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紧张。
即使相隔一扇门,三两句话下来,对方周身渗人的气息仍然不减,不容拒绝地从每一个角落渗透进来。
洛里安紧盯着门锁,意识到,直到这时候,这只雌虫才终于暴露出真实面目。
和之前的虚假笑容不同,既凶狠,又静默,凝成充斥着未知危险的深潭,随时都会将他一起拖拽下去。
他讨厌被威胁,在房门被破坏的一瞬间,决定做点什么,却低估了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
埃利厄斯几乎敏锐地侧身,只堪堪被划过眼角,下一刻,台灯被狠狠砸碎在门框上,碎片哗啦铺了满地,朝着四面八方反射出刺目灯光。
该死。
洛里安绷着脸,在心里骂人。
什么雌虫雄虫,他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两者的差异了……埃利厄斯躲得轻松,他的行动却像是放缓许多倍,灯泡碎裂时,反作用力将腕骨震得发麻,以至于动作凝滞一瞬。
下一秒。
冰凉坚硬的长靴踏在地面,森森寒意遍布房间,埃利厄斯上前两步,干脆地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手指紧捏洛里安的下颌骨,微微用力,使得对方被迫仰起脸,随即在这阵力道下摔向床脚。
洛里安挣脱不掉,撞得身上一疼,大脑立即敲响警钟,求生的本能去驱使着他做出反应,后颈也越来越烫。
太冲动了。
他暗暗懊恼,后悔的却只是自己刚才动作不够快。
对方仍然没松手,洛里安被拿住命脉,呼吸不禁加重,脑中各种想法也不停地往外冒,暗道等自己脱身了,一定要想办法狠狠报复埃利厄斯,让这只粗鲁的、该死的、反复无常的雌虫跪下来给他道歉。
头顶的灯光洒了满脸。
金色发丝沾染上光晕,散落脸侧,挣扎中,洛里安脸色微微发白,却依旧怒视着对方,长睫闪动如同蹁跹蝴蝶,翅膀下藏着的却是顽固的抗拒。
除了疼,他还觉得颈后已经烫到有些灼人,连带着后背也渗出薄汗:“放开,我。”
埃利厄斯眼角被划出一道极细的伤口,轻轻一动,便渗出红线似的血痕:“阁下,您是在向我求饶吗。”
洛里安正怒上心头,当然不可能求饶。
温度在继续升高,躁动之中,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而与此同时,埃利厄斯的目光陡然一顿。
他闻到了雄虫信息素的味道。
若有若无的香味在空气中溢散开来,像是打翻了一坛浓郁新酒,揉烂的花瓣混入其中,甜得腻人。
明明应该是柔和无害的,埃利厄斯却被他的信息素攻击到一瞬,他呼吸猛地窒住,狭长的眼眸不自觉眯起,手臂肌肉微收,下意识就松缓了力道。
很快,洛里安立即捕捉到他的松动,冷汗涔涔地抬起眼,挣脱开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在他的肩颈处。
牙尖刺破皮肉,闷闷的声响中,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洛里安一点力道都没收,直到被埃利厄斯捏着衣领用力扯开,喘了口气,曲起手肘撑在床边,滑落的被单都被抓皱了,这才仰起脸,恶狠狠地看他,嘴角还沾着一抹血。
“你——”
埃利厄斯眼神变化几番,声音有些哑,感觉到异样的香气仍在持续外溢,脸色难看。
伤口处的疼痛并不难忍受,气息交融中,却像是源源不断被注入雄虫的气味,在他的血液中疯狂流动,躁动不已。
洛里安还没有二次觉醒,按理说,他的信息素对雌虫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然而归咎于埃利厄斯处在危险边缘的身体状况,即使是这样短暂的体.液接触,也具有无法想象的破坏力,只要点燃一根引线,就能彻底摧毁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图景。
灼烧感侵袭而来,扼住破败的精神力,钢刀般刮过每一寸皮肤,他紧绷着脸色,强压住不适感,手指收紧,猛地凑近去看洛里安,目光死死缠绕上脖颈。
“你是故意……”
对视中,埃利厄斯半张脸同样泛着机械化的冷光,紧贴过去,鼻尖对着鼻尖地打量面前的人,野兽一般嗅闻他。
“滚开。”洛里安别开脸,向后躲了一下。
“找死吗?”
埃利厄斯语气温和,紧攥的指节发白,平静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听起来是威胁,洛里安却隐隐感觉到,对方只是在陈述事实,正要反抗,又听他继续,“还是说,你真的觉得用这种方式就能伤到我?”
“雄虫真是愚蠢至极。”
洛里安没有停止释放信息素,事实上,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面对近在咫尺的雌虫,也清晰看见他紧缩的瞳孔,一滴冷汗从对方额前滑落,昭示隐藏其中的痛苦。
但他来不及顾忌这些,挣扎中,疼的吸了口气,后颈的刺痛还没有散去,反而逐渐蔓延开来。
洛里安在空隙中喘息,脑中却突然被塞进许多零零散散的记忆,填补了醒来之后的空白。
脑中乱成一团,鼻腔中满是铁锈味,身旁凌乱,他抬手擦过唇角,头昏脑涨地从回忆中捕捉到什么,倏地顿住。
……
他好像真的是雄虫。
不仅是这样。自从车祸之后醒来,他逐渐融入这里,其实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久到自己几乎适应了虫族的生活。
察觉到这一点,洛里安心中的懊恼更加压不住。
自己怎么会这么蠢,难道是从前在帝国过于顺遂,这回仅仅因为一次小意外,他居然会被这个卑鄙的星盗欺骗,明明逃了出去,却被忽悠着第二次回到星舰上。
太丢脸了。
“我想起来了。”洛里安咬牙看着埃利厄斯,明明被压制着,金发凌乱,神情却透出冷意,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他指责道,“你敢绑架我,帝国不会给你活路。”
“不愧是帝国的雄虫殿下。”埃利厄斯被鲜血浸润了半边肩膀,干涸的血迹凝固在脖颈和衣领前,看着十分惨烈。
迫于洛里安的信息素,他不明显地弯曲身体,喘息着,似是有尖利的钢钉狠狠嵌入他的每一寸皮肉,敲碎他的骨肉,他却早就习惯了这些。
额前渗出冷汗,他被洛里安的话逗得发笑:“阁下,我当然有活路,有您在我手上,帝国会送上我想要的。”
洛里安气急:“你……”
原先的信任和亲近荡然无存,他紧抿着嘴唇,眸中满是戒备。
埃利厄斯看着他,感受到雄虫的厌恶,眸中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转眼,笑容倏地淡下来,又像是思绪一松。
他意料之中地想:这样才正常。
雄虫嫌恶的、愤怒的、恨不得立刻远离他的眼神。
被对方满眼憎恶地看着,埃利厄斯微扬起眉梢,半晌,缓慢松开手。感受到暴乱的精神力在体内肆掠,他并不反感这样的痛苦,又有一瞬间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的笑容。
“阁下,您别生气。”埃利厄斯眼底蒙上一层灰暗色泽,显得漠然,却微笑着开口。
洛里安没力气再动弹,肩头倚在床沿边,警惕地后仰,闻言,又简直要气笑,他还好意思让自己别生气?
没等他再出声,埃利厄斯似是觉得没了趣味,撤开一段距离,单膝跪在地上,微微偏头时正好能将雄虫笼住,丝丝缕缕的光线从他肩头划过。
他不明显地眯起眼,下半张脸被面具遮挡,显出极不协调的诡异。
“您去过附近的荒星,也清楚主星系离我们有多远,如果只靠您自己,想要回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的。”
站起身,埃利厄斯关门和他道别。
“请安静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您也不希望被碎片划伤吧,阁下。”
回应他的是洛里安狠狠砸过来的水杯,啪嗒一声撞碎在门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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