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肯爱千金一笑 > 17、入学(一)
    一大清早,安宁侯府就开始忙里忙外。马车一辆一辆停在朱红大门前,看样子是打算举家出动,给成耀送行了。


    施溪作为表小姐,尤其还是“被皇上青睐”的表小姐,当然也有陪行的资格。


    “搞那么大阵仗,我还以为已经考上了呢。”施溪掀开帘子,探头回望长长的队伍,感慨。


    成元睡眼惺忪,握着缰绳,骑马跟在他旁边。


    “你可别说这种扎他们心窝的话了。”短短几日,他伪装出来的冷酷沉稳将军样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清梦被扰,成元正在气头上,冷笑一声:“要是成耀没考上,信不信大夫人回来哭着上吊给你看?”


    施溪当然是信的。


    安宁侯府这一大家子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他闲得无聊,问成元:“你怎么不报名这次的考试?卫国虽然主修儒道,但大国要培养各种人才。圣人学府内设有杂学院,可以让卫国拥有其他家天赋的学子在云歌度过修行初期。兵家也包含在内吧。”


    成元:“有什么用,杂学院充其量多几本兵书,屁都学不到,还不如武场。而且,兵家弟子此生唯一想去的地方,天底下应该只有锟铻吧。”


    “锟铻?”施溪微笑:“你志气不小啊。”


    兵家锟铻山就和道家灵墟崖一样,是世外之地,远离五国政治纷扰。


    不同的是,灵墟崖出世是为了避世,而锟铻山出世为了入世。


    每一个少年弟子自锟铻学成归来,都会选择回自己的国家,为兵为将,开疆扩土,鏖战沙场。


    成元扬下巴,骄傲说:“明年我就要去锟铻求学了。”


    施溪手趴在马车窗边,问他:“你一个人吗?”


    成元愣了下,摇头,表情难看:“我是想一个人,但带我的大统领非要我和人组队。”


    施溪低笑:“哦你听他的吧,不和人组队,你连报名锟铻的资格都没有。”


    成元握绳的手一顿,转头,皱眉:“你说什么?”


    “战争永远不是一个人的成败。”施溪:“锟铻对新人设下的第一关,就是考验你们与人协作的能力。入门考核,是四人组队到【六州沙盘】内竞争。攻城略地数排第一的队伍,获得资格。”


    【六州沙盘】出自几位兵圣之手,像一个大型的战争游戏。


    成元:“……”


    成元这几天已经被施溪震惊到麻木了。半天,他憋出一句:“你们阴阳家的人,什么都要懂一点的吗?”


    施溪乐了:“有没有可能,我也是兵家弟子呢?”


    成元翻个白眼,双腿一夹马背往前走,信他才有鬼。


    施溪摊手,好不容易说句实话都没人信。


    马车停在天子山前,五夫人腿脚不便,不能陪他们上山,只能含泪拉着施溪的手,嘱咐他山上霜寒露重,一定要多多注意身体。施溪颔首,在离开前,送给了五夫人一块玉。


    五夫人接过那块玉,握紧的一瞬间,便有暖流从掌心蔓延到了身体各处,她愣住:“这是?”


    施溪:“这是我给表姑的送别之礼,表姑可一定要时时佩戴啊。”


    五夫人喜极而泣,连连应好。


    圣人学府开学的第一个月非常热闹,因为这段时间秉承着“有教无类”教育初衷,它对很多人开放:圣人学府会给附属国的优秀王子王女借读名额,同时也欢迎四国贵族,前来观摩。第一个月,学府一般不教核心功法,只讲校规校训和六州历史。


    因此,施溪爬完天子山,走过松柏竹林掩映的一万石阶,来到书院门前看到的全是熟人。


    首先看到的是方玉泉。


    方玉泉在竹林的一处角落被窦老揪着耳朵训话。


    窦老叱骂:“昨天宫宴你跑哪去了?我怎么一整晚都找不到你人?!”


    方玉泉穿了件鹅黄色的衣衫,本就圆脸皮肤白,这下更显嫩了。


    “哎哟,窦叔,你快别说昨晚了!”方玉泉摸着手臂,恶寒说:“我昨晚遇上个疯子!”


    窦老愣住:“疯子?”


    方玉泉:“对,疯子。见了我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我不放,非要问我名字非要我问我家在哪,这要是在鹊都我早把他眼珠子挖了。”


    窦老诧异:“嗯?谁那么大胆子招惹你啊?”方玉泉在赵国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虽然这小子看起来脑子不好使,一副傻白甜样。


    但身为鹊都贵族,我行我素惯了,心思天真残忍,挖人眼珠都是小事。


    “不知道,估计是个断袖吧。反正恶心死我了。”方玉泉从昨晚膈应到现在:“窦叔,我们事都办完了怎么还不回神农院啊,我在这里水土不服。”


    窦老给他一个暴栗:“谁跟你说事办完了的,还早着呢!”


    方玉泉快哭了:“为什么啊!为什么你非要我进圣人学府啊!不是有施溪吗?”


    窦老:“别指望施溪了,他现在是生是死都说不定呢。”


    话音刚落,竹林外就传来一道清悠悠的声音。


    “窦长老,你这青天白日地诅咒人,是不是有点缺德啊。”


    窦老:“?”


    方玉泉:“?”


    两人跟着回头,就看到施溪活得好好的,还笑吟吟跟他们打招呼。


    窦老震惊:“你居然没死?”


    施溪:“是啊,惊不惊喜。”


    窦老难以置信:“瑞王怎么会放过你?!”


    施溪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是天选之子。”


    方玉泉可开心了,他抓着窦老的手,道:“窦叔窦叔,看到没,施溪还活着,有他在圣人学府当内应就够了,咱俩赶紧回鹊都吧!”话还没说完,就又吃了窦老一个暴扣。“方玉泉!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方玉泉额头都被敲红了,眼泪汪汪。


    施溪从容走进竹林,笑吟吟地和这一老一少交谈。


    “窦长老,现在我有圣人学府的借读名额了,说吧,你们想怎么调查金乌坠的事。”


    窦老眯起眼,打量他。


    施溪:“我猜猜——能够悄无声息让农家拉车的三足金乌从天而落,还不留下任何痕迹,这人怎么说也得突破儒家四阶【相国境】了吧。”


    窦老挑眉:“你就那么肯定是儒家术士干的?”


    施溪:“不是儒家术士,你来圣人学府做什么?”


    窦老被怼的一噎。


    经过昨晚的事,窦老也算是对他放下大半戒心了。他目光幽幽:“施溪,我跟你说个秘密,你能保证烂在肚子里吗。”


    施溪指了下自己,很是失望:“窦长老,我现在给你们做圣人学府的内应,一暴露就是死。诚意都那么足了,你还不信我吗?”


    “好,我信你。”窦老深深看他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截树的根来。黑色的树根外表腐朽,但是内部仿佛仍然流动着淡金色的生息。


    他跟施溪讲起鹊都旧事。


    “二十年前,有贼人闯入我神农院禁地,意图夺走神树【扶桑】。神农与之战死,扶桑也根系受损。当年罗文遥到访赵国,在鹊都出箭帮了我们的忙不假,可很快,三位农圣就发现,扶桑根竟也是毁于儒家术法!”


    窦老脸色沉沉说:“扶桑事关赵国民生。我们很难不怀疑,罗文遥是不是装模作样,贼喊捉贼。”


    施溪挑眉:“这是扶桑的一截根?”


    窦老点头:“对,几位农圣保留了贼人的术法气息,用‘逐日之羽’将它印记。此后一旦贼人出招,‘逐日之羽’就会有所感应,发出鸣响。”


    “我把这截扶桑根给你,是希望你在圣人学府,帮我找到那个胆大包天的贼!”


    “此番金乌在卫国上空坠落,【兰沙】差点丢失。我看也是那人存心不想我们修复扶桑,故意与我神农院为敌!”


    “这事牵扯到好几位圣者了吧。”施溪幽幽叹气,接过扶桑根:“窦长老,你还真看得起我,把这么艰难的任务交给我。”


    窦老翻白眼:“你小子别装了,昨晚你可是连阴阳家圣者都不怕。”


    施溪想到他昨晚在瑞王面前的装死样,就皮笑肉不笑:“你居然还好意思提昨晚。”


    窦老心虚,转换话题:“施溪,你到底是哪家弟子?”


    施溪:“如果神农院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是农家弟子。”


    窦老冷笑:“我们农家可没你这种疯子。”


    方玉泉在旁边探头探脑,满心焦急:“喂,窦叔,你们在聊什么?什么阴阳家,什么圣者?阴阳家圣者来云歌了?!”


    窦老指着方玉泉:“我们农家一般都是这种傻子。”


    方玉泉:“……”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方玉泉只能忍气吞声。


    施溪假仁假义:“窦长老,你可别这么说方小公子。卫国尊卑等级分明,我一个人在圣人学府不方便行事,以后还得多多麻烦方小公子呢。”


    方玉泉看他那不怀好意的样子就心咯噔,抱胸退后警惕:“你想干什么?”


    施溪意味深长地笑:“梁丘蓉一个附属国王姬,在圣人学府说不上话,但赵国右相之子,就不同了。”


    方玉泉彻底炸了,活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滚!你别想打我主意!”他硬生生逼出自己两滴眼泪,回头泪汪汪,委屈巴巴:“窦叔,我……”我不要呆在圣人学府啊啊啊!


    然而窦老只轻飘飘瞥他一眼,阴嗖嗖笑,“玉泉啊,你敢不听话,我就把你差点弄死柳枝的事上告神农院,顺便告诉你爹和你娘。”


    方玉泉:“……”这和杀了他有区别吗?他心里简直要哭死过去。


    就这样,他在人生地不熟的云歌,被他最敬爱的窦老卖给了施溪当俘虏当奴隶!


    【扶桑】毕竟是每个农家弟子的心结,所以方玉泉就算再崩溃,在窦老走后,也只能压住了火气,阴着脸,咬牙切齿:“施溪!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施溪:“不用你干什么,以后我的意见就代表你的意见,我说什么你跟着附和就是了。”


    方玉泉:“哦呦,你好大的胆子,要我做你的应声虫。”


    施溪摇了摇手里的扶桑根:“这怎么能叫应声虫呢,咱俩干的可是足以在农家名垂青史的大事啊!”


    方玉泉:“?”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


    圣人学府的入学考试,分三个方面。


    天赋、品性、才学。


    品性可以伪装,才学可以勤能补拙,那么天赋呢?


    儒道,圣人之道,真的是读书百遍就可以其义自见,顿悟【开蒙境】的吗?


    ——那为什么他三岁识字,日日夜夜悬梁刺股,将书本背了千遍万遍,最后还要靠邪术突破呢?


    成耀早早地写完试卷,却没有离开考场。他今日穿了身素雅的青衫,体型削瘦,五官端正,颇有几分清隽温柔的味道。可偏偏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显得无比阴沉。


    圣人学府用来考试的莲华殿四面无墙,仅靠八根石柱撑起殿宇。每一根石柱上都刻着书文,圣人之言,教他们君子行事。


    考场临湖而立,清幽静谧。


    入眼是满池水佩风裳的荷叶,远处种着一排青翠松竹,在日头照晒下落出斑驳阴影。盯着那晃动的竹影,成耀藏在袖中的拳头缓缓握紧。


    从年幼记事开始,母亲便一直撺掇他去讨好罗槐月。所谓青梅竹马,无非是,他从小忍受着她的大小姐脾气,多年毫无自尊的付出,终于勉勉强强换了个“两情相悦”。


    他以为罗槐月及笄之后,就是他苦尽甘来,收获成果,正式成为儒圣妹婿时。却没想到,那个蠢货,因为跟他赌气耍性子。求婚求到了瑞王那里!直接成为了六皇子妃!


    多年苦心经营,竹篮打水一场空。


    成耀当时是真的恨不得杀了她!


    她让他成为全云歌的笑柄,居然还有脸哭着问他,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他也想知道怎么办!


    最让他崩溃的,不是外人的眼色,而是回家母亲的眼泪。安宁侯府的哭声,日日夜夜,仿佛要把他的书本都浸透打湿。


    他才十九岁,其实并不急【开蒙】,可偏偏母亲灰败的眼神和那些嘲笑,让他气急攻心逼不得已,走了捷径。


    黑市,卖给他【灵窍丹】的商人知道他的身份后,突然神秘一笑,沙哑说:“你居然和罗槐月关系匪浅,有意思啊。”


    成耀警惕:“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你吃了这灵窍丹,突破【开蒙境】,也入不了圣人学府甲院。”


    成耀难以置信,红了眼:“我吃了禁药,还入不了甲院?!”


    商人:“圣人学府的甲院只留给天才,放眼整个诸子百家,可没有哪一家的天才,是十九岁才一阶啊。你这天赋,连乙院可能都够呛。”


    成耀听出他的语气里的嘲讽之意,脸色铁青,拳头握紧,青筋暴起。


    商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个情报,让你彻底脱胎换骨。你若是真能得到那样东西,别说进圣人学府甲院了,名动六州都不在话下。”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成耀只感觉口干舌燥,心都快要跳出来,声音干涩至极,渴求说。


    “……那是什么?”


    商人在斗笠阴影中的唇角,一点一点古怪勾起:“神器【心弦】。”


    ——以你的见识,大概连什么是神器都不了解。你只需要知道,【心弦】天下排行三十二,曾经的主人是罗文遥就行了。【心弦】现如今被封印在圣人学府的后山密处,那里只有罗文遥能开启。


    ——当然,罗槐月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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