人,集会的创建者无比虔诚地注视着他的神明,看着对方伸出手,一点点褪下遮挡住面部的绷带。

    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背靠神像的人有着同样白色系的穿搭,眼角下紫色倒王冠在黎明前的昏暗里透着几分妖异。

    白兰·杰索玩味地打量着地上的男人,开口便是有些刺的语气:

    “这么做不后悔吗?贝索德。这次集会可是损失巨大,还丢了声誉呢,里世界的人目前在通缉你的项上人头也说不定哦。”

    “无所谓。”被称为贝索德的男人面色平静,仿佛消耗的不是他在此耗费十八年经营的势力:“我的一切都是神明大人赐予的,当然一切都可以毫无保留地献出。”

    他望着纯白色的人,一字一句:“——我会跟随您,直至终焉。”

    而许久过后,他等到了这样的答复:

    “那就去准备吧,很快就要开始了。”

    “风暴来临的那天。”

    轻柔嗓音落下,最后一层绷带也褪去。

    在指尖触碰到脸颊的皮肤时,地平线处的阳光也冲破了云层与海天的纠葛,黎明的光穿透礼堂的彩绘玻璃,一段段映在那道白色的腿上、身上、脖颈。

    最终照亮了那张毫无色彩,却又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将这一幕印在眼里,白兰·杰索拍了拍手,嗓音甜腻:“好了,那么我也得开始干活了呀。不然让纲君和太宰君发觉了,我们的救世项目就要彻底宣告破产了吧~”

    “所以你可要好好藏住了哦。”

    “作为七百二十次重置世界里……唯一的神明大人。”

    第052章 第 52 章

    身为并不需要睡眠和进食的红酒妖精, 柏图斯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具体表现在昨晚他和赤井秀一屋顶畅聊过后,第二天凌晨就掐着时间,把电话打给了琴酒。

    柏图斯:琴酒都是晚上出任务,太阳升起来才回去睡觉, 所以现在打电话绝对会秒接!

    琴酒亦未寝!!

    “琴——酒——我们明天打一架吧——”

    蹲在阳台上, 怕打扰家里人的睡眠, 柏图斯在拨通电话后说话音量都小到只剩些气音。

    踩着任务目标喉咙的琴酒:“。”

    这个场景貌似有些熟悉,银发杀手惯例将目标踹翻过去, 而后一脚踩断了人类脆弱的脊椎。他将手机拿近了些,就听对面的人继续道:

    “哦不对,是今天。我记得基地这几天人不是很多,所以我们还安排在二号训练场如何?”

    最近组织的新人该送走的送走了,不该送走的也送走了, 区别就是送到代号成员手底下和黄泉路上而已。基地的训练场很多闲置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柏图斯和琴酒互相放鸽子的原因。

    大部分人类都是十分八卦的生物,在组织里除了权钱与鲜血暴力,围观同事的八卦也是为数不多的乐趣。所以在两位组织当红偶像(并不)双双弃赛的情况下,底层人员往基地跑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毕竟他们总不能去基地里看朗姆捏寿司吧?

    抠门玩意,都不给试吃的。

    而听到这反悔的发言,行程碰巧有些满的琴酒刚想拒绝, 却在伸手去掏打火机时沉默了。

    于是过来收尾的伏特加, 就听他的大哥不知跟谁回复了一句:

    “等你今天的任务结束, 二号训练场。”

    没有去听柏图斯的下一句话,看了眼屏幕上亮起的通话结束, 琴酒将手机漫不经心收进口袋里,一双狼似的眼眸瞟向伏特加:“处理完了?”

    黑衣壮汉这才缓过神, 赶忙摆手道:“稍等,马上就好了大哥!”

    他绕过地上倒着的几个人,去到被击毙在车里的人旁边,动作利索地搜身,掏出U盘和明信片若干。

    做完这些后续处理,伏特加还是没忍住,纳闷地看向琴酒:“大哥,我们今天不是还有池袋的任务吗?”

    那是个比较耗时间的任务,很有可能一天的功夫都搭在那里。伏特加一边计算往返的时间一边好奇地想,大哥他不会为了约人推掉任务吧?谁这么大面子?

    伏特加的疑惑都写在了墨镜上,而对于小弟的问题,琴酒大部分时间里都很有耐心:“那就快点结束,爱尔兰那头让他自己把资料送回去。”

    “审讯那边临时找柏图斯过去一趟,大概晚上五点就能结束,九点我们去基地。”

    才意识到琴酒约的是柏图斯,单推人不禁咂舌:“柏图斯不是下午才回绝了,他又有时间了?”

    而且大哥怎么每次都知道柏图斯的任务啊!要知道组织内代号成员的任务可都是独立的,想要探听不容易。

    “呵,审讯官不敢联系他,就把电话打到了这里。”

    银发杀手将手里的打火机转了两转,冷哼道:“不过柏图斯多半听了谁的话,改主意倒是很快。”

    那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尤其是绿川唯。看来上次的代号考核他就应该把那两个狙击手打服,而不是点到为止。

    晃了晃头,赶走脑海里论坛围观群众的话,伏特加止言又欲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在心里干巴巴夸一句:大哥还真了解柏图斯啊。

    有关伏特加的脑内剧场,琴酒并不是很想知道。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摩挲着打火机,已经有些年头的打火机上镶嵌了一粒祖母绿宝石,按在指腹上存在感不低。杀手将它靠近唇边的烟草,点火,随后悠悠吐出不规则的烟圈。

    “走,下一个。”

    黑色的老爷车消失在黎明的晨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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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通知的审讯?”

    六点准时起床,用过爱心早餐后,柏图斯小队的三名卧底在客厅齐聚。

    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屋已经变成卧底安全交流场所,柏图斯将邮件点开,直接交给了安室透,而后对同样看过来的诸伏景光点了点头:

    “没错,是凌晨时发来的。那位审讯官算是……和我关系还好?也许这次也是审讯对象比较难开口才找到了我。”

    回忆起被对方邀请的这几次审讯,即便柏图斯不是很喜欢审讯室煞白的灯光,但审讯官事无巨细忙前忙后的,而且每次走之前还塞给他水果,所以柏图斯很喜欢对方……等等,那位审讯官叫什么来着?

    哦对,是叫亨里森吧。

    “那位叫亨利的审讯官?记得他好像在情报组也很有名。”安室透一目十行看过邮件,对落款的琴酒表示疑惑:“不过为什么是琴酒发来的邮件?”

    别告诉他柏图斯和组织联系还要靠琴酒当中间人,而且你和琴酒不是不熟么?

    柏图斯从善如流地更改了审讯官在他心里记错的名字:“因为亨利没有我的邮箱。”

    安室透:……这算什么关系好!外卖员起码还有买家电话啊!

    对柏图斯不按套路来的行为模式已经相当了解,安室透只是在心中吐槽两句就揭过这个话题,想起自己手里的活,对柏图斯道:

    “那我也一起去吧,正好去基地找些资料,之前买的情报有些地方需要核实一下。”

    其实不仅这一点想做,但剩下的行动他就不方便说出来了。而且和柏图斯一起去还可以增加相处时间,一箭双雕。

    诸伏景光这时也开口:“算我一个,回来正好顺路和你一起去趟银行。”

    “银行?”放下今日晨报,柏图斯对这个要去的地点不是很理解。绿川缺钱了?

    “是登上游轮前就预约了的业务。你名下的酒吧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下来了,还有赌场那边……总之有一些理财要做。”

    “好好好,苏格兰也和我们一起。”听到财务报账就要原地蒸发了的柏图斯不疑有他,立刻转向赤井秀一,道:“莱伊也去吗?”

    赤井秀一婉拒:“不了,我今天要去采购,而且家里有很多东西该置办一下了。”

    他说得挺居家,但其实是因为今天在日的FBI同事有点事需要他去碰头,这才拒绝了和柏图斯相处的机会。

    对此,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了怀疑。

    然而目前他们需要尽可能多了解柏图斯这边,至于诸星大,两人一致决定先放置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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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组织基地,柏图斯率先下车,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紧随其后,就见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瘦削男子迎了上来,语气恭敬中带这些谄媚,却奇异地不惹人生厌。

    “感谢您的到来,柏图斯大人。”他鞠了一躬,茶色镜片后的眼珠往两位卧底那边转去,带着适度的好奇心:“这两位是?”

    柏图斯介绍道:“是苏格兰和波本,我的嗯……搭档。”

    家人这种话在组织成员面前说也不太好。众所周知,组织成员里很少有家庭圆满的,在里世界混饭吃的基本上就是孤家寡人,拿这个词贴脸输出总觉得会被讨厌。

    思路完全不对但确实避过了雷点——指不把软肋暴露在组织成员的眼皮底下,柏图斯朝安室透和诸伏景光挥了挥手,便跟随审讯官的引导往审讯室那边去了。

    而安室透则轻车熟路地带着诸伏景光在基地里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处资料室,一头扎了进去。

    看着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幼驯染,诸伏景光大致扫了眼屏幕上飞速闪过的内容,感觉这好像……是档案?

    “没错,柏图斯给了我权限。目前我可以不必通知柏图斯就调出我们组,以及任何没有代号成员带领的底层人员的资料。”安室透最后敲下回车,又将搜索痕迹清理干净,拔下U盘晃了晃:

    “我拷贝了诸星大的资料,回去咱们慢慢研究。”

    他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诸伏景光失笑,同时也对柏图斯将权限都给了安室透这一点感到内心复杂。

    这可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了。万一他和zero拿着柏图斯的权限,连夜打包组织里所有能拿的资料逃之夭夭,柏图斯哭都没地方哭去。

    幸好他们做卧底不是一锤子买卖。

    “啊对了,”重新回到走廊里,见时间才过去不一会儿,安室透提议道:“我们去找一下柏图斯上次参与审讯的记录好了,我一直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被传出来那些谣言的。”

    什么阴险凶恶,审讯敌人没有两分钟对方就能被逼到自尽……这种话不熟时听听还像那么回事,熟悉之后安室透只觉全是槽点。

    反正来基地也没事做,诸伏景光就遂了金发青年的意,只是当他们到达连接着审讯室的监控室门口,发现门开了条缝。

    大概是叫亨利的审讯官站在监控显示屏前,手捂着嘴,一言不发。听到声音才回过头,对两人的到来不算惊讶。

    他指了指隔壁,道:“审讯结束了。柏图斯大人在372,你们要找他的话去那边就行。”

    安室透往前迈了一步,露出礼貌的笑容:“谢谢,不过我们是想来看一眼柏图斯的审讯监控。”

    诸伏景光接道:“这应该不是机密吧?”

    审讯官被他们的话搞得有些莫名,心说那么可怕的审讯监控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本着不是很想得罪代号成员的心思,他还是老老实实给记录调了出来:

    刑讯椅,刺眼的灯光。从疯癫到沉默,最后全身痉挛着依旧将刀毫不犹豫捅向自己的叛徒,以及始终站在那里没说几个字的柏图斯。

    影像里,赤眸青年抬首看向监控摄像头,仅露出的眼里仿佛充满了对生命的冷漠。

    他的手中还拿着记录本,那上面洋洋洒洒落满了字。摄像头的清晰度无法看清内容,只能依稀看到有些文字被炭笔随意抹去,有些则被血连成一片。

    唯有角落里的死亡二字,被执笔者打了个简洁的对勾。

    干脆利落。

    见到这幅画面,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在最初都有些沉默。

    可就在审讯官以为这两人都被吓住了的时候,金发的那位率先轻笑出声,猫眼青年更是咧了咧嘴角,看上去倒是跟审讯对象最开始的状态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癫。

    审讯官:???

    不是,这俩人吓傻了?

    他还没来得及安慰,就见代号波本的那位金发深肤青年抬手捂着半张脸,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听上去非常中二的笑声,就差仰天长啸‘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了。而旁边的苏格兰也是一副笑嘻了的变态样子,甚至对着显示屏比了个大拇指!

    他竟然对这种画面比大拇指!!

    两个人维持着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姿势,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说道:

    “噗、哈哈哈哈原来根本就没什么嘛!我还以为柏图斯的审讯有多恐怖。”

    “是啊,看来是真的……以后多买点梨吧。另外葡萄到季节了,回去就订一箱。”

    “对了,审讯官先生——亨利先生对吧?”

    回身看向这位柏图斯口中‘关系好’但没有联系方式的审讯官,安室透笑得一脸甜蜜:“感谢您帮我们调监控,那么我们先走了。”

    审讯官木然看着两人离开,随后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就迅速关掉了显示屏。

    紧接着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瞅了眼自己所剩无多的头发。

    “……有没有可能,我的名字是哈曼迪?”

    只记得开头首字母也太敷衍了吧!而且那种笑得随时要暴起给人一刀的精神状态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觉得很恐怖吗?啊?!

    柏图斯身边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

    放任审讯官独自崩溃,扮演波本和苏格兰但本色出演的二人从房间里退出来,正好与徘徊在走廊的柏图斯撞了个正着。

    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快步走上前,见他们嘴角还挂着笑意,虽然不明原因,却也跟着弯了弯眉眼:

    “走吧,下一站是银行——”

    第053章 第 53 章

    柏图斯计划的很好。

    从组织基地返程时他们正巧会路过一家银行, 到时候绿川办完业务,他就送两个人回家,再折返回基地去找琴酒battle。

    这样一来,柏图斯还可以谎称自己又接到了临时任务, 即使琴酒打得火气上来了要跟他摔两小时的跤, 他也能在门禁之后正常回去, 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在外面郁闷地待到天亮。

    不过门禁……他们家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规矩来着?好像是绿川定的?

    算了不管了,总之这个计划很完美!

    和诸星谈过以后, 柏图斯就升起了对真相一探究竟的执念。过往他习惯遵循本能,面对本能认为会造成伤害的存在会进行下意识规避,但诸星说得对啊!

    如果他失去的不止是记忆,如果他放弃探寻的是一段与他人,甚至是家人的过去。

    那他绝对会后悔到扑通一声栽进热水池里, 泡一晚上化在里面的。

    所以这一次, 无论是诸星口中琴酒和自己相似的身手,还是那段丢失的、看似什么都没有耽误的记忆,他都要去弄个明白。

    柏图斯内心豪言壮志,结果在计划的第一阶段就遭遇了滑铁卢。

    “前面的人群是不是不太对劲?”坐在副驾的安室透看着窗外有些躁动不安的人群,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给店长发完邮件,诸伏景光也抬起头环顾一圈:“确实,而且还有人在拿着手机边回头边拍照。”

    是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猫眼青年看向前排的柏图斯, 对方从基地出来后就将防毒面具换回了口罩。又因为是跟他们在一起, 因此柏图斯并没有戴兜帽, 从后排看去可以看到对方纯黑的半长发。

    诸伏景光更担忧了。

    在他的总结里,这种打扮下的柏图斯有很大概率会碰到案件, 而且还不是什么小的……

    “砰!”

    “啊呀——!!”

    行了。诸伏景光抹了把脸,紧接着立刻打开车门, 和安室透柏图斯一起下了车。

    方才发出枪|声和尖叫声的地方就在他们停车这条街往右拐,眼熟的位置让诸伏景光心惊肉跳。而在拐了弯看到不远处银行的标志时,对柏图斯的事故体质相当了解的诸伏景光彻底死了心。

    看来今天的业务是办不上了。

    “柏图斯,先撤回车上报警吧。”

    >>

    按理来说,在东京这座城市,仅仅是抢银行根本用不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更何况现在钱还没到手,抢匪就敢开|枪。所以在警校半年,办案经验丰富的两名卧底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

    “报警是一定要报的,估计路过的人也已经报警了。但在警察赶来之前,银行里面的人估计不是很安全。”

    安室透的手捂在腰侧藏着枪的位置,开始估算在警察来之前当不留名英雄的成功率有多高。

    刚刚的一瞥足够他看清银行里面的大致情况。今天是周末,而且是发薪日,去取钱的人很多。正常抢匪要抢|劫反而应该挑人少的时间,毕竟人太多的话说不定会耽误撤离,但这批抢匪却不是。

    所以,他们应该是既为了钱又为了人而来的。

    是报复|社会。

    显然这种情况也被诸伏景光想到了,猫眼青年抻了抻柏图斯的袖子,在对方回头时凑上前去耳语道:“柏图斯,警察来之前你有办法放倒那些人么?”

    “你说里外全部的九人么?当然可以。”跑在最前面的柏图斯当然看到了银行里面的情况,不过对于目前的情形,擅长无双暗杀的法国酒有话要说:“但仅在没有人质的情况下。如果他们正好手里抓着人质,我需要有人帮忙分散注意力,毕竟得把人质先救下来。”

    即使在柏图斯心里,安室透和绿川唯是组织的人,但柏图斯对两人的品性还是有了解的,起码这里不会有喜欢看普通市民受苦受难的乐子人存在。所以每次见义勇为进局子,他打电话叫绿川来赎人都非常理直气壮。

    而柏图斯的行为正中两位期望他向阳生长的卧底的下怀,于是两人对视一眼,由安室透答道:“没问题,我去救人质,你和绿川控制抢匪。”

    说着他就准备下车,却被柏图斯拦了下来:“等一下。”

    在安室透的疑惑中,柏图斯将担忧说出口:“你也看到了他们对待普通市民的态度,随时都能开|枪,保不准会伤及要害。”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抢匪不敢轻举妄动,或是觉得有利可图的身份。

    对待这种想报复社会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对方架在可以谈判的位置,或是制造一些效果让对方松懈,然后突然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感受人心还可以比他们更狡猾更险恶,这是首领教他的。

    那么要用什么身份去引开那群人的注意呢?首先必须是有威慑性的,其次要与他们的形象相符……

    努力思考的红酒妖精将视线放在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之间飘来荡去,看看前者的长款薄外套,又看看后者穿的衬衫西裤,以及手臂上的袖箍,突然福至心灵!

    他热切地看向安室透,直把后者看得一哆嗦。

    安室透尽可能平淡地问道:“怎么了?”

    柏图斯凑到他身边:

    “我想说,我有一个计划——”

    ……

    银行内。

    赤井秀一抱着头蹲在人质里,和旁边的卡迈尔对望了一眼,对目前的情况都有些无语。

    没错,他们FBI今天就是选在了这家银行碰头,大概交流一下之前渡边尚吉提供的情报,以及集会后来的情况。

    不成想就遇到了抢劫案。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打劫银行。这几个人看上去身手都很不错,端枪的姿势标准,配合默契,基本上可以排除拿了钱就跑的家伙或是亡命之徒。

    估计是报复社会的同时又想干上一票卷钱跑路,这才能在那位少年想溜走时在对方腿上毫不犹豫来了一枪。

    可惜他们一共只有四个人,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很难做到救下人质的同时控制住歹徒。赤井秀一垂下浓绿色的眸,将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靠去。

    他的正后方恰好是通向银行办公区的门,进去之后应该就可以找到后门顺利出去。当然,他向后只是想堵住出口,不让抢匪后续趁乱离开,而非独自逃走。

    就等到警察来吧,到那时看看能不能配合着尽量减少伤亡,毕竟这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同事。

    而且让他对此就这么袖手旁观,他做不到。

    ……不过,要是他有柏图斯那样的武力值,这种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想到赤眸上司那从二十多层带人蹦极的伟绩,虽说不像安室透他们那样一个是情报贩子,一个在柏图斯身边待的时间长,但赤井秀一同样已经开始往人体实验的方向思考了。

    而就在赤井秀一思维发散之际,银行大门那边忽然传来了砰砰几下拳拳到肉的声音,紧随其后的还有慢半拍的哀嚎。

    银行内蹲了一地的人质全都缩着脖子,还以为外面的抢匪又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结果在声音沉寂了不到两秒后,大门就被一个横飞而来的人影撞开,紧接着就是三个分外眼熟的人扫开人型障碍物闯了进来。

    身穿衬衫西裤的金发混血青年立于最前端,手里拿着一把枪。在他身侧,猫眼青年穿着暖色长衣,手里也端着一把步|枪,整个人在夕日之下仿佛散发着物理超度的佛光。

    两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凛然正气,眼神更是坚定得想要入党,在抢匪怔愣之际,将短短一句台词念得铿锵有力:

    “FBI—— !所有人都不准动!!”

    >>

    这一嗓子FBI堪称效果拔群,不仅震慑住了银行里剩余的七个抢匪,同时也震慑住了……

    震慑住了人质里蹲着的四位FBI。

    其中以赤井秀一为最。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组织的新晋代号成员——苏格兰和波本神色肃穆,实际上视死如归。

    两位‘FBI’在定住抢匪后就迅速欺身向前,一位朝着拿枪抵在少年人头上的抢匪就是一个扫腿,另一位则拿步|枪当刺刀,直接把抢匪戳在了靠背椅上。

    瞬间就有两名抢匪被制服。

    可此时其他抢匪也反应过来,面带黑头罩的壮汉抬手就要向离他最近的黑发青年开|枪,刚看到希望的人质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然而眨眼之间,壮汉的子弹没有射出,倒是歪斜着砰的一声向后飞去!

    而踹飞壮汉的人露出面……他没有露出面容,反而一张脸被口罩遮住,只余赤眸暴露在外。右手飞射出去的刀片如影视特效般贴着剩下抢匪的眼球划过,吓得几人赶忙后退,可还没站稳脚跟就被速度快得出奇的男人一个个按倒在地,一人一脑壳敲晕了过去。

    最后还被抽了皮带自产自销用来绑住了自己。

    众人一时间恍恍惚惚,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了警笛声的声音,随后有警察破门而入:

    “不许动!放下人——呃,怎么又是你们?”

    今天当班的深山森治警官,看着眼熟的三个人陷入了沉思。

    ……

    “原来是见义勇为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是来抢劫的。

    听完安室透的解释,并且检查了他们手里的枪|支确实都是仿真模型,在日第一位深受柏图斯迫害的警官——深山森治放松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这段时间可是没少和这位青年接触,最开始见到人就往犯案上跑的思维也逐渐被拉了回来。只是今天接到的报警听上去很凶残,做好准备的深山森治一照面就是持|枪的两位熟人,外加更眼熟的凶恶赤眸青年,搁谁谁不怀疑?

    “不过请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以及模型枪也少随便带出来啊!不要给市民造成恐慌!”

    看向面对柏图斯依旧能进行教育的深山警官,安室透在心里深感欣慰。

    很好,现在的警界就需要这样会透过外表看心灵的人才,希望以后警校能加强这方面的培训。

    带有报社性质的银行抢劫案就这样被平息,深山森治象征性通知经常去警局赎人的诸伏景光明天有时间要来做笔录,就带着同事把抢劫犯挨个扛到了叫来的救护车上。

    目睹这一切的赤井秀一本想借此机会混在人群里离开,毕竟卡迈尔他们还在这里,自己如果贸然与柏图斯打招呼说不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尤其是心机深沉的波本的怀疑。

    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他拉低鸭舌帽帽檐,准备和卡迈尔前后脚踏出银行门时,卡迈尔的口袋里突然有什么四四方方的东西掉了下来,皮质掉在地上的声音有些发闷,却很好地引起了仅隔两米远的安室透的注意。

    “喂,你有东西——FBI?!!”

    将最后几个字母轻声咬在嘴里,安室透一把薅起地上躺着的FBI证件,目光死死钉在卡迈尔冒出冷汗的脸上,眯起的眼里瞳孔都缩成了一道细缝。

    “FBI啊……以及,”他身后的诸伏景光则神色温和,却以不容躲避的姿态堵在了赤井秀一身前,压低声音:“诸星君,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是采购时发现没有带钱,所以过来取吗?”

    余光扫过卡迈尔颤颤巍巍接过了安室透手里的证件,赤井秀一在心里暗叹一句同事真的带不动,而后面不改色道:“是,你们是要回去?算我一个吧。”

    他在赌绿川唯对他虽有怀疑,但还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在这里把他‘捉拿归案’可不符合组织藏于幕后的规定。

    虽然这个规定好像没几个人遵守。

    而在听到赤井秀一光明正大的蹭车发言后,诸伏景光只是打量了他片刻,便一颔首,转身看向往这边过来的柏图斯,道:

    “中原,诸星君采购的钱不够,正好来银行取钱。”

    并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的柏图斯看到赤井秀一,露出了一副‘真巧啊你也来案发现场’的表情:“诸星也在?那正好,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好。”赤井秀一点点头,暗自庆幸自己来之前还真买了菜。

    “那走吧。”

    和三位各怀心思的卧底走在一起,回去的路上,柏图斯回忆着三人打配合敲晕劫匪的战绩,不由觉得安室和绿川喊FBI的时候还挺像模像样的。

    嗯……既然透有了FBI的证件,要不干脆把绿川也安排成FBI吧?污点证人的身份就不错,不然万一又被诬陷成卧底怎么办?

    至于诸星,他是混血,按理说应该是FBI,但FBI塞不下了,那就日本公安?

    不过现在是没时间了,他得把几个人送回去,然后赴琴酒的约才行。

    不然下次见面绝对会被骂的。

    >>

    于是,用事先准备好的理由再次出门,柏图斯折返回基地,刚一进入电梯,就在今天第二次遇到了眼熟的审讯官。

    “晚上好,亨利。”又戴回防毒面具的柏图斯打了个招呼。

    哈曼迪:“……”

    有没有可能我真的不叫亨利我叫哈曼迪你这个天生审讯圣体(怪物)能不能尊重!一下!他!

    呼——审讯官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晚上好,柏图斯大人。您要去几层?”

    “二号训练场。”

    闻言,审讯官一愣:“二号?是要练枪吗?”

    柏图斯摇摇头:“没有,我对自己的枪法心中有数。我是去找琴酒的。”

    审讯官:!

    飞快明白了柏图斯的意思,审讯官点头如捣蒜。伴随着他‘好的好的!那祝您和琴酒大人交流愉快!’的环绕音,感觉似乎增进了同事情谊的柏图斯走出电梯,去往约定中的二号训练场。

    而等赤眸青年离开电梯后,审讯官将手心的冷汗往白大褂上蹭了蹭,接着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刷刷刷发了个帖子:

    #家人们!复活夜!柏图斯和琴酒的局回来了!!#

    第054章 第 54 章

    二号训练场内, 四排灯只开了一半。

    银发杀手等候在此的时间不算长,但他从池袋回来后就没再抽过一根烟。

    缺少尼古丁的安抚,琴酒的眉宇间微微皱起,看起来有些烦躁。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目前的心情还算不错。

    琴酒的手并没有戴平时会用来掩盖指纹的手套, 抬起来对着灯光时, 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早已浅淡。被拇指夹在掌心的打火机还是那一款,斑驳的金属外壳染上人体的热度, 摸起来像是火焰的余温。

    而后他将它收在风衣胸前的口袋里,再抬头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柏图斯。

    后者也正对上那双白炽灯下依旧幽暗如潭水的绿眸。

    “琴酒。”先开口的是柏图斯。

    他摘下防毒面具,将之随意放到一边,向前几步站到琴酒的面前:“你也猜到我约你的原因了对吗?”

    虽然肯定有公报私仇的心思在里头,但怎么说, 大约又是妖精的直觉吧, 柏图斯总觉得上次的代号考核,琴酒就是为了让自己找他谈这件事才那样安排的。

    对此,银色之人则从嗓子里挤出意味不明的哼笑:“柏图斯,你想问什么?”

    看着对方会给他好好解答,实则一副在看好戏的样子,柏图斯叹了口气,双手合在胸前, 表情诚恳:“算我再欠你一个人情, 告诉我吧, 琴酒。”

    “你的近身战技巧是和谁学的?”

    他在家思考了那么久,都没想明白诸星说的相似会是什么程度。而且总不能是琴酒像他一样被火箭筒砸中换了个世界, 再被老师教了一段时间吧?这种可能性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柏图斯也清楚,再怎么说, 这个世界既然能让他过来,就一定有和原世界的关联在里面。

    因此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他这次也要弄个明白,不然对不起诸星下房顶时崴的那一下脚。

    “近身战?”而似乎被某句话激起了兴趣,被柏图斯那对无神双眼真诚注视的琴酒眼珠转动,语调上挑:“想知道?”

    “嗯嗯!”

    “那就自己来试。”

    柏图斯:“嗯好……等会儿??”

    话还没说话,柏图斯就抬手用力架住对方攻过来的拳头,接着抬高眼皮难以置信地看着被琴酒甩出去的风衣,紧接着视线里便是白光一闪!

    他瞟向对方左手锋利的匕首,又将那瞳孔中的冷酷看在眼里,方才还松懈的眸光顿时一厉。旋即身形迅捷,一把抽出后腰处的匕首,从琴酒的进攻方对角抬手往前刺去,被后者以同样的角度架住。

    一轮试探结束,琴酒开口就是句嘲讽:“就这么点力气?没喝饱水?”

    柏图斯一愣,咬了咬牙回道:“水怎么可能喝饱,还有你为什么突然就攻过来了?!”

    就算是红酒妖精也没办法喝水就饱吧!

    而且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他不过是问了一句话啊!

    对于这种堪称天真的、打架倒数三二一的想法,琴酒毫不留情地嗤笑:

    “呵,敌人会给你反应的时间?”

    说着他狠狠别开柏图斯钳制住他右臂的手,深吸一口气,双腿微曲。下一秒身形暴起,银与黑如一道划破夜幕的闪电,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直逼柏图斯的心口。

    而柏图斯早就有所防备,他身子一偏,避开一击,迅速从腰间再度摸出第二把小刀。

    然而琴酒的反应力同样惊人。他在柏图斯抽刀的同时,也掏出了一直没有拿在手中的伯|莱|塔。子弹和刀刃碰撞的刺耳嗡鸣响起,柏图斯呼吸一滞,随后猛然发力,刀光如闪电刺向银发杀手脆弱的喉咙,但在最后关头却被对方一个反手用伯|莱|塔格挡住。

    就这样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虽然不会被压制,但柏图斯却越打越心惊,仿佛看到了当初刚跟着老师学习暗杀的自己。

    对生命没有敬畏,对死亡亦不会恐惧,那时的他曾是兰波先生口中天生适合暗杀的存在。

    不过很快他的观念就由干部大人掰正,就连老师都被训斥了一顿,持续三天晚上没敢带着兰波先生回家。

    而琴酒的身手与他和老师近乎相同,却比现在的他更凶,也少了金发暗杀王的优雅,仿佛每一场战斗都孤注一掷。

    犹如雪原之上与风暴撕扯一生的孤狼,任何存在都没法撼动,任何存在都不可撼动。

    又像死海中固执朝圣的旅人,唯一的使命就是活下去,怀揣着想要再度见到什么、或是回到什么地方去的心活下去。

    柏图斯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就如同昨日在星河下听到诸星大的发言,长发男人的薄唇一张一合,将他的思绪引入更深远的、被锁住的回忆里。

    而在那份遥远时光的尽头,柏图斯依稀看到两道人影,他们踏过风雪于奇迹中相见,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就连光影都重叠。

    琴酒,这人根本不会是老师教导的学生,也绝非出自干部大人的手笔。

    那更像是——

    那个最开始,孤零零来到世界上的他自己。

    “Gin,你的暗杀手法……”

    究竟是谁教的?

    一瞬间的晃神足以露出短暂的破绽,银发杀手震开对方的刀刃,欺身顺势反击。而本能察觉到危险,柏图斯下意识放开了对自己的限制,原本收敛的攻势顷刻锋芒毕露。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回荡,两把匕首几乎同时擦上两人的脸颊。同一时间,柏图斯攥紧琴酒的前襟将人狠狠掼倒在身下,两道身影就这样交织在一起。

    胜负已分。

    那张冷如寒霜的脸上被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艳红正滴滴答答落进银发间,男人的面孔上却没有丝毫落败的颓势。

    而是带着复杂的眼神看向桎梏着自己的赤眸青年,视线落点在那半边被匕首划过的侧颜,最后所有情绪都积攒成溢出唇边的笑声:

    “看来你的刀还没钝,柏图斯……不过也仅此而已。”

    看着琴酒逐渐放肆的笑容,痛感向来迟钝的妖精后知后觉,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那里没有人类血液涌出的温热,只有指尖传来的针刺感。柏图斯垂眼看向琴酒的脖颈间,在那丝丝缕缕散乱的银发之中——

    是被利器断成两半的、细小的玻璃碎片。

    >>

    啪嗒。

    证件收纳包掉在地上,安室透怔愣着看向被撒出来一个角的FBI证件,没有第一时间去捡起这种脏东西。

    当然,不是嫌弃,他不过是突然心慌了一下而已。

    就好像在地下教堂看着柏图斯帮他挡枪那次,心脏似乎被人狠狠揪着,头也疼得难受,浑身使不上力。于是他赶忙扶上沙发,晃神的一刻没能逃过诸伏景光的眼睛。

    “怎么了?安室?”诸伏景光开口关心道。

    “没事,也许只是偏头痛……可能需要休息一下。”晃了晃头,安室透思绪一转,朝着诸伏景光暗示。

    顾及对面坐着的赤井秀一,两名日本公安卧底没办法进行无马甲交流,不过到底是家中长男(?),猫眼青年的话还是很有力度。

    很有力度的苏格兰对采买员温柔道:“那我先扶安室回房间。莱伊,刚刚列的清单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从叫法就能看出哪边的关系更好,而对这两个明里暗里试探自己底细俩小时的人耸了耸肩,赤井秀一还巴不得离开这里。

    虽然他更想知道绿川唯和安室透究竟要密谋什么东西,不过今天他刚在银行被抓个正着,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惹事。

    于是长发男人摆摆手,拿好清单就再次出门,去远在三公里外的24小时便利店补货了。

    盯着对方关上门,又数了一分钟,诸伏景光这才起身扶上安室透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究竟怎么了?”

    安室透有些纠结地开口:“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柏图斯出事了一样。”

    闻言,诸伏景光的神色也微妙了起来:“zero,你最近和柏图斯……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柏图斯不就是去出简单交接任务了么?让小学生去都能100%完成那种,你就这么担心他?

    知道幼驯染想说什么,安室透放下放在太阳穴上的手。那里已经不再刺痛,只留下些微被按压的酸涩。

    “虽然上次我们已经推断出警视厅里有组织的人,你的档案零组那边也调走了。但我还是想尽快将柏图斯争取到我们这边,到时候就可以让对方帮忙,所以最近才凑得近一点。”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的金发青年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觉得柏图斯可能并非是单纯的人体实验受害者,他……嗯,总之早点和柏图斯混熟一定有益无害,等等hiro你那是什么表情?信我啊!”

    说到最后,金发青年手指痉挛一下,不知该如何跟诸伏景光说明他和柏图斯在岛上时发生的事,索性在后者复杂的眼神下双手捂住了脸。

    总不能说自己被柏图斯抱着玩双人飞天吧?可柏图斯就是这么做的啊!

    那种、就是那种很神奇的,嗖一下就到了地面上的超现实力量,他究竟该怎么解释!!

    脑电波罕见没有搭上,毕竟这也能搭上就太不可思议了。但诸伏景光想了想,觉得安室透说的话一定有自己的根据,不过有关与柏图斯的接触距离这件事,他是真的很想撬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说好的他们两个一起商量着来,结果好友直接踩油门莽上去了。

    以及是什么蒙蔽了柏图斯的双眼,让他把组织调取资料的权限都给你了?还是说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有了什么约定或是进展?

    照这个情况逆推,该不会是捏碎微型耳机那次吧?!

    诸伏景光警觉。

    可惜,这种问题就算是他也一时间问不出口,因此在将安室透强行扶回房间后,诸伏景光也打开隔壁的门,坐到自己床边开始编辑邮件。

    而彼时正在和萩原研二下班聚餐的松田阵平,在看到邮件内容的第一时间就喷出了刚进嘴的酒:

    “噗——!咳咳咳!”

    “小阵平!你没事吧?!”

    萩原研二慌慌张张递给卷毛帅哥一叠纸巾,后者拿起两张擦了擦身上,最后把纸巾团成一团丢在了旁边。

    松田阵平的语气相当怨念:“啊,没事,就是景老爷发来的邮件冲击力太大了点。”

    那已经不是一点儿了,换作萩原研二来看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这种事不适合在这里说。

    对那封邮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不过见松田阵平明显不想提,最起码是不想在这种公开场合下提,半长发青年便很是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决定晚一些回宿舍再说。

    只不过今晚两名警察的夜|生活注定一波三折。松田阵平抖抖满头自然卷的脑袋 ,正想将诸伏景光的神秘邮件暂时抛之脑后,结果一抬眼,便与踩着月华进来的赤眸青年四目相对。

    从训练场出来但破天荒不太想回家的柏图斯:“啊……松田和萩原警官,好巧。”

    刚把记忆选择性删除又抿了口酒的松田阵平:“……”

    “噗咳咳,咳咳咳咳!!!”

    松田阵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第055章 第 55 章

    “松田/小阵平?你没事吧!”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 柏图斯和萩原研二同时扶住松田阵平,两个人齐刷刷帮忙拍后背的动作让呛咳的人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卷毛警官的手都要挥出残影,音量压得极低:“没事没事……都说了没事!你们两个给我坐好啊!”

    别拍了,居酒屋里的人都在看啊!

    一阵兵荒马乱, 看向终于乖巧坐在对面的柏图斯和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不禁幻视两只大型长毛犬。恰好一酒一人都是半长发, 身量相仿,打眼一看还有点和谐。

    然而想到诸伏景光发来的邮件, 松田阵平只觉眼前一黑。

    说什么‘中原最近有没有跟你频繁提到安室?’‘身为邮件精灵,中原的心理活动发掘就靠你了’,中原怎么可能什么都跟自己讲,还有诸伏景光你怎么像个在左右打听的媒人啊!

    以及!

    他才不是邮件精灵!

    察觉到幼驯染跌宕起伏的心情,虽说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萩原研二还是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自然而然拿过新杯子推到柏图斯面前:“好少见你这么晚出来啊,中原。”

    柏图斯思躇片刻,还是接过对方的杯子,只不过阻止了萩原研二试图灌酒的行为,仅倒了杯茶水。

    他情绪不是很高,但依旧抿着唇认真编瞎话:“处理了一些业务,之后突然想在外面逛逛, 就来了这边。”

    说着他抬手蹭了蹭被口罩遮住的脸颊, 那上面碎裂的部分已经被补全, 毕竟组织基地里多翻翻总找到一瓶柏图斯。

    可赤眸青年还是依稀觉得有刺痛残留,似乎稍一碰触, 就能唤醒那份遗存着被匕首剜过的、冰冷的触感。

    琴酒在他为身份暴露而紧张懵逼的时候就起身离开了,临走时还十分谜语人地丢下一句话, 说:‘我可不负责像精神病医生那样治你进水的脑子’。

    听到这话的柏图斯当即晃荡晃荡自己的脑袋,发现里面装的貌似还是酒便放心下来,走出基地后却又开始无所适从。

    他出来时夜幕低垂,月光如丝般穿透薄雾,将每一寸街道都洒上淡色的银辉。

    柏图斯伸出手摸向雾中,就好像能借此抓住那段银色的月华。记忆中闪过的片段模糊不清,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缠绕在他的心上,太多的谜题梗在那里,让红酒妖精在分析问题上一向不是很健全的大脑几乎冒烟。

    这样的状态回去,透和绿川他们一定会担心的。

    于是决定在外面主动流浪一夜的柏图斯摇摇晃晃,就这么找到了这里。

    结果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出来喝酒的两位熟人警察。

    哦对了,这里也是他的产业来着。

    将口罩拉下来,打量着居酒屋的装饰,最后视线不知怎的落到了萩原研二身上。半长发的紫眸青年眨了眨眼,得体的礼节和为人处事很容易引起他人的好感,就连柏图斯也不例外。

    萩原警官,应该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吧?

    想到这里,柏图斯灵光乍现,音调都高了些:“松田,记得你说萩原警官是联谊圣手对吗!”

    萩原研二抽了抽嘴角,无奈搭话道:“圣手还是……不过我对于联谊确实蛮有经验的,怎么了遥枝酱?你们公司是有什么联谊活动吗?”

    恐|怖组织也要联谊吗?是内部自产自销还是和外部的其他帮派联谊?

    野生情报员不着痕迹地套着话,早就默认了对方的称呼,柏图斯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不是联谊,只是嗯……大概算人类情感上的问题?”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松田阵平听着这熟悉的措辞,忍不住扶额:

    “所以,你是和安室君他们闹什么别扭了吗?”

    联想到诸伏景光邮件中的措辞,松田阵平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不过这次柏图斯否认道:“那倒没有。”

    赤眸青年组织了一下语言:“假如说,我有一个朋友,他之前失忆忘记了曾经的弟子,结果几年后他又和弟子相遇,但记忆还是没恢复,那么后者生气的概率你认为会是多少?”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

    柏图斯只是将可能性最大的假设说给两人听,其实他还不是很确定琴酒是不是他教出来的。而两位警察听过后则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句话:

    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会生气不假,但你……的朋友失去记忆也是很难过的事吧。”萩原研二斟酌着说道:“嗯,是无心之失,讲清楚对方应该会谅解的。”

    “讲清楚么……”柏图斯又低落起来,背后都能幻视出在阴暗角落独自生长的蘑菇了:“但他似乎不是很想理我……我朋友。”

    松田阵平:你对朋友这个设定还挺执着。

    将赤眸青年的失意看在眼里,萩原研二在心里翻找着能够哄人的法子。

    弟子的话,其实和朋友也差不多吧?那换作小阵平生气,自己会给对方买最新款的拼装模型讨好一下,所以……

    “不然送送礼物?”萩原研二提议道:“既然和对方见面了,那就抓住机会,送些礼物弥补一下这些年的遗憾?”

    柏图斯:!

    对哦,他还可以送礼物!

    琴酒在组织里估计很少收到礼物,毕竟是独行侠,顶多收到伏特加的圣诞礼和新年礼。不过组织成员的礼物应当就和意大利黑手党的死亡之吻一样,是收到了都得拿去消杀检查的存在吧。

    那他就给琴酒准备一份礼物好了。记得对方的打火机似乎有些旧了,他可以找找有没有同牌子的打火机。

    还有,既然琴酒那么劳模,每天为了任务勤勤恳恳,那他帮琴酒去做点任务增加收入,想必琴酒也会高兴的!

    “非常感谢,萩原警官还有松田,真是帮大忙了!”

    赤眸青年站起身,指尖搭在胸前礼貌地行了个绅士礼,抬头温柔道:

    “那么我就先去准备礼物。对了,你们的酒钱不用付了哦,下次见。”

    与来时的消极模样全然不同,柏图斯风风火火地出去,留下一脸懵逼的二人。

    望着对方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松田阵平呢喃道:“中原他是现在就去挑礼物了吗……”

    这未免太积极太容易被把控了吧!

    只是想到对方一定要在新年零点打跨国电话问好的固执劲儿,松田阵平倒也释然了。

    “不过酒钱肯定要付啊,总共我们也没请他吃什么。”

    正嘟囔着,邮件提示音再度响起。松田阵平刚点开邮件看到安室透几个大字,就见一道黑影笼罩在他和萩原研二的桌前。

    松田阵平抬起了头。

    站在一旁的老板微微颔首:“不必了两位先生,中原大人是我们的股东,您作为他的朋友以后来店里也是可以免单的。”

    “而且,顺便一提,”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打票据,恭敬地递给松田阵平,“您的名字其实很早就在我们的股东名单里。您持有30%的原始股,整个东京您的名下一共有十一家居酒屋以及二十六间酒吧——这是中原大人上个月嘱咐的。不过他还特别叮嘱过我们不要去刻意打扰您,因此还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那么既然您在今日刚好莅临这里,能否请您留下银行卡号?或者我们帮您办理也可以,届时每月都会有分成打到您的账户。”

    举着手机的手狠狠抖了一下,松田阵平呆愣地看着老板,又转头瞅了瞅下巴都快掉下来的萩原研二,发出疑惑的气音:

    “……哈?”

    他下意识又低头看了一眼邮件,屏幕上白底黑字刺痛了他的双眼:

    【To:松田

    松田,最近中原有和你提到我吗?

    ——from:安室】

    松田阵平:“……”

    你们幼驯染,可以不要在这方面有默契么?

    >>

    “对不起,我收到了贿赂暂时没办法缓过神,三天后给你答复……喂,三天也太长了吧!!”

    松田这家伙!

    安室透将手机倒扣着丢到一边,干脆把一头金发埋进枕头里,翻来覆去滚了几圈,最后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卷毛混蛋。

    他和诸伏景光的思路一样,都想通过经常与柏图斯线上交流的松田阵平打听消息,殊不知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眼里会是什么形象。

    松田阵平:谢邀,像是操心婚事的妈妈和她手里的恋爱脑JK。

    仰躺在床上,安室透神情恍惚。他先是反省自己确实和柏图斯走得太近,只是转念一想,这种凑近既有对对方过去的好奇,又有完成任务,将人拉到正义一方的责任感。

    所以自己也没什么错。

    柏图斯就像一颗在黑暗中蒙尘的钻石,抛却最初凶残的印象,他和诸伏景光都先后意识到了对方的善意。而且这人本身的性格也不错,会照顾别人,生活上也细心体贴,出任务会顾及他们的安全和感受。

    甚至除去集会那次,这几个月的任务都不算难,但却可以实打实为他们刷声望,现在组织论坛里都对柏图斯小组闻风丧胆了(?)

    而且在组织里戴着防毒面具避开人群这种孤僻阴湿的行为,似乎也并非柏图斯本愿,反而更像是实验造成的奇怪后遗症。

    不过关于实验这点,安室透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毕竟人类搞出的实验应该没办法那么超脱现实才对。

    想到对方揽过自己的腰让自己闭眼的那一刻,安室透似乎还能感受到腰间对方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的凉意。

    那种不同于海水的温度,带着平静的、安抚人心的意味,撬开了他潜行在黑夜里本以为永远不会敞开的心扉,以及他们一同摔在水里时刹那紊乱的呼吸……

    “透是不是都不要紧,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可以。”

    “不论你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只要我面对的是你的一部分,我都会让这份初见时就存在的欢喜始终如一。”

    “就算要努力打破幻觉,就算……”

    “我也会在最后一秒,千百次地找到你。”

    安室透:“……”

    糟透了。

    这种脑袋会不受控制播放画面的感觉糟透了。

    他将手臂压在脸上,像是要掩耳盗铃地遮挡些什么,却听房门外传来声响,想来是出外采买的诸星大回来了。

    于是安室透立刻转移了注意。在他和诸伏景光这里,诸星大的身上还有些疑点还没理清,不如趁柏图斯没回来,他出去借着倒水的功夫再试探一下吧。

    说干就干,安室透压下心头的悸动,起身开门——

    结果就看到了拎着两大包日杂回来的诸星大……还有后面的柏图斯。

    赤眸青年对他挥挥手,眼底似乎都是笑意:“啊,晚上好,透。我回来取些武器,临时有任务要做,今晚就不回来了。”

    “对了,绿川还没睡吧?”

    他边说边环顾客厅,诸伏景光正好从房间里探出头:“没有,之前的资料还有些要整理。怎么了吗?”

    柏图斯:“那绿川你和我走一趟,今晚的任务有些多,辛苦你了。”

    他绝对会给加班费的!话说带着绿川去的话,完成任务记在琴酒名下,以后琴酒是不是会对绿川好一点啊?

    诸伏景光头顶冒出了个问号。

    不过本着少问多做的原则,猫眼青年只是比了个OK,就回房间迅速收拾完毕,接着和柏图斯一起跟家里的留守儿童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客厅里仅剩下一脸警惕的安室透和表情分外看好戏的赤井秀一。

    对下睫毛绿茶的眼神十分敏感,安室透双手抱臂做出一个防御性的姿势,再开口颇具审视意味:“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你还特意绕了远路回来,为了复健?那还真是辛苦了。”

    说着他瞥了眼赤井秀一昨天从房顶跳下来时崴了一下的脚,而其实今天已经恢复了的男人摊开手,无辜道:

    “我可不是故意的,谁都不清楚柏图斯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不是么。”

    “那麻烦你以后减少一下巧合出现的频次。”安室透对此话嗤之以鼻,但他此刻并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何况,他警告对方不要太过接近柏图斯,也是察觉到了这人似乎不是组织其他高层派来的,而是另有隐情……指不定也是卧底,那就没有必要说得那么绝。

    但不是日本公安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是帮派的人还是其他国家官|方的卧底,在日本都得给他看清立场,毕竟柏图斯可是他们要争取过来的人。

    而赤井秀一听到这话则在心里嘀咕一句,心说我都背着你们不知道和柏图斯交流过多少次感情了,随后玩味开口道:“那你现在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

    安室透毫不犹豫:“当然是家人。”

    长发男人笑了。

    安室透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目光不善:“你什么意思?又想打架?”

    他们两个在这个家里已经打过五六七八回了,每次结局都是柏图斯和诸伏景光一人拉一个把他们拆开。现在劝架的不在,保不准房子会不会给掀了。

    为了避免这场战争,赤井秀一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没事。这么晚了睡觉吧,不然会有黑眼圈。”虽然你有也看不出来。

    “……你最好是没事。”

    将人气走后,独自留在客厅的男人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由咂了咂嘴。

    家人?

    你那眼神可不清白啊,波本。

    第056章 第 56 章

    #家人们!复活夜!柏图斯和琴酒的局回来了!!#

    【1431L:卧槽太恐忄】

    【?话说一半1431楼你人呢, 被八个蛋炸了?】

    【我我我,我在组织语言!家人们我今天看到柏图斯了!】

    【阴沉面具男想崩了你还是怎么样?话说最近柏图斯好像平和很多,话也多了,感觉不阴沉了??】

    【何止不阴沉, 简直逢人就笑!他今天和他们组那个狙击手出来做了好多任务, 横滨这边的任务都被清了!不过柏图斯把眼睛笑眯起来感觉还怪和善的, 单看气质像我国外亲戚家对门的小哥哥嘿嘿~(吸溜)】

    【好家伙又被鬼迷心窍一个,拖走吧!(摇头)】

    【不要啊——】

    【红烧大老爷!】

    【鸳鸯锅大老爷!】

    【楼上的全都抓起来喂朗姆!】

    【你们听我讲完啊!!!最恐怖的是柏图斯领的任务记名不在他和他们组的人身上!他记给琴酒了!!】

    【卧槽?!】

    【???】

    【咋回事?柏图斯想给琴酒伪造任务资历, 然后被财务发现冻结全部任务金吗?(我在说什么)】

    【笑死了,组织大哥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事困住,大哥无所不能!】

    【那个……我也看见了,柏图斯带着苏格兰去做的任务,苏哥脸上的杀气都要溢出来了, 感觉不是很想给琴酒记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格兰之前一直被琴酒针对, 不生气就怪了,自己忙里忙外结果全把功劳记给琴酒了。】

    【我觉得真相可能跟之前楼主直播的黑白大战实况有关,应该是柏图斯打输了的赌注?】

    【我在现场,是摄像头。柏图斯从基地出来时身上都很整齐,琴酒脸上有一道划痕,感觉不像是柏图斯输。】

    【无所谓了,反正过几天就能知道了, 大哥没事的话毒唯绝对会出来反驳x】

    【hhhhh】

    ……

    【我雷琴柏琴:什么!大哥受伤了?!】

    清晨, 安室透打开论坛, 迎面看到的就是伏特加溢出屏幕的惊恐。

    所以柏图斯昨天骗他们去做任务还叫走了hiro,实际上是给琴酒刷业绩?而且再早一点, 柏图斯是跟琴酒约架去了?

    安室透将论坛的情报在脑海里一一汇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原来柏图斯真的会说谎啊!

    那柏图斯之前有没有骗他的地方?应该没有吧, 就算有应该也是善意的谎言……

    啊,真是够了。

    金发青年仰躺在床上,对自己下意识偏袒柏图斯的行为已经不抱期望了。他叹了口气,索性偏头看向窗户。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从昨晚半开的窗外拂过窗帘,送到皮肤上吹散了热度。嗅着自门外飘进来的米香,安室透掀开被子坐起来,打算把这件事编成邮件给诸伏景光发过去,结果刚点开屏幕,就看到了对方凌晨五点多发过来的和他所想一致的消息。

    还真被柏图斯拉着通宵了啊,hiro。

    无奈摇了摇头,安室透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就看到将早饭端到桌子上的柏图斯。对方正在解围裙,纤长有力的手绕到背后解开绳结,流畅挺拔的腰线随着束缚的释放重新暴露在视线里……

    安室透突然脸色爆红,用尽卧底的专业素养才没让自己同手同脚地走过去。而终于收拾妥当的柏图斯抬头就瞧见了金发青年黑里透着红的脸,不禁发出疑惑:

    “怎么了安室?你脸好红。”不会又感冒了吧?

    熟悉的对话出现,安室透打散自己的胡思乱想,坐下来掩饰般挑了个话题:“没事,绿川呢?”

    明明是两个人没出现,可他偏偏不提某瓶黑麦威士忌。家里的御用厨子之一只好耸了耸肩,道:

    “在补觉,起来之后我给他单独做。不过透,你和诸星什么时候能和谐一点啊?”

    打架就算了,但透他每次都薅诸星的头发,自己是真的不想扫地啊!

    安室透撇过脸:“除非他把那头碍事的长毛剪了。”虽然剪了他也不会跟这人和谐的。

    “那你还是死心吧。”

    听了最后一句的赤井秀一走出来,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咖啡,眉峰一挑,有些茶里茶气地道:“我们可是一家人,波本。难不成你还要对家人下手?”

    安室透:“呵呵,那可真奇怪,明明这个家里只有三个人才对。”

    他倒是很想抓掉长发男人头顶上的碍眼针织帽,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他今天可是还有任务来着,跟对方打起来得不偿失。

    并没有注意到柏图斯听到那句话后一瞬间僵硬的动作,安室透用过早餐就去出任务了。

    他没有提柏图斯说谎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对方估计也仅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没事,他一点也不在乎。

    于是,安室透就去做了和昨天柏图斯骗他的任务内容一样的简单交接。对于这种任务,情报组冉冉升起的新星轻松拿捏,可金发卧底却一点都不开心。

    他现在在组织里过得顺风顺水,朗姆不敢得罪他,琴酒平时也更多针对景光(诸伏景光:?错付了),就连当初担心会被其他高层针对也没有发生。

    在柏图斯手底下当打工仔就好像在给BOSS当亲儿子一样,让安室透根本没有探听情报的必要。只要勾勾手,情报就会长了腿那般自己跑到他面前。

    这样的想法截止到回去的路上,一通电话打破了安室透平淡如水的卧底生活。

    >>

    “有时间去一趟?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左拐右拐走出巷子,安室透心情格外复杂。

    他手里是与公安上线联络的手机,而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正是他的上级。对方让他今天找机会回一趟警察厅……什么事这么急,以至于要让卧底在恐怖组织里的人回去?

    是有关组织的吗?

    带着种种疑问,安室透还是避开各种可能的眼线,回到了阔别多日的警察厅。走后门进去的鸭舌帽青年还没等站稳,就被门里的上级拉了进去。

    “磁场变化和……灵异事件调查报告?”

    安室透轻声念出档案夹上的字。他此刻身处机要档案室,身侧站着的黑发中年男子就是他的上级。

    对方听到他的低语,更正道:“没错,但也不算灵异事件。有记录在案的案件最后大多都被科学装置破解出来了,只不过还有些无法深入调查或是错过调查时间的,例如横滨港白雾事件,我们的人就没办法参与,只能将之看作‘灵异事件’。”

    黑发男人抬手指上安室透翻开的第二页,最上面是横滨港被雾气笼罩的照片,下方则补充了温泉旅馆和远景海岛的照片。

    安室透对后两者的印象都很深,毕竟其中一个还是他近期去的:“这三个地方……都发生了磁场扭曲?”

    “是,而且就在你去到那里的时间段。”

    看着眸中闪过思索的金发青年,男人停顿片刻后道:“降谷君,这件事从一开始并没有联想到你那边。说起来这还是特殊管理局的事,只不过零组在核对情报时发现这三个位置恰好都是你曾去过的地方,所以我才在今天找到你。”

    “你有什么头绪么?关于翻转世界。”

    果然。

    安室透在看到磁场变化时就将上级要说的话题猜了个七八分,那时平田羽海所说的话他依旧每个字都能记清。

    18年前全球范围的极光和磁场变动,持续15秒的翻转世界。那道在他童年时期出现在天际的倒影自离开地下教堂后,就不断在他的梦里刷着存在感,可到底涉及短时间内无法被扭转的世界观,以至于如今被黑发男人问起,安室透便立刻将自己对这份虚幻之物的理解说了出来。

    而上级则在听后陷入了沉思:“这样啊,你并不是很相信那些神乎其神的存在。”

    “是的。”

    看着下属十分唯物主义的神情,中年人露出无奈的笑意,而后他拿出早就放在手边的档案,收敛神色郑重道:

    “那么就看看这个吧。不过看完之后可不能外传,毕竟是绝密。”

    安室透接过档案仔细翻看起来,结果越读眉头皱得越深,最后索性抬头看向上级,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些都是真的?”

    “啊。这就是你传给我组织有关神谕和秘密的报告时,我嘱咐你不要轻举妄动的原因。”

    黑发男人叹了口气。

    “降谷君,人类生性中就带着疯狂而执拗的因子,这才是这个种群得以生存、繁|衍,甚至侵占整颗星球的最大助推力。”

    “而生存则是人类最原始的渴望,动了歪心思的人必将前仆后继,翻转世界就是他们看到的最明显的一条捷径。”

    “因为那15秒,已然为他们带来了能够通往长生不老的路,于是某些人开始了这样针对特殊能力者的实验。”

    他收起安室透手中的档案。未完全合拢的纸页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以及血|淋淋的人体解|剖照片,将这一场场实验背后的恐怖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年翻转世界事件过后,有一些能够使用特殊力量,但本身又十分弱小的人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他们没有过去,没有根基,很难立刻融入这个社会,所以很多最终都去从事了犯|罪事业,还有的——”

    安室透无意识攥紧了指节,呢喃道:“还有的则被研究机构找到……”

    进行了这些惨无人道的实验。

    中年人垂下眼:“对,不过在十多年前,那些能够被找到的实验体就都已经宣布死亡了。”

    “只是有心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到手的长生秘诀就这么消失掉。而曾经的研究员则断定特殊能力者的出现是翻转世界造成的,因此才会有人想要重现翻转世界,好继续获得实验材料,这里就包括你知道的集会。”

    “而组织,”斟酌片刻,黑发男人还是吐出一口浊气,眸光微沉:“结合你和诸伏君带来的情报,组织和集会接触,包括后续派你们小队的人登岛,都是为了取得重现翻转世界的钥匙。既然他们能赶在其他机构和个人前得到消息,那么组织一定不像那些忙活了十多年都碌碌无为的家伙一样,对特殊能力相关的情报仅有表面了解。”

    “所以再加上那些有关组织实验室的信息,我们怀疑你卧底的组织里也曾有过特殊能力者。甚至于对方有可能——”

    “至今都还活着。”

    >>

    三小时后。

    转动门把手打开门,安室透就见柏图斯和诸伏景光正在厨房和餐桌之间转悠。两个人似乎在做什么国宴一样,桌子上已经摆了四五道菜。

    一路上都有些胸闷的安室透为这份安逸和日常怔住,头顶冒出几个问号:

    “今天是什么日子?”

    组织倒闭了?BOSS带着小姨子跑了?还是诸星大出门买菜掉沟里了?

    似乎察觉到了幼驯染最后的想法,诸伏景光回头递给他一个相当包容的眼神:“下午柏图斯收到消息,说近期铃木集团投资的飞艇上将要举行拍卖会,他有几样相中的东西就打算去参加,然后顺便做一下组织在那上面的任务。”

    “因此这一顿算是提前庆祝任务顺利。”诸伏景光将一碟小菜放到桌子上。

    安室透:“……”

    不,我觉得柏图斯只是想找借口多熬几锅红酒雪梨。你没看他偷拿冰糖时贼兮兮的样子吗?那已经是一周的量了,孩子不能这么惯啊hiro!

    将满溢的吐槽欲镇压下去,舒缓了神经的安室透点点头算作了解,而后看向柏图斯:“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柏图斯:“一周后吧,不过那个拍卖会是和舞会安排在一起的,主办方不要求人数,但规定男士必须带一位女伴去。”

    说着他摇了摇头,安室透竟然从那死水般的眼神里读出了委屈。

    “日本就是这点不太好,换作欧洲国家估计会允许带男伴吧,这样就可以和大家一起跳舞了。”

    从二楼下来的赤井秀一端着刚浇完水的猪笼草,没忍住问道:“柏图斯,和家人跳舞……这是谁教你的?”

    柏图斯一脸想当然:“当然是老师。”

    家人一起跳舞不是很正常吗?老师也和兰波先生一起跳过呢,还不止一次。当初在港口黑手党的新年宴上,旗会的人也邀请干部大人跳过来着。

    对柏图斯的常识缺失表示不同程度的失语,结果还没等三人说些什么纠正上司的家庭观念,就听柏图斯问道:

    “不过贝尔摩德不参与这次行动,行动组里能找到的女性也恰好都有任务,所以——”

    “你们谁换一下女装?”

    第057章 第 57 章

    一周后, 黄昏时分,天边晚霞绚烂。

    白衫黑裤的安保人员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拿出手帕擦掉额上的汗,向身边人小声问道:“名单上的人还有多少?”

    另一位瞄了眼手里的一打名册:“二十多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歇, 今天的检查可太严格了。”

    “没办法, 毕竟有那个宝石嘛, 老板害怕招惹到国际宝石大盗……说起来怪盗乌鸦貌似销声匿迹很久了,要是他在……”

    “喂, 你看那边!”同事比了个噤声,压低声音用下巴努了努停车坪的方向,“那个是齐柏林(Zeppelin)吧?倒是很衬这艘飞艇啊!”

    安保人员回身看去,视线里,一辆迈巴赫正缓缓驶来。车身锃亮, 银色的肩线于夕阳下如披在车身上的两束光带。

    随着车子稳稳停下, 率先走下来的是后排的两位男士。

    金发深肤的青年五官俊秀立体,却有些娃娃脸,加上眼中不时闪过的好奇以及穿着的那套白色休闲装,看上去像是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另一位则是黑发留着些许胡茬的青年,比之前一位更加成熟稳重,眼神柔和,高定西装勾勒出笔挺的轮廓。

    而后驾驶位的车门被推开, 外籍青年宛如从古典油画中走出。他的发色是深夜天幕般的纯黑, 赤眸阴郁冷淡, 双手插在深蓝色长风衣的口袋里,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仅一眼就看得安保人员打了个哆嗦。

    然而这样的危险人物却在随后绕到副驾的位置,弯下腰为坐在里面的人打开了车门。

    戴着黑蕾丝手套的左手伸出, 阴郁青年握过对方的指尖,将车内的女子拉起。女人身量极高,穿着高跟鞋甚至比身边的人还高一些,却在下车后就软倒在男人的怀里。

    随着动作,对方一头黑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最终被抬手梳理到背后,茶色太阳镜后的双眸锋利,举手投足间充满妩媚与野性并存的美。黑红渐变的晚礼服裙摆跟随步伐轻轻摇曳,如同即将到来的、凉薄却多情的夜色,又宛如一朵正在燃烧的玫瑰。

    “您好,这是我们的证件。”

    沉郁轻柔的音色自前方响起,安保人员这才发现自己愣神的功夫,四人已经走至他面前。于是他连忙接过对方的证件,一脸惊恐道:“不好意思!”

    他核对过后就将证件颤颤巍巍递还给对方。阴郁青年,也就是眼神日常无光的柏图斯微微颔首,搂了‘女伴’慢慢朝着飞艇那边走去,看四周没什么人便侧头轻声问道:

    “莱伊,你的鞋没事吧?要不换一双好了。”

    反正打电话吩咐下去,距离最近的那家店都能在十分钟内把店搬过来。一个舞会而已,不穿高跟鞋就不穿,搞得诸星像脚踩在地上的小美人鱼一样就不好了。

    而听到这话,被叫代号的赤井秀一神色暗自一凛,落后公安卧底一个版本的他还以为柏图斯是在强调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心想果然柏图斯说顺手做的任务不会那么简单。

    于是他扬起一个从容的笑:“没问题,我可以适应。”

    一周前,柏图斯话音刚落,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就分别以‘我脸黑我穿女装是视线焦点’以及‘我死都不会刮胡子的’为借口,光速拒绝了柏图斯的期待。

    然后柏图斯空洞的眼神就落到了危机感爆棚的赤井秀一身上。

    赤井秀一:“……行。”

    不就是女装么,FBI精英探员不畏惧任何挑战。

    迈着小碎步努力适应踩在棉花里的虚浮感,赤井秀一听着后方传来的嗤笑声,暗自给波本记了一笔。至于苏格兰?他得罪什么都不想再得罪厨子了。

    等到他熟悉了脚下的感觉,一行人已经登上飞艇。柏图斯收到对方的眼神示意,不是很放心地松开了手。

    “绿川,一会儿你和诸星暂时留在客房休息,我和安室去观景台那边转转。”

    柏图斯如此嘱咐道。然而他刚拿出房卡准备刷下去,就听到熟悉的姓氏从后面跟来的人口中说出:

    “安室君,还有绿川君?”

    耳熟的声音让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见到了缓步走来的工藤优作,以及他身侧一脸新奇的小小少年。

    游轮上谁是一谁是零的姓名错位事件在他们脑子里来了个闪回,两位幼驯染同时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决定将这个谎一撒到底:

    “抱歉,您大概认错人了。”

    二人异口同声道。

    >>

    “原来如此,您二位就是一君和零君的双胞胎兄弟么?真是巧啊。”

    听完两人的解释,工藤优作笑着摇头。至于这位推理小说家到底信没信,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对此,曾经是零的诸伏景光选择弯起眉眼破罐子破摔:“是啊,真巧。”^-^

    做过一的安室透也不逞多让:“原来他之前提到过我们,我还以为小一他不认我这个哥哥呢。”^_<

    几人就双胞胎这个话题迅速熟络起来,安室透在将二进制那个话题揭过之后,便顺从情报员的本性开始旁敲侧击:

    “不过,您来这里是有什么看上的拍卖品吗?”

    工藤优作抬手做了个写的姿势:“是,这场拍卖会有一支瑞士造的钢笔,我打算拍下来送给新一作礼物。”

    安室透顺着对方的话转移视线,看着眼前这位小说家的孩子:“原来这位小朋友叫新一啊。”

    他伸出手,友好道:“你好新一君,我是安室透。”

    工藤新一对这位谎称自己是自己双胞胎的青年很是好奇。但他还算会看脸色,知道有些话拆穿了会让大人下不了台面,于是回握住对方的手晃了两下:“您好,我是工藤新一。”

    就这样闲聊了几句,两伙人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工藤新一将手里提着的背包放下,回身对工藤优作道:“那四个人怎么看都有些奇怪,老爸你说是在上次的十日游轮上遇到的他们吗?”

    和妻子的想法相同,工藤优作从那座岛上回来后,并未对年幼的孩子隐瞒真相,而是和他洞察力也很强的小学生儿子一起分析了整个事件:“没错,新一有新发现?”

    工藤新一苦了张脸:“不,信息太少了。只是我觉得那两位大哥哥倒还好,可怕的大概是后面始终没有说话的男人。”

    “而且那个大姐姐一直半靠在他的身边,是被绑架了吗?不,也不像啊……”

    未来的移动死神为了工藤优作一句话开始头脑风暴,而后者则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沉吟片刻决定不操心这件事了。

    唔,也许是和上次的事有关,但他目前没有理由接近安室君他们啊。

    毕竟他还远远没到能够关心安室君和绿川君私人生活的地步。

    >>

    那边工藤优作已经放弃了探究,但目前还在草木皆兵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可就不一样了。

    “拍卖会是晚上八点,舞会是在那之前一小时。这段时间里我们还是尽可能避开工藤父子——那个孩子眼神很机灵,又是推理小说家的儿子,想必观察推理的能力也不错。”

    安室透将分析到的信息说出来,力求人工干预柏图斯的事故体质不要在这里发作。

    而后他转向坐姿相当狂放的赤井秀一,嘴角的弧度十分挑衅:“莱伊你的高跟鞋没问题了吧?到时候可别拖柏图斯的后腿。”

    赤井秀一邪魅一笑:“呵,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你可不要在拍卖会上出岔子。”

    将两人的不和看在眼里,坐在椅子上的柏图斯抬眼和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组织的说法只是拍下那枚宝石而已,你们真的不用把这件事当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

    虽说是BOSS安排的,但对方的语气很和蔼,说没有必要动用其他人,而且还可以给自己放松一下。如果有喜欢的竞拍品也能用组织的钱报销,所以一周前柏图斯才那么热情地准备了一桌子菜。

    尽管他自己已经很富有了,但能薅组织羊毛想必是每一位组织成员的梦想吧?作为组织吹,透和绿川他们一定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所以他这次要在给琴酒拍下礼物的同时,也给家人准备些礼物。

    不过……

    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灰紫色宝石胸针,柏图斯感慨:“感觉自从遇到集会那次任务后,我们总是在和宝石打交道啊。”

    真是有缘分,毕竟干部大人在mafia也是掌管宝石交易线。

    柏图斯一派轻松闲适,诸伏景光却总觉得预感不是很好:“但那颗宝石传说中会有让佩戴者长生不老的效果,届时一定有很多人参与竞价,搞不好会有人因为没有拍到而玩阴招。”

    那天安室透回来以后,曾找时间与诸伏景光交代了猜测里组织的大致目的。安室透并未透露有关特殊能力者的事,那可是关乎于他的职业操守,但对于长生不老这个话题,由于集会和组织那次交锋所透露出来的情报已经很是明显,所以两个人后续都对这方面进行了恶补。

    因此,在柏图斯提出组织想要拍下的物品竟然是一颗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宝石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件事必然不会简单。

    某种程度上也和赤井秀一的想法不谋而合,只不过两名公安的想法针对组织,而FBI的试探想放到柏图斯身上罢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柏图斯只是让他们安心:“放心吧,这次的主办方是业内有名的严谨,不可能允许有人在拍卖会上搞事,你看我们上来前的安检程序就知道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柏图斯抬手看了下腕表,随后站起身对两位要留在舞池外的人温声道:

    “那么,我和莱伊先走了,拍卖会上见。”

    >>

    赤眸青年带着比他高五厘米的舞伴曳入舞池时,舞会现场的灯光恰好变成了暧昧的暖色。

    这里是临时被主办方改造过的观景台,据说可以同时容纳几百人进行活动。可安室透在看到那两个舞池里时而重叠的身影时,却只觉身边的空气十分拥挤。

    挤到他想立刻冲上去,给朝他抛眼色的某瓶威士忌踹出飞艇。当然,下面的落点不是大海就更好了。

    他和诸伏景光是两个人分开行动,这次的拍卖会因为涉及到了长生不老一词而引起了他们的警惕。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和柏图斯商量了一下,最终后者还是同意了让他们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在飞艇里踩个点。

    将手里自助餐的餐盘放下,不知为何觉得面前精致的餐食索然无味。完成了对飞艇的半边调查,安室透索性靠在角落里,神色被灯光晃得晦暗不明,他掏出手机点开邮箱,最新一条还停留在松田阵平给他回复的邮件上。

    收了贿赂所以不能思考……说起来松田已经一周没给他回消息了,到底是谁的贿赂能让那个卷毛混蛋守口如瓶的?

    还有自己又没有问什么别的,只是想知道柏图斯对自己这段时间里凑到对方身边的行为有什么感想,松田是把自己的话曲解成其他意思了吗?

    金发青年为了让自己忽略长发女装男再度撇过来的眼神,在心里先是将松田阵平最近的违和想了个遍,而后又开始思考上线给他看的实验记录,一对紫灰色的眸子又不自觉看向他的怀疑对象柏图斯。

    结果发现对方嘴唇微张,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震惊到了,空洞的眼里在灯光下没有丝毫生气。

    虽然柏图斯无论是什么情绪,眼神似乎都不会改变,但已经熟悉了对方的安室透还是从中看出一丝端倪。

    柏图斯,怎么看着好像愣住了?是诸星大那家伙又说了什么话?

    一曲终了,望着那两位打算下来的特殊搭档,安室透刚想迎上去,口袋里的手机就恰好响了起来。

    他点击通话,有些疑惑地说道:“绿川,你……”巡视完了吗?

    “通知中原,控制室这边的机长被杀了,机组人员目前只有一个人还清醒着!”

    “安室,有人要——”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连带着诸伏景光急切的声音以及背景的闷哼声一同消失在耳畔。

    安室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惶,而后就立刻调整好情绪,抬脚奔向舞池。

    那种声音,大概是被钝器狠狠击打了身体,多半是头或是后颈……是机组的人还是其他人?或者最坏的……是hiro?

    而且控制室离观景台那么远,如果凶手有备而来,那么现在通向下层的电梯估计已经被控制了,他又该怎么去到控制室?!

    hiro,绝对要没事啊!!!

    第058章 第 58 章

    倒退两首舞曲的时间。

    红酒妖精牵着下属兼家人的手步入舞池后, 由于两个人心思都不在跳舞上,于是FBI探员和组织干部索性在第二小节曲子响起时,默契地悄声聊起了天。

    在赤井秀一表达出自己对柏图斯师门情况的好奇,并且中途还cue了一下琴酒后, 除了身份上的问题之外, 对家人几乎不设防的柏图斯沉吟片刻, 在两个人的身影再度交叠在舞池灯光下时开口道:

    “你还记得之前你无意间听到的,加入组织时我曾失去过一段记忆这件事吗?”

    一直在试图避过绊脚裙摆的长发男人小幅度点点头, 对这个‘无意间听到’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良心痛:

    “记得,所以你丢失的记忆跟你的老师和……琴酒有关?”

    “对。”柏图斯抿了抿嘴,还是坦白道:“虽说还没有真正查明原委,但我的那段记忆应该是和琴酒在一起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琴酒对我单方面很熟悉,以及我和他近战技巧相似的原因。”

    只是这样一来他也不确定了,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的这个世界。分明遇到松田阵平时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是那样清晰, 但如果是在那之前就掉到了这个世界……

    那他又是为什么会失忆?难不成真是见到彭格列雾守时猜测的那样,只要跨越世界壁就会失忆?

    以及,如果是二次穿越,那他第一次过来时是通过什么渠道?

    总不会还是彭格列那个紫色的火箭筒吧?如果真是这样……

    好不甘心!那玩意瞄准人的概率比他射击成功的概率都要高了!

    这样想着,也知道以自己的脑子压根儿理不清情况的妖精叹了口气,稍稍仰头看向那对碧绿色的眼睛,语气遗憾:

    “我应该早点教你们缴械或是其他的近战技巧的, 然后你在几个月前和琴酒对练时就可以发现问题所在, 我也就不会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了。”

    但有钱难买早知道, 柏图斯对此还是很乐观的:“不过还好有你,诸星。如果不是你点醒我这件事, 也许我还在自欺欺人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记忆缺失不会影响柏图斯的生存,于是在这方面神经格外大条的红酒妖精从没有追究那段遗失的记忆, 赤井秀一企图探听柏图斯过去的那段谈话算是歪打正着提醒了对方。

    赤井秀一收下这份感谢,感慨道:“这么说来,琴酒果然是你的——”同门。

    柏图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没错,琴酒是我徒弟。”

    赤井秀一:“……”

    等等,这剧本是不是有点不对?

    琴酒怎么就变成柏图斯的弟子了?照这么说的话那他岂不是……!

    “放心吧诸星,”赤井秀一的惊愕放在脸上就连柏图斯都读懂了,于是赤眸青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安慰道:

    “我们的关系还按照原来在家里那样就好。你不用担心我像什么老古董一样,一定要在嘴上高你两头的。”

    叫师祖实在是把他喊老了,自己按照产出年份算也就比琴酒大个两岁而已嘛:D

    “……这样吗,那可真是谢谢你。”

    柏图斯眯起眼又带着对方转了一圈:“不用客气,毕竟都是一家人。”

    “……”天杀的一家人。

    赤井秀一感觉自己被这段关系冲击到很想掏出氧气瓶闷一口氧,但很不幸的是此处不比家里,没有组织特批的氧气瓶给他吸。

    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安室透之前提到柏图斯的语言艺术和脑回路就沉默下来,而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二人战场的感受。这杀伤力可太强了,换作是自己绝对不会……

    不,为了情报他也会这么做,但他决不会像金发青年如今明显动了凡心那样,甚至还纵容柏图斯天天怪话连篇。在组织里人设是冷面酷哥的赤井秀一只会选择踩着柏图斯往上爬,然后某一天爬到比对方还高的位置,让翠果打烂那张气人的嘴(并不)。

    就这样,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又下了个腰,赤井秀一决定同情安室透几秒钟,可同情和理解并不妨碍他给安室透下绊子。

    根据他的推测,安室透和绿川唯多半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怀疑,如果放任他们安逸下去(安室透:你管这每天吸氧的生活叫安逸?),说不定哪天早上他起床就发现自己的底裤被这俩人给扒了……他说的是FBI探员的那层底裤。

    得让柏图斯给那两位,尤其是安室透制造点麻烦才行。

    于是,联想到最近安室透看向柏图斯的眼神,赤井秀一微勾唇角,在第二首舞曲的中段开口道:“其实,柏图斯……”

    他话里是欲言又止,脸上端着一副‘我很想告诉你但为了你好我决定暂时隐瞒’的样子,把法国酒的好奇心一下子挑起来了:

    “怎么了?”

    “是这样的。”赤井秀一望进对方赤红一片的眼里,语气和善:“柏图斯,你有没有觉得,你对家人的理解有那么一点奇怪?”

    “奇怪?”柏图斯重复一边这个词,“不会吧,老师曾经说家人就是我们现在这样。”

    赤井秀一轻轻叹了口气,高挑的‘女郎’在舞曲将要结束时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从上至下俯视着这位代号成员。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的老师应该有伴侣吧。”

    “没有,老师他只有亲友,也就是家人。”

    “……睡在一起的亲友?”

    “对啊。”

    赤井秀一脸上的可怜之意都要溢出来了。他打量了一下柏图斯,又十分有目的地瞄了眼舞池外的金发身影,转过头一字一句,在红酒妖精的家人概念上画了个大叉:

    “但是柏图斯,睡在一张床上的人我们一般不叫亲友,而叫作家人的话通常也是在缔结婚姻关系之后。”

    “顺便一提在别人床头单膝跪地请求对方成为家人,那个一般情况下叫求婚。”

    柏图斯:“……诶”

    “睡一张床上的叫伴侣或是恋人。”

    柏图斯:“…………诶”

    赤井秀一的表情更加悲伤了,悲伤到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没笑出来:“你的老师和……他的伴侣,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吗?”

    柏图斯:“………………”

    一瓶酒失去了他的大脑。

    >>

    这就是安室透攥着手机匆忙奔到两人面前,结果发现柏图斯似乎死机了的原因。

    柏图斯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重启和报废的边缘徘徊。

    虽然他至今不知红酒变成人之后,大脑是对应瓶塞还是倒过来的瓶底,但这一点儿都不妨碍柏图斯听到自己脑内世界观被击碎的声音。

    兰波先生和老师,是伴侣?

    他们不是亲友吗?不是家人吗?还有旗会的阿呆鸟他们,不就偶尔喝醉了和干部大人睡在一起吗?以及镜花和敦……哦他俩不在一张床上。

    ……但老师和兰波先生确实睡在一起啊啊啊啊!!!

    “喂,你跟中原说什么了?”安室透瞪了跳舞时频繁向他投来视线的人一眼,转身担心地看向柏图斯。

    卧底名单?除了柏图斯和琴酒之外都是卧底?BOSS是诸星大亲戚?

    “一些小知识。”被问到的人敷衍道,伸手摆正自己的肩带。

    其实赤井秀一看着柏图斯明显呆住的样子都不忍心说了。毕竟他是真没想到组织成员竟然会在这方面如此单纯,亏他当初还以为柏图斯想去温泉旅馆玩些四个人的花样儿。

    组织的邪恶滤镜真是害人害己。

    见他俩一个陷入宇宙猫猫头状态,一个明显是在看热闹,安室透运了运气,决定最后强调一遍好友的安危:“绿川他和我通话到一半突然就挂了电话,那边机长已经遇害,我怀疑是有人要劫机。”

    “什么?绿川?”

    “对,绿川那边断联了。”安室透耐下心解释。

    提取到关键词‘绿川’的柏图斯终于噌的一下反应过来:

    “绿川有危险?那我们快去!”

    他晃了晃头,暂且忘记了刚刚思考的内容,转头对赤井秀一交代:“诸星,你先回客房,那双鞋跑起来太麻烦了,安室跟我走。”

    “行,我回去随时待命。”

    赤井秀一对这个提议也很赞同,他还想抽出时间联系一下FBI的人。之前有一些资料他委托给了同事朱蒂帮忙调查,有关于集会近年来的行动以及这块组织想要得到的宝石,不知道对方进展如何了。

    而且他总不能上去用高跟鞋给劫机的凿一下。

    两伙人干脆地分别,柏图斯和安室透远离观景台后就加快了脚步。安室透抽空看向对方不笑时淡漠的表情,丝毫没有方才震惊到失语的呆愣样子。

    于是在好奇心的指引下,安室透在拐过又一个拐角时没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

    “中原,刚才诸星大跟你说什么了?”

    提到这一点,正在担心诸伏景光安危的赤眸青年步子一顿,还是跟上安室透的脚步,侧头朝着对方投去一个眼神:“安室,你觉得睡在一起的两个成年雄性人类应该称为家人关系吗?”

    安室透有些卡壳,并且伴有一定的心虚:“呃,其实这样的关系,更多时候我们称为伴侣或是恋人……你是在问谁?”

    总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还有那个成年雄性人类是否过于把自己撇清关系了?

    “是我老师和他的亲友……可伴侣和恋人不都是男女之间才有的关系?”

    也许是在奔跑的原因,柏图斯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抖。而根据对方的问题,终于意会到长发女装男说了什么的安室透拧紧眉头,末了用怜悯却有一丝试探的声线缓缓扒开一道残酷的现实:

    “人的性取向其实很多种的,像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这种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所以——”

    “你老师他只是喜欢男人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第059章 第 59 章(营养液加更)

    在安室透为了幼驯染的安危就差扛着柏图斯朝控制室奔来的时候, 被迫挂断电话的诸伏景光也没闲着。

    身后的风声呼啸而至,小孩子尖锐的嗓音也在后方响起。诸伏景光利落地蹲下身,避过朝着后脑狠狠砸过来的撬棍,眸光锐利盯向偷袭他的人——

    “果然是你。”诸伏景光发出了预料之中的声音。

    他快速侧身闪避, 躲开了对方的下一轮攻击。偷袭的人, 也就是唯一清醒的那位机组人员A面目狰狞中又带着后怕, 手里的撬棍没有章法地挥舞过来,显然是想让他交代在这里。

    但这可不行。

    十分钟前, 诸伏景光完成了对他这边的飞艇的巡查,正打算去最后的控制室外走廊瞄一眼,不成想在拐角处遇到了需要警戒的对象。

    工藤新一,那孩子趴在拐角处,正往那边张望着什么。

    而因为诸伏景光经过此地时刻意放轻了脚步, 再加上小侦探可能过于专注冒险游戏, 所以直到猫眼青年站到对方身后,身子在灯光下投了一道黑影在对方趴的那面墙上,工藤新一都没有发现他。

    警戒心不太行啊。诸伏景光心道,随后突然有了一个不是很道德的点子。

    于是——

    “……新一君?”

    被从背后突然托起,吓得连汗毛都竖起来了的工藤新一:“!”

    这谁啊啊!!

    就这样,还在读小学但快要升初中且立志要成为名侦探的小朋友——

    被从背后偷家了。

    >>

    解释清楚并向小少年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诸伏景光决定收回对方警惕性低的前言……起码对方刨根问底的能力挺强的。

    “所以呢, 你在这里是注意到什么了吗, 小侦探?”

    他垂首看向那孩子, 后者比了一个嘘,而后拉着大人的手快步挪到墙后, 仰头急切道:“绿川哥哥,我们报警吧。”

    即使很焦急的样子, 但工藤新一依旧注意着控制自己的音量,因此诸伏景光用同样大小的声音追问:“报警?”

    见诸伏景光示意他继续说,穿着连帽休闲衫的男孩便补充道:“我看到一个很可疑的人溜进了控制室,应该是名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戴着黑色的头罩。可是控制室里面没有传出什么声音,所以我在这里蹲着打算看看情况。”

    “但目前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诸伏景光神色一凛。

    五分钟。

    按理来说控制室是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的,就算有特殊情况进入也不会超过两分钟左右,因此目前这种状况明显不是很正常。

    果然,他就不应该对柏图斯的事故体质抱有期待的,这人不论在海陆空哪里都会遇到案子。

    诸伏景光这样无语地想着,却半蹲下来抬眼看向工藤新一:“现在报警的话很容易误会,而且主办方那边还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这样吧新一君,你去通知飞艇的安保人员,多叫几个人来,我在这里观察情况,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是随和,还有些恰到好处的关心在里面,蓝色的瞳仁映出工藤新一惊讶到张开嘴巴的样子。而很罕见地没有因为是小孩子就被完全保护起来的工藤新一咧了咧嘴,对这位原本就有些好感的儒雅随和青年好感度更上一层楼。

    “没问题,那我立刻就去,绿川哥哥小心!”

    这位绿川先生身上有种很让人信服的气质啊,要不是老爸说过警视厅当初在游轮上只派了他们去调查,他都以为绿川唯是警察了。

    错过了真相的工藤新一说着便要离开。然而就在这时,控制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两个人登时屏住呼吸,后背齐齐贴上墙壁。

    只见控制室里面钻出来一个戴着头套的脑袋,对方鬼鬼祟祟向四周张望了片刻,确定没人之后才将整个身子挪出了控制室,而后快步往电梯的方向去了。

    听到电梯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确定对方不会再次折返,原本打算让小朋友去通知安保的诸伏景光想了想,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

    “走了小侦探,我们去看看。”

    很想一探究竟的侦探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就没有过问这位青年出现在此处的动机。他直觉对方不是坏人,因此工藤新一只是在口袋里盲打了一段文字,便跟在成年人的身后看着对方拉开了控制室的门。

    >>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拿着撬棍的机组人员A刚开始看似可怖,表情都能有止小儿夜啼之势,可惜摇摇晃晃间便没了章法,在优秀的卧底警察兼组织成员手上撑不过几回合就露出颓势。

    而诸伏景光则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攻势愈发凶猛,最后索性将对方的手腕一扭,随着吃痛声从对方口中嚎叫而出,终结了这场几乎可以称得上单方面的战斗。

    对待被反剪双臂、不配拥有姓名的A,诸伏景光神情肃杀,押着对方到远离控制台的地方,回过头就看到了工藤新一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大捆绳子。

    诸伏景光:“……”

    槽多无口,害得他专属于绿川唯的眼神都清澈了。

    说起来,飞艇控制室里有撬棍还可以说是那个蒙面的人留下的,但这捆绳子怎么回事?如果遇到空难的话这种麻绳根本没什么保命的作用吧?

    吐槽归吐槽,诸伏景光还是和小学生配合着绑了这位机组人员,听对方挣扎着骂很脏的句子,索性找出一团不知道是谁的袜子塞到了那人嘴里。

    目睹这一切的工藤新一:“。”

    很好,他现在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直觉准不准确了。

    这个绿川哥哥真的好恶趣味啊!

    确认嫌疑最大的人不会挣脱,诸伏景光和工藤新一开始各自通知双方的外援。

    他们在进来时就已经将大门反锁,为的就是防止蒙面男子中途折返,现在用来防止疑似犯人的家伙逃跑,倒也不错。

    “我之前已经通知安室君他们了,现在应该快到了。”

    诸伏景光按下发送键,将报平安的邮件发送过去,而后息屏摩挲了一下凹进去一小块的手机。心说组织研究出的产品确实优秀,若是换作市面上普通的手机,估计硬接嫌疑人那一撬棍时就已经不能用了。

    当时进门时的场面可是把诸伏景光都吓了一跳,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本应坐在驾驶位的机长倒在地上,身下是很大一滩血迹。旁边的三名机组人员全部都横七竖八靠倒在墙上,生死不明。

    迅速判断出最可能出现的劫机或是蓄意报复的情况,诸伏景光忙上前去检查几人的安危,发现只有一位能够被叫醒,但是对方什么都没看见。工藤新一则立刻跑到飞行控制台,却发现那上面已经被改成了自动驾驶,而且航线还是原来的没错,所以不一定是劫机。

    “不过不管是不是劫机,这件事都要尽快报告。”

    然后诸伏景光在打电话时就收获了来自身后的偷袭,幸好他反应力一流,轻松躲过了这一闷棍,但代价是手机回去以后得拿去维修。

    而将手机放好后,一旁的工藤新一也挂断了电话,抬头道:“我已经通知我父母了,他们会联系安保和主办方。”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未来的侦探盯着还在挣扎的嫌疑人,眼中闪过一丝思躇。

    >>

    被自己家孩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夫妻俩正在赶去控制室的路上。

    刚想顺便跳支舞的工藤优作在接到儿子的电话后,就立刻带着妻子离开观景台,着手联系了外面的安保,而工藤有希子则负责同时联络主办人。

    那是她在隐退之前就认识的老熟人,之前就联系过她想让有希子赏脸这次的拍卖会,又恰好赶上丈夫想要送儿子一件拍卖会上的竞品,所以有希子才应下邀请,来到了这里。

    并且因为和主办方很熟,有希子还被免去了一定要跳舞的个性要求,因为她根本没被写入邀请名单,而是主办人亲自接去的。

    嘛,其实她还是很想跳舞的,从她今天穿着的礼服和刚刚推工藤先生去舞池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但怎么说,一方面是因为自家儿子的电话,另一方面是她之前看到的,不该以那种姿态在这里出现的人,所以有希子注定今晚与那处能够看到星空的舞池无缘了。

    虽然她也不清楚,如今的情况是不是对方造成的。

    “莎朗?”

    登上飞艇后,工藤有希子就借口去洗手间,与工藤父子分开,准确找到了面容陌生但举止却异常熟悉的人。

    而在听到呼唤后,被叫作莎朗的乘务小姐打量了她几眼,很快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好久不见,有希子。”

    “好久不见?”有希子有些疑惑于这番话,“说起来上次见过吧,就在游轮上我见到了你,只不过没有来得及打招呼。”

    虽说她们近几年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同一个师门下学去的易容技术还是能看出来的。而伪装成乘务人员的贝尔摩德面具下的神色复杂,但还是将游轮上的那次相遇否认掉了,只言没有听说。

    “这次我是来体验飞艇乘务人员的工作内容,毕竟最近的戏会用到呢。如果提前和主办方说好,对方肯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吧。”

    了解这位同窗的性格,也知道主办人是对方的影迷。想到主办人知道最喜欢的女星要来飞艇上扮演一名乘务,对方含泪拒绝后恨不得把人放在神龛里供起来的场面,工藤有希子便无奈笑了笑,对贝尔摩德说的话心里也有了数。

    莎朗……既然用破绽百出的话否认了上次的见面,那么对方估计是被卷入了什么事件里,应该就是警方要调查的那些事吧。

    而这份否认也是一种提醒,提醒自己不要参与其中。

    理清了关心的问题,工藤有希子与对方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而另一边,贝尔摩德走到员工休息间,依旧没有卸掉易容,而是点了一根女士烟。

    她想到提前获知的邀请名单,那上面分明没有工藤一家,却还是被她碰上了,于是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工藤有希子小心。

    “真是的,既然在怀疑,为什么不干脆把人带过去呢。”

    “明明是把还不会刺向使用者的刀。”

    贝尔摩德看着缓缓燃尽的香烟,却始终没有将它放到唇边。她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组织将主意打到了传说能够实现长生不老的宝石上,BOSS却并不信任柏图斯一行人去,所以才让她过来算作监视。

    同时被派出的还有两名新加入的人。

    也就是这两个人,成为了今天贝尔摩德暗示工藤有希子不要参与进来的原因。

    将烟头按入水中,脸上带着雀斑的棕发乘务员站起身,离开了休息间。

    “特殊能力者啊……希望不要添乱。”

    毕竟这里可是在天上,不比地面。

    第060章 第 60 章

    当两人到达电梯前时, 柏图斯已经完全好了。

    他甚至神清气爽。一直以来维持的世界观经历了一次重塑,虽然过程算不上好,但怎么说?

    好比你在一锅滚烫的油里加入一滴水会爆炸,但如果换成一桶水的话就不会了。假如再加点盐撒上海带碎, 就是学校食堂每次配给鸡排饭的那份汤。

    红酒妖精觉得自己此刻的大脑(真的有吗?)就像那锅水油分离的汤, 跟着安室透的步子往前奔跑翻滚, 最后在摇匀时刚好停了下来。

    已经没什么能冲击到他了(闭眼.jpg)。

    “如果是劫机的话估计我们连电梯都无法使用。那个人应该会想到在人都聚集在观景台上时,封死通向控制室的路这一点。”

    安室透此刻一门心思扑在诸伏景光的安危上, 没有注意到柏图斯升华了的表情,只是仔细观察了一番电梯,得出结论:“电梯没有问题,我们下去吧。”

    已经可以管好脑子的柏图斯点了点头:“好。”

    电梯的速度很快。柏图斯站在透明的电梯内向外看,氦气气囊在他们的视线里渐渐远去, 最终只剩下白色的一片。

    忽然之间, 赤眸青年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拧了下眉。

    像是沉闷的力场里混入了一丝波纹,这种感觉……和在温泉旅馆时很像,但又有些不一样?

    可惜,没等柏图斯彻底捉住这份违和感,开门声就响了起来。于是他只得压下这份感受,继续跟在安室透半步远的位置去往控制室。

    然而在他们穿过最后一个拐角后,却发现控制室的门敞开了一条缝, 里面时不时闪出绿光, 看上去不像是控制室, 反倒像一些人死后该去的地方。

    安室透和柏图斯对视了一眼,都没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正确的答案。最后索性由柏图斯上前一步, 一脚踹开了控制室的大门——

    “FB——咳,谁在里面!”

    气势上已经中道崩殂的两人组在突破后迅速扫视周围, 却发现本应该遭遇不测的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好好站在驾驶室里。

    猫眼青年的脚边是被五花大绑的机组人员A,垂着脑袋看上去惨兮兮的,头上似乎还有个大包,嘴里疑似被塞了块布。右侧是拿着手机摆弄的眼熟少年,绿光就是从对方的手机屏里闪现出来的。

    他们身后则是倒在血泊里的机长,以及被搬到椅子上却还耷拉着头、生死不知的机组人员B和C。

    看上去像被抓了个现行的谋|杀现场。

    而听到声音戒备起来的诸伏景光与工藤新一回头看去,便与表情扭曲的安室透,以及发现家人健在于是安心下来的柏图斯撞了个正着。

    刚想进行言行逼供的诸伏景光:“……”

    在护眼绿光和普通白光中反复纠结的工藤新一:“……”

    “安室君,我其实……”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只觉喉咙里不上不下卡了一根鱼刺,结果他刚说到一半,门外的走廊里又踢踢踏踏传来了不规律的复数脚步声。

    “里面的不许动!离控制台远点!”

    碰的一下,刚被踹过不久的控制室大门惨遭二次伤害,凶神恶煞的安保人员拿着电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乌泱泱包围了驾驶室。

    而后穿着紫色西服的黑发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地冲进来,他环视一圈,视线在扫过地上的尸体时停顿片刻,又看了眼被绑住的机组人员,最后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柏图斯的身上。

    “看来就是你了吧,杀害机长的凶手!”

    主办方在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里发出了极其正义的高呼:

    “束手就擒吧!在这艘飞艇之上,任何邪恶都将被绳之以法!”

    >>

    “不是啦!”

    知道这误会大了,工藤新一才回过神,冲向同样站在门口但面色只有无奈的父母。在拉过工藤有希子的袖子后,侧身对主办方解释道:

    “不是这位先生做的,山下叔叔!”

    主办方,也就是山下晴人皱紧眉头,语气里带着怀疑:“不是他?”

    他又抬头看了看站在前面的男人,面孔深邃阴郁,赤眸如深渊般就要将人吸入其中,这身上没有几百条人命说不过去吧!自己的邀请名单上有这号人?

    然而不给他质疑的机会,喜欢用事实说话的工藤新一就赶忙掏出了证据:

    “因为控制室附近的窗户可以看到地面上的景象,所以我一个人跑来这边看夜景。却见到有一个蒙着脸的男人进了控制室,本来想着蹲在拐角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就遇到了和我一样来到这里的这位——也就是绿川哥哥。”

    他为主办方指了下诸伏景光,继续道:“然后我们发现那个男人从控制室这边离开了,于是打算进来一探究竟,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机长和被打晕过去的机组人员。”

    “随后绿川哥哥刚拿出手机打电话,这个人就捡起撬棍袭击了我们,幸好绿川哥哥制服了对方。”

    工藤新一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嘴唇,将最后一句说出来:“在我们把他绑起来后,安室哥哥,就是那位金发的哥哥和这位先生也赶到了,和您以及我的父母几乎是前后脚哦!”

    所以行凶是不可能的。虽然工藤新一也怀疑赤眸男人身上沾了人命,但这不是现在要讨论的问题,找到这次案件的凶手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啊!

    幼生期侦探的说明十分有效,山下晴人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在向工藤优作等人确认以后就讪笑着给柏图斯赔了个不是。

    毕竟是熟人家的孩子,而且说得的确有理有据,时间线清晰,不仅是他,就连其他安保人员听了都没什么疑惑的点。

    可只有诸伏景光知道,那孩子用误导的方法帮忙隐瞒了自己来到控制室附近的原因。虽说他也没告诉过工藤新一这件事,但自己的目的也许被对方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吧,因此才会避免在此时和自己发生冲突。

    某种程度来说就像zero说的那样,是个很了不得的孩子。

    这样一来,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就被工藤夫妇喊上的山下晴人得出了结论:

    “也就是说,除了这一个,还有一个蒙着脸的同伙混在了飞艇里喽。”

    他锐利如鹰的目光刺向那个被绑在角落的机组人员,突然快步上前,暴躁地扯住了对方的头发!

    “既然如此,那就快说!说出你的帮凶——!”

    伴随着倒抽冷气的声音,机组人员A顺着力道吃痛地抬起了头,主办方的表情却凝固了。

    “等等,怎么是你?!”山下晴人发出一声惊喝。

    “你,你不是机长的双胞胎兄弟吗!”

    安室透&诸伏景光:“……”

    这艘飞艇上的双胞胎含量是否过多了?

    >>

    事件从这一刻开始,由普通的飞艇劫机一下子跳转到了家庭剧场。

    而听到主办方的话,工藤优作赶忙蹲下来检查死去的机长,再抬头一对比,果真发现对方隐没在血潭中的脸与那位机组人员十分相似。

    这下行凶的人和动机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双胞胎哥哥?!”山下晴人揪起对方的领子质问道。

    而且还是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杀,这不是存心给他添堵吗!

    对此,机组人员A冷哼一声,露出了十分不屑的嘴脸:“哈!他可不是我的哥哥!我去赌|球输了他都不给我还一分钱,而且还在我检测出恶性肿瘤后让我继续跟他一起工作,这样的大哥还不如去死!”

    说着他还朝尸体的方向啐了一口,看得在场的人直皱眉头。

    “所以你就杀了他?”

    “是,人是我杀的!另一个人不过是我雇佣过来送工具的帮凶而已。反正我也没有几天活头了,要怎么样随你们的便!”

    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惹火了暴脾气的主办方,还是工藤优作和安保人员将人拦了下来,山下晴人的拳头才没砸到机组人员A另一只还没有乌青的眼睛上。

    即便如此,山下晴人也还是打算立刻报警,然后将这个人移交给警察。

    可这时有人阻止了他:“山下先生,请等一下再报警。”

    阻拦对方的正是安室透。金发青年在山下晴人不解的目光下弯下腰,端详着机组人员A的脸,在对方瞪过来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庆幸和遗憾在里头。

    庆幸和遗憾,这可不是连自己都不在乎的杀人犯该有的情绪。

    这样想着,安室透直起身对山下晴人解释道:“这个人说的话里矛盾太多。如果真的将他交给警方,说不定还会遂了他的愿。”

    山下晴人眼神一闪:“哦?”

    安室透:“拿最明显的一点来说,如果机长真是对方杀死的,那他何必要多此一举再雇佣一个人呢?”

    旁边一位安保人员接道:“也许是怕自己被旁边的同事制伏,所以才找了帮手?”

    安室透摇了摇头:“飞艇控制室,外部人员确实不能随便进来,但机组人员却可以出去。他完全可以借口出门,而后拿着撬棍先敲晕机长,再借机敲晕两个同事。熟人作案之所以很多且难以察觉,就是因为人们对熟悉的人往往没有警惕心,所以送工具的说法很难成立。”

    工藤优作赞同:“没错。因此他应该不是行凶的那个,被他刻意隐藏的那个人才是。”

    山下晴人听着两人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可现在已经离事发时间有近二十分钟了,那个跑掉的人肯定回到了人群里,甚至处理掉了证据。”

    对于这件事,安室透也有些为难:“确实,既然是有预谋的作案,那么事先的准备一定很充分。”

    “机长身上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对方戴着头套又不会掉落毛发。”诸伏景光顿了顿,补充道:“而贸然进行广播,排查宾客还会造成骚乱,搞不好更容易出岔子。”

    出岔子……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那堆昂贵拍卖品,山下晴人胡乱挠了几下脑壳,抓狂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啊!这个人不说的话我们可没办法逼供,用私刑是犯法的!”

    安室透抽了抽眼角,心说你竟然这么遵纪守法,刚刚要打人的难道不是你吗?

    但是说到私刑——

    审讯室的录像自脑海里一闪而过,安室透立刻将视线移到站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柏图斯身上。后者大约是察觉到了,投来一个疑惑溢出的眼神:

    “?”

    安室透回给赤眸青年一个犹如蜜糖般的笑容,上前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弯起眉眼对犯难的主办方道:

    “我有个提议,不如让我这位朋友试着和嫌疑人聊聊天,说不定就能劝他把真相说出来呢。”

    在诸伏景光从略感困惑到恍然大悟再到目露同情的神色变幻中,金发青年十分肯定地道:

    “相信我。”

    “毕竟我这位朋友很擅长语言艺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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